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世骥《在中央军委教育训练委员会工作的日子里》之十八
原创 郑世骥
这次对越自卫还击战，是我军在抗美援朝战争和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之后，规模最大、参战人数最多的一次作战。其特点是：
（一）地形、气候特殊。作战地区均为山岳丛林地，山峦起伏，山高坡陡；沟深谷狭，路少人稀；河溪交错，水深浪急。加之，战区为亚热带气候，雨水特别多，植被种类多，生长旺盛，到处草深林密，影响观察、射击和部队机动。我军为异国作战，暴露在明处，敌人则隐蔽在暗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战场上突如其来的情况屡见不鲜。战士们形象地说，这次打仗“不见（敌人）就不见，一见（敌人）就面对面”，随时都可能与敌人遭遇，很难掌握战场主动权，给部队作战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新情况、新问题。
（二）作战对象特殊。我军这次作战的对象，是我国曾经全力以赴、全方位援助的那个被称为“同志加兄弟”的越南。越军许多中、高级指挥官当年都是由我军培训出来的，有的是在我军院校培训，有的是我军专家去越南当顾问和教官。我们这些曾经教过的学生，了解并熟悉我军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懂得审时度势、敌变我变、机动灵活，成为我军既知己、又知彼的狡猾对手。因此，在我军自卫还击战打响之后，他们并没有急于将入侵柬埔寨、占领金边的主力部队撤回来，而是以原驻守在中越边境的三一六A 师、步兵第三师和三四五师等部队与我军交战。除此之外，他们在战场上使用最广泛的兵力大多是“青年冲锋队”（类似于我国战争年代的民兵、游击队），运用最广泛的就是我们教他的小群多路、“游击战”“麻雀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等战术。他们凭借着熟悉的山区环境和复杂的地形地貌，与我军周旋。
（三）有些传统战法和习惯做法受到挑战。比如，夜战是我军的传统战法，在过去战争年代和抗美援朝、中印边界自卫反击作战中曾发挥过重要作用。我在调研中发现，部队在这次作战中夜间战斗较少。因此，我在本文初稿里，最先是把没有充分发挥我军夜战传统，写在存在问题和经验教训里的。后经仔细考虑，反复斟酌，感到这样不妥。我军这次是出国作战，战区为热带山岳丛林地，地形既复杂又生疏。加之，部队还缺少战区大比例尺地图，官兵白天行动有时还迷失过方向，夜间行动情况更复杂，遇到的困难更多。打仗讲究审时度势，从实际出发，机动灵活，敌变我变，做到“有什么情形打什么仗，遇到什么敌人打什么仗”。这次作战倘若不顾战场情况的这些特殊变化，依然搬用战争年代的传统战法，肯定要吃大亏。
我反倒认为，我军这次夜间作战少，不但不应算什么问题，反倒是适应战场新特点的应变之策，应当肯定才是。过去打仗夜间是我们的天下，而这次作战白天则是我们的天下。我军完全可以在摸清敌情、瞅准目标的前提下，充分发挥白天能见度好，便于组织指挥、便于协同作战、便于通信联络这些良好条件，集中优势兵力、火力，对前沿坚固防御之敌发起猛烈攻击，以干脆利索的歼灭战，迅速突破敌人的防御阵地。打到敌人的浅近纵深之后，敌人已无坚固防御工事，防御相对薄弱，继续发挥白天组织战斗的有利条件，还会越打越顺、越打战果越大。而到晚上则加强警戒，让官兵好好休息、休整，以利第二天再战。我在五连蹲点期间，战士们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给我讲了许多战斗故事。他们说，这次作战几乎没有打过夜战。白天打仗敌人看得清，目标瞅得准，指挥联络也方便，连队越打越有经验，越打士气越高。
另外，对我军来说，这次毫无疑问是正义的自卫还击作战；而对越南来说，则是一场民族战争。我军战争年代实行的优待俘虏政策，这次就受到挑战。有的战士背送受伤的俘虏去战地医院，护士给俘虏治疗打针，都曾遭俘虏的行凶、袭击而受伤害，教训极其深刻。这在以往国内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甚至抗日战争都很少见。当年，这些俘虏被俘后，把我军当做救命恩人，经过“两忆三查”等感化、教育，立即就掉转枪口冲向敌阵，有些人还成为战斗英雄。因此，今后若再有类似自卫还击作战，务必要教育官兵以此为戒，提高警惕，时刻做好防备，千万不能有丝毫麻痹大意。
在这次作战中，越南用我们曾经教过他的人民战争、全民皆兵理论，反过手来对付我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我军车辆抛锚后，在驾驶员下车修理时，有的越南小孩就凑到跟前，战士还以为他们在看热闹，也没有任何防备。他们趁战士修车不注意，扔颗手榴弹就钻进竹林跑了。类似的情况时有发生，让官兵防不胜防。今后倘若再有自卫还击作战，要教育官兵必须时刻保持高度敌情观念，防备万一。要在实战锻炼中不断学习，吃一堑，长一智，学会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研究战争，这样才能始终处于主动地位。
四是作战时间有限。我国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一开始，就向全世界公开宣布，我们不要越南的一寸土地，但也绝不容许别人肆意侵犯我国领土。我们要的只是和平安定的边界。在给予越南侵略者以应有的还击之后，中国边防部队将严守祖国的边界。这就明确告诉全世界，我们这次是短时间的边境自卫还击作战，达到目的便会见好就收。我军从2月17日凌晨打响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第一枪，到3月5日我国政府宣布全线停火，再到3月16日参战部队全部撤回国内，前后仅一个月时间。战士们都说，初上战场打第一仗时，由于情况不熟，没有经验，对怎么打仗心里确实没有底，仗打得不太利索。经过十多天实战锻炼，很快就打到敌人防御薄弱的浅纵深了，才刚刚尝到打仗的“甜头”，越打越顺手了，中央军委就下令停火、撤军了。大家都感到不过瘾、不解气！还感到有点窝囊！要是军委下令继续往纵深打，我们一鼓作气打到他的首都河内都没有任何问题！每每说到这里，官兵们都会高兴的开怀大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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