“
我们的信仰，都是源于对未知的期盼
”
1 “你们潮汕人真迷信，嫁到那边的女孩子也要学会拜神吧？” 面对外地同学的结论质疑，我已经见怪不怪，想和他们好好解释一下，却发现外界对潮汕人的固化标签太多，“拜神迷信论”无疑是其中一种，还有“重男轻女”、“求多子”等等，像恶心的口香糖般胶着，揭下一块，还有下一块。 一次大课上，来自山西的思政课老师讲宗教的时候，谈起潮汕人拜老爷（拜神）。我心想，当着两百个人的面，潮汕又要被黑上一轮，“初一十五都要拜神”这个例子无非就想说潮汕人迷信，太多的地域歧视已经让大多数潮汕人极度敏感。 事实上老师讲的是，“大部分地区都有拜神的习惯，而其他地方大多都是希望拜神解决问题，而潮汕是把它当成一种仪式。或者说，潮汕保留着更多的传统文化。”， 多年来习惯了外地人鄙夷潮汕拜神态度的我，不自觉地眼眶微微潮湿，与其说对持肯定态度的老师有相见恨晚的感动，倒不如说是这一番中肯的话远比我们本地人强硬地反驳迷信论更有说服力。 过后我特地找到这位老师交谈，“龙哥，你认为潮汕人拜神是迷信吗？” 他说：“不是！老百姓只是给自己一个美好生活的希望和寄托，同时也给自己一种对未知的敬畏，也对自己是一种行善不为恶的约束，于人于己并无坏处。你觉得呢？” 西方人信的是耶稣，潮汕人信的是神明；西方人要做礼拜，潮汕人要过节；西方人要忏悔，潮汕人要祈福。对于读书人来说可能是哲学、古人的智慧等等。在外人看来是迷信，在当事人自己看来更多的是一种信仰，一种习惯。人总是要有精神需求的。目的都是在心中追求一种信仰，树立人的自我信心。 2 谈到拜神，最诚心的群体当然要数我们的潮汕阿嬷。 每月的初一十五及过节，都能看到阿嬷拎着贡品到庙里、宫里祈福。 幼年时的我牵着阿嬷的衣角，嘴里含着糖，跟在她身后，到各个庙宇处拜一拜。 跪在众人蹭得发亮的矮几上，我学着阿嬷的姿势，双手合十，闭眼祷告。 “望天恩公赐福，赐我的乖奴仔快高长大” 我有样学样，“望天恩公赐福，赐我的乖奴仔快高长大” “傻孩子，你要说，望天恩公赐福，赐我快高长大” “好的，望天恩公赐福，赐你快高长大” 最后阿嬷只能在一阵嬉闹声中对我妥协。 往后几年，我嘴里不再含着糖，而是背着书包同阿嬷并排跪着， “望天恩公赐福，赐我的乖奴仔读书聪明。” 这时候的我开始怀疑，神的权威在我心中动摇，我问阿嬷， “拜了天恩公，我真的就能考100分吗？”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好好学习就会有100分了。” 高考前有一次回家，阿嬷摸着我的额头对我说，“听你妈妈说，你这次的考试很重要，你要好好努力，明天我会去庙里拜老爷，保佑你考上心目中的大学，你安心复习就好。” 现在上了大学，我背起行囊离家读书，难得假期回一次家。这时候，能和阿嬷一起到庙宇里拜神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于是阿嬷会在每年初四“神落天“的时候去庙里为我求一个符，折成小小的红袋，再一针一线密密地缝在红布里，告诉我：出门远游，拿着这个符，老爷会保佑你平平安安，遇到贵人的。 不时打电话，阿嬷也会在话筒另一端，对着远在他乡的我说：“老爷会保佑你顺顺。” 摩挲着这个随身携带的老爷符，忘不了离乡前阿嬷的声声嘱咐，也放不下这张神秘的小纸条，我坚信这个老爷符能够给我带来一种力量，来源于长辈对孩子的希冀，来源于对美好未来虔诚的信仰。 难道这，是人们口口声声说的“迷信”？ 不好意思，我不敢苟同。 3 身边同学会问，“潮汕人究竟信奉的是什么“神”？” 初次来到潮汕的外地人，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神庙多过米铺。“任何一个潮汕乡村，总有大大小小的几座神庙。 庙里除了供奉共神天恩公（玉皇大帝）外，还供奉有揭阳市揭西县河婆镇独山、明山和巾山的三位本地山神“三山国王庙“，也称为“地头宫“，以及伯益“伯爷公庙“、仓颉的’字祖庙”、 介子推的 “英毅 (木坑) 圣王庙”、 晏婴的 “晏侯庙”、 宋末二帝的 “宋帝广由”、 陈尧佐的 “鹳巢古庙”、 陆秀夫的 “陆公祠”、 宋大峰祖师的 “大峰祖师庙”丶 宋名医吴夲的 “保生大帝 庙”、 抗元勇士的 “宋大元帅灵堂”、 郑和的 “三保公庙”、 风水大师何野云的 “龙尾爷庙” 等。仅女神就有九天玄女丶 慈悲娘娘、 注生娘娘、 珍珠娘娘、 七圣夫人等神祗，最大的就是被林氏称为 “阿姑” 的祀海神林默娘的 “妈祖庙”。 这些神明既有中华民族的共神，也有潮汕人自造的，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在别的地方已经渐渐消失，但却在潮汕保存下来。当中有不少是有功与民族、国家的先贤和英雄。 在《潮汕古俗》一书中，作者认为：从儒家的角度看，民间崇拜作为“神道设教”的一种方式，是圣人利用民众的功利心，在许诺为其消灾祈福的同时，诱引百姓信奉道德犬义的一种形式; 期望可以通过这种信仰来转化民众， 让百姓效法圣贤，在民间形成普遍的道德规范，以维护社会的和谐， 故 《中庸》 “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所以可以说，潮人供奉的是一种这个社会所需要的“正能量”的精神。 除了先贤和英雄崇拜外，潮汕人还敬畏自然万物。 潮人认为风雨雷电、河流湖泊、巨石神树背后都有一个掌管它们的神明。因此，潮汕地区还有不少风伯庙、火神爷庙、湖神庙，各家各户还有“土地爷”、“井神”等等。 旧时候的潮汕地少人多，台风频发，怒时横扫一切的大海，民众自然蕴生恐惧心理，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渔民要出海捕鱼，农民要种地丰收，潮汕地区远离政治中心，山高皇帝远，民众就会倾向企求神灵保佑。 潮汕人尊敬掌管自然的神明，保存对自然的敬畏之心，这种行为维持了人与自然的和谐。 在近代接受西方进化论之后，人们把这一切归为“迷信”，少了对自然的敬畏，对自然无休止地索取，号召保护能源的话我就不再啰嗦了。 对于我来说，拜“老爷“是一种祈福，拜祖先是一种感恩。初一十五，年时八节，跟神明诉说自己的目标，跟祖先感恩自己的生活。 澄海冠山赛大猪 文字 | 帮主 Payzhan 图片 | 豆仁先生 帮主 鸣谢 | 张龙老师 王勇老师 豆仁先生 部分资料参考 | 林凯龙《潮汕古俗》 -end- 文章来源公众号：物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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