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好像飞机场，在我们成年以后，还常常飞回来加油。 ——【俄】帕斯捷尔纳克
01.就是因为有你，老师的偏头痛才一直不见好。
“祖传跌打酒，早中晚三次，保证一个星期后，淤青退散红肿消除！”秦星手脚麻利地收钱，给药。
只要有球赛，秦星就背着她的两个大帆布包坐在操场的石阶上开始摆摊，左边是跌打酒和膏药，右边是矿泉水和运动饮料，生意火爆到全校同学都知道高一五班的体育委员是“校医”。
十六岁的秦星，头发短短，雷厉风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是数学成绩却烂到老师都发愁。
“这不能怪我，一定是我们家基因不好，我爸数学就不行，至今算盘口诀都得一边念一边打……”秦星在粉笔头中抱头鼠窜，缩回了最后一排。
“秦星你再贫嘴，就叫你爸来办公室！”数学老师哭笑不得。
“哦，也好，上次我爸还问老师的偏头痛好些没，还不见好，就给您针灸了。”秦星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嘻嘻笑道.
“就是因为有你，我的偏头痛才一直不见好。”数学老师捂着额头坐在椅子上，“从明天开始，江海同学你帮秦星补习一下。”
“我拒绝。”原本趴在第一排睡觉的男生，缓缓抬起头来，稚气的脸上充满了不屑，细长的双眼冷冷扫过秦星，吐出了三个无情的字眼。
“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而且江海，你也应该多和同学沟通玩耍，别总是一个人闷着。”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真是操碎了心。
“真的？太好了！江海同学，以后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姐姐罩着你。”秦星笑眯眯走过来，豪气地拍拍江海瘦弱的肩膀。
江海是班上最小的学生，因为成绩好，跳过两次极，今年才刚满十四岁。
他冷冷晃开秦星的咸猪手：“你这么平，拿什么罩别人？”
秦星脸一红，怒道：“胸不平，何以平天下！你懂什么！”
江海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容，一字一顿道：“愚蠢的地球人。”
“老师先走了……同学之间要相亲相爱，不要吵架……我的头好痛……”数学老师揉着太阳穴，白了他们一眼，一脸痛苦地扶着墙走了出去。
02.愚蠢的地球人，关你什么事。
“这是什么？”江海盯着桌上一包被捆得小巧可爱的药包。
“学费啊。”秦星拉着椅子坐在他身边，“因为你坐第一排经常吃粉笔灰，还咳嗽，所以给你开了一些清肺的药。”
“拿开。”江海拉起庞大的校服领子盖住自己的头，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你黑眼圈很严重，晚上失眠吗？我可以给你带一些安神的糖果，我爸爸熬的，无任何添加剂和副作用哦。”秦星眨着大眼睛，修长的睫毛像两只活泼的小蝴蝶。
“闭嘴。”江海从臂弯中发出闷闷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江海抬起头来，秦星正趴在桌子上做作业，眉头皱得像一只苦闷的小猫咪。
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抢过她手中的原子笔，哗哗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这条线下来……套用这个公式算面积……还有另一种方法，用这个公式一样的道理，背熟了公式，全部套进去就可以了……这么简单的问题……”
秦星张大嘴，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江海别开脸，微微红着耳根子，把原子笔丢给她：“真是愚蠢的地球人。”
说罢，收拾好书包，走出了教室。
夕阳从教学楼外照进来，满室的金光，尘埃在光影中飞舞，江海的背影逆着光，突然就照亮了秦星的眼睛。
从这以后，江海每天都给秦星讲三道典型的数学题，不多也不少，刚好半小时。
秦星偷偷在他抽屉里塞中药糖果，那些糖不知道他是吃了还是丢了。
周五的晚自习放学后，已经九点半了，秦星关好门窗走进女厕所洗了一把脸，却听到了一些动静。
“喂，你拽什么拽，让你考试把卷子拿起来给我看看而已，你又不会少一分！”
“听说你跳级哦……跳来看看……”
“你给我老实点儿！下次再敢这么嚣张，看我怎么收拾你！”
推搡的声音夹杂着几个男生的笑骂声。
秦星站在门口，冲着男厕吼道：“你们几个讨厌鬼再欺负人，我就告诉老师！”
笑闹声，突然安静了下来。
