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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正国、陈书明|对中国乐器丝弦声韵的再认识

芯弦为钢丝,中间缠丝弦,外层缠尼龙的钢丝尼龙弦

,外层缠尼龙的钢丝尼

一、钢弦替换丝弦的
“进化生存”与“文化割裂”

二、可以替换难以替代
——音源琴弦是乐韵之魂
半个多世纪前的“钢弦风暴”可谓是在“天时、地利、人和”中应运而生。虽然钢弦的金属声韵与丝弦声韵差异明显,但缘于乐器的结构形制没有根本性改变,从而保证了各种弦乐器“基础音色特征”的美学印象不变,至少不会把二胡听成板胡、琵琶听成柳琴。而钢弦明亮的音色和稳定的音质,正是时代精神和器乐发展所需要的“强音”,舍弃点“丝韵”也不足惜。

然而,相对钢弦的金属之声而言,“道法自然”的丝弦情结已在人们心中盘桓了两千多年,其中蕴含着人们对那种温润、自然、宽松、沧桑等“天籁”色彩的审美认知,那是一种建立在“礼乐正声”、天地大道等传统人文意义上难以磨灭的集体文化记忆,不可能一朝“失忆”。因此,在钢弦实验之初,就有在金属芯弦之外加缠蚕丝、尼龙等工艺,以期遮蔽一下“金声”而多留一分“丝韵”。另外还有参照丝弦制法的钢绳琴弦试制和应用,同样出于对丝韵的留恋。一些古琴、京胡等弦乐器的操弄者,甚至从未舍弃过使用丝弦。

50年代卫仲乐先生在上海电台,用丝弦琵琶录制的《阳春白雪》片段


所谓激弦而鸣,琴弦恰如弦乐器的“心脏”,钢弦替换丝弦好比实施了“换心”手术。虽然使得各种弦乐器在新时代环境中使得“存活”,但丝韵之“魂”的缺失,无论在弦材物质上还是文化心理上,都是钢弦“金声”难以弥补和替代的。即使从艺术多元化的理念出发,弦乐器的类别中也应该让丝弦“魂归故里”,占有那无可替代的一席。

日本筝与电音的碰撞《Shape of You》 

50年前的丝弦印象需要在新时代更新,50年前优化丝弦的“初心”更使我们没有理由拒绝在新时代重新认识和体验“老弦新韵”,听一听现在的优质丝弦——这复苏的弦乐器心脏“心音”如何。面对丝弦制艺的发展和不灭的“丝弦情结”,但愿民乐界能够“不忘初心”。

仿丝弦的合成化纤弦

不同丝弦颜色的古筝钢丝尼龙弦

四、丝弦声韵是传统音乐
可供比对的文化坐标

钢弦自20世纪中叶盛行以来至今依然“声”机勃勃,证明其自有历史抉择和文化价值的合理性。也有学者认为,钢弦时代已经过了半个多世纪,钢弦的品质、声韵也在不断优化,已经成为了一种新传统,也得到了大多数国人的认可,并已经适应了这样一种靓丽音色的审美体验,故而丝弦足可淘汰。

然而,文化渐进发展的规律和多元审美的需求,让中国弦乐即使在这钢弦时代也依然与丝弦文化“藕断丝连”,而且不乏“再闻丝声”的呼声。

实际上,两千多年的丝弦声也是不断完善地一路走来,到了20世纪初业已积累了相当高度的制弦技艺和文化底蕴。如今丝弦虽已“失声”多时,但幸好我们既有当年优质丝弦演绎的音乐作品资料尽可体验纯正丝韵,也有现代优质丝弦颇可比照。我们不妨以这两千多年积淀的丝韵高度作为参照坐标,看一看我们在“钢弦时代”一步步的发展,已经离“丝弦之家”有多远,走到了哪一个“文化驿站”,还将去向何方。同时,在“常回家看看”的时候,还可以探寻“老家”是否还有什么有益的、蕴含文化底蕴的“家风”“家训”可以适用于当下。

以琵琶一弦为例,早期钢丝外缠尼龙的琴弦还剩多少“丝味”?以丝弦制法合股而成的钢绳弦与蚕丝弦有何异同?当如今裸钢丝的“金石之声”,将丝弦琵琶那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玉珠”变成了“钢珠”,两者不同的审美体验又有多大的差异?

