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女人走上权力巅峰的“别样传奇”

文│喀尔拉（专栏作家）

《中国国家历史》特约稿件，欢迎分享到朋友圈

全文共4670字，阅读需9分钟

前言：在古代中国，女人靠男人获得权力、地位是常见的现象。但今天，我们要介绍一位靠女人得以跻身政界高层的男人——萧思温。萧思温出身名门望族，戎马一生。虽然本人才能有限，却凭借后族（皇后一族）出身，依靠与其他辽国大贵族结姻，得以苟全身家于乱世。他历经四朝，在辽国皇室的权力斗争中摸爬滚打，最终成为北府宰相，还把女儿嫁给了当朝皇帝，身为外戚，把持朝政，走上了权力巅峰。但讽刺的是，萧思温在享受了一年至高权势后，就遭到了暗杀。将风雨飘摇的大辽江山留给了病弱的女婿辽景宗和年仅17岁的女儿萧绰。当然，这也给予了他女儿萧绰（萧太后）成为古代少有的女性政治家、军事家、改革家的机会。本文不探究萧太后的传奇故事，而要看看萧思温这位依靠女性获得辽国军政大权的“别样传奇”。

 

名门望族  年少得志

公元10世纪初，萧思温生于大契丹国首都临潢府。其父为侍中解里钵（一为忽里没），为辽太祖近侍，常伴左右。同时，忽里没还是当时北府宰相萧敌鲁族弟。萧思温可谓出身于大族之中，因此自幼受到良好教育，他晓通书史，是少有的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契丹人官僚。

 

天赞三年（925年），辽太祖东征渤海国，于其旧地建立东丹国以统治渤海遗民，册立皇太子耶律倍为东丹王。次年，辽太祖在回师途中病倒，最后去世。其妻述律平宣布摄政，以次子耶律德光总揽朝政，屠杀政敌数百人以稳定政权。因为萧思温属述律平亲族（一说为族侄），所以此次事件不仅未波及到萧思温，反而还为他未来的仕途铺平了道路。

 

天显年间，皇太后述律平掌握大权，萧思温家族属于其宗族嫡系，蓬勃发展。这时，后来成为辽太宗的耶律德光在皇太后述律平的支持下，与太子——此时掌管东丹国的耶律倍有争夺继承权的趋势。而萧思温，作为述律平的亲族，自然地站在了述律平支持的耶律德光一边。

 

天显二年秋，耶律倍发现掌管政权的母亲述律平与掌管兵权的弟弟耶律德光与自己倾向汉化的理念并不相同，自己也不受母亲喜爱，即位无望，为求自保，只好奏请述律皇后，让出本应由自己继承的皇位。耶律德光即位成为辽太宗，述律平也借此机会大肆杀戮许多支持耶律倍的官员。萧思温因为政治上站队正确，又属于太后亲族，忠诚可靠，年轻又富有学识，顺理成章地得被委以重任。

 

耶律倍出逃后唐 易名李赞华 此画即为他创作的《出行图》

 

攀得高枝  初露锋芒

天显三年（公元930年），遭到辽太宗不断挤压的前皇太子东丹王耶律倍南逃后唐，辽太宗借机统一了契丹。萧思温属辽太宗一派，自然成为了政治上的胜利者。由于契丹素来有萧氏与耶律氏通婚的习惯，再加上萧思温本人自幼风评良好，因此他娶得辽太宗长女燕国公主为妻。虽然此时他并未官至高位，但萧身为驸马，其家族已与贵族高层（尤其是述律平)联系紧密。此时的萧思温初露锋芒，家世显赫，是辽太宗面前的红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期。他先后担任了祗候郎君、林牙、左宣徽使等职。

 

天显九年（公元936年），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请求辽太宗支援攻打后唐。辽太宗亲率5万骑兵，击败后唐军，萧思温随军作战，但未成为军队统帅，据笔者推测，大抵是参加一种“磨炼”与“镀金”。契丹国获得燕云十六州后，将其建设成为进一步南下的基地。为了统治当地汉族，辽太宗采取“因俗而治”的统治方式，实行分治汉人和契丹人、南北两面官的两院制，并且改幽州为南京。萧思温得任奚秃里太尉，萧思温作为一个契丹人，其官职属北面诸帐官，主要是管理此地区契丹和其他游牧民族的军事事务，此时的萧思温正式步入军政界，辽太宗十分期待他未来的出色行动，可以说有着大好前程。

 

