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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华:迷雾朦胧

以往杨妮说身体不舒服,铁成要么依了杨妮,说那就过几天我再回去,要么就说我回去也不是非得做什么,就是看看你们娘儿俩。杨妮戏谑他口蜜腹剑,心里却特别受用。

母亲听说铁成明晚到家,说去杨丫家住几天。杨妮不同意。妹夫驴脾气,她不想母亲看妹夫脸子。铁成常年不在家,母亲在这里呆得自在。铁成一回来母亲就去杨丫家,每次看着母亲挎着装换洗衣服的布兜出门,杨妮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

母亲又找出那个布兜,杨妮一把夺了下来,扔在床上。杨妮很大声,你要去雨睛那儿,以后就跟他们一起过,别来我这儿了。母亲很平静,说铁成走我就回来,我在这儿不方便,你们俩儿又有两个月没见了。杨妮鼻子有些发酸,语气软了下来,我们早晚是要一起生活的,早这样早习惯。

临上班前,杨妮又叮嘱母亲,别去杨丫那儿。

快下班时,杨妮提前把自己收拾妥当。下班铃声一响,杨妮第一个蹿出办公室,从五楼跑到了一楼,冲到马路对面,刚好公共汽车驶过来。杨妮就是要赶这趟车,否则一刻钟后才有下趟。杨妮找了半天都没翻到月票,刚才还把东西拿出来数个遍呢,给铁成买的猪耳朵和猪口条,给母亲买的牛肉,给儿子买的猪肝,还有一条崭新的围裙。那条围裙是李姐去西双版纳时买的,蜡染的,蓝条条很瘦俏,穿上很显腰形,是一条很漂亮的围裙,杨妮一直没舍得用。对了,就顾着摆弄那条围裙,月票翻出来放在桌上忘了收在包里了。杨妮不禁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怎么这么兴奋。

晚上六点,门铃响了,火车很准时,铁成每次到家基本都是这个时间。杨妮开了门,铁成说,我回来了。铁成没叫老婆,双手也没环上来,杨妮认为母亲在,铁成才改了进门的习惯。母亲接过铁成手里的包:24小时的火车累了吧?铁成嘴里应着,一边脱衣服一边满屋找香蕉。

吃饭时铁成一会儿招呼母亲吃菜,一会儿问儿子香蕉的学习情况。母亲和铁成保持着一致的热情,儿子跟着哼啊哈呀的情绪也高涨,一桌子的气氛被铁成的嗓门调动起来,倒是杨妮成了外人,不停地忙活着自己的眼神,偶尔与铁成目光相碰,反倒有些不自然,这也是常有的事儿,这种不适应需要个把小时才能调整过来。一顿饭的时间,铁成的眼光蜻蜓点水似的掠过杨妮,没作片刻停留,杨妮有几分失落。

饭后,母亲拉香蕉去房间写作业,香蕉挣脱她的手,赖着不动。母亲回了房,轻轻带上了门。香蕉单独跟杨妮生活了五年,对杨妮很依赖,平时倒不见得难舍难分,倒是铁成一回来,小家伙总找缘由贴着杨妮,好像一不留神杨妮就被这个总不在家的爸爸拐跑了。

儿子在屋里写作业,杨妮和铁成只能安静。其实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两三个月不见,一见面如果有外人在,两个人总是有些生分,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拉拉手,抱一下,那种隔阂就消除了。杨妮拽过枕头说,歇会吧。铁成很听话地躺下,闭目养神。杨妮心里很不舒服,说让他躺下就躺下了,好久不见,即使不方便说话,也应该正眼看看自己,自己变了发型了,清汤挂面的长发烫了几个大卷,他竟没有一丝惊讶。杨妮在旁边胡乱地翻着一本杂志。

铁成突然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杨妮说,明天我回农村给妈过生日。

听铁成说话了,杨妮的心雀跃了一下,小声调侃,不会专门请假回来给妈过生日吧?

铁成说,是,就是专门请假回来给妈过生日的。

杨妮说,也不七老八十,年年也都过。

铁成没吭声。

杨妮说,大老远的回来一趟多不容易,生日也不是赶上“五”啊“十”的,至于为此特意请假吗?

铁成说,请假给妈过生日怎么能说不至于呢?

杨妮说,还有两周就国庆节了,国庆节一起回来不就结了?

铁成认为那不一样,说过了那天就失去了意义。

杨妮说,就这几天你要往返两次,不嫌折腾呀?

铁成说,折腾也是折腾我自己。

杨妮奇怪铁成的态度。杨妮声调变了:你怎么阴阳怪气的,啥意思?

铁成扭过身去,背对着杨妮。

杨妮用力拨拉一下铁成,命令的口吻:转过来。

铁成转过身,干什么?

杨妮说,我又没说什么,反应这么强烈干啥?

杨妮又说,好像谁不愿意给妈过生日似的,我也记得妈的生日,前天还专意给妈买了件羊毛衫呢。说着,杨妮从床头柜里掏出一件红色高领羊毛衫,随手扔到铁成身上。

本来是盼着铁成回来的,铁成一说要回来,杨妮就开始倒计时,隔一段时间看看表,想想走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家。这期间杨妮什么也做不成,直到铁成进门心才稳下来。铁成的面孔冷冰冰,杨妮委屈得不行,心尖都要瘪了。

铁成有点儿过意不去,口气软下来,说我刚才情绪不对,瞎说话了。说着握住杨妮的手,杨妮用力甩了一下,没甩脱,泪马上流了下来。杨妮也感到自己脆弱得可以,对铁成的话怎么就没有一丝承受能力呢?

