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说过,《红楼梦》里最令人细思极恐的一件事,便是自巧姐以后,再无新生儿。
作为钟鸣鼎食之家,贾府向来不肯再排场上将就半分,其人之多几何?据麝月说的“家里上千人,你也跑来,我也跑来……”,自然,麝月当时正训着婆子,夸张些也是有的,而宝玉在神游太虚幻境时,看到那薄命司的牌子,只是说道:“金陵城极大,怎么只有十二个女孩子?如今单我家里,就有几百个女孩子呢。”。宝玉所言的女孩子,自然包括贾府的丫头们,但也说明贾府人丁之盛。
因为是男权社会,类似贾府这等大族,仗着一妻多妾制,府中女子必然要多于男子。好比宁国府,贾珍一人正经的妻妾就有尤氏、偕鸾、佩凤等等,更有秦可卿、尤二姐这等非明路的伴侣。而荣府更甚,即便一本正经的贾政,也是一妻两妾的标配,贾赦好色,名下姬妾众多,无具体数字。而贾琏虽惧于悍妻,也没少在外勾三搭四;更有宝玉与袭人亲密无间了几年……
而这么多的女子,竟然只有尤二姐和王熙凤怀孕了,诡异的是两人都没能成功生下孩子,其他便是连怀孕的影儿都没有,到底为何呢?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袭人了。
袭人原是贾母房里的丫头,后被贾母与了宝玉,同样从贾母屋里出来服侍宝玉的,还有一个晴雯。而在贾母的意思,两人与了宝玉的意义是天差地别的,袭人的人事关系还在贾母屋里,所以不可能是做宝玉的“屋里人”,而晴雯则被贾母视为“将来只她能给宝玉使唤的”,并且人事关系转移到了怡红院,所以,晴雯才是配给宝玉的“屋里人”。
可对于袭人来说,这一切都可以视若无睹,或者自欺欺人,起码在与宝玉初试时,她认为是“不为越礼”的。而后袭人被宝玉视为与别个不同,两人有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时期。
那么袭人不敢怀孕,她是怕什么?其一,袭人并非贾母给宝玉的“屋里人”,贾母有一百种方式将她扫地出门;其二,在第七十二回,贾政谈起贾环收“屋里人”的事,还觉得宝玉两人的年纪太小,怕影响读书,而彼时宝玉已经十六七岁,如果宝玉在十二三岁的年纪有了孩子,贾政不知要采取什么行动治这个不孝子;其三,即便后来王夫人意属袭人,并暗地提拔,但仅仅想让她盯着宝玉,如果袭人怀孕,将祸及王夫人。
所以,以袭人心机之深沉,行事之老辣,断不会冒险。
平儿是凤姐带来的四个陪嫁丫头之一,进府后其他几个死的死,嫁的嫁,贾琏原先两个屋里人也被撵了出去,这些人的下场,足以令平儿望而却步了。而即便平儿想跟贾琏有点亲密动作,也根本没有机会,素日凤姐跟平儿形影不离,将平儿盯得紧紧的,即便平儿和贾琏隔着窗子说话凤姐都泛酸,何况其他?
平儿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有依附凤姐,她在贾府的地位和权力,全靠凤姐给的。试想平儿如果怀孕,她将是什么样的下场?看看尤二姐便知。平儿也是聪明人,更是深知凤姐的人,她是不敢以身试法的。
此外,类似周姨娘这种,大抵也是不敢怀孕系列。相较之下,赵姨娘就幸运得许多,靠的就是一个“拼”字。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凤姐了。
凤姐是怀过个哥儿的,可惜掉了,因不知保养,劳心劳力,以致染上了下红之症,凤姐的生育之路就此断了。
我们之前分析过,贾珍一生经手的女人不少,尤氏、秦可卿、尤二姐、偕鸾、佩凤、文花等等。可是都没有一个怀孕过,是这些女子的问题吗?可不见得,毕竟尤二姐嫁了贾琏便怀孕了,说明问题还是出现在贾珍身上。而贾珍此时不过四十出头,根本没过生育期,所以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贾珍自贾敬修道后,将整个宁府都翻了过来,成日家偷鸡戏狗,男女兼蓄,把那身体都毁掉了。所以,跟着贾珍的那么多年轻姬妾,想为宁府开枝散叶,也是有心无力。
当然还有贾赦的众多姬妾,此时贾赦已是快六十的人,在古代是老年人了,生育机能大抵完全丧失,平日也不过是跟小老婆喝酒罢了,所以后来也是贪多嚼不烂,还将秋桐赏给了贾琏,以怄怄凤姐。
当然了,这些都是表面的解释,事实上作者让贾府如此境地是有深刻含义的。自古人们认为一个家族的气运与子孙稀盛程度紧密相连,气运盛的家族,人丁会越来越多,而气运将近的家族,子孙将越发凋零。往大点说,好比清朝,初期顺治帝十三岁生子,二十三去世,却生了十四个子女。而到了后期,连续三个皇帝竟无一子一女,可知清朝气运已尽。如此征兆,可惜贾府无人能懂,果然是那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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