江海抱着一沓书一脸平静地走出来，淡淡看了秦星一眼，走下了楼梯。
“江海！”秦星捡起他遗漏的一本书，追了下去。
天花板上，飞蛾围绕着白色的灯泡，扑腾着，撞击着，然后一只只跌落。
江海躲开飞蛾的尸体，加快了步伐。
“我明天就报告老师，让他们给你道歉！”秦星拼命追着，江海却越跑越快。
“少管我！”他突然回头，红着眼圈大吼道。
秦星屏住呼吸，傻傻站在了原地。
这个夏夜，喧闹的校园逐渐安静了下来，香樟树的气味铺天盖地。
江海的家，位于城南一片高档住宅区，那里从来只有高档车辆出入，路上看不到一丁点的垃圾，道路两侧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绿化带和四季变着花样盛放的花朵。
江海的父亲是铁路工程师，长年累月在非洲出没，母亲做进出口贸易，一个月有二十天在香港，这个庞大豪华却冷清的家中，只有保姆照顾江海的衣食住行，而他与父母的见面方式是早晚的视频电话聊天，汇报一天的学习生活。
无人知道江海怕黑，他的卧室是蓝色海洋风，天花板上是闪烁的夜光星星，壁纸是蔚蓝的大海和帆船，他经常梦见自己在一片孤舟中荡漾，而他的小船却怎么也上不了岸。
而天花板上那些闪烁的小星星，偶尔也会让他想起秦星那张笑起来就傻乎乎的脸，大大的眼睛，会变成弯弯的月亮，鼻子会微微皱起，两个圆溜溜的酒窝，整齐的牙齿像沙滩上的小贝壳，每一颗都装满了善良的秘密。
这天晚上，江海埋在枕头中大哭了一场.
他不知道，同一片天空下，一个十六岁的小女生打着手电筒缩在被窝中，好奇地翻开着他遗落的那本康·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金蔷薇》。
03.十五岁男生的温柔
对于江海而言，最讨厌的就是长跑测验。
考试前的一个月，他每晚都会在操场上一圈圈艰难地狂奔着，秦星在圈外缓缓跟着，手里捏着矿泉水瓶。
“不要你管！”倔强的小男生照样臭着脸，维护着自己小小的自尊心。
“不行，如果你猝死，我这个体育委员是要负责的！”秦星满头大汗，短短的头发黏在额头上，一脸的责任感。
他瞪她，冷哼一声，突然加快速度把秦星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个夏夜的天空，有好多好多的星星，像是谁打翻了亮晶晶的宝石，微弱的光照耀着操场中两个小小的影子。
好容易熬到了寒假，秦星死皮赖脸地约了江海去放烟花，等了半个小时，裹着黑色羽绒服，戴着黑色毛线帽的江海才才臭着一张脸慢悠悠地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秦星，你脑袋不疼吗？”江海难以理解秦星竟然可以把书包带勒在额头上。
“头骨，是人体最坚硬的结构，所以背包这样的重担，就交给额头君吧。”
“错了，是牙齿。”江海无情地纠正她的错误。
天上飘着细雪，白茫茫的世界只隐约听得到此起彼伏的焰火声。
“我带了好多呢！”秦星把书包中的各种鞭炮烟花全部拿了出来，刚一抬头，脑门就被落下来的残余火药崩了一个大包。
“好痛！”秦星捂住额头哇哇惨叫了起来。
“真是够笨的。”江海叹了一口气，把重重的包背在肩头，拉着秦星冰凉的小手，一步步往回走。
“会毁容吗？”秦星一边擦鼻涕，一边抹眼泪。
江海把手套脱下来，戴在她冰凉的小手上：“对你而言，毁容这个词是不存在的，因为你本来也不是漂亮的女生。”
“喂！”秦星的少女心瞬间被冻结。
江海买了两根冰棍，一根敷在秦星的脑门上，一根塞进自己嘴里，完全不管秦星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分班了，成绩有没有好一点？”他轻轻拍掉她头发上的小雪花。
两人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整个世界安静成了一片沉默的白，萧索的冬把公园埋葬成了一片神秘的荒原。
“嗯。”她点点头，好像疼痛减轻了不少。
“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他握着她的手，拿开冰棍，看着她额头上的包，“唔，消了一些了。”
虽然隔着厚厚的UGG手套，但秦星似乎还是感觉到了他指尖冰凉的温度。
“没有……高三再说吧。”她有些紧张。
“秦星，你这是虚度光阴，浪费青春。”他把冰棍丢进垃圾桶，又把头上的帽子摘下，用力罩在秦星的脑袋上，大大的男士帽子盖住了秦星那双好看的大眼睛。
“不管我是否虚度，光阴都会过去，不管我怎么节约，青春也会溜走。”秦星死鸭子嘴硬。
她太清楚自己的属性了，这样平凡的小姑娘，注定了没有水晶鞋，没有长辫子，也不是睡美人，别说一粒豌豆了，就是被褥下一块鹅卵石她都睡得着。
“也是哦，愚蠢的地球人。”在这个智商140的男孩眼中，这个笨笨的女生真的只是个愚蠢的地球人。