铁成说,你啊,还是对我妈有成见,一提我妈你就不高兴,以后我尽量少提。

杨妮抹了一把泪,大怒:你倒反咬一口,不是你先背过去不给我好脸看,我能生气吗?凡事不能和你妈有关联,提了你就酸脸。

铁成松了握着杨妮的手,那我提你哥,提你妈,你哪回愿意听了?

杨妮听到铁成提到哥哥,然后带出母亲,更受不了。杨妮上前用力捶打铁成,你是不是找茬儿啊?

铁成闪开身子。

香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杨妮身后,用手拽了下杨妮胳膊。杨妮起身把香蕉按到书桌前:好好写你的作业。

杨妮坐到了客厅,随便找了一个电视频道。她不能再跟铁成面对面了,否则两个人肯定会吵起来。如果痛痛快快地吵也行,可是她要顾到母亲,刚才自己声大,母亲听见指定伤心。提到哥,她还能说什么呢,下岗蹬三轮养家,看着母亲大冬天住在墙壁泛霜的屋子,杨妮受不了,她把母亲从哥那儿接到自己这儿。这期间,婆婆时不时跟铁成说农村冬天冷,想到城里来住。城里就铁成这么一个儿子,言外之意谁都清楚。如果婆婆一开始就有这想法也不算问题,可是这想法是在杨妮母亲搬过来后才有的,所以杨妮反感。婆婆倒是没来住,可是,这个事情之后,铁成一提到哥就变调儿。

杨妮在客厅坐了好一阵,不见铁成出来,母亲在房里静悄悄,甚至没有出来去一次卫生间。香蕉跑出来告诉杨妮作业写完了,杨妮让香蕉上床,香蕉说要跟杨妮睡。平常香蕉就跟杨妮睡一张床,只是铁成回来,香蕉才回自己的房间。杨妮应了香蕉,反正铁成也没有出来叫她,索性跟儿子睡。

杨妮支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铁成那屋的房门响了一下,杨妮忙把身子转向里侧,紧闭着双眼,心里想,抱我也不回去。可脚步声去了卫生间,铁成从卫生间出来,也没过来。杨妮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心越来越凉,凉得透了底。

叮叮当当的响动惊醒了杨妮,天已大亮。铁成做好了早餐,饭桌摆得满满的,红豆粥、花卷、两屉小包子,还有一大碗紫菜蛋花汤。铁成的手艺没得说,厨房的活,铁成似乎天生就有感觉,能做一桌子好饭菜,最让人不解的是铁成打心眼里喜欢弄饭弄菜。家里的消费是工薪水平,厨房的用具却样样俱全,又都是上档次的。电磁炉、微波炉、烤箱、高压锅、多用锅、饼锅、阿迪锅,还有什么师傅专用锅,有的杨妮记不清叫什么名字,都是铁成购进的,平时杨妮也就用个电饭锅和电炒锅,铁成一回家,所有的锅都派上了用场。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杨妮心情好了很多,杨妮说,你挺能干呢。铁成在灶台上忙着切凉菜,也不回头,跟杨妮说,你再睡会上班也赶趟。杨妮看看灶台摆得满满的,半开玩笑的,又摆摊了,这么多锅,改天我把它们卖一批。铁成有些急,说,卖什么卖,做饭做菜少不了这些锅。铁成把阿迪锅盖好放进橱柜:这个锅算买对了,用处太大了,咱俩要是离婚,我啥也不要,给我这些锅就行。杨妮的心沉了一下。

吃过早饭,杨妮把那件红色羊毛衫递给铁成:跟妈说一声,单位太忙我实在抽不开身,不能去给她老人家过生日了。铁成接过羊毛衫,语气很客气,说,我替妈谢谢你。

雨什么时候开始的,坐在车里的杨妮不知道。雨很急,细碎的珠子噼啪落在玻璃窗上,瞬时汇成水流,在北方秋天的早晨,肆意的雨滋生了一股寒气。

正是上班高峰,公共汽车里人满满的,杨妮摸了一下皮兜,摸到了雨伞。大家七嘴八舌说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相信他们没有几个带伞的,好长一段时间不下雨了,以杨妮的性格,也是不可能做这种防御准备的。虽然是一把小小的折叠伞,但在杨妮看来,天天背在肩上,那也是一份负担,一种累赘。但是铁成曾经说,你要为我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生病。这种话杨妮珍藏在心里,时不时拿出来温暖一下,然后,所有的怨怼全都烟消云散。