不具将才  精于联姻

会同年间，萧思温被升为群牧都林牙。为南京留守。辽太宗十分信任萧思温，故将其派到刚刚获得的燕云一代重镇——南京任职。一方面让其施展才能、统帅军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地控制燕云一带，防卫当地人民的叛乱与南方汉族政权的北伐。萧思温迁族人至南京（今北京延庆县）至军中就任。本来这是萧思温扎下根基，表现出自己才能的大好时机，但他的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辽史》记载，他在军中重视边幅，好打扮，并未展现出分毫将帅的气魄与精神。这让本来对这位新长官充满期待的左右副将大失所望，皆认为其不具帅才。

 

在此段时间里，萧思温的夫人——燕国公主先后生下了三个女儿。虽然萧思温膝下并无一子，但精于政治的他深谙联姻之道，他明白，依靠萧氏与耶律氏的通婚旧俗，可以让他的女儿发挥重要的作用。萧思温后来就将他的三位女儿嫁给了辽国的王侯甚至是皇帝。

 

在他的三个女儿中，最小的的三女儿萧绰自幼便聪明伶俐，姿色艳美，而且心智也成熟得很早。有一次，父亲萧思温看他的三个女儿扫地，大女儿、二女儿草草地扫完就收场了，唯有萧绰扫得最为干净、仔细。萧思温看了以后高兴地说：“此女必成大事。”因此萧思温在日后迟迟没有外嫁小女儿。

 

萧太后像

会同九年，太宗以后晋皇帝石重贵不肯称臣为由大举入侵中原，耶律阮随行军中。第二年（947年）契丹军入后晋国都，晋帝石重贵投降，后晋灭亡。太宗改国号为“大辽”，辽朝正式建立。在辽太宗南伐期间，萧思温一直掌管其后方的燕云地区，使当地远离战事。百姓得以和乐。

 

次年四月，辽太宗死于军中，时任大将耶律吼等人立宿受太宗宠爱的皇侄耶律阮为帝，一举挥师回朝，并夺取了距离前线最近的南京。这大大引起了皇太后述律平的不悦，她自立其三子耶律李胡为帝。双方在辽南京北部发生了大规模的战斗。最终耶律阮一方获胜。史书并没有记载时任南京留守的萧思温是否加入了战斗，亦或是站在哪一方。据笔者推测，萧思温虽然素来属于述律平一方，这次耶律李胡得皇太后述律平的支持，萧思温按道理应该是站在耶律李胡一侧。但怎奈情况有变，当时南京城（今北京）已被耶律阮率大军接管，萧思温并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在后来辽世宗清算内战中站在述律平一方的贵族官员时，并没有涉及到萧思温。因此我们基本可以肯定，萧思温并没有加入述律平掀起的叛乱。

 

述律平雕像

叛乱最终以和解的形式结束，皇太后述律平在大臣耶律屋质的劝阻下，勉强同意耶律阮即位。耶律阮是为辽世宗。受其父耶律倍的影响，世宗在位期间推崇汉文化，推广中原制度，将南面官与北面官合并，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同时，耶律阮并未追究叛乱一方的责任。但述律平与耶律李胡返回上京后并不罢休，继续密谋造反。最终耶律阮只得将二人软禁到了祖州，并处死了当初参与叛乱的骨干。萧思温因并未直接参与叛乱幸免于难，反而借官制改革之机，成为了北府宰相。

 

辽天禄四年（951年）9月，世宗协助北汉攻后周，在军中为耶律察割所杀。辽陷入内乱，所幸耶律屋质拥立辽太宗长子耶律璟为帝，是为辽穆宗，杀死反贼耶律察割，稳定了军心。

 

在这期间，后周抓住辽国内乱的机会，不断紧逼。北汉见辽平叛完毕，便屡遣蜡丸向辽国求援。镇守南京的萧思温收到求援信后便率军前往援救。后周与辽军在石岭关南发生了大规模战斗，但由于萧思温统帅能力太差，再加兵势少弱。最终辽军一方损失万余人，大败而归。

 

应历初年，后周继续进攻瀛洲，辽穆宗遣萧思温偷袭其后方，前后夹击以击溃后周军队，但当时正值夏天，萧思温惮暑不敢进，只在瀛洲边界的几座城池象征性地进行了军事行动。结果错失了夹击后周的良机。周人班师围冯母镇，萧思温率军与其对峙，当时后周军队士气高涨，萧思温恐自军不敌，遣使回报辽穆宗，请求援军。但遭到了拒绝，辽穆宗要求他与当地军事机构统军司配合御敌，兵农结合，与周人打消耗战。萧思温从计。后周军队攻入束城，萧思温引军退渡滹沱，勒兵徐行，与后周对峙。并对众将说：周军军势庞大，士气高涨。我军与之作战。如若战败，必有后患，不如让他们疲惫后，我们偷袭他，一定可以取胜。'于是，萧思温联系当地军统司，联合兵力以抗拒后周军，但实际上他们仍然不是气势汹汹的后周军的对手。