秦星被帽子盖住了眼睛，只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她额头轻轻碰了碰，然后扶正了帽子，江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大手像灌篮一样，在她脑袋上轻轻按了按——
“小星星，你要加油。”
04.最美的离别，是青春的再见。
高中岁月像飞速行驶的小船，还未看遍两岸风景，就到了终点的码头。
淹没在题海中足足一年后，秦星终于熬过了高三最艰难的日子，多亏了江海的补习，她的数学成绩估分好歹是及格的，考取一个不错的二本大学应该不难。江海已经拿到了国外好几所名牌大学的offer letter。
此时的校园炸开了花，高三的教学楼漫天飞舞着撕碎的教科书，一页页的纸承载着这一年的巨大压力，纷纷飞向了操场。
秦星喜极而泣，哭坟似的往楼下一页页撕着可恶的数学书，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受它的奴役和压迫了！
江海倚在隔壁班的门口，一脸冷静：“秦星，我劝你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万一考砸了要复读，你还得重新买。”
秦星扑上去，作势要和他拼命：“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
江海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微蹙双眉，盯着秦星那双大大的眼睛，缓缓吐出了六个字：“愚蠢的地球人。”
秦星红着脸，在他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你厉害！外星人！”
说罢，转头趴在阳台上继续看漫天的教科书“飞雪”。
“幼稚。”傲娇江海撇嘴吐出了两个字，潇洒离去。
秦星转过头去，怔怔望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惆怅的表情，却在下一秒又笑了。
就算明知道数学难得头痛；需要起早贪黑的上学；被班主任抢走漫画书；没有早恋的机会……我们的高中遗憾那么多，却还是愿意，一成不变的，再来一次！
因为有些话，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毕业典礼。
校长废话，主任废话，唯有江海的学生代表废话不多，三言两语言简意赅，在女生掀翻天花板的掌声中终于结束了。
桌椅上以自助餐的形式摆满了食物和饮料，秦星狠狠灌了一口可乐，冲上去，咬着牙，紧闭双眼，拉住江海的手，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等等……手的质感怎么不对？这又短又粗的手指头是谁的？！
秦星猛地瞪大眼睛，却看到自己拽着语文课代表的手，而江海不知何时早已凌波微步到了隔壁桌。
“同学……你不要这样，好多人看着……”课代表一脸娇羞。
秦星的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所有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对，对不起。”秦星结结巴巴地道歉。
课代表满脸的青春痘印，凹凸不平像月球表面，死死拽着她的手：“不过……我妈说毕业了就不算早恋了……”
“你给我放手，放手！”秦星一个斜推，课代表惨叫着直接飞了出去。
夜里，秦星颓然地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成了毕业典礼上最大的笑话。
突然，枕边的手机响了，她无精打采的喂了一声。
“听说你今天给你们班语文课代表告白了？”江海一贯懒洋洋的声音似乎在笑。
秦星结结巴巴道：“我……其实……不是……那个……”
“虽然知道你审美不怎么样，但是烂成这样，还是让我蛮吃惊的。”江海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秦星懊恼地捶着枕头：“我才不喜欢他，认错人了嘛！”
江海轻笑：“哦？那原本是谁？”
秦星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轻声道：“一个猪头。”
手机那头的呼吸，突然就顿住了。
“明天一起去公园打篮球吧。”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那头才传来江海难得温柔的声音。
