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记者 刘艳
点开吴双的抖音账号“由米由家生态农业” ，视频里的他总是在田间地头为粉丝分享土地的耕作环节，他的每条视频“揭秘”一个有机农业的“内幕”，科普一个知识点。
熟悉吴双的粉丝，还是习惯喊他“院长”。
吴双本名吴双双，曾是齐齐哈尔最年轻的三甲医院副院长之一，在他从医生涯的第14年，他辞职从事有机农业，这个决定，令身边所有人无法理解。
不是简单的跨行创业
对吴双来说，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跨行创业。
十几年前，刚进入心内科不久的吴双参与了一台有机磷中毒的患者抢救。事发时，这位农民在地里逆风喷农药，患者发生了严重的有机磷中毒，这名患者的生命未能留住。
在东北，这样的案例在农耕季节高发，农药、化肥滥用，以及饭桌上食品的农药残留，对人体的危害不容小觑。
“临床医学到现在发展到这么先进的水平，很多疾病的发病率却越来越高、越来越年轻化，这是为什么？”吴双自问的同时，也看到了治病救人的局限，很多时候，医生只能在患者病后介入，很难更好地帮大家预防疾病。要改善健康状况，必须从饮食源头做起。
吴双开始将精力分出一部分学习农业知识，抽时间实地探访当地的有机农田，向有经验的农民请教。
2014年，他和当地农民合资成立了农作物种植专业合作社，第一年种了110亩有机大米，那年的收成他作为礼物分发给了朋友们。
农业比他最初的想象更难。资金、精力、销路、田间管理都需要亲力亲为，想要把这份小事业发展下去必须做出选择，2018年6月，吴双从副院长岗位辞职，离开了医院。
2020年，吴双开始在抖音记录自己的创业历程，他心直口快，直击痛点的习惯很受粉丝欢迎，一周吸引粉丝过万，他的医学背景和见解，很受粉丝信任。
他的抖音昵称“由米由家生态农业” 就是他创立的品牌，主打各类有机农产品。
一次，一位网友对他说，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对小麦过敏，看了吴双的视频，在他的抖音店铺买了一袋有机小麦面粉，身体没有不适，这才知道自己是对添加剂过敏。网友的信任和正向的反馈，让吴双确信自己做的是一件正确的事。
创业几乎花光所有积蓄
转行四年，吴双的有机农业事业依然不赚钱。
2019年他在抖音发过一条视频，劝大家不要轻易做农业，因为太难了。他坦言，创业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有天特别忙，一个订单出了问题，积累的压力一下子爆发，这个东北男人在办公室一个人哭了半小时。
他在齐齐哈尔承包下两块农田，有机农田的种植、维护成本比普通农田高出几倍，因为要保证有机肥的品质，从原料到生产都是自己的团队来制作把关。
有机农田需要花更大的时间成本来养护土壤有机质，前期相比施用肥料和农药短期内提高产量的土壤，作物会有明显减产。吴双承包下的一块农田之前是北大荒集团的有机种植基地，已经上了9年羊粪肥，土壤养得很好，一亩地也只维持在年产800斤的产量。
虽然有机农产品的价格在消费者眼里偏高，真相却是，有机农业短期的利润更低。比如吴双创立的品牌“由米由家”出品的有机玉米，39.8元一箱10穗，毛利润为1.2元。
但从吴双的抖音账号获得几十万农民的关注看，有机农业具有可持续发展前景。
数据显示，1990-2010年，黑龙江省粮食总产量从2313.5万吨增长到5013万吨，同一时间里，黑龙江省的粮食播种面积、化肥用量，也相应翻番。中国科学院的数据也显示，东北黑土的潜在生产力较开垦之初下降了20%以上，且仍在以年均5‰的速率在下降。
开垦前，东北黑土中的有机质含量在4%-8%，目前已经降到1.5%-3%之间。
令人欣喜的是，有机农业是东北近十年来的重要趋势。
吴双了解到，由于缺乏专业知识，很多农民在转向有机农业的过程中，在治理虫害、选择种子等问题上走了许多弯路。于是，吴双今年花了很多工夫通过短视频分享有机农业的专业知识。每天，吴双都会认真回复粉丝在评论或私信中咨询的问题，包括回应帮忙买种子这样的求助。
希望指导农民科学种植
在农田里摸爬滚打四年，吴双对农户的诉求感同身受。
农民种田大多依赖经验，他们想种更好的粮食，但在没有专业指导的情况下，不敢冒险。通过8年多从业余尝试到全职创业的实际经验，吴双已经是有机农业方面的专家，粉丝们信任他，除了对专业度的认可，还因为他分享的都是农民们最关心的问题，比如，怎样种出高品质的粮食？如何能达到少用、不用化肥？怎么提高农作物的营养素含量？
这些问题，直接影响着作物品质和收入。
在和粉丝的互动中，吴双了解到不同地域、不同种植规模的农民们的需求和困难。他更希望在指导农民们科学种植，降低沉没成本之外，还能帮助他们通过有机农业真正赚到钱。
吴双对只求盈利不顾消费者健康的行业现状深恶痛绝。有一次他在视频里聊农副产品的内幕，提到山东济宁的一家粉条工厂，制作过程里甚至见不到一个土豆和红薯。
济宁市公安局打电话过来核实，吴双回答警方，此事可以核查，如果事实有误，自己愿意承担法律责任。一段时间后，警方回复他，确实存在这个问题，目前工厂已经整改。
这样的事例在全国各地数不胜数。农作物和食品加工的问题，消费者却知之甚少。
每个人都关心自己饭桌上的食物到底健不健康，但不知道如何分辨。比如腐竹，很多人发现自己买的腐竹几小时才能泡发，以为是品质不好。
经过吴双的讲解才了解，难泡发的才是含油脂和蛋白质80%以上的好腐竹。很多粉丝因为他的科普渐渐改变了自己的饮食习惯，在购买食材时选择更健康的食品，而不是一味追求便宜。
过去，有机农业靠政府和企业挨家挨户宣传，推广效率较低。在吴双看来，短视频是当下对有机农业最有利的窗口之一。现在，农户能直观地看到有机农业好在哪里，如何操作，消费者也能看见有机农产品好在哪。
跟着吴双学习做有机农业的农民粉丝，很多文化水平不高，通过他解决了很多问题，甚至合作推出了农副产品。
今年，吴双变得比以前更忙，身为黑龙江省绿色食品协会理事，他对当地的有机农业发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经常被周边乡镇请到当地给农户做有机农业科普、抖音运维的讲座。
吴双表示，明年他要更加努力，他对脚下的黑土地的感情太深了：“年年都说振兴东北，只要我们保护好珍贵的黑土地，种出最好的粮食，打好这张牌，东北振兴就绝不只是一句口号。”
吴双的42.3万粉丝关注超过半数是农民，10%以上正在从事有机农业。
吴双感叹：“做医院副院长，我一辈子可能改变几万名患者。在抖音，我改变了我的四十多万粉丝，这个数字还会更多。”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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