 

但最终，萧思温凭拖延度过了这次危机。当时周世宗即位不久，国内也并不稳定，后周军队并无意彻底北伐，最终班师回朝。萧思温也得以保住了南京。此次作战虽然效果不佳，暴露了萧思温拙劣的军事才能与畏手畏脚、优柔寡断的性格，但毕竟萧思温还是勉强保卫了瀛州地区，阻止了后周军队的北伐。燕云地区得以继续稳定发展。

 

应历八年（公元959年），后周世宗北伐，与其将傅元卿、李崇进等分道并进，围瀛州，陷益津、瓦桥、淤口三关，垂迫固安，萧思温不知所措，只知敌人朝出夕至，军势迅猛。麾下士卒奋跃请战，但萧思温不从，再次延误战机，导致易、瀛、莫等州陷落。京畿人震骇，遁入西山。萧思温恐朝廷罪己，表请亲征。这次幸运眷顾了萧思温，周世宗柴荣急病，后周军开始逐渐退军。这本应是追击的大好时机，但萧思温却引兵退至益津，谎称不知后周军队在何处，错失了追击的好机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萧思温只遇到过一次后周残军，萧思温痛打落水狗，将其击败。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与后周发生大规模冲突了。是年，周主丧，燕云一代的人民安心归家，萧思温这才敢安心班师回京。

 

军事庸才 阴谋高手

应历年间，辽穆宗嗜酒好杀，不理朝政，因讨厌女色，而无所出，他天亮才睡，中午方醒，人称之为“睡王”。另外，穆宗又好杀，经常亲手杀人。同时，他又爱好打猎而“竟月不视朝”。萧思温借助自己外戚的身份与三朝老臣的身份借机干政，无所不至，世人多有微词。

 

应历十九年二月廿二日（969年3月12日），辽穆宗打猎射杀了一只熊，萧思温等人进献美酒以祝贺。就在这天晚上，辽穆宗醉酒后被侍人暗杀，萧思温与高勋、女里等立即拥立了辽景宗。在这段记载中，可推测出萧思温应与辽穆宗之死有一定关系，但侍人是否被萧思温指示杀害穆宗，并不得而知。但不无可能。

 

残暴的辽穆宗（剧照）

保宁初年，因萧思温拥立有功，被任用为北院枢密使兼北府宰相。萧思温借助机会，上册其女为后，终于将最后一个女儿，也是他最看好的女儿嫁给了权力顶点的皇帝。他被加尚书令，封魏王。此时的萧思温，身为外戚，掌握着辽国的实权。作为一个军事才能拙劣，政治才能优秀的政治家，隐忍四朝皇帝更迭，终于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人生如梦，萧思温凭借着家族出身与姻亲关系不断向辽国高层攀登，经过近60年的奋斗，他终于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外戚。《契丹国志》记载，他依靠高职谋取私利，朝廷上下却因为畏惧皇后的权势而不敢言。但这一切转瞬即逝，萧思温很快因他的狂妄嚣张而迎来了末路。

 

保宁二年，萧思温从帝猎闾山，为贼所害。据史书记载，凶手是被嫉妒萧思温权势的大臣高勋、女里（昔日共同拥立辽景宗的同谋）所雇。很快，杀人者被查出并处死。萧思温刚刚步入巅峰就被暗杀，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那位大臣？还是后来掌权的诸王宗室甚至或是辽景宗？这又是历史上的一桩悬案。

 

后记

萧思温是一个典型的契丹贵族。他的发家与当时的契丹习俗有着重要联系，他充分利用萧氏家族与耶律家族的关系参与政治斗争，在残酷的内斗中生存下来，这是十分不易的。毕竟在还未封建化的契丹国，没有长子继承制，这就意味着每次统治者传位，国内都将迎来一次腥风血雨。但萧思温从这无数次内乱中苟活下来。并凭借太后述律平发家崛起，又通过女儿联姻各王侯甚至皇帝保全地位，平步青云，进入辽国权力中枢，可谓是一位奇人。但终究是时势造英雄，萧思温的传奇仅适用于有着耶律氏萧氏通婚、太后摄政传统的契丹。而他的命运也十分讽刺，隐忍60年走上巅峰，在这之后不到一年就迎来生命的终结。萧思温的传奇终结了，但他的女儿萧绰——未来的萧太后的故事却从此开始。真可谓造化弄人。历史真可谓是充满随机性与不确定性，虽然这种随机性不可能扭转历史大趋势，但却造就了一个个传奇，我想这可能这就是历史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