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章回】我的爬格子人生 | 散文 张士伦

    读书·灯光

读书是增长知识、感悟人生、拓宽视野、积累经验、造福社会、塑造自我的最好途径。书，是人的良师益友。

我生长在旧社会 ，建国后开始读小学，那时的书特别希少和金贵。生长在偏远农村的我，没法到新华书店购书，即使到了新华书店，口袋无钱。上小学四年级时，一般的文学作品能看懂了，但到哪里去找书呢？我的临村有一姓丁的曾当过私塾的先生，他家中存不少线装书。我多次到他家借书，他看我是一位小孩，怎么也不借给我。由于我去的次数多了，有时还帮他干点力所能及的农活，便答应了借书给我看。什么《七侠五义》、《三侠剑》、《大红袍》等线装书，借来看，这是我第一次涉猎到文学作品。

在我读小学五年级时，一个星期天，我村来一个收破烂的货郎，我看他担子上有一本旧书，没有封面，还缺了不少页。我拿起来看，书里有宋江、李逵、武松等人物，我知道是《水浒传》。货郎看我一个劲地看他的书，便对我说：“你回家找些废铜烂铁，就把这本旧书换回去了。我这时想起父亲昨天卸下一个旧锄头。我回到家中，把这旧锄头给了货郎，换回了这本书。残缺不全的《水浒传》。父亲知道这件事把我好揍一顿，原来姐姐长大了，可以锄地，父亲买了一把新锄头，自己用，那个旧锄头安上把留给姐姐用的，那知叫我给换回一本破书，你想我能不挨揍吗？

1954年的夏天，大姐出嫁到山东省的苍山县（离我家只有十五里地），这年的冬天，母亲叫我给大姐送咸菜，吃过午饭，我发现姐姐的针筐里有两部张恨水写的、《金粉世家》、《啼笑姻缘》，便顺手拿回了家。到家才发现，这本书里夹着许多剪纸花样。第二天我把花样给姐姐送去。大姐对我说：“这些花样是我收集十几年的，留着以后绣花用，你喜欢看书，为什么不给我说一声。”一句话，闹了我个大红脸。

读中学时，正是国家处在困难时期。学校有图书室，存了不少书。好在我是学生会、团总支的干部，学校图书管理员对我很好，寒署假总能借到几本厚厚的文作品。如《林海雪原》、《苦菜花》、《红日》、《野火春风斗古城》等。署假回农村后，大人要去挣工分，我也要打猪草，放牛，做些杂活。读书，只有利用晚上，在灯下看书。那时农村根本就没有电，看书要有灯，当时的煤油是受限的，凭本购卖，每月的煤油一家只供应一斤，母亲那舍得我点灯看书。正在我犯愁之时，二姐帮我想了一个办法。她把蓖麻子去壳，用竹枝串起来，点上火，也就解决了我看书的照明。（后来我写了篇散文《灯与火》，被几家文学刊物用了。）我现在回忆，我后来能进入文学门坎，发表了一些文学作品，是由我年幼时读书成痴是分不开的。

尝试·门坎

我喜欢读书，在中学文理科均好，特别是文科，我在初中的作文，老师曾把我的作文在高中班当范文读。喜欢写作，但我从未想到把文章投入到文学刊物去发表。记得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读初二，当时国家正处在困难时期。因我是学生会，团总支的干部，又是我们班的班长，针对一些同学在学业上不求进取，准备混个初中毕业证就行了。我写了一篇讽刺小小说《一堂课的前前后后》在学校墙报上用了。我班同学汤元靖对我说：“这篇文章写的好，把它寄出去，也许能用。”他帮我在图书室找来一本杂志《中学生》，按地址寄了出去。时隔不久，这篇小小说在《中学生》“小黄蜂”栏目中登了出来，还给我寄来23元稿费。我的文章印成了铅字，使我十分激动，这一次尝试，给我增加了勇气，向报社刊物投稿，我也有信心了，从此，我跨入了文学这个门坎。