除了结果的比照,在琴弦发展方向以及相关理念等方面也颇可考量。比如借力科技对天然丝弦进行优化,其传统丝韵“还原度”如何,在稳定性及抗拉强度等“弱项”的改善是否已能够和钢弦媲美?借鉴传统丝弦制艺“合股”结构制造的钢绳琴弦,已经开始从数股向数十股实验,其声学品质与传统丝弦相比较后,是否能算作一条可行之路?民乐先贤能将丝弦乐器演绎得如此有滋有味,是否与丝弦特有的演奏技法有关?同一种乐器与丝弦或钢弦相配,在乐器制艺、乐器音质类型及乐器使用时段等方面有何关联?除了交响化之外还有各种器乐形式,民乐审美也有各种需求,那么,各具特点而难以互换的钢丝裸弦、钢丝缠弦、钢绳琴弦、传统和现代多样化的丝弦等,是否应该“平行发展”各得其所。

诸多比对并非仅仅事关琴弦,更使两千多年的丝弦文化走到今天成为一个文化坐标,可以让今人通过比对来考量当下和未来文化生态、审美理念、美学品味、艺术高度等发展的方向。

蚕茧

五、丝弦之声:专业院团学府
不该漠视的古乐遗音

多年来民乐界每每论起如何解读、了解传统音乐,总是感叹无法体验到宫廷、民间等古代音乐,只能在文献诗词、出土文物等古代资料中间接意会。甚至有的专家认为,从某种角度上说,中国就没有传统音乐,因为涵盖在传统音乐之内的古代音乐谁也没听过没看过。

然而,如果从积极的角度而论,我们虽然难得古代之“乐”,但毕竟可以从编钟、编磬等文物体验古代之“音”。尤其是绵延两千多年,撑起古代音乐半壁江山的弦乐器,其丝弦之音更是古乐不可或缺的特征性元素,蕴含着古乐之神韵。丝弦之音为我们提供了真切的古代音乐的“镜像”,为我们解读、研究古乐提供了文化思想倾向和音乐审美方向。

有大量的古代音乐研究依托古代文献和出土文物,而身边看得到听得见的古乐遗音——丝弦之声,却似乎被漠视了。解读古代音乐可以从遗存的出土文物和“非遗”的文献资料入手,若加上“非遗之声”的丝弦声韵岂不是更加“琴”真意切吗?

20世纪二三十年代金祖礼使用过的丝弦琵琶

仿百年前的丝弦琵琶

其实民间确有古乐研究的团体存在。他们严格依据唐代实物遗存数据资料进行琵琶、古筝等弦乐器复制,并张以优化的丝弦;他们整理古乐曲谱,体验扁平形制、仅数个音位的丝弦琵琶所产生的音效和表现力,体会丝弦之声在弹唱之时与人声相谐的感觉,同钢弦的金石之声有何差异⋯⋯他们的实验是试图用丝弦之声这把钥匙,打开通向古代音乐的大门。

丝弦琵琶探索者、林石城再传弟子蔡享钦的演奏片段

这无疑是一种有益的尝试,只是影响力有限。如果音乐专业的院团、高校能以历史发展和文化定位的高度深入其中,无疑具有重要的社会引领作用。假如弹惯了几十年钢弦琵琶的音乐学院老师能够从文化传承的高度,从头开始认真学习丝弦琵琶的演奏技巧,同时深入研究丝弦文化;假如在向学生介绍清代华秋苹《琵琶谱》的同时能用丝弦琵琶奏一曲谱中的《霸王卸甲》《月儿高》;假如民族乐团能够以据实复原的丝弦乐器组建丝弦乐队;假如音乐学院能够设立与古乐丝韵相关的专业学科⋯⋯这样的“愿景”接续的不止是隐遁半世的物质丝弦,更是续写了有声有色的丝弦文化和传统音乐文化的千年乐章。

