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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仇英如何以《独乐园图》诠释司马光

本文字数3173字,阅读大约需要11分钟。已开启快捷转载,欢迎转载。

独乐园,北宋一代名园,因主人司马光而闻名后世。

关于独乐园,以前有发文详细介绍,可点击回顾:

☞司马光“独乐园”的来龙去脉

庭院虽不大,但因主人名气太响,北宋时期即有人为司马光的独乐园绘制园景图,后世也不断有画家以此为题进行创作或临摹。据说司马本人曾经亲自绘制《独乐园图》,可惜失传。

独乐园在宋元之际的战乱中被毁灭,园址荒废。

元、明两代,先后有文人墨客在独乐园旧址之上修建新的建筑。明朝不少丹青高手,慕名来到洛阳,用妙笔丹青表达追忆,绘制独乐园的四时美景,其中就包括了“明四家”中的两位,文征明和仇英。

他们也分别创作了《独乐园图并书记》和《独乐园图》,这两幅画作也成为后世描绘独乐园的最著名的两幅代表作。

文征明所绘的纸本水墨长卷,《独乐园图并书记》。

文征明画中景物更像山中景致,不像洛阳城中的庭园景致,与司马光所作《独乐园记》文字无法对应,略输一招。

相比之下,仇英所绘的《独乐园图》则不同。仇英这幅画卷也是根据司马光的《独乐园记》而创作,绢本设色长卷,纵32厘米,横12.9米,依次描绘了弄水轩、读书堂、钓鱼庵、种竹斋、采药圃、浇花亭、见山堂等七处景致,基本还原了独乐园的本来面目,它的画面是目前最符合司马光《独乐园记》文字记载的一幅。此卷现藏于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

仇英所绘的《独乐园图》完整如下:

请将手机横屏翻转。

以上为画心部分,纵32厘米,横5.18米。全画加上卷后的书法等,共横12.9米,现藏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

细节鉴赏

画卷起首就是弄水轩。画中一位儒巾袍服的文人雅士,就是司马光本人。他在此可以饮酒赋诗,放空心境。

司马光本人的原文是这么说的:堂南有屋一区,引水北流,贯宇下。中央为沼,方深各三尺。疏水为五派,注沼中,若虎爪。自沼北伏流出北阶,悬注庭中,若象鼻。自是分而为二渠,绕庭四隅,会于西北而出,命之曰“秀水轩”。

放大看,司马光确实是在玩水。

弄水轩

吾爱杜牧之,气调本高逸。
结亭侵水际,挥弄消永日。
洗砚可抄诗,泛觞宜促膝。
莫取濯冠缨,区尘污清质。

弄水轩,对应人物——杜牧之,即晚唐大诗人杜牧,字牧之,在此寓意不同流合污。

画卷再往左,到了庭园的核心之处,读书堂。司马光本人形象同样在此出现。

司马光的原文说:其中为堂,聚书出五千卷,命之曰“读书堂”。读书堂是整座庭园的正堂,也是书房,藏书甚多。

据说读书堂中,放置精善之书5000卷,又得宋神宗赐书2400卷,以资著述。伟大巨著《资治通鉴》即在此完成。

读书堂

吾爱董仲舒,穷经守幽独。
所居虽有园,三年不游目。
邪说远去耳,圣言饱充腹。
发策登汉庭,百家始消伏。

读书堂,对应人物——董仲舒,即西汉大儒董仲舒,在此寓意潜心学习。

读书堂往左,到了钓鱼庵。

这里出现的人物或许是更换了便服的司马光,也可能是司马光的著书助手。如果志倦体疲,则投竿取鱼。两位小童正在附近穿梭。

司马光的原文说:堂北为沼,中央有岛,岛上植竹。圆若玉玦,围三丈,揽结其杪,如渔人之庐,命之曰“钓鱼庵”。

没错,司马光正在垂钓。

钓鱼庵

吾爱严子陵,羊裘钓石濑。
万乘虽故友,访求失所在。
三公岂非贵,不足易其介。
奈何夸毗子,斗禄穷百态。

钓鱼庵,对应人物——严子陵,即东汉著名隐士严光,字子陵,在此寓意不慕富贵。

画面再往左,即为种竹斋。

种竹斋是司马光的消暑纳凉之所,这里有南北排列成一行的六间房屋,可以抵挡烈日。一身儒巾袍服,坐在榻上指挥仆人种竹子的文士就是司马光。几位仆人正在忙碌着,将一根根的种竹移过来,准备栽种在房屋左右,增加荫凉。

司马光原文说:沼北横屋六楹,厚其牖茨,以御烈日。开户东出,南北列轩牖,以延凉飕。前后多植美竹,为消暑之所,会之曰“种竹斋”。

主仆二人正在对话。

种竹斋

吾爱王子猷,借宅亦种竹。
一日不可无,潇洒常在目。
雪霜徒自白,柯叶不改绿。
殊胜石季伦,珊瑚满金谷。

种竹斋,对应人物——王子猷,即东晋书法名士王羲之第五子,王徽之,