翌日，秦星走到公园时，江海的手臂轻轻一抛，刚好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满头大汗的他转过身来，冲她笑了笑，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的他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瘦弱的少年，而她却依旧是那个短头发的平凡小姑娘。
听说蝉展翅飞翔之前，需要在泥土中蛰伏好几年，才有破茧的一天。
江海就是那只蝉，如今，他已经强大的可以飞翔到任何地方了。
秦星知道，就算他们注定了会各奔东西，但是这个十八岁的夏天，她依旧愿意赴这个好朋友的约，只为看他打一场单人篮球。
运球，跳跃，灌篮——
这一连串流利的动作像一帧帧的慢镜头，永远印刻在了秦星的脑海中。
天边雷声滚滚，夏天的雷阵雨如约而至。
两个人狼狈地狂奔在豆大的雨点中，虽然躲进了凉亭，却还是淋成了落汤鸡。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任身上的雨滴在脚下氤氲成潮湿的花朵。
秦星不敢说永远，也不敢说喜欢，只是与江海静静的，肩并着肩，看着外面大雨倾盆的世界，看着绿叶，看着落花，还有天边偶尔轰隆的雷声。
江海的理想是华尔街的金融精英，而她只想开一家中药铺，主治跌打损伤。
他有他的海阔天空，她有她的小桥溪流。
十八岁的秦星，愿意祝福十六岁的江海，愿他的未来朗朗晴空，一帆风顺。
离别时，秦星的头上顶着江海的擦汗毛巾，一双哀伤的眸子看着他黑白色的篮球鞋，低声问道：“知道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吗？”
江海摇摇头，大手认真地擦拭着她湿漉漉的短发。
“甘愿做配角。”秦星轻轻扯下毛巾，仔细叠好，放在他的掌心中。
“不，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人生的主角，何必要去别人的生命中做配角。”江海握着毛巾，不解地看着她。
秦星沉默的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但是江海，谁人可以在你面前做主角呢？
05. 她是夜空微弱的星星，他是遥远深邃的大海。
秦星的大学生涯没有任何惊喜可言，她依旧留着一头标志的短发。热闹的节日，室友们都去约会了，只有她坐在电脑前，百无聊赖地写着关于止咳糖浆小姐的微博。
偶尔有江海的消息，也无非是他在英国的风光岁月。
看旧时同学们口口相传他那些了不起的事迹，继而感慨自己浪费了青春时，唯有秦星，怀揣着一份不敢与人共享的秘密，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秦星经常梦见十八岁的那场大雨——他们的青春又何尝不是一场大雨呢，江海早已撑着伞离去，而她却还在雨中徘徊，走不出的是她，在回忆中淋雨的是她……而青春，却早已经远去了。
高中那三年，曾与他走过的漫漫长路，都成了漫天的星空，它们曾汇聚成银河，他们却没有。
那本厚厚的错题集，秦星一直舍不得丢，宝贝似的锁在柜子中，偶尔拿出来翻一翻，也是想起他洁白修长的手指，捏着原子笔，以可怕的速度算出一道几何题，还是三种算法。
秦星明白，那些念念不舍的过去就像过期的信笺，邮差忘记了投递，而她忘记了盖上记忆的印章，那些历历往事，皆被封存在了这个世界最孤独的邮筒中。
或许，喜欢他本来就是一个荒唐的错误。就像毕业典礼上，她太过紧张，而拉错的手，告白错的人。
大二寒假，秦星攒够了钱，报了一个旅行团。她在喧闹的机场兴冲冲给江海打电话，那头却淡淡地说：“刚回国，在上海，这边有个实习的机会。”
江海后来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只是拖着满满一箱子中药和土特产，站在人潮汹涌的机场，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
导游带大家去参观剑桥大学，还在剑河上划船，秦星却被凶悍的天鹅啄下了水，狼狈落水的瞬间，她突然有点感谢上帝，幸亏江海不在这里。
从那以后，止咳糖浆小姐的微博都带着淡淡的忧伤，但也不妨碍她勇敢地把自己落水瞬间的照片PO上去与粉丝们共享。
江海的微博依旧更新得很勤，他的生活永远丰富多彩。
当他在沙漠中顶着烈日骑骆驼时，秦星在空手道班被一群小孩围殴。
他在美国空旷的公路上，开着吉普车，放着喧闹的摇滚乐时，她在大雨的街头，顶着书包，狼狈地招车，却被溅了一身的泥水。
她假期兼职给广告公司写文案，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却躺在一片灿烂的星光下，微笑。阿塔卡马沙漠的夜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因为那里有满天繁星，仿佛整个银河都镶嵌在了上面，美得那样的惊心动魄。