许多珍宝都是在不经意的漠视之中变成了“非遗”,但愿多少年、多少代以后,“丝声弦韵”依然没有入列任何一级的“非遗”名录。

本文为2019年11月24日,在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举办“纪念华秋苹《琵琶谱》刊印200周年研讨会”上的发言,文中影音除日本筝视频外均由作者提供。

本文转载自人民音乐杂志

沈正国  上海大龢堂乐器文化工作室艺术总监

陈书明  《中乐图鉴》编辑

责任编辑  荣英涛

附录旧文一篇:

漫谈古琴琴弦系列(上)——《琴弦小史》

王宁 律和古琴研习社 2015-11-11

(一)

弹拨乐器离不开共鸣体和琴弦两部分。木材和动物骨骼容易得到,易于加工,是人类早期制作乐器共鸣箱的首选。而琴弦可用的材料无外乎皮革(皮绳)、动物小肠、麻(麻绳)和蚕丝(丝弦)。

古琴是中国最为古老的弹拨乐器,从文字记载看商周时期或更早就可能已经使用蚕丝打绳作为琴弦使用。殷墟出土甲骨“乐(樂)”字:为上丝下木,

从字形来看就是张丝于木。汉代桓谭《新论》有“削桐为琴,绳丝为弦”的记载。


“乐”字甲骨文

从先秦到唐宋,琴弦多为琴家自制。历代稍微大一些的琴学著作包括谱集均有对蚕丝琴弦制作细节的描述,并非遥不可及的难事。时至今日,也有极少数弹琴朋友自己种桑养蚕搓丝,以此为乐。

明清以來,随着工商业的发展逐渐出现了作为商品销售的丝弦。值得一提的是杭州回回堂,从明代开始其第一代主人李世英开始生产古琴弦,所造的弦叫“冰弦”(注:与今天的龙人“冰弦”不同,后文会提到),指定为内府贡品。直到清道光年间李家第九代孙李德孚殁后无嗣,导致断产。而后由其徒弟继续以回回堂为品牌生产琴弦,但质量大不如前,1939年最终停产。去年“回回堂”的商标被再次注册,不过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李家了。


“回回堂”丝弦商标及琴弦

回回堂停产后,在琴人无弦可用的情况下,吴景略先生曾指导过一家名为“振昌成”的作坊造弦。1941年11月8日张子谦先生在《操缦琐记》中写道:“振昌成所制弦已有八分成功,再事研究可瑧完善,景略指导之功不可没。”第二年琴弦造出来了,1942年9月1日,张子谦先生又写道“振昌成所制弦已相当良好,每付须新币廿四元,未免太贵,余购二付。”振昌成制弦未能经久。

1943年吴景略、张子谦、庄剑丞等琴家从古籍文献中取制弦之法,给予苏州弦工方裕庭以恢复古琴丝弦生产,所产丝弦定名为“今虞琴弦”。“今虞丝弦”由于原材料质量问题,生产时断时续,好在一直坚持到现在。至今方裕庭先生的弟子潘国辉先生仍在监制“今虞丝弦”。


“今虞丝弦”商标及琴弦

(二)

由于古琴丝弦的生产步履维艰,新材料和新工艺的实践在解放后也断断续续有些眉目。到1975年前后,上海音乐学院乐器厂在竖琴弦的基础上制造出了古琴用的钢弦。所谓古琴钢丝弦,是整根钢丝做弦芯,外缠尼龙,所以也叫钢丝尼龙弦。这种弦很像我们现在的吉他弦和小提琴弦。

上音古琴钢弦早期的制作者是乐器厂的赵俊仁师傅等,参与的古琴老师先后有吴景略、刘景韶等、林友仁、龚一先生等。后来乐器厂不同的师傅接手制造,也会再找弹琴人去讨论。由于不同的时段、不同弹琴人的要求,再加上进厂的原材料有差异(采用进口钢丝),上海音乐学院古琴弦的质量和规格一直是波动的。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可否认上音的古琴弦质量仍然曾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不过由于国有企业的产销脱节加之市场假货横行,同时钢丝材料进口渠道可能存在问题,上音古琴弦已经于2014年前后停产。上音古琴弦停产后一下子冒出很多钢弦新品牌,有些称是上音制弦师出来创业,这个是要打问号的,不排除个别是商业包装而已。


