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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后四十回真伪及创作年代辨析

很多索隐学者秉持民族主义精神,坚持认为《红楼梦》是明遗民创作,应是1670年至1700年写成,但很多证据都表明《红楼梦》是创作在乾隆年间,我觉得相比于一些人的臆测,现存的证据更为可信一些。

程甲本序言写道:

一日偶与鼓担上得十余卷,遂重价购之,欣然翻阅,见其前后起伏,尚属接榫,然漶漫不可收拾。及同友人细加厘剔,截长补短,抄成全部,复为镌板,以公同好,红楼全书始自是告成。

程伟元提到《红楼梦》也是在三十余年前,才开始在市面上流传开来的,一经问世,就引起轰动,一本手抄本就可以卖到几十两银子。

在《红楼梦》诞生后的三十余年里,程伟元搜集到的早期抄本,均只有八十回。一日他偶然从鼓担上看到十余卷残稿,见其故事起伏跌宕,内容大体也接得上,然而由于年深日久,保存不当,有些内容模糊不清,无法辨识。程伟元十分高兴,并花了大价钱买了下来。

鼓担是古时候做旧物收购的小贩,经常沿街打鼓吆喝,因而称为鼓担。《甲戌本石头记》也是刘位坦从打鼓担上购来的。

程伟元不是正儿八经的书商,他出生在一个大家庭里家境富裕,他工书善画,很有才华,按他的话讲,搜集整理《红楼梦》只是为了传给友人看,后来求书的人太多,于是刊印出来,只赚几个工本钱。

程伟元的话不能全信,但他提到《红楼梦》早期抄本出现在1760年左右这点,还是可信的。

脂砚斋在第一回提到,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壬午除夕,曹雪芹因过度劳累和酗酒等原因,在家家户户团聚的日子里,丢下了新婚妻子溘然长逝。

敦诚在《挽曹雪芹》写道:

孤儿渺漠魂应逐,此句后面注有:(前数月,伊子殇,因感伤成疾)。

新妇飘零目岂瞑?

曹雪芹去世前几个月,因幼子早夭感伤成疾,在脂批中,壬午九月,畸笏叟留下索书甚迫的批语,可见曹雪芹最后一刻还想着写完这本书,

曹雪芹和妻子芳卿的感情很好,孩子夭折,已经让她很伤心了,丈夫的离世更让她伤心。上次她的眼睛快要哭瞎,而这次眼泪也要快流干了。

芳卿很有才华,能写诗,会做画,善编织,美姿容,却嫁给了家徒四壁,年近半百的曹雪芹,他们比苏蕙窦滔还要恩爱。她把诗中伤心的地方涂掉,只留下对丈夫的思念。

在万家灯火时,她将婚服卖掉,换钱为丈夫入殓,她在整理遗物时,睹物思情,在纪念两人成婚时的书箱上,写下了一首悼亡诗:

不怨糟糠怨杜康,乩诼玄羊重克伤。

丧明子夏又逝伤,地坼天崩人未亡。此句被芳卿涂掉。

睹物思情理陈箧,停君待殓鬻嫁裳。

才非班女书难续,义重冒。这句没写完,芳卿说她和丈夫的恩义和这位姓冒的人一样,这里很可能指的是冒辟疆与董小宛的故事。她后来或许觉得不妥,改成了织锦意深睥苏女,续书才浅愧班娘。

谁识戏语终成谶,窀穸何处葬刘郎。

关于曹雪芹书箱现在还存在很多争议,而我想说这些物证要远比人们的臆测更有价值,不去探究张宜泉与书箱的联系,也不管芹溪处士的身份,单凭芳卿这份对丈夫的感情,我就相信她是曹雪芹的妻子。芳卿很有才华,她也有意续书,她的身份命运非同一般。这首悼亡诗写得十分凄婉哀伤,能在贫寒交迫的环境下,即情即景写出这样的诗,在乾隆年间,也找不到第二人。

这本书虽然没有写完,然而批书人却能暗示后面的一些情节,可见《红楼梦》已经完成了初稿,曹雪芹已经定下了故事的整体脉络,并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努力完善这本书,如晴雯、金钏这些人物也是后来新增的,作者自云因经历了一场梦幻,故将真事隐去,也说明晴雯、金钏的身上是存在一些隐喻的。