……
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地球，呼吸的却不是同一片空气，他们看到的是同一轮太阳，同一轮月亮，却是不同的时间。
秦星与江海，是如此的不同。
她是夜空微弱的星星，他是遥远深邃的大海。
06.谢谢你，喜欢我。
喧闹的包厢中，高中同学会开得如火如荼。
有人聊到江海，说他似乎和班花在一起了，班花的Facebook上PO了一张照片，和江海在唐人街过圣诞节。
秦星的杯子，哐当一声就落在了地上，滴溜溜滚了好远。
小丸子突然神秘的凑到秦星耳边：“杜维明暗恋你哎，当初他好歹也是班上前十的帅哥啊。”
“咱们文科五班，一共就十个男生！”秦星用抱枕堵住她的嘴，死命地压。
杜维明是个傻乎乎的高个儿，举着一朵娇艳的玫瑰花走向秦星时，周围咔咔咔一堆闪光灯亮了。
秦星正苦哈哈地握着话筒，一脸专心地唱着哀伤的情歌——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线
以为在你身边
那也算永远
……
杜维明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秦星握着话筒，瞪大眼，整个人都僵住了，音响中伤心的副歌刚刚响起——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这场现场直播的告白，被拍成照片和视频，传上了年级的QQ群和朋友圈。
秦星双手捏着话筒，局促地站在彩灯摇曳的包厢中。
周围那么多的闪光灯、笑声、掌声都变成了安静的黑白，只有那首歌淡淡的旋律化作了彩色的绳索，一点点把她捆成了一个可笑的木乃伊。
“谢谢你喜欢我。”她轻轻放下话筒，走出了包厢。
那首歌，其实是唱给江海听的。
她与他的一切早就该翻篇了吧，就像没人会在在KTV唱同一首歌，她不能厚着脸皮霸着歌不放，只能放下话筒，因为下一首歌，开始了。
——江海，我的人生……也必须要切歌了呢。
07.其实你也可以照亮他的人生。
深夜的校园，万籁俱静，秦星翻进了树仁中学中。
亮着灯的操场，空无一人，只有她屏住呼吸，一本正经的打完了一整套太极拳，把心中所有的积郁都在汗水中蒸发了出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进了操场，秦星以为是保安，没有搭理，只垂头丧气地喊道：“马上就走。”
她垂着头，如一只丧家犬，却不料那个人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秦星以为在做梦，产生了幻觉，揉揉眼睛——
对面的那个人穿着白T恤，牛仔短裤，一双不羁的人字拖。
“好像错过了什么？听说你被告白了？虽然没赶得上同学会，但是也有幸看到了现场直播。”他修长的双手插在裤袋中，一副刚从夏威夷度假回来的悠闲模样。
秦星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但偌大的操场被人造草坪扑得严严实实，她狼狈不堪，却又无路可逃。
“如果不是为了让你看到我的生活，我干吗要写那个无聊的微博。止咳糖浆小姐。”原来江海，什么都知道。
秦星张大嘴，吓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你觉得我会猜不出你这个无聊的家伙吗？4月1日愚人节，一个男生给你告白。9月27日，你和一个男生跳交谊舞。11月20日，你和一个男生约会，故意吃太多把别人吓跑……”
江海拿出钱包，打开，里面一张泛黄的照片，他搭着她的肩膀，笑得很含蓄，而她，紧张得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那是十八岁的秦星和十六岁的江海。
“我对别人说，这是我的女朋友。”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这个清秀英俊的少年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已然有了大人的模样。
他修长的手臂搂过她的肩膀，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我回来了，小星星。”
她一直在照耀着他，从他十四岁那年，还是个瘦弱少年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发光了。
星星就算光亮微弱，也是可以照亮一片江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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