还差半个点儿到上班时间,杨妮就到了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李姐早来了。李姐正和一个人在说话,杨妮进来,那人停止了说话。杨妮细打量这个人,五十多岁的妇女,鲜红的风衣,领口撇得很开,里面围了一条嫩绿的大方巾。红配绿,臭狗屁,黄配紫,不如屎,杨妮想起这句俗语,愈发觉得这人打扮得不伦不类。李姐示意杨妮关门,李姐对那个人说,没事儿,自屋的好姐妹。李姐介绍说这是老家的邻居二姐。杨妮上前叫声二姐。二姐跟杨妮对了眼,应了声,沉思了一会儿,声音拉得很长,像是领导讲话,跟李姐说,事情应该定下来了,马上就能有信儿了,你就等好消息吧。李姐兴奋得急不可耐,问二姐,哪天能有确切消息?二姐拿出一支烟,很熟练地点燃抽上,又闭了眼睛。杨妮看得呆了,她没见过这阵势。差不多有两三分钟,二姐才吐出几个烟圈,说,现在我还看不清,晚上吧,我去那边走一趟,明个儿给你准信儿。

送走二姐,李姐贴着杨妮坐下来,神乎其神地跟杨妮说,真神了,她竟然算出大宇是做什么的。杨妮吃惊地看着李姐。二姐说大宇是做这个的,李姐学着二姐刚才的神态,把右手平伸出来做着速描的动作。杨妮满不在乎地说,知道也是别人告诉她的。李姐摇头,老家都十多年没回去了,大家又不走动,要不是这次她来咱们学校送孩子上学,还不知道我在这儿呢,更不会知道大宇的情况了。李姐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去年开的天目,上了香便可以看到很多常人未知的东西。杨妮半信半疑。李姐见杨妮这副神情就说,等着吧,二姐说大宇的工作定下来了,马上我们就可以验证她说的准不准了。

上午有公开课,杨妮又是安排老师,又是安排学生,整整忙了一个上午。快中午杨妮才回到办公室,杨妮想跟婆婆问候一下,就拨了铁成的电话,电话关机,过了一会儿,杨妮又拨了一遍,还是关机。杨妮想不明白铁成为什么要关机,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因为是长期两地分居,通讯就格外畅通,而且这种习惯一直保持着,无论到哪儿,就算是夜半三更,电话也能打通。手机没电了?不可能,铁成是个细心人,两块电池的电从来都是满满的,可为什么关机了呢?杨妮的心一截一截往下陷。

下午清闲,杨妮站在窗前发呆,李姐说,每次铁成一回来你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今天怎么就成了闷葫芦?李姐故意把话往明了挑,杨妮忍不住,跟李姐抱怨:他回来就找茬,到现在为止还没跟他对上几句话呢,尽生气了。

李姐开导杨妮:你呀,啥事别往前赶,铁成不就是闷罐子嘛,啥事都愿意放在心里,可能有啥不顺心的事了,少说半句,过了这几天就好了。杨妮也觉得铁成心里存着啥事了,李姐越开导,她就越烦闷。

母亲来电话,说去妹妹杨丫那儿住几天。李姐催促杨妮正好早点回家。

杨妮到家时,铁成和香蕉都在家了。杨妮想问铁成手机关机的事,想了想又咽了回去。铁成问杨妮,妈呢?杨妮说,去杨丫那儿了。铁成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过去,杨妮一直引以为豪,只要铁成在家,厨房就变成阳性了,此刻,杨妮的心沉沉的。

杨妮和香蕉坐在客厅吃开口笑,铁成说儿子长得不结实,白皙皙的一张脸看着就缺乏营养,他一回来总爱给儿子买美国大杏仁、开口笑之类的坚果,儿子也爱吃,只是不乐意剥。铁成买了两斤开口笑,香蕉缠着杨妮给他剥。

鸟叫声响起,铁成的手机来短信了。杨妮随手看了,是天气预报。接着,杨妮下意识地要检查一下铁成的短信,可是,杨妮失望了,铁成手机就两条信息,而且都是天气预报。

杨妮靠在沙发上,稳了稳情绪。铁成手机16号之前的短信全没了,只有17号18号两天各一条天气预报。16号铁成上的火车,短信这么巧那时全满了,然后一下全删了?杨妮如何相信这种巧合。铁成在厨房里忙着,看不出任何异样,对厨房的钟爱没变,好像心思还在这个家里,做了杨妮喜欢的可乐鸡翅,做了香蕉喜欢的糖醋排骨。杨妮想着短信的事,呼吸粗重,满满一杯凉开水,几口就喝了下去。

香蕉只顾埋头吃糖醋排骨,铁成把一大根鸡翅夹给杨妮,杨妮用筷子挡住了,自己到菜碗里又夹过一根。铁成把手里的鸡翅送回去,放下了筷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铁成找话,问香蕉:怎么样,儿子,味道合口吧?香蕉嘴里嚼着排骨使劲点头。铁成有些得意,跟香蕉卖弄:只有爸爸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排骨来,是不是?香蕉又点头。铁成说,把左手拿到桌面上,别放在下边。香蕉吃得酣,没理铁成。铁成说,把左手拿上来。杨妮看了眼香蕉,左手在桌下面垂着,这是个不好的习惯,杨妮倒没注意到。把左手拿上来,听到没?铁成严肃了。香蕉愣住了,停止了咀嚼,探寻地看着杨妮。杨妮说,放哪儿有什么关系。杨妮这么一说,香蕉又吃起来。没听着吗?我让你把手拿到桌面上来!铁成吼上了,香蕉吓了一跳,筷子夹的排骨掉在桌上。吃饭就得有吃饭的样!铁成转向杨妮:瞧这孩子让你教得,不拿我当回事儿,可孩子你得管好呀。香蕉本来就惧怕铁成,铁成这么一喊,哭了起来。杨妮呼地站起来:铁成,你要干什么?手放哪儿不行,非得放桌上吗?你是不是看我们不顺眼,没事找事?铁成也激动起来:你不好好教育孩子,我管孩子你还要挡着,你到底懂不懂教育?杨妮说,我不懂教育也把孩子养这么大,哪儿不好了,哪儿不如别人了?铁成说,就没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我在这边教育,你在那边拦着,这能行吗?杨妮说,我看也不行,你一进门就对我们挑三拣四,你成心找茬是不是?铁成也暴躁起来:谁挑三拣四了,谁找茬了,你别总把你的意思强加给别人。杨妮说,就是你,一回来就专挑毛病,你心里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明白。杨妮顿了下又说,临上车还把短信全删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杨妮本来打算把这事儿压心底算了,还是没控制住,赶在话茬上说了。铁成打了个艮儿,眼睛瞪着杨妮:短信满了不删?杨妮说,我就不信事情那么巧。铁成话很硬:信不信由你。说着,他离了饭桌。

