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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那个爱管闲事的人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有成叔伯去世一年多了。

按辈分来论,有成伯和我父亲是同辈人,但要论年龄,要比父亲长几岁。在老家,有成伯算得上是一位“名人”。听父亲讲,他早年当兵,本应该在部队提干的他,不知什么原因复员回家。大概是有成伯当过兵见过世面的缘故,被村民信任推选为村主任。正当他干得起劲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有成伯娶过门还没一年怀有身孕的妻子,在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事故中,来不及抢救,年纪轻轻就和还没有出世的孩子离开了人世。这巨大的家庭变故,彻底改变了有成伯的人生轨迹。从那以后,有成伯就变成了村子人所熟悉的那个性格古怪的人了。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有成伯早就不是父亲口中的那个曾经当过兵风风火火的村主任。

再没有成家的有成伯,不苟言笑,在他的脸上,从来看不出什么表情。而且,他还有一个“毛病”,就是爱管闲事。村子里不管是谁家,做了他所认为危险的事情,只要被他看见,平时寡言少语的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火冒三丈,噼里啪啦一顿数落。对于我们这些成天在村头巷尾疯玩,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的小孩子,有成伯更是毫不客气。但凡他发现我们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子,准备要干一些“出格”的事情时,他准会霹雳一声吼,雷公似的黑脸,那样子能把你吓死。有成伯先是劈头盖脸地用他像打机关枪一样的言语,狠狠地把你收拾一顿。训斥完毕后,用他那老虎钳一样的大手,揪着你的衣领,几乎像老鹰捉小鸡一样的姿势,把你提拎到家长跟前。然后,连带着家长,继续再“教育”一番,直到小孩和家长连连认错才肯罢休。奇怪得很,多半是因为有成伯早年做村主任树立的威信,任凭有成伯再怎么多管闲事,脾气再怎样古怪,村里人对他所作所为都很服气。

有成伯管得所谓的“闲事”,大都是一些看似平常,其实暗藏危险的事情。农村人安全意识淡漠,再加上安全防范知识欠缺,往往会因为一个不起眼的疏忽,酿成大的灾祸。相比于村里其他人,有成伯见多识广,他往往能发觉一些安全隐患。

在我上初中那会,有成伯管得一件“闲事”,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家里拉拽开关的绳子断了,父亲禁不住我的死缠软磨,决定让我这个学了几天物理知识的学生娃,去把拉拽开关的绳子换一下。就这样,在父亲的注视下,我站在凳子上,开始一次“电学实验”。

突然,一声呵斥。住在我家房背后的有成伯,像一道闪电,出现在我和父亲的面前。伴随着呵斥声,有成伯一把把站在凳子上的我,狠狠地放到地面上。本来就怕有成伯的我,一时愣住了。父亲笑嘻嘻地想说两句,被有成伯一顿批评,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经过有成伯一阵训斥和讲解,我和父亲意识到,在没有切断电源的情况下,刚才我徒手操作,是多么的危险啊!要不是有成伯多管闲事,其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这件事后,让我对有成伯从原来单纯的害怕,多了些敬重。

随着岁月的流逝,村里关于有成伯多管闲事的传闻越来越多。比如,村子背后有口枯井,在有成伯的极力提议下,最终由他组织人力,填平了这口枯井;村子里的涝池,每年一到了暑热旺水之时,有成伯就成了村里义务巡查员;到了冬季干燥之时,有成伯又成了村里后山林防火消防员。有成伯如此多管闲事,以至于村里有点什么事情,大家伙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由他出马解决。

从我小的时候,一直到现在,在我的记忆当中,有成伯就是这样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岁月匆匆,时光荏苒,有成伯从年富力强的壮年小伙,直到他半年前去世,都没有改变看起来有点“古怪”的性格。几十年如一日,有成伯就是以这样多管闲事的形象,让村里人倍觉放心和温暖。

去年元旦过后,有成伯因为感染新冠病毒,再加上一些老年基础病,最终医治无效病逝。有成伯下葬的这一天,让我意外的是,冷清了好些年的村里,显得格外“热闹”。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人们,不约而同前来送这位鳏居多年爱管闲事的人最后一程。

有成伯的下葬仪式,应该是我参加过村子里老人去世后仪式当中,参加人数最多,场面最为隆重的一次。有成伯的去世,让不少村里人流下了热泪,大家都在说道着他的好,絮叨着这位可敬可畏可亲爱管闲事人所做过的一件件过往事迹。

有时候我再想,一个人来到这个世间,究竟做些什么才能让人记惦他的好,有成伯就给我一个很好的答案。这样一位平凡的乡村“守护神”,用他所特有的方式和行为,几十年如一日地影响和庇护着村里人的安定。像有成伯这样能给我们带来满满安全的人,就是我们身边的消防员、交通警察、安检员,有他们守护在我们的身边,我们这个社会才会幸福安康!

管了大半辈子闲事的有成伯,在好多人的惦念感恩下,和大地同眠。他留给村里人的印记,不仅仅是一件件因为他多管闲事而避免伤害的意外事故发生,更是他那古板严厉表情下所蕴藏的那份深沉大爱!

长者安息,村里的人将会永远把有成伯惦念;岁月流转,愿我们每一个人远离危险,与安全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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