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分配在一所偏远乡镇的二级中学，学校很小，地处小村的最东头，周围是麦地、苹果园和桃园。门前有个小水塘，平时不雨，还挺诗情画意的。一下雨就糟了，小雨路烂，大雨路无。
记得有一年忙假前下雨了，校长就决定暂时不放忙假。乡下老师家里都有地，谁也不愿意回家干歇着，那不是瞎耽误工夫嘛。没想到这雨一下半个月，小池塘变成了大池塘，池水漫上土路，直淹到学校的土墙根上。学生上下学都穿着及膝的胶鞋，我们没胶鞋的，只好沤在雨里发绿。
买菜的进不来，灶上早上菠菜拌汤，中午菠菜面条，晚上面条菠菜，等天晴放假，人人面带菜色。总结苦难的经验，我们开始自己种菜：宿舍门前有三分空地，借了学生家的锄头铁锹，没几天就整成了几个菜畦，种啥长啥，辣椒、西红柿、豆角、萝卜，长得都不错，丽芳萝卜丝切得尤其细，我们就学着打搅团，宝霞在炝过的汁水里往往还要添半瓶醋——那酸爽，以后真没敢尝过。
西边围墙外，隔壁农家一株茂盛的老杏树把一半树冠伸到了学校里，我们常在树下和学生一起踢毽子、打沙包。春天看它繁花满树招蜂惹蝶，初夏杏树刚刚长出小小圆圆的叶子来，宋利才撇一眼就捂着腮帮喊牙酸，真不知道她小时候吃过多少青杏才倒了牙！杏子熟了，主人隔墙喊话：“杏熟了，自己摘去，没梯子到我家来拿！”
学校不大，学生不多，操场宽广，宏泊刚买摩托车那会儿，放学吃过饭，我们所有人都到操场学骑车，土操场，摩托一圈一圈地把尘土扬得要迷人眼，大家居然都不怕；我不敢骑，就被人驮在后座上兜风，大声地喊叫大声地笑，风把纱巾吹跑了，引来一阵阵尖叫。
有一年，村里有个人借我们操场一角养菊花，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种类那么多颜色的菊花，花开的时候满园缤纷，每个人桌上都灿灿烂烂的。傍晚，我们老老少少几个老师坐在栏杆下聊天，李老师说：“我一干30年，都是奔五的人啦！”王老师说：“你是我老师，我都要奔四了，还别说你。”我低头一想：“这么说的话，我不就是奔三的人了嘛？”她们都笑了：“你呀！才上班几天，路还长着哩。”夜静了，耳边秋虫咕咕，头上繁星满天。
一转身，20年，好轻快的日子，好遥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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