这顿饭就算不欢而散了。

铁成在房间里整理他的衣物,杨妮知道他明天要走,如果不吵架是不是可以多呆一天呢?杨妮不知道,也不想问。

电话响,婆婆打来的,婆婆说铁平要搞出租,明天去提车,想让铁成跟着去。杨妮把电话给了铁成。铁成接了电话,娘俩儿说了半天,然后让杨妮把五千元那个存折拿出来,说明天弟弟提车还差点儿钱。杨妮心里有些不痛快,一是不喜欢铁成这个双胞胎弟弟,游手好闲不说,今天干这儿明天干那儿,哪一个也没干成,还冤枉了不少钱,婆婆的钱没少花。两年前已经借去了五千,不提不念的。二是婆婆打算再给铁平筹钱,也应该和她说呀。杨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存折甩给了铁成。如果钱能捋顺一切,倒真省去了好多烦心事。

杨妮出来得早,没等公交,她不想停下,一停下,就胡思乱想。一路走下去,她想累累自己。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了单位,出了一层细汗。刚坐下,李姐拎着两个大塑料袋,一个是水果,一个是两只鸡。杨妮疑惑。李姐把脸绽开,说去谢二姐。杨妮问,大宇的事定下来了?李姐说,定下来了,被公司聘用了,二十多个试用的大学生就留下俩,多不容易。杨妮替李姐高兴:真不容易,我们大宇还是有实力。李姐说,我去谢二姐,神了,算得太准了。杨妮说,怎么这么厉害?李姐说,听说刚出道的都准,那天不是说晚上去看一趟嘛,晚上上了香,打开天目就看到了大宇和一个女的被录取了。杨妮说,另一个留下来的是女生?李姐说,是,就是,就是个女生,你说神不?杨妮这下服了。世间的事,没法解释得太多。

晚上铁平在浓香园请吃的饭,杨妮本不想去,铁平说婆婆也跟来了,杨妮不得不去。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女人坐在了婆婆和铁平中间,是铁平的初中同学白丹,也是想搞出租,这次一起买的车,铁平买车的优惠全亏了白丹的弟弟。白丹不像她的名字,属于那种大骨架,宽宽的肩,大大的脸,很是肉感,倒是长了一双丹凤眼,眉细细的,烈焰红唇,那神态,样儿样儿的。杨妮不想婆婆看出什么端倪,婆婆护犊子,铁成和铁平十年前同年结的婚,铁平结婚后两口子三天打两天闹,铁平媳妇动不动就找婆婆评理,婆婆没有一次站在儿媳妇这一边,开始还说两句安慰话,说着说着就说上儿子的好了,时间久了,婆婆反倒说铁平媳妇没事找事。杨妮凡事耐不住性子,不过在此事上,杨妮在婆婆面前只字不提铁成的不好,反倒是婆婆主动说,铁成有什么不对的你告诉我,我教训他。铁成是个孝子,但杨妮不想婆婆掺和两个人的事,从来没在婆婆面前说过铁成什么。因为有白丹在场,杨妮把跟铁成的不愉快甩在脖子后面,表现得很热情,铁成也在脸上挂了喜帖,两个人时不时的交换下眼神,表演得很到位。白丹跟婆婆很熟的样子,一会儿给婆婆夹菜一会儿给铁平夹菜,俨然主人姿态,铁平大口吃菜大口喝酒,畅快得很。婆婆一面说车好,一面又感谢白丹,说省了不少钱。铁成也不时地给婆婆夹菜,几个人聊得尽兴,不时有笑声荡出,白丹的笑声最为尖锐,碎玻璃割铁的声音。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杨妮忽然隔阂起来,铁成在亲情里浸得很深,完全忽略了杨妮。

杨妮局外人一样,总算挨到吃完了。婆婆他们要回乡下,在饭店门口,告别分手,然后杨妮和铁成往家走。

金牛座的男人喜欢肌肤之亲,喜欢那种温馨与甜蜜。结婚以后,两个人只要一起上街,铁成的手总会牵着杨妮。开始杨妮不习惯,甩过几次后也适应了。今天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一前一后,铁成走得快,杨妮也故意放慢了步伐。路过内衣专卖,大红广告吸引了杨妮,男式保暖内衣直销。杨妮站住了,看了看前面大步流星的铁成,杨妮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想了想,转身进了专卖店。

