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鹿逐苔藓而栖，月光下萨满起舞。缓缓奔流的额尔古纳河穿透历史，带走一切人类的哀伤。我们在自然中相遇，也在自然中分离。在山谷中获得，也在山谷中失去。
这段话打动了我，便寻着一个清风拂面的午后，轻启了《额尔古纳河右岸》这本书的扉页。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
这句话是书本的开篇，来自鄂温克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
关于她这一生的故事，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坐在火塘旁娓娓道来。
在中国东北边境上
有一个称为额尔古纳河的地方
这条河是中俄界河
在河的左岸是俄国
河的右岸则是中国
生活在右岸附近的人们
居住在森林里
他们被称为鄂温克族
这是一个依靠打猎和驯鹿谋生的民族
在这个民族的部落里
拥有一个至今未解的世界之谜
那就是可医治疾病的萨满教
这个萨满教被称为东方最后的巫术
在这个民族，拥有着巨大的快乐和沉痛的哀伤。
他们依靠打猎为生，在捕获一头巨大的猎物后，大家就会聚在一起分肉吃、祭神灵、晒肉条，营地里满是快乐。而如若遇到冬季猎物较少的季节，则会依靠肉干度日。
他们过着迁徙的生活，因为他们唯一的运输工具和交通工具便是驯鹿。驯鹿在哪儿有苔藓吃，他们就跟着搬迁到哪儿。
在这个民族，不断地有新生命的诞生，也会有很多猝不及防的死亡。由于生活条件的异常艰难，导致着高出生率和高死亡率，让他们在快乐和悲伤中不断转换，岁岁年年。
在他们那里死去了人，都是风葬的。由萨满选择四棵挺直相对的大树，将木杆横在树枝上，做成一个四方的平面，然后将人的头朝北脚朝南地放在上面，再覆盖上树枝。
他们还处于物物交换的时代，商人们上山给他们送来酒、面粉、盐、棉布、子弹等东西，他们交换给商人的则是鹿茸和动物的皮张。
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大自然的馈赠，穿的是动物的外皮或者用植物的汁水煮染的布，吃的则是猎物或者野蘑菇，住的是用树木搭建而成的“希楞柱”，出行则是依赖驯鹿。他们日常喝着桦树汁和驯鹿奶，还有泉涧清水，日用品则是用着桦树做成的皮桶、盒子和船等等。
他们偶尔会开心地聚集在一起喝酒吃肉、唱歌跳舞。无论什么季节，只要营地上燃起篝火，人们便会在夜晚时手拉着手跳舞。
我这一生见过的河流太多太多了。它们有的狭长，有的宽阔；有的弯曲，有的平直；有的水流急促，有的则风平浪静。
她有几个关于爱情的故事。
伯父和父亲同时喜欢上了母亲，由于他们谁都不肯让步。最后祖父只能让他们比试箭术。伯父一定是在最后的时刻，不忍心看到父亲失望的目光吧，所以他把箭射偏了。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父亲赢得了母亲。父亲和母亲在一起后，经常会在深夜制造出风一样的声音，风声中夹杂着父亲的喘息和母亲的呢喃。他们生了4个女儿和1个儿子。而其中3个姐妹均因为意外去世，最后剩下“我”和弟弟鲁尼。
后来父亲也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他走了以后，伯父仿佛变了个人。搬迁的时候，伯父喜欢跟在母亲身后，我想他是想偷偷看母亲的背影吧。而他们的情感在我们氏族是不允许的，鄂温克族人的习俗是兄长不能娶弟媳为妻，所以我们一直抵制着伯父和母亲的情感。我们看似维护着氏族的规矩，却熄灭了他们心中的火焰，后来母亲和伯父先后郁郁而终。
那是最缠绵的一次亲昵，也是最长久的一交亲昵，我的身下是温热的碱土，上面是我爱的男人，而我爱的男人上面，就是蓝天。而我的身下，也流淌着一条河流，那是女人身下独有的一条暗河，它只为所爱的男人涌流。
“我”的一生，拥有两段爱情，都是在大自然中相遇，也都是在大自然中分离。
那是我第一次在森林里和家人走散，风餐露宿了好几天后，头发散乱，上衣也因遇到黑熊后而惊恐丢失，脸颊和上身被刮伤或被蚊虫咬伤。
在我饥肠辘辘和惊恐万分的时候，遇到了我的第一任丈夫，他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就萌生了娶我的念头。