老“上音”钢弦包装

同样在七十年代吴景略先生还参与了上海民族乐器厂的古琴钢弦研制。当时上海民族乐器厂研制的古琴钢弦外层也是尼龙丝缠绕,但是里面不用整根钢丝,而是用的“钢绳”,也就是多缕很细的钢丝绞成的钢绳。这样可以减少琴弦震动的幅度,减轻音量,音色也较柔和。但始终没有形成气候,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题外话:小提琴琴弦也有羊肠弦、钢绳弦、钢丝弦之分,其中钢绳弦在广州乐器厂曾经生产过。笔者小时候曾经试过这种钢绳小提琴弦,当时总感觉琴音发哑,一度以为是琴的问题,后换成上音的钢丝琴弦后声音一下就明亮了。对古琴而言,原理是类似的。)

在上音钢弦研制成功以后,国内亦有一些企业开始生产古琴钢丝弦,其中比较有名的产品包括北京的星海牌、上海的敦煌牌,但因为各种原因都没做起来。值得一提的还是非公经济,1995年左右,上海音乐学院胡祖庭先生创建了“上海乐圣乐器有限公司”开始生产“乐圣”牌古琴钢弦,是较为成功的。


“乐圣”钢弦包装

近几年来,随着古琴热持续升温,古琴钢弦的需求量增长很快(预计2015年全国古琴琴弦总消耗量在三万到六万套之间)。在较为广阔市场刺激空间下,古琴钢弦品牌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但主要生产供应商还是集中在少数几家。目前市面上整体选料把控较好、产销规模较大的钢弦包括“龙人”、“乐圣”、“乐王府”等,琴弦规格上也已经开始细分。如“龙人”、“乐王府”的“标准”、“加重”规格,“乐圣”的“清和”、“中和”、“太和”规格。虽然“上音”钢弦离我们远去,但是更多的选择走入了我们的时代。


“龙人”加重钢弦

(三)

古琴琴弦创新发展上另一个很有意义的事情,是2008年前后厦门龙人公司研制成功了以人造纤维为弦芯(附着金属粉末)的复合琴弦。这种弦的质地比钢弦软,比传统丝弦硬。其克服了钢弦的金属声过重和余音过长的特点。相对传统丝弦而言又比较光滑,且制造成本相对低廉,量产稳定性好。这种琴弦后来被称为“龙人冰弦”。日本人早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就进行过蚕丝丝弦替代人工材料的研制工作,但当时的研究结论是需要对尼龙材料进行辐照以达到丝弦的音色,可操作性差。龙人公司则是走了一条新路,率先使复合古琴弦得到广泛的应用,“龙人冰弦”自2009年以来产销量稳步增长。


“龙人冰弦”

(四)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随着民族传统音乐观念再度复兴的思潮,不少前辈对于丝弦的使用推广工作再度走入大陆琴人的关注点。香港的苏思棣、黄树志先生、苏州汪铎先生、美国的唐世璋先生都为丝弦的发展推广工作不遗余力。特别是黄树志先生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研制的“太古琴弦”获得成功,这对于丝弦的市场培育发展推动很大。


“太古丝弦”

2010年之后,丝弦的供应更是加速发展。苏州出现了新品牌“吴声丝弦”,此外日本滋贺县的丸三桥本株式会社和京都的鸟羽屋株式会社也开始为中国古琴定制生产丝弦。2015年初笔者的低价普及型“中清丝弦”上市并开始规模供货。此外市场中还有大量新丝弦品牌在售,部分玩家的私人制作琴弦也在少量流转。预计2015年,全球古琴蚕丝丝弦总销量约在六千套到一万套之间。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古琴文化繁荣迹象。


律和古琴研习社

斫琴、造轸、研弦、教学



律吕人和,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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