回到家,杨妮把保暖内衣塞给铁成,铁成拽住了杨妮的手:今晚我们在一起吧。杨妮没吭声。铁成到香蕉房间抱了杨妮的衣物,杨妮在一边哄香蕉,想说服他一个人睡。

杨妮先上了床,身子把被两边压得紧紧的。铁成伸手拽了一下没拽开。铁成无奈,依头顺脑地说,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杨妮咬了下嘴唇,身子欠了欠,防线松懈了,铁成钻了进来,就势抱住了她。

因为两地分居,铁成每次回来,两个人都有些急不可耐,等到把孩子哄睡了,仙仙妙妙地缠绕在一起。

铁成和杨妮结婚十年了,五年前,铁成被派往山西太原,做公司的总代理。不去,铁成面临失业,铁成一走,家就在杨妮一个人肩上扛着了。

好在有妈妈在,有儿子寄托,铁成早晚各一个电话的慰问,杨妮跌跌撞撞过了一年才适应了这种生活。每次铁成回来,总会衣服裤子划拉一堆,杨妮刚穿两天的裤子也往下拽,床罩被单更是一一撤下洗一遍。久而久之,铁成一回来,杨妮就自动自觉地找要洗的东西,铁成常常是这边洗衣擦地,那边厨房里切切剁剁,有时铁成中午还要给杨妮送饭,杨妮不让,铁成非说外面吃不好,如果杨妮再阻挡下去,铁成就说,我趁机见见你不行吗,于是铁成在家的日子从早到晚忙忙活活很快就过去。对于杨妮来说,自己一个人既要工作又要管家的日子确实辛苦,但想着铁成回来的日子,心里有了盼头,有了温暖。有时杨妮大喊着发泄,自己病了没人管,还要管孩子要上班,单位有了烦心事也不能面对面倾诉,夜里也睡不好。听了这些,铁成不语,杨妮一会儿把枕头撇向铁成,一会又上前一顿拳头,杨妮一个人在那叫嚣,铁成也不计较,也不回应,任凭杨妮耍弄,杨妮累了乏了感觉没劲了,才偃旗息鼓,流着泪躺在铁成怀里。铁成抚着杨妮齐腰的长发,眼里充满疼爱,这时候杨妮很安静,蜷伏着像只小猫,全没了白日里的风风火火,工作时风生水起的强势。

杨妮下班回家,进屋直奔电话,摁了两遍来电显示,一个电话也没有。杨妮摘下听筒,听到里面“嘟嘟”的声音,电话没有毛病。杨妮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把铃声改到最大。

电视剧《爱情保卫战》杨妮一直跟踪,这几天断了,接不上头,杨妮无心恋战,开了又关了。杨妮在地上来回走了两趟,按理说铁成昨晚回到太原应该发短信报平安,直到现在电话也没来过,不来电话就算了,我还不稀罕接呢,杨妮伸手拔了电话线,把手机也关掉。香蕉早睡了,杨妮久久不能入睡,九点刚过,也不算晚,铁成可能还没有睡,会不会这时打电话呢?杨妮又起身,接上电话线,手机也开了机。

扑通一声,掉进沟里。杨妮惊醒。稀里糊涂一晚,杨妮很累。

白天杨妮也没得休息,一个老师旷课没跟杨妮请假,班级没老师,两个男生打架,一个被打得耳膜穿孔。家长不让了,来学校闹,李姐出差在外,所有事杨妮一个人跑,跑学生家,跑医院,跑保险,一天下来杨妮差点散架。

晚上,杨妮拨通了铁成的电话。

为什么不打电话?

铁成回答,公司业务忙。

杨妮哼了一声,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铁成很平静,家也没什么事。

杨妮反问,你盼着有什么事?

铁成变了口气,怎么说话呢。

杨妮说,我不一直这么说话吗?你今天才发现?

铁成一字一顿,我是今天才发现。

杨妮问,后悔了?

铁成说,我是到今天才发现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杨妮知道铁成在说那次失火的事。

杨妮说,那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呢?原先你一天两个电话,现在你两天没一个电话,什么意思?

铁成说,不是说了嘛,忙,明天有空明天打。

你不用打了。杨妮摔了电话。

自从那次失火事件后,铁成就变得阴阳怪气。

一个月前,铁成那边工作的地方,有一条街的写字楼着火了,还出了几条人命。后来铁成打电话一直说这个事儿,铁成问杨妮,你怎么不担心我呢,也不来电话问一问。其实杨妮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个情况,知道不是铁成那条街,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铁成问她时,杨妮却说,我一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管你。之后很多电话里,铁成一直重复这个事儿,说好多朋友给自己打去了慰问电话,可杨妮不关心他,不想他,拿他不当回事。这个事铁成总提起,杨妮烦了,杨妮说,谁拿你当回事,谁关心你,你跟谁走。铁成说,你以为就真的没有人拿我当回事吗?