结婚的那个晚上，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制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强劲风声，我为他生了两个儿子。
后来，他却因为被迫接受日本人的封闭式集训而劳累过度，在骑着马去寻找驯鹿的途中睡着并冻死了。
他永远的离开了我，我也因为悲痛过度而失去了我们还未出生的女儿。
后来起了一阵风，天上的月亮还是老样子，可是水中的月亮却起了满脸的皱纹，好像月亮在瞬间老了。真正长生不老的是天上的东西，人间的事物不管有多么美，它都是短命的。
我的第二任丈夫是一个氏族的酋长，在二战的时候，他受苏联红军之命，率领部族的人追踪那些迷路的日本逃兵。
我在贝尔茨河畔遇见他的时候，已经单身了二十多年的他，沦陷在我的眼睛里。
十多天后他帮我找着了我前夫失散的弟弟，带着他回来时突然向我求婚。
后来我才得知他的前妻因难产而去世。我们生了一个女儿，并相依相守，直到暮年。
可命运总是这么爱捉弄人，后来他因为不小心招惹了黑熊，被黑熊给害死了。
姑姑说：你爱什么，最后就得丢什么；你不爱的，反而能长远地跟着你。
这些爱而不得的故事同样发生在我的其他家人身上。
弟弟和姑姑的儿子同时喜欢上了路过我们这里的妮浩，弟弟既英俊又勇敢，他公开向十三四岁的妮浩求婚，并在妮浩的父亲以她年龄太小而拒绝后，弟弟跟着一起去了他们那儿。
兴许是被弟弟的诚意打动了，几天后他便娶到了妮浩。
表弟则因为一直喜欢着妮浩，在姑姑要强行给他安排婚事后上吊自杀。
火塘里的火一旦暗淡了，木炭的脸就不是红的了，而是灰的。我看见有两块木炭直立着身子，好像闷着一肚子的故事，等着我猜什么。
还有几个关于宿命的故事。
我的姐姐发高烧时，尼都萨满为她跳神，让一头驯鹿崽代替她去了黑暗的世界了。
那只灰色的母鹿不见了自己的鹿崽，它的眼里充满了哀伤。
过了几年之后，在迁徙的时候，姐姐之前常骑的驯鹿突然不肯给她骑了，这时那只母鹿自动走到姐姐身边 ，温顺地俯下身，姐姐便骑了上去。
不承想，姐姐在迁徙的途中睡熟后从驯鹿身上掉下去，在睡梦中被冻死了。
母鹿的鹿崽代替姐姐从这个世界消失，如今姐姐从母鹿身上去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有关于宿命的故事，是关于我和第一任丈夫之间的。
我和他在一起的前三年都没有怀孕。
后来在一个春天里，我跟他出去打猎。
当他正要对一只大水狗下手的时候，被我制止了。
我想那四只小水狗还没有见过妈妈，如果它们睁开眼睛，看到的仅仅是山峦、河流和追逐着它们的猎人，一定会伤心的。
我们放过了他们。
而就在这之后不久，我的肚腹中就有了新生命的气象。
你去追跑了的东西，就跟用手抓月光是一样的。你以为伸手抓住了，可仔细一看，手里是空的！
年轻的弟媳妮浩做了萨满后，多次救人，但是却接二连三地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妮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但是每次在危难面前，她还是会奋不顾身地去救治濒死之人，哪怕是别人眼中的坏人，她也会全力为他跳神。
妮浩失去了三个孩子，以至她的第四个女儿贝尔娜后来逃离了部落，因为她知道她的母亲是神圣的萨满，在母亲救人的时候，去黑暗世界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如果这注定是宿命，弟弟鲁尼和弟媳妮浩则背负着太多的不能承受之痛。
最后一个游猎民族的、以放养驯鹿为生的敖鲁古雅的鄂温克人的故事快结束了。
后来新中国成立了，帮他们盖好房子、建好村子，搬迁到由政府安排的地方开启了全新的生活。
时间就像河流一样奔流不息，生活总是要往前走的。
只是，他们这一代人，实际上是新生活的边缘人。
他们或许只是历史长河里的一个句号，而他们的子孙后代则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新的标点符号，融入在生生不息的新篇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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