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说前天凌晨,太姥山是冻的。
霜冻。
田地里的土壤表层,结了一层薄薄、像冰沙一样的冰。
不过到阳光出来,大概九点左右,就融化了。
融融的冰沙融化成冰水,渗透进了底下的土壤里,把原本因为北风日日吹拂而表面干燥的土壤,渗透得湿湿的,润润的,潮潮的。
抓一把起来,捏一捏,搓一搓,松软适宜,是蚯蚓最喜欢呆的软糯潮润。
到了立春之后,真正的春天到来,小草就会从这透气又饱含水分的土壤里冒出头来。
生出嫩黄的芽,长高,变成嫩绿色,翠绿色,簇拥着生长在这土地上,锁水,锁湿。
它们会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为太姥山的春,贡献一片绿意盎然。
这霜冻,也会杀死土壤里残留的害虫虫卵,让它们不能在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节,孵出幼虫,伤害茶树辛苦发出来的嫩叶嫩芽。
并且,经霜过后的茶树,因为经历了极冷的天气,细胞内的能量物质含量会极高,有机物的含量也会大增,对于来年发出高品质的芽叶,极有助益。
民谚有云,雪压过的萝卜更甜。
暂时没有雪,那霜也极好。
有了这风霜的相助,相信茶树们会生长得更健康,更茁壮。
《2》
冬天是冬眠的季节。
万物都仿佛沉睡了一般。
如果有大雾,那人行其间,只会觉得影影绰绰,如临仙境。时间已经静止,只有茶树伫立无言。
幸得现在有阳光,遂,我的镜头里捕捉到的白茶树们,便是一副惬意冬眠的状态:
茶树们都默默站立着。不蔓,不枝,亭亭净植。
没有春季的活泼明快,没有秋季的爽朗洒脱,它全然一副世外高人修身养性的样子。
大叶片老叶片很多,但嫩叶子、嫩芽很少。
正常情况下,一株茶树身上的大叶子与小叶子应该是数量均衡的、从大到小的过度是自然的,循序渐进的——枝根为大叶,枝梢为小叶嫩叶,从枝根到枝梢,叶片从大到小,面积顺序缩小。
但在这个风霜交加的冬季,太姥山茶树的长势,像是蓬勃生长中突然被扼住了咽喉——突然的霜冻,让叶片瞬间停止了生长;而持续的霜冻,则让叶片的蜡质日渐增厚,并生出密密的白毫,以防寒抗冻。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现在的茶树的样子:嫩叶子大多被冻住了,叶片蜡质层很厚,摸上去粗糙得很,不似秋季和春季的柔软有光泽;但叶身却小小又细窄,不宽不大,还略向上凹进去,像半个蛋卷的样子。
叶子不生长了,芽当然也不长了。
冬季白茶树的嫩芽,生得小小的,并且数量非常之少,不是每枝都有嫩芽。
数上十来枝,或许才有一枝生着短促的芽头。
同样因为天气的原因,嫩芽也生长得极为缓慢,并且与嫩叶一样,芽头表层为了抗寒而生得较厚,白毫超级密实。
有的嫩芽,还因为天气太冷,呈现出罕见的紫色。
《3》
寒冬季节里,嫩芽嫩叶,生得瘦小还粗糙显老。
那大叶子呢?
那些老早长成的,长得宽宽大大的大叶片们,经历了这个寒冬,又是如何模样?
同样一个字,丑。
先是在夏天,被不知名的虫子咬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虫子,总之留下很多虫洞,密密麻麻,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或连成一片,或单独一个。
尤其,经过霜冻之后,虫洞周围的伤处愈发冻僵了,形成略微焦掉的颜色,一圈焦黄,嵌在那里,与犹是绿色的叶片映衬着,像一条条疤痕,彰显着它曾经的受伤往事。
伤害大叶片的除了虫子,还有霜冻。
在我的镜头里,十分之四五的大叶片,都被霜给冻伤了,生成了小块的冻伤斑。
沐霜之后的白茶叶子,身上长满黑斑和红斑,形状各异,大小不一,有连成片的,也有单独的。
叶片僵硬地伸展在空气中,仿佛小朋友被风吹红的小脸蛋,皱着皮,失了水分,干焦焦的。
另外,为了抗寒,为了在寒冬里能活下去,大叶片也在启动着保护机制。
它的蜡质层自动增厚了,原本柔软的叶片变得坚硬,硬挺;叶片表层生出了更多短促的白毫,密密贴合在叶背后,像小男生刚剪短的头发。
这样的叶子,斑点众多,颜色花杂,看上去十分不美观, 摸上去,也极为粗糙。
不复春夏季时节的光亮柔嫩之感。
这就是凛冽的冬,带给白茶树的,粗粝与干燥。
它从春季的娇花软玉、从夏季的热辣盛放,到秋季的温柔静美,跨越到了冬季的干焦苍老。
像一枚不修边幅的,糙汉。
《4》
整个茶园里一片萧条,连周围的杂草都枯黄了,芦苇支棱着,小草则软软地倒伏在地。
松树结了咖啡色的松果,沉甸甸地垂下来。一枝上有五六个之多,蔚为壮观。
这就是冬季白茶园的样子。
它沉睡的样子。
等到惊蛰,等到春暖花开,等到阳春三月,它们自然就会换一副面貌。
一副娇羞待采的女儿之态。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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