当时杨妮有点口不择言,气头上图的一时痛快。可对于铁成最后一句话,现在想来,应该是一种思想的萌芽,铁成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第二天,铁成早晨按时来的电话,还是老习惯,问问香蕉起床没,今早做的啥,杨妮昨晚睡得好不。杨妮表现和蔼,一一作答。铁成说今天要去区里办事,可能要回来晚。铁成的话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昨天的事好像没有发生。

晚上,香蕉睡了。杨妮一边看电视一边等铁成的电话。晚上十点,铁成的电话也没打过来,看来铁成真的很忙,早晨不是说了吗,可能回来晚。这样想着杨妮上了床,忙什么事?晚上还能有生意吗?还要陪客户?折腾到十一点,杨妮实在睡不着,又猜不到铁成在做什么,于是杨妮给铁成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这么晚打电话?铁成问。杨妮说,睡不着,看你在做什么。铁成说,我在外面,正和一个朋友谈些生意上的事,还没说完呢,要不要让他跟你说说话?没等杨妮回话,那边电话换了人。一个陌生男人叫杨妮嫂子,说我正和哥谈生意的事,快完事了,完事他就回驻地了,末了叫杨妮别担心。杨妮不解,她只想知道铁成在做什么,铁成没必要让别人来证明他话的真实性。

很多时候,事情都是捆绑着来的。

杨妮还在为学生打架的事情作收尾时,婆婆心肌缺血住院了,大姑姐铁玉英陪床,杨妮一天三顿饭往医院跑给俩人送饭,开始杨妮从家里带些饭菜,可是来去太远了,杨妮就从饭店买了饭菜送去,婆婆说浪费。杨妮心说,不知我来回跑多辛苦,有坐车的钱不如买好的饭菜了。后来杨妮还是从饭店买的,只不过跟婆婆说是自己做的。

铁成知道了这边的情况,给杨妮打来电话表示感谢,杨妮说,不用谢,我这是为香蕉的奶奶做事。杨妮知道自己在怄气,杨妮觉得自己心里憋着一口气,可这种憋闷又说不出太充分的理由来。杨妮的话堵住了铁成的嘴,俩人尴尬地沉默着,谁也不先撂电话。杨妮说,今天20号了,开资了吧,给我打点钱过来吧。婆婆住院杨妮又送饭又买药的花了近千元,儿子课后班、书法班的学费共500元也没交,杨妮手头空了。铁成说,马上有一份不小的人情,得送一千元,我相中了一套西服一千元,我再留点零用钱,这个月只能给你汇一千了。杨妮一听就火了,一千元,够用吗?你让我拉饥荒啊?好,你的钱我一分不要,我和儿子喝西北风去!至此,杨妮坚定不移地断定铁成变了心了。

铁成体形适中,容貌端正,随便一件衣服都能让他穿得有模有样。以往杨妮一要给他买衣服,他就阻拦,我一个大男人有穿的就行,有钱你拾掇自己。铁成四千元的工资,每月定时汇来二千五到三千,即使有事,也是自己挪借,从不让杨妮操心钱的事。

在杨妮心中,事业应该是第一位,当家庭的大树经了雪,风声四起,树枝乱鸣,杨妮的注意力发生了根本的转移。

学校要提拔一名副校长,要求大学学历,35周岁女性中层,具备条件的人必须交自荐材料,还有两天自荐就结束了,杨妮还没动笔。

很多事情想着想着就变成想当然。

这种想当然让杨妮郁闷。李姐劝杨妮,就你这点儿证据,不能确认铁成就有了外遇。杨妮说,怎么不能确认,他的心思在不在,我感觉得到。

李姐突然想到二姐,杨妮像抓住稻草,跟李姐说,让她来咱们这儿?李姐说,太远了,她也不能来,打电话就行。电话接通了,李姐跟二姐寒暄了几句马上说了杨妮的事,杨妮报上了铁成的生日时辰。二姐同意晚上上香后去走一趟。

晚上,杨妮从母亲那儿要来几片安定。母亲很担心,母亲说,你啊,什么事都不要太较真,人活得很纯粹是要吃苦头的。几片安定起了作用,杨妮睡了个好觉,梦也没做,一觉天亮。

杨妮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学校,李姐也到了。杨妮迫不及待地让李姐打电话。二姐才吃过早饭,正准备出去打麻将。二姐说,昨晚我去了,看到了那个人,既然我答应给你看了,就得实话实说。杨妮听二姐这么一说,心沉了下去。二姐接着说,那个人开着车整天跑东跑西的。杨妮忙说,铁成不会开车啊。二姐跟杨妮核对了一下铁成的时辰,一丝一毫不差,又核对了长相,也对。二姐说,我确实看到他开车了,不会差。你想想吧,他是不是学会开车了?杨妮说,他去年说要学车了,出去跑客户也方便,之后一直没提过这个茬,那是学过了?二姐说,那就是学过了。二姐清了一下嗓子,车上总拉着一个女人,大高个,宽肩膀,长得很成熟,两个人关系已经如胶似漆。二姐停了下,像在想事,那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五六岁左右,脑后扎着一条细细长长的辫子。二姐的话像石头一样砸向杨妮,砸得杨妮踉踉跄跄、趔趔趄趄。

