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让之刻印刀法很特别,竟有“浅削轻技”之技,为丁敬以来甚至邓石如亦无。关于这“浅削轻披”之旨,后人有一赠语,日“神游太虚,若无其事”。
虽然是若无其事,但吴让之自己的篆刻态度却未必如此潇洒。印学家魏锡曾于同治癸亥游泰州,拜见吴让之,即就其斋中将所刻印铃拓成两部,一部自存,一部交沈均初。沈本曾有魏锡曾、赵之谦、吴昌硕、赵时㭎、褚德彝、曾熙、任堇、王禹襄、黄宾虹、高时显、王福庵等人题记,并请吴让之自己作序一篇。自吴昌硕以下,当然都是后辈印家所为,暂且不论。而吴让之、赵之谦两序却有十足的针对性、十足的火药味,其论辩色彩大约是序跋体文章中从未有过的。魏锡曾跋述其缘起如下:
仪征吴翁……篆、分刻印,私淑完白,笃守师说,有两汉经生风。吾友赵子扬叔,自负篆刻,独心折其功力……既而物叔为文弁首,论皖、浙印,条理辨晰,见者谓排让之,非也。皖印为北宗,浙为南宗,余尝以钝丁谱示让之,让之不喜,间及次闲,不加菲薄,后语物叔,因有此论。盖让之生江南,未遍观丁、黄作,执曼生、次闲谱为浙派,又以次闲年长先得名,诫相轻,且间一仿之,欲示兼长。其不喜钝丁,习也不病次闲,时也,扬叔之论,所谓言岂一墙,亦非排让之也。
魏锡曾所述的简而言之,似可分为以下几点:(一)赵之谦虽服膺吴让之,但总体评价不高,以他谨守师法不敢逾越,于印为能品,含有批评意(二)吴让之也不喜浙派一路,魏锡曾示以丁敬印,不喜;示以赵之琛印,因为同时,亦含糊其辞。(三)魏锡曾认为这是个人视野、立场不同,未必是对立的排斥。其中委曲,细细读赵之谦、魏锡曾两序跋即可明了
问题是我们从中嗅出了一丝流派之争的味道:赵之谦推重浙派,而吴让之独尊邓派,两人的观点差异即在于此。推重浙派的要顾及浙派到赵之已非复丁、黄旧貌而有结壳之弊,而独尊邓派也要考让之本人确有谨守师门的特点。但不管如何,印学史上从来未有如此的大论战也从来未有针锋相对的流派辩论,辩论皆从《吴让之印谐》起因,遂使我们对这部印谱和这个篆刻家不敢稍有殆忽了。
吴让之为包世臣门生,能作四体书,花卉亦佳,篆刻专求邓石如风貌,以小篆委婉流畅之势人印,刀法转折灵动多变,与所谓的“笔意”有密切联系,是为浙派所不及,且继邓石如之后,在书印一体方面别开新生面,对浙派垄断的印坛无疑是个大冲击。即此而论,他的确是个大功臣。
当然,吴让之作为一代宗师,在长时间保持风格稳定、个人面目鲜明的同时,也缺乏进步生发的能力与勇气。“年力久手指皆实”这使他的作品从整体上面目仍嫌单一.比之后来才气横溢的赵之谦不如,比之其师风邓石如的个人成就也不如,在个人形象上是稍稍弱于邓、赵甚至丁敬的。这是事实,毋须否认。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