长篇梦·梦长篇

1997年，我已被邳州文友，再次推选为邳州市作协主席，我这位作协主席当的很不称职。为什么说不称职呢，因为徐州市所豁5县几个区，都有长篇小说问世，唯有邳州这个人口众多的县级市一直没有人创作出一部长篇小说。当时任徐州市作家协会主席肖俊志同志，为了促邳州长篇小说的创作，把徐州市作家协会长篇小说创作研讨会放在邳州开。我当时任邳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文化局长，还挂个邳州作协主席的职。这个会对我促进很大，压力很大，邳州作协在市委宣传部的指导下，动员全市作者描准长篇小说创作，实施零的突破。

邳州压力很大，邳州作协压力很大，我这不称职的作协主席压力更大。领导的身体力行，强似动员说教。这时我突然蒙发了自己带头创作长篇小说的动意。以他作模特，我曾创作了一部电影文学剧本《梦中图》。剧本完稿后，我寄给了长影。不久长影派人来和我协商，并提出了修改意见。几经修改，折腾了一年多，当时社会上开始批判伤痕文学，长影放弃了这部电影的拍摄。我决定把《梦中图》改写成长篇小说，暂定名《他乡有明月》。

第一次创作长篇小说，不知从何下笔。我想建房子盖大楼，都要先设计图纸，然后按图纸施工，才能达到予期的效果。我也要先设计这部长篇小说的图纸，建房子的图纸在设计理念上，一要美观，二要坚固。那么我的图纸也要给读者一种积极向上的寓意，并使读者能在长篇小说中得到教益和启迪。这就是构思中的主题思想。在设计中，先定人物，关系，事件的发展，情节安排，这样以来，写起来一章连着一章，环环紧扣。通过三个月的图纸设计，五个月的创作（因我还要工作，创作只有在节假日搞我的小秋收）一部二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他乡有明月》完稿了。我把初稿交给几位文友传阅。征求意见，他们一致认为很好，他们在个别情节中也提出一些修改意见。这是我第一部长篇小说的创作过程，我不知其他作家创作长篇是怎么创作的。我把我的创作笨法子写出来，也许能给初写长篇的同仁一种借鉴吧。

《他乡有明月》出版后，我又先后创作了《家乡有太阳》、《远方有星》、《汤琵琶传奇》等长篇小说。《汤琵琶传奇》是一部历史小说，汤琵琶原名汤应曾，明朝晚年人，祖籍邳州，是中国第一位琵琶大师。为了把这部历史长篇写好，我本着对读者负责，对历史负责，我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通读了明史。汤应曾后来戎边到了酒泉、张掖，为对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情有所了解，我自费到酒泉，张掖去体验生活二十多天，从而充实了这部长篇小说的内容，费时十年才完成，现已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由新华书店公开发行。

我的长篇梦实现了。邳州的长篇小说创作还真起到了一定的引导作用，不久，山民、高夫岗、许景刚等相继推出九部长篇小说。

创作·工作

我从部队军报转业回到家乡工作，一直吃着公务员的饭，也曾当了三十多年不上品的官。但我知道，共产党员就要把组织交给的任务完成好，这叫守士有责。我曾在四个单位担任过一把手（邳州广电局局长、文联主席、市人民医院院长、文化局长）。在工作岗位上，没创出什么业绩，但也是兢兢业业地完成上给交给的各项任务。在任职期间，江苏省委宣传部给我颁发了“宣传工作三十年”荣誉证书，被江苏记协评为先进工作者，邳州市委曾给我记功，记大功奖励。这诸多的桂冠说明我把创作与工作作了合理的安排。

在岗任职，特别是一个单位的一把手，上要完成市委、市政府交给的各项任务，下要制定单位发展远景和近期目标、工作计划、人事安排、财务管理、职工福利、子女就业，这些工作，能把你忙的晕头转向，工作如果不作巧安排，那就很难抽出时间搞创作。