在甲戌本中作者就已经提到,在悼红轩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红楼梦》真实的创作时间应该更久。

第二十回【庚辰眉批:茜雪至"狱神庙"方呈正文。袭人正文标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余只见有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丁亥夏。畸笏叟。】

畸笏叟在脂批中暗示,后面还有抄没,卫若兰射圃,狱神庙等故事。在狱神庙这段故事中,倪二、贾芸十分仗义,小红、茜雪、袭人会来安慰宝玉。刘姥姥知恩图报,巧姐则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宝玉、凤姐也因此获救,从凤姐'哭向金陵事更哀’ 的判词来看,凤姐会返回金陵,而非是病死狱中。

曹雪芹擅长利用地名人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用一件故事来暗示其它故事。清代监狱外面会供奉着狱神,但那里并不是关押人犯的地方,而电视剧中将狱神庙的故事,理解成看押成囚犯的监狱,也不太合理。监狱不是菜市场,可以随便进进出出,这个场景也无法容下那么多故事。狱神庙或许并不像人们所认为的,是看押犯人的监狱。

畸笏叟在曹雪芹去世三年后,也在感叹文稿的迷失,连他都没见过完整版《红楼梦》,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在《红楼梦》问世后的三十多年里,市面流传的抄本一直只有八十回,这段时间,有爱好者续写了后面的内容,程伟元则在前人的基础上整理续写了后四十回。

程本出版之后也招致了不少批评,其中爱新觉罗·裕瑞就十分不满续书的内容,他在《枣窗闲笔》中批评续书是, “一善具无,诸恶具备” 的伪作。

裕瑞生于1771年,他和曹雪芹并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但是他的母舅富察·明义是曹雪芹的朋友。明义的姐夫又是二敦兄弟的大伯。

曹寅的长女曹佳氏嫁给了平郡王讷尔苏,讷尔苏是爱新觉罗·代善的五世孙。爱新觉罗·代善与曹雪芹还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的。这对应了书中,贾宝玉和贾代善的关系。

曹雪芹与爱新觉罗·敦诚、敦敏,富察明义、明琳有过一些交往,书中涉及到一些皇家秘闻,也就不足为奇了,也因此,很多人认为《红楼梦》隐写的是清宫秘史。

裕瑞在《枣窗闲笔》提到:

闻旧有《风月宝鉴》一书,又名《石头记》,不知为何人之笔。曹雪芹得之,以是书所传述者,与其家之事迹略同,因借题发挥,将此部删改至五次,愈出愈奇,乃以近时之人情谚语,夹写而润色之,借以抒其寄托。曾见抄本卷额,本本有其叔脂研斋之批语,引其当年事甚确,易其名曰《红楼梦》。

裕瑞的观点值得商榷,但不管他是道听途说,还是捕风捉影,都侧面印证了曹雪芹是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

裕瑞说他见过早期抄本卷额上,本本有其叔脂砚斋留下的批语。脂砚斋也在第一回提到,“事则实事,余亦于逐回中搜剔刳剖,明白注释,以待高明,再批示误谬”。可见,脂砚斋每一回都留下了许多批语,我们如今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很多人根据裕瑞的话,认为《红楼梦》是明末清初的明遗民,如吴梅村、朱耷、张岱等创作的,这是一本隐写南明血泪史的隐喻书,而曹雪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本书,于是在原书基础上进行了大量修改。我觉得书中是存在一些隐喻的,但硬说是清初人士创作的也不合理。改书哪是这么容易的,更何况还能越改越好,裕瑞多半是轻信了作者瞒人的话。

如果这本书是吴梅村,又或者是某位明朝王孙公子所作,而他的目的是要揭示南明灭亡的那一段血泪历史。历史讲求的是客观真实,这本书没有妥当保存不说,还那么容易产生误解,写得这么云山雾罩,究竟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作者真的想记载历史,学习张岱做个石匮书不更有意义吗?

