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东西!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每一个见不到你的日子都像是从腌渍已久的罐子里再拿出一个,时间不新鲜了。”
“要是我不只是你的珠宝设计师就好了。我宁愿当你梳子上的齿。当你洗手乳上的鸭嘴。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这是一本悲伤到绝望的小说。十三岁的房思琪和她的灵魂双胞胎刘怡婷本是被文学浸透的少女,她们有着一面墙的高到房顶的书架,和伊纹姐姐一起读普鲁斯特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于“诚实”写出观点如出一辙的作文,在看纳粹电影的时候坚决不吃东西。
她们唯一不同的是怡婷的脸扁扁胖胖,长着不少的雀斑;思琪长得像个洋娃娃,有着一张“小羊的脸”。
林奕含
五十岁的国文老师李国华早就习惯了对女学生下手。他相貌端正,课讲得很好,深受女学生的喜欢。而他知道,在台湾的国中,女学生是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他借单独辅导思琪写作文之机,夺走了思琪对世界和未来的一切美好幻想。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旁。”
林奕含的老师,陈星
思琪表面如常,却开始做噩梦。她强迫自己爱上老师以减轻内心的罪恶感,企图通过写日记让自己从这深不见底的黑洞中解脱。后来她酗咖啡、对怡婷恶语相向、出现记忆断片,五年后,思琪被警察从林子里带出来,她头发凌乱,眼神迷离,赶来的怡婷知道,虽然思琪的身体还在呼吸和心跳,灵魂却早已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怡婷看完了日记,她不是过去的怡婷了。她灵魂的双胞胎在楼下、在她旁边、被奸污、被涂鸦、被当成厨余。日记就像月球从不能看见的背面,她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烂疮比世界本身还大。她灵魂的双胞胎。”
书的扉页写着一句触目惊心的话:“改编自真人真事。”
林奕含在这本书出版两个月后于家中卧室自杀。当事人陈星沉默许久后,轻描淡写地发表声明承认了两人的交往关系,但俨然把自己当成舆论的受害者,反而将林奕含称为“破坏他们婚姻的人”。
小说中李国华的事被郭晓奇说出来之后,也是反咬一口,说郭晓奇如何勾引他,并取得了妻子、社会甚至是郭晓奇父母的信任。
台湾节目《关键时刻》
每一个字句都残忍得让人心碎,每一句天马行空的比喻都寒冷得像一片漆黑而荒芜的平原。
“所有关于性的暴力,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
这不仅是对房思琪的谋杀,这也是对所有女性的谋杀,是对文学的意境的谋杀。书中有段对话是这样的:
“老师,你最喜欢我什么?”
“娇喘微微。”
这是《红楼梦》中对黛玉的描写。正如思琪在初遇老师的电梯上轻信了一个能背诵整篇《长恨歌》的人,李国华就是这样用上下五千年所积淀出来的文学,用文学纯洁而无害的意境,欺骗了一个又一个美丽得即将凋谢的少女。
这个社会就像只助纣为虐的手,把深渊边上的少女推下公理伦常的黑洞。
房思琪永远地停留在了十三岁。
“她的人生跟别人不一样,她的时间不是直进的,她的时间是折返跑的时间。小公寓到小旅馆,小旅馆到小公寓,像在一张纸上用原子笔用力地来回描画一个小线段,画到最后,纸就破了。”
房思琪也破了。
林奕含在后记里说:“自尊是什么?自尊不过是护理师把围帘拉起来,便盆塞到底下,我可以准确无误地拉在里面。”
我们仍然要感谢林奕含(虽然这很痛苦),让我们永远知道自己是幸存者,让我们能牢记那些被谋杀了的女人的思绪和感受,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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