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斗得如火如荼时,大家发现一个重要人物始终没有表态——贾宝玉的亲爹贾政,按说在红楼背景下,他才是决定宝玉嫡妻的第一话语人。
红楼时代结亲,正大光明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看贾母和王夫人斗得欢,但在宝玉婚姻这件事上,贾政几乎有一票否决权。
那么对于宝钗和黛玉这两位小姐,贾政到底心仪谁作宝玉嫡妻?到80回结束,原著都没明确提到。
不过,黛玉一进荣国府时,贾政并未面见,也没嘱咐任何话,王夫人的说辞是:“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
说是再见吧,但自此后,黛玉在荣国府住了十来年,贾政和黛玉几乎零交流。
而反观薛宝钗及薛姨妈、薛蟠第一次进荣国府,贾政倒表现得很积极,薛蟠拜见过贾政后,贾政便立刻使人上来对王夫人交待:
“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轻不知世路,在外住着恐有人生事。咱们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来间白空闲着,赶着打扫了,请姨太太和哥儿、姐儿住了甚好。”
薛家投奔荣国府,对贾家来说很突然,薛家已经到门口了,王夫人才得到信息:“忽家人传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
但就是这么仓促,宝钗一进门就有一座单独的院子住。
而黛玉,贾母早几个月就派人去接了,一早进荣国府,又是拜访贾赦、又是拜访贾政,折腾一天,王夫人到晚上该睡觉了,竟然还没落实住处,逼得奶娘来问贾母黛玉的房舍。
黛玉被慢待到这种地步,贾政自始至终当了个甩手掌柜——不管不问!是他真相信自己的夫人是个慈善人,不会薄待外甥女呢?还是一开始就不喜欢黛玉,更不喜欢她做宝玉的嫡妻?
贾政紧急为宝钗安排住宿,却忽略黛玉,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难道宝黛之间从一开始就是违背“父母之命”的不轨之恋,只是贾母在倚老卖老,强行塞黛玉?
贾家即便今时不同往日,也还是“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即便如冷子兴所说,荣国府“外面架子未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但毕竟外面的架子是没倒的。
尤氏也说:“你们家下大小的人,只会讲外面的虚礼、假体面,究竟作出来的事都够使的了。”
荣国府维持国公府的脸面,靠的就是“礼”,这是贾政和贾母最后的倔强。而薛家进门的架势,今人看没什么,但在红楼时代,无异于土匪进村。
黛玉进荣国府,走的是西边角门。进了大门,轿夫走了一射之地就停下,出去了,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的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抬起轿子,抬至二门后停下,避出去,然后贾家的婆子才下轿,撩起轿帘,搀扶黛玉走进二门,与贾母相见。
古代讲究男女大防,大门到二门,是家族男丁活动的地方,外男一般不进入,所以年长的轿夫要避让出去,要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厮抬轿,而二门则是分界家族男女的分界线,即便小厮也不得靠近,更是无缘得见黛玉真颜。
黛玉这叫守规矩,正如她看到贾家三等仆妇的做派后,就给自己定下了行事准则:“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生恐被人耻笑了去。”
对比黛玉的守规矩,薛家简直唐突至极。
金陵距京都路途遥远,贾琏等贾家人外出回家,都要派小厮先去报告消息,人家薛家一拖一窝地来投奔贾家,竟然连通知一声都没有。连王夫人都不知道,下人就“忽报”薛家已经到了。
薛家是啥阵势呢?“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就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而且薛家在哪个门外呢?“王夫人忙带了媳妇女儿人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来”,王夫人作为妇人,自然在二门内居住,她是走出大厅就接到薛姨妈等人了,可见薛家下车的地方,直接就在二门。
人家黛玉进荣国府,贾家自家的家丁都只进了大门一射之地,十七八岁的小厮才能到二门,薛家薛蟠和小厮竟然直接就进了大门,直接到了二门,连通报都没有,你说多无理?
带着哥儿、姐儿这是人员上的合家,物品带的有多少呢?
当初薛家起身时,是因为抢香菱的官司,判的薛蟠已经死了,因此他是再不打算回金陵了,所以薛家所有贵重的东西都带着的,“将家中事务嘱托了族中人并几个老家人,他便同了母妹等起身长行去了”。
这样风尘仆仆,连商量都没商量就合家来投奔了,还一点礼节都不讲,这阵势,你说吓人不吓人?
薛家就是来投奔的,就是来长住的,这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如果让这样的野人住进贾家后宅,贾政还有脸见人吗?加上薛蟠还是有命案在身的流氓,所以贾政赶紧安排了住宿——梨香院。
梨香院是什么地方,别看曹翁写得很雅致,但却是贾家藏污纳垢的所在:
“原来这梨香院,乃当日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舍,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薛蟠、家人就走此门出入。”
很多人一看梨香院有屋有院,以为是高待薛家,其实不是。
荣国府是一个大家族,无论主仆吃饭、供应,都是公中的,男子是不用操心的。而当年荣公却偏偏开辟了这个通向街里的小院子,是干什么用的?
梨香院,实际就是荣公用来养外室用的。外室大都是出身来历不好的女子,不宜和内宅混在一起,所以才向外开了一个门,直接通街。
也就是说,梨香院就是为了和贾家人隔绝用的,贾政急吼吼地为薛家安排住梨香院,就是怕王夫人让薛家住进荣国府。
贾政不但不喜欢薛家,更没有把宝钗当作宝玉嫡妻的一丝丝想法,反而是要让宝玉杜绝薛家人。
你看梨香院的门是通向哪里的?不是荣宁两府占据一条街的宁荣街正门,而是后街,是仆人指给刘姥姥周瑞家住的后街。
宁荣街庄严肃穆,而后街住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如周瑞一样的下人,“只见门前歇着些生意担子。也有卖吃的,也有卖玩意、物件的,闹哄哄三二十个孩子在那里死闹……”
闹哄哄是后街的常态,而贾政安排薛家住进这梨香院,明显就是不尊重他们的意思。
后来荣国府要盖大观园,就把薛家挪了出来,安排住进了小戏子,薛家住的地方,是戏子的居所,你说贾政偏爱宝钗,相中她作宝玉嫡妻,做梦呢吧?
不过俗语说的:“脸皮厚,吃个够”,贾政不想让薛家接触内宅,耐不住薛家人贪呀,这梨香院“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了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院了。
按说,这个角门是给当年荣公安排的,毕竟王夫人现在的正房,就是贾母的住所,这条道是很私密的,一头通着外室,一头通着贾母这个正妻,平时可能只有荣公一人用。
而且这条通道是相当长的,不然也起不到隔绝外室的作用,但人家薛姨妈母女不怕走大了脚:“每日饭后、或晚间,薛姨妈便过来,或与贾母闲谈,或和王夫人相叙。宝钗日与黛玉、迎春姊妹等一处,或看书着棋,或做针黹……”
荣国府就这样在薛家人的搅和下,日渐沾染了外面的坏习气,最终走向呼啦啦似大厦倾的可悲下场……
贾政是想挡来着,但奈何王夫人猪油蒙了心,薛家的攻势挡也挡不住呀……
所以,贾政有没有把黛玉挡准儿媳,我们下次分析,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一开始就对薛家及宝钗有提防之心,决没有把宝钗当成宝玉嫡妻的打算,一丝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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