从《红楼梦》出现的时间与地点来看,也印证了曹雪芹与江宁曹家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最早的甲戌本、庚辰本出自京城,己卯本出自怡王府,而蒙藏本出自蒙古王府,靖藏本出自扬州靖家营,这些早期抄本都和曹雪芹生平经历有着密切关联。

北京是曹雪芹创作生活的地方。怡亲王和曹家关系一向很好,己卯本最早的过录抄本由爱新觉罗·弘晓收藏,书中避讳了允祥的'祥’字。

曹寅的次女在1709年,嫁给了一位蒙古王子为妃,或许是因为这一层姻亲关系,蒙古王府才能在千里之遥,保留了这一本如此独特,且接近作者原意的一个版本。

扬州是曹雪芹生活的旧地,据靖家人说,祖上也有一位姓曹的姑娘,而靖藏本就出自靖家营,上面还记载了曹寅所作的《题楝亭夜话图》。可惜的是靖藏本因保存不善而迷失,导致现在真伪难断,但靖本的批语并不像是造假造出来的。

那么为什么明遗民作的《红楼梦》,早期抄本偏偏都落在了,与曹寅之孙曹雪芹,及与之关系密切的清皇室成员手里呢?

曹雪芹生活在乾隆年间的证据有很多,第七十五回脂批中提到了'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对清’。曹雪芹书箱上刻有'乾隆二十五年岁在庚辰上巳’的日期,以及后来发现的脂砚、废艺斋集稿,及地方传言等相关证据,都可以佐证曹雪芹在北京西山一带生活过。

书中也有与曹家对应的地方,曹寅自称 '西堂扫花行者’,第二十八回贾宝玉薛蟠聚会饮酒,作悲愁喜乐诗时。

宝玉笑道:“听我说来:如此滥饮,易醉而无味。我先喝一大海,发一新令,有不遵者,连罚十大海,逐出席外与人斟酒”。

【庚辰眉批:大海饮酒,西堂产九台灵芝日也,批书至此,宁不悲乎?壬午重阳日。】【甲戌侧批:谁曾经过?叹叹!西堂故事。】

第十三回靖本提到天香楼原叫西帆楼,批书人则说:【何必定用“西”字?读之令人酸鼻!】。

第二回,贾雨村提到宁国府后花园,也还都有蓊蔚洇润之气,哪里象个衰败之家?【甲戌侧批:"后"字何不直用"西"字?】作者则回答【恐先生堕泪,故不敢用"西"字。】

书中的江南甄家对应了京城贾家,贾家又与曹家有相似的接驾事件。

程本序言里也提到《红楼梦》在1760年之后,才渐渐在市面上流传,而不是六十年前。

按一些观点,清初的人都没文化,所以在六十多年后才渐渐发现《红楼梦》的优点,慢慢传抄开来。有的则基于自己的认知与喜好,贬低挖苦清代的曹雪芹长得又黑又胖,认为一个皇家包衣根本不可能写出这本书。

这种说法来自裕瑞在《后红楼梦》对曹雪芹的介绍。

雪芹二字,想系其字与号耳,其名不得知,曹姓,汉军人,亦不知其隶何旗。闻前辈姻戚有与之交好者。其人身胖、头广而色黑,善谈吐、风雅游戏,触境生春。闻其奇谈娓娓然,令人终日不倦,是以其书绝妙尽致。

裕瑞出生时曹雪芹已经去世八年了,他的话能比与曹雪芹朋友的话还要可信吗?

曹雪芹朋友评价他嗜酒狂狷,如同野鹤在鸡群,书中的贾宝玉则是面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即便曹雪芹又黑又胖,头也很大,就能证明《红楼梦》不是曹雪芹所著吗?很多人偏听偏信,有理有据的信息不去信,反而相信一些凭空臆想。

关于《红楼梦》的很多问题都存在争议,还不能妄下定论,以免误导不明就里的读者。

我觉得在分析解读时,应少一些非此即彼的武断,多一些理解宽容,综合分析各方观点,才能更接近真相。

我个人则倾向认为《红楼梦》创作于乾隆年间,后四十回则是程伟元及其友人高鹗在前人续作基础上修改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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