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故乡的秋蝉

文：自牧

图：来源网络

好多年没听到故乡秋蝉声了，准确地说真正听故乡秋蝉的欢叫是在放牛的那些年月，读高中离开故乡后，很少听到故乡秋蝉的叫声，原因是每次回家都不是蝉闹秋的时节。时常，在办公室里做公事，或走在城市街道的某个角落，耳边不时产生一些渺远的蝉声，再仔细倾听才知道那不是蝉声，是幻觉里的一种声音。也许，缘于故乡的秋蝉成了我身上多年隐存的故乡情结。

傍晚在南湖边散步，一阵凉风从身上掠过，见到湖边的纷纷落叶，才知时节已进入薄秋。古人“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感慨想必也是这个时候产生的了，我在城市知秋的方式也只能靠黄叶飘落。然而，反季节的花草太多，靠它们无法判断何时是秋。而城市之外的天地就不一样了，此时，故乡田野的稻谷想必和往年一样从河谷一带顺着半山腰直至村庄附近慢慢变黄开去了，被自然的神笔涂抹成金黄一片，从远处眺望，灰白色的村庄和金色田野十分搭配，随处移动的人影逐渐多起来。随后是打谷声四起，此时就是秋蝉狂欢的时候，两者混合成收获的旋律。故乡田野到处是成片的树林，落在层层梯田边。在美的层面上，与金黄的梯田相互映衬，若在远处观看树木和黄绿相间的梯田，你会想起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某些油画来。蝉声是秋天的主旋律，没有蝉的狂欢，家乡就失去了秋味，失去蝉声，故乡的秋天会单调，所以路边大大小小的树必须成为蝉的舞台。蝉会专门爬在树杆和树枝上狂叫，尤其是收割时节，村子边上的林子里、大路边的树杆上、河边的树丛中，只要有树的地方都有蝉在叫，整个天地都变成它们的世界。人走在田间小路上，四周都是“吱吱吱”的蝉声。似乎在催促人们赶紧收割谷子，催得人们心慌意乱，蝉声越烈，人心越慌。蝉的叫声和秋黄是同步的，所以人们自然地认为蝉声上演的时候就是谷子成熟的时候。繁忙见勤劳，繁忙见丰收，村庄开始飘荡酒歌，哈尼古歌与蝉声共同演绎丰收是歌谣。

蝉声热烈的时候，它们通常不会选择地势，会爬在树杆的任何部位，有时会停在高不可攀的树枝上狂叫。假如爬在接近树脚的地方，容易引起路边孩子们的注意，常常被孩子们敏捷的手按住，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像囚犯一样被塞进裤包里，无声无息，但不小心被碰或被挤压时，它会“吱”的惊叫一声。

下乡调研或外出旅游时，有些地方还能听到蝉声，可没有故乡的蝉声热烈，没有那回味道，但那些时断时续的叫声突然勾起我无限的乡愁，还有那些无休止的秋味来。多少年了，梦中时时出现蝉的影子，以及它们在田野闹秋的景象，梦中一个人孤单地游荡在蝉声四起的田野，寻找蝉的足迹。也许是过去烙下蝉印的心底引发了深层的记忆，甚至在城市道路上也能感觉很远的地方有蝉声在叫，但仔细一听却了无声息。到处是高楼林林的城市，哪来的蝉声？分明是一种幻觉啊，是儿时的记忆在复活，是过去美好时光的呼唤。

回想起来，我的童年跟蝉是很亲密的，放牛路上，最专心的事就是去捉蝉，哪里有叫声偷袭哪里，非要逮住不可。蝉是聪明可爱的，只要人或牛靠近它的领地，它就会停住叫声，并慢慢移动，回避人的视线。大多时候它选择飞离此地，往另一棵树飞奔，寻找合适的地方停下再继续欢叫。蝉的颜色较暗，接近于树皮的颜色，所以不易察觉它停在哪里，很多时候，等你靠近搜寻时，在你发现它之前“吱”的一声就飞走了。小小个头的蝉能把天地都叫得欢腾起来，使安静的世界热闹一秋，也算是它的使命和本领了。过去，我一直不知道蝉的身世，据说死之前，把卵产下落入土中，经过漫长的四年后破土成蝉，蝉的生命极其短暂，仅三十来天，也就是人们听到它欢叫的那一段日子就是它的一生了。

记得法布尔对蝉有一段精彩的描述，他由衷地盛赞蝉的一生：“四年在地下干苦工，一个月在阳光下欢乐，这就是蝉的寿命。我们不要责备成年的蝉狂热地高奏凯歌，因为它在黑暗中待了四年，穿披着皱巴巴的肮脏外套，如今它突然穿上标致的服装，长着堪与飞鸟媲美的翅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微醉半醺，在这个世界里，它极其快乐。为了庆祝这得之不易而又这么短暂的幸福，歌唱得再响亮也永远不足以表示它的欢乐啊！” 可见蝉声的难得与珍贵，它匆忙的一生注定是轰轰烈烈的一生，这是它不甘于寂寞和珍惜生命的表现方式。

小时候压根就不知道蝉的身世，更不知道它怎么会突然来到金秋时节狂叫，只知道拼命地追赶它们，捕捉它们。它们一边逃跑一边狂叫，好像狂叫一时成了它们指标性的任务。有时，小伙伴们把捉来的蝉一只一只地摆放在地上比较大小。硕大的眼睛，两扇透明的翅膀遮盖它肥胖的身躯，爬行时，步行缓慢，它的前肢像螳螂的前肢，总是试探性的移动。有时，爬着爬着就发出一声“吱”就飞走。听大人们说，受了伤的蝉不会再叫了，也不会产卵。但孩子们的天性不会去关心那些跟乐趣无关的事，只管捕捉它们，玩弄它们。

缺少秋蝉的城市是寂寞的，只有秋蝉的叫声才使人饱尝故乡秋收时节的人间喜气，而这人间喜气在故乡大地上年复一年地上演，成为秋蝉来到世间的方式。所以我认为，只有故乡才是秋蝉生命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