如何处理创作与工作的关系呢，我给他来个分工包杆。我把单位工作分成几块，我的副职每人领一块，给你职也给你权（重大事情还要集体讨论），每一个月，副职向我作一次工作汇报。根据副职的回报，我不定期的抽查，然后在民主生活会上，奖勤罚懒，这样就极大地调动了副职的积极性。我的工作压力便减轻了，星期天、节假日我便关在我的斗室中，在方格中作我的文字游戏。邳州市流传看长篇叙事诗《胡打算》，该书七字韵884行，5908字。这在叙事诗当中是罕见的。这首长诗，流传很广，苏北、鲁南都能找到他的版本，在邳州几乎是孺妇皆知。建国前和建国初期，乡村小学把它与《百家姓》《千字文》一样作为对儿童的启蒙教材。《胡打算》为什么会受到人们的尊崇，究其原因，长诗涉猎到苏北的民俗，地域区划，衣食住行，吃喝玩乐，送往迎来，人事应酬，作物布局，蔬菜栽培等。在民间有“学会念胡文，万事不求人“之说。这么一部影响之大，流传之广的长篇叙事诗，作者是谁？什么时间形成，其艺术价值如何？在工作之余，我查阅了邳州史志，走访老人，用业余的几年时间，先后写出了《胡打算一书浅谈》、《胡打算新考》等考证文章。文章一经发表，在民间文学界，引起了不小轰动。我的体会是：工作与创作必须巧安排。记得1998年的春节，我跑到山东省姐姐家里，完成了长篇小说《他乡有明月》的最后修改稿小说、散文集《拾迹集》、《山水醉笔》也是我在任职期间完成的。我所在单位的职工都会对别人说：“我们的局长，每到节假日、星期天，你是找不到他的，他在种自己的私有田”。这便是我的工作与创作的关系。

生活·源泉

创作，不是无水之源，无本之木。作品，是在生活中提炼出来的，作品反映的是生活中精彩的一面。

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碾庄圩战斗是在邳州境内展开的，国民党第七兵团司令黄百韬在碾庄尤家湖被击毙，是邳州人用小车运走的。是谁运的，中途发生了哪些事，这个谜一直未解开。我历时五年跑了四十多个村庄，才在碾庄镇的邻镇一个村——景墩村找到运黄百韬尸体的陈明远、陈明哲、陈树森，我又根据线索找到制定偷尸计划的张进叶（他是黄百韬的军官教导团中的同学），用一年半的时间写出了《黄百韬尸体偷运始末》长篇记实文学，文章刊登后，被《传奇文学》等多家刊物转载，并获得了国家文央资料一等奖。

邳州的老县城，旧社会时在邳城镇。邳城镇有一习俗，每天百姓到城里赶集，夜里4点到早上9点，当地人称夜猫子集，这个习俗已传承几百年。我想把这个习俗介绍给外地朋友。便利用一个星期六，我住进了邳城镇，第二天4点钟就起来，逛了一个夜市。根据自己的感受及所见所闻写出一篇散文《小镇早市》这篇散文被《徐州日报》、《散文》等报刊采用了，并在全国获得了奖项。

邳州是被文化部授予的“民间艺术之乡”，邳州的农民画、民间剪纸在全国很有名气，我利用可利用的时间，走访民间艺人和他们交朋友，积累素材，后来写出了5000多字的长篇报告文学《农民日报》用一个版面发表了这篇文章，题目改为《此地无数生花手》。

我的体会是：深入生活，洞察生活，是创作取之不尽的源泉。

投入·付出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有了自由撰稿人。我不知他们是怎么生活的，据我所知，中国的专业作家，大部分是拿工资吃饭的，利用稿费来养家糊口， 那必须是奇才和神笔。