李姐迫不及待地问,真有这么一个女人?杨妮也呆呆发愣。

一年前杨妮和儿子去太原看铁成,在饭桌上认识了谢瑞娜,大高个,宽肩膀,皮肤很白,她有个姑娘叫敏儿,六七岁的样子,一条长辫子在脑后悬着。当时谢瑞娜的丈夫宋小飞还没有死。宋小飞是太原本地人,是铁成到太原后招聘进来的副主任,谢瑞娜原单位效益不好,宋小飞就把谢瑞娜也拉进来,铁成本意不愿夫妻俩在同一单位,但宋小飞人憨厚,工作踏实,特别涉及到太原本地政策及工商税务的事,全靠宋小飞周旋,铁成跟总公司说了情况,聘了谢瑞娜做了文案。铁成常年驻太原,下了班,公司人走后,铁成变得形单只影。宋小飞家离公司近,没事就跑公司跟铁成聊天,哥俩儿处得不错,偶尔宋小飞晚上改善伙食也会叫上铁成,铁成有时出去小吃也叫上小飞和谢瑞娜,三个人常聚。杨妮开铁成玩笑,说他常年做电灯泡。铁成说宋小飞两口子人实在,值得交。那次杨妮去看铁成,宋小飞两口子忙前忙后,吃饭时就过来招呼,然后主动领杨妮和儿子出去游玩,倒闲置了铁成,特别是谢瑞娜,跟杨妮同岁,一口一个嫂子叫着,临走时还给杨妮和香蕉各买了一件衣服,弄得杨妮好感动。其中有两件事杨妮过后还有点耿耿于怀,怕铁成说她小气,就没提。那几天在太原饭店吃饭谢瑞娜总会替铁成要一碟咸菜,太原跟东北口味不同,讲究酸口,不特殊要咸菜,人家不会给上的,而铁成没了咸菜是下不了饭的,再就是谢瑞娜一直帮着铁成洗衣服熨衣服。

半年前宋小飞出车祸故去。铁成很伤心,说宋小飞福薄,说谢瑞娜和敏儿可怜,杨妮当时还劝铁成要多关照她们娘俩儿。没想到,照顾出节目来了。

二姐走后,杨妮闭上眼就能看到俩人卿卿我我。

杨妮内心烦躁,逼着自己不去想。可是,心头窝着一团火,这团火就要把她烧焦了。香蕉说她不会笑了。她的笑消失在和铁成怦然心动的回忆里,一遍遍抚摸和铁成的日子,那些缠绵的夏日被突然的风雪吹打得一片苍茫。

杨妮在家独自神伤,铁成却不愠不火,没有应承杨妮马上回来解决问题,一是铁成认为自己没有问题,问题是杨妮自找的;二是到了年终,生意到了旺季,他没时间回来。

铁成不回来,那我就去。杨妮这么决定。李姐不同意,马上开始副校长竞选,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李姐劝她冷静一下。杨妮没法冷静,一想到铁成在那边和谢瑞娜有说有笑,杨妮就要崩溃。五年的付出换来的是这个结果吗?她如何也接受不了。

你不回来我就打电话。午休,杨妮抄起电话,迅速拨通了铁成的手机,响了两声,电话被摁断。竟然不接我电话了,杨妮越想越气,又拨了一遍又被摁掉。杨妮的身子抖动起来,手指已经颤抖着不能准确地摁到数字键。电话响了,铁成打过来。

杨妮近似喊着,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铁成说,正在吃饭,不方便接,出来回给你。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你老婆,不是外人,怕别人知道是你老婆打进来的吗?杨妮有点语无伦次。

铁成说,歇斯底里乱说话,别人听到不好。

杨妮说,别人?不就是怕谢瑞娜听到吗?

铁成说,说什么呢?别扯上人家。

杨妮冷笑着,说到你心上了吧?

铁成说,什么说到我心上了?

杨妮说,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

你就发神经吧。电话挂断,铁成关机了。

杨妮对着电话喊,你给我回来。然后大声哭叫着,不想停下来。

杨妮下了决心,离婚。

杨妮决定跟铁成了结此事,晚上她打铁成的手机,依然关着。杨妮打给一楼门卫卢大爷,让他帮忙叫一下二楼的铁成,卢大爷说他没回来。杨妮又打铁成手机还是关着。已经是午夜了,杨妮又打了卢大爷电话,卢大爷说还是没回来。杨妮绝望了。第二天杨妮问铁成去哪儿了,铁成说就在驻地。

杨妮说,我给卢大爷打电话了。

铁成沉默了一下,然后承认去帮谢瑞娜安灯了。

杨妮讽刺铁成,很会心疼人啊。

铁成说,不是你让我帮她的吗?

杨妮说,对,是我把你推给她的,你得感谢我,成全了你们的好事。

铁成显得很无奈,你冤枉我,想整死我啊!

