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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总在告别,和童年告别、和学生时代告别、和家乡告别……而最难的莫不过是面对生死离别,而每逢在这样的离别时,总有好多话都来不及当面说。于是来不及的告别成了思念,思念越积越多终会喷涌而出。

再大的悲伤都要有一个出口,迟到的告别也需要找一个树洞倾诉。

在日本,有一个奇怪的电话亭。它像个树洞一般,安静聆听着每一通电话。



它就在日本岩手县大槌町近海山丘上,白色的电话亭里面有一套转盘式黑色电话机,没有电话线相连,但总会有人来这儿拨通电话。

他们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远方的亲人朋友聊天。



“希望被找到,早点回家来,不管在哪里,一定要活着啊!”



“没有一天不想他……



“在老家造了一座新房子,不管你在哪里一定要吃饱肚子,一定要活着啊!好寂寞啊!”



“一成,求求你了,再叫我一声爸爸。”



这是一个打给天堂的电话,专门打给逝去的亲人、朋友。



(▲佐佐木的表弟书法家武川先生临终前所写)

电话亭主人佐佐木是一位园艺爱好者,17年前被小城里俯瞰大海的山景所吸引,决定移居于此。09年年底,表弟逝世,他们约定以庭院中的电话亭为纽带,维系着家人和死者。表弟死后,佐佐木先生便搭建了这座电话亭。

“自己想说的话虽然没有电话线相通,就让风来传递吧。”所以这座电话亭就被称为‘风的电话’。



2011年3月11日,13米高的大海啸在短短30分钟内就吞噬了这个宁静的海滨小镇。一时间,整个小镇变成了废墟,861人死亡,421人下落不明。原本充满活力的海滨小镇的人们,全都陷入了对亲人的思念和痛苦的回忆中。



比起逝去的人,存活下来的人显得更加无助和痛苦,所以佐佐木说:“再怎么辛苦,再怎么困难,只要有希望就能活下去,所以要把大家联系到一起。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的心联系在一起,非常重要。”

大地震后,他把‘风的电话’对外开放,希望让每一个人都能来这里和逝者通一次电话。


来这儿打电话的人心中都有一个执念,与其说是不愿意接受亲人离去的事实,不如说把每一次通话当作寄托。他们坚信,海风一定会带去他们的思念。



“电话上我说的很严厉,一定要回来,一定要早点回来,说完就挂了。我不会死心的,再过多少年都不会死心的。”



一位老妇人和她的两个孙子是电话亭的常客,每逢休假他们就会来到这里。爷爷死于海啸中,生前一直期盼着孙子长大。

“爷爷,身体好吗?3学期过完我就四年级了,时间很快吧?醍奉明年也是二年级学生了,奶奶身体也很好,我让醍奉接电话。”

“大川爷爷,我的作业全都做好了,还有呢,大家身体都很好。”

临走时,孙子还在说:“爷爷一定能听到”。



一位妇女在朋友的陪同下来到电话亭,和海啸中丧生的儿子通话。

“喂喂,是小正吗?好些年没见了。大伙儿身体都很好,想听听你的声音就是听不见啊。每次有车开过,我就觉得好像是你回来了。那种感觉真是……孩子们的事情,你心里一定非常挂念吧。他们每个人都很努力,都很健康。你就放心吧,别太操心了。回头再谈吧,我会再来的。”

虽然只是单方面的通话,他们那边没有回应。但是人们一直坚信电话那头的他们一定能听见,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


当我们以为只有女性面对生死伤痛是最脆弱时,却忘了男人们也在故作坚强地活着。也许男人更没办法痛快地哭出来,其实来这里的人男性更多。


“伸之,妈妈也在吗?原谅我,妈妈请你多关照了,还有爷爷奶奶。孩子他妈,等我下次再来。再见。”

长子在灾难中去世了,长期的避难生活中花了三年时间缓解伤痛,妻子却又于去年病故。




“喂,孩子他妈,你在哪里?天这么冷,没感冒吧?老妈、美辛也和你在一起吗?快点回来啊,早一点被找到,大家都等着呢。早点发现,早点回家吧。在老地方造了新房子,肚子一定要吃饱啊,不管在哪里一定要活着啊。好寂寞啊。”



“爸爸、妈妈、小峰、一成,大震灾已经过去五年了。要是能听到的话请听我说,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一成,求你了,再叫我一声爸爸。新家建好了,可爸妈、海音、一成都不在,又有什么意义呢?想听你们回答,可是听不见。原谅我,原谅我没能救你们。”



“的确很难过,可是如果我因为难过就试图把家人的事情遗忘,那还有谁能证明他们曾经生存过呢?他们所有人在大槌町生活过的记忆,不是全部都会消失了吗?如果你把家人的事情忘却了,谁还会记得呢?所以我到死都不会忘记。”


家乡离大槌町有四个小时距离的幸崎廉,父亲开车到这里刚好碰上海啸,至今下落不明。为了找风的电话,花费四小时单身一人来到这里。


“爸爸,我们全家四个人都在顽强努力,您不必担心。爸爸你身体好吗?我有句话想问你,为什么您要死,为什么是父亲你?为什么只有我,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只有我和周围的人不一样?”

小廉有时会在妈妈出门时用力地抱住她,他怕她也像爸爸一样出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对灾后重生的人来说,时间是一种煎熬。

“仁哉,孩子他妈,到昨天4年10个月过去了。感觉时间过得又快,又是那么漫长。”

“爸,你刚死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才好。但总算坚持活到了今天。”一位儿子打给自杀的父亲。

“听得见吗?我又来了。”一位父亲打给死于海啸中怀孕的女儿。

“请原谅我常说爸爸身上好臭,你曾答应给我买小提琴,我自己会买的。进中学后开始打网球,现在还没有进前八名,最后一场比赛绝对打入前八名。请为我加油。”



“以后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会再来的。再过多少年我一个人也不行,小和你回来吧,我们一家四口都等着你呢。”

有的人来这里打电话一句话不说,只是反复地拨打在灾难中毁灭的家里的电话号码,那是一串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数字。



忘记痛苦最好的方式不是逃避和沉默,而是把心中积压已久的思念痛快地说出来。而在星球另一端的人一定能听见,这些都是他们曾经在你心中存在的痕迹。


如果风能说话,你希望它帮你带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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