我的创作之路就是四个字：投入、付出。

我的作品被报刊采用，给了稿费，我会邀几位文友在饭店小聚一次。稿费多了，饭店的挡次高一点，稿费少了，可以在大排挡喝碑酒，不足部分再掏工资补上。

中国人民解放军原总参文化部部长李静（原名李胜利），邳州人，她8岁时，母亲牺牲后，是张爱萍将军批准她入伍，她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是全国最小的战士。在朝鲜战场上她只有15岁，是志愿军最年轻的战士。她曾被毛泽东认作干女儿，有幸在毛泽东身边工作十一年。她没上过一天学，在总参文化部长的岗位上，创出了历史上五个第一。她毛体书法写的好，被书界称之为：“形似神更似”。生前我接触过她几次。在她病重期间，把我约到北京，她叫我为她写本书。生前她给了我一些资料，为了占有更多的资料，我五下北京，在总参干休10所、8所，找老将军座谈，专访她的战友及领导。最后和北京导演金惠群合写出一部长篇人物传记《军队的女儿》。这部书，我耗资了2万多元。

我担任邳州市作家协会主席长达三届十七年。县一级作协是没有办公费的，我们的会员证、表格是我私人掏钱印制的，每次作协主席会议，也是我管饭，为了培养小作者，在我任作协主席时，我们开办了十几期“写作知识讲座”，场地的租赁，授课老师的管饭都是我们几位主席出的钱。这十几期讲座总共培养了九百多位小作者。我总感觉到：为文友办事，付出一点是值得的。

退休·上岗

我的一位同事比我早三年退休，一次我遇到他问他生活怎么样，他对我说：“一生都在单位忙碌，现在单位不能去了，家务事叫老婆包了，我无所事事，总觉得我是被社会抛弃的人。”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2004年，我从岗位退了下来，我没有叹气而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平时搞点小秋收（创作）还得挤时间，占去了自己的全部节假日，如今不用上班了，时间一大摞，我可以全身心地种我的'私有田’了。

年龄大的老同事，碰到一起，总会戏说：“我明年就下岗了，你呢？”

我的家属丁如玲，她的一些同事问她：“你家他张叔什么时间退休？”她总是笑着说：“他这边退休，那边上岗”。她说的没错，我无岗可下，因我心中有块属于自己的'私有田’。

退休后，我完成两部长篇小说、一部长篇记实文学的创作、一部32集电视剧和四部电影文学剧本。我初中时的一位同学，因我俩都喜爱文学，共同的爱好，使我俩成了最好的朋友。因他家庭出身不好，他放弃了升高中考试，流落到东北的深山老林，和一位猎户的女儿结了婚。这位猎户老人去世后，他带着妻子返回了家乡。他四下打听我的消息，后来找到我，我们在吃饭时，他讲了他的经历。他的多灾多难的流浪生活，自强不息的人生争抗，对后人很有启迪，是一部很好的长篇小说素材。当时我正在市人民医院任院长，没法去深入生活。退休后，我准备去东北体验生活，可这位同学的岳父病逝后，那边没有什么亲人了。可巧广西防城港市有我一位朋友邀我去玩，我就把他流落到东北，改写成流落到广西，在广西防城港市，在防城港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黄文倩的安排下，我住进了东兴市江平镇巫头村京族渔民何玲家中（何玲当时是全国人大代表），完成了我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家乡有太阳》的创作。

我把原来出版反映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碾庄圩战斗的长篇记实文学《血染的碾庄》进行修改和补充，更名为《浴血碾庄》，由出版社再版发行。

旅游事业的发展，我主编了《九龙山风情》、《神奇的古栗园》、《邳州剪纸与剪纸歌》、《铁兵风采》、《军旅放歌》、《五彩缤纷的这方土地》、《邳州名人故事》（与人合作）等旅游丛书。

一些报刊的予约稿，我总是提前完成任务。

一些老同事，老师退下来，写自己的人生，捡自己的足迹，他们总让我给看稿子，分栏目，我总会细心地，负责任地为他们校对稿子。有人叫我给写序，我说写什么序，就写书评吧，这十年中，我写了三十多篇书评。

今天借晨报一角，我把自己出卖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让大家去评说吧。没什么可说的啦，用我在2010年江苏省第七次作家代表大会上的小组发言的几句打油诗，作为结束语吧。

天下文人去拾荒，俯首捡起皆文章。

紧捡慢抓拾不尽，文章捡了两大筐。

一筐送给远方友，一筐留作自品尝。

       原载2015年8月27日徐州《都市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