杨妮说,我都已经死了。杨妮长出了一口气,好了,别装了,我同意跟你离婚,你回来领绿卡吧。

铁成说,我不回去,我也不离。

铁成说不离,杨妮心疼了一下。

第二天铁成没来电话,他不怕离婚,也不管杨妮死活,杨妮受不住了。

杨妮打通铁成的电话也不多说,只说回来离婚,铁成也不说话,听完就撂,反反复复几次,杨妮怕铁成关机,先警告,你要关机我就打给卢大爷。后半夜了,俩人还没睡。如此折腾三天,杨妮除了哭诉就是埋怨,不接电话就不停地打,关机就打给卢大爷,铁成乏了,怒了,你说咋办就咋办,你说过就过,你说离就离,我不会回去的,你要离你去办,离婚协议书我签字,你在当地起诉办理。铁成妥协了。这种妥协不是杨妮想要的。

两天后杨妮真的收到了铁成的离婚协议。

杨妮安静了,如一潭死水。

母亲知道了杨妮要离婚的事,母亲坚决不同意。

母亲说不能凭二姐的一句话就说铁成有外遇了。

杨妮说,我早就感觉铁成不对劲儿了,二姐的话只不过证明了我的猜测。

母亲说,其实你是对自己没把握,一有风吹草动你自己先溃不成军了。

杨妮说,怎么把握?那么远,放风筝也没那么长的线。

母亲说,不能这么草率,等下次回来你们两个好好谈谈再说。

杨妮说,我等不了,我受不了这份折磨。杨妮狠狠心又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母亲说,这件事我必须管,你要离婚我现在就去杨丫家,永远不回来。

连日来的委屈压得杨妮喘不过气来,本以为母亲会站在自己这边呵护自己安慰自己,没想到母亲也逼她,那一刻杨妮甚至觉着自己没活路了,再也忍不住,泪水一下喷涌下来。香蕉早吓坏了,杨妮一哭,他也跟着哭起来,母亲把香蕉拉到杨妮跟前:快跟妈妈说不让爸爸妈妈分开。香蕉抬头看着母亲,哽咽着,半天才说,妈妈,我下次吃饭时,胳膊拿桌子上来,不让爸爸生气,爸爸说我我也不哭。香蕉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爸爸回来还能给咱俩做好吃的,妈,别和爸爸离婚了。杨妮听到儿子的话,头扭向一边,更多的泪涌出来。

吃过早饭,杨妮还是把离婚协议书放到了兜里,母亲看见了,撇下香蕉摔门离开。杨妮愈发恨铁成。

到了单位,杨妮傻眼了,只顾想着把离婚协议书放到兜里,副校长竞选的述职报告忘了拿上,杨妮急忙打车回家取,等又返回单位,竞选述职已经进行到第二个人,马上就轮到自己了,李姐急得左顾右盼,杨妮匆匆上场。会后,李姐气得冲杨妮直拍桌子,说她的心丢了,这么大的事儿都可以忘记?上场后更是不在状态,整个人软塌塌的。李姐说,去和刘校长说明一下情况,或者做做工作,要不这次竞选泡汤了。杨妮也不表态,满脑子都是跟铁成离婚的事。

决心是下了,要付诸行动了,杨妮还是不自觉地想到香蕉想到母亲,母亲去了妹妹家不回来,自己打去电话,母亲也不接。香蕉变得比以往更听话了,一回家主动写作业,自己洗脚,自己铺被,说话时瞅着杨妮的脸色,杨妮心里乱乱的。离婚协议书在兜里放了三天。

就在这种煎熬里,婆婆又住院了。

铁平和媳妇要离婚,媳妇不同意,三天两头来找婆婆,又哭又闹,寻死上吊的,婆婆当然不希望他们离婚,可是婆婆也劝不动铁平,自己偷偷上火。

杨妮问铁玉英,他们为什么突然想离婚?

铁玉英说,还不是那个白丹,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一起了。

上次吃饭杨妮见过白丹,那会儿就感觉他们两个关系非同寻常。

铁玉英又说,要不铁平媳妇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算了,铁平不管不顾的,带着人家那个黄毛儿子满世界招摇,让铁平媳妇看见了,说他不管自家孩子,对人家孩子上心,俩人大打出手,铁平就此铁了心要离。

杨妮对白丹儿子印象深刻,五六岁的样子,瘦瘦弱弱的,头发剃得精光,只留下脑后一撮头发梳成一个长长细细的辫子。听说她儿子体弱多病,为了好养活才整成那样。

铁玉英说,妈一个劲儿上火,能不犯病吗?你说他俩离了大宝儿咋办呢?啥法子能不让他俩离呢?

提到孩子,杨妮想起香蕉,离婚苦了孩子。杨妮脱口道,找人算算看有没有啥办法。说完杨妮有点后悔。二姐不喜欢给人算这种事。不过二姐还是应了,毕竟这是做好事。

铁玉英说上街买红布,杨妮不理解。铁玉英说,晚上拴在铁平家门上,这样仙家能准确找到地方,要不黑灯瞎火的看走错了路。杨妮心里咯噔一下。

次日,二姐主动打来电话。二姐说,跟上次看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杨妮疑惑:上次?

二姐说,上次你不也让我看的这个人吗?

杨妮说,没有哇。

二姐不高兴了:怎么没有?生日时辰,长相,都一样,住的也是一个地方,我记得清清楚楚。

杨妮啊的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杨妮一闭上眼,铁成、铁平、白丹、谢瑞娜,交替登场,还有那两个梳着长辫子的孩子,生活就是这么戏剧化,而自己就像个小丑,二姐一句话自己就把疯狂表演到了极致。小小骚动,打乱原有的秩序,然后一切变得混乱。

夜深了,杨妮还在捋着思绪,吃了三片安定,依然睡不着,星光暗淡,月亮就在窗外,混混沌沌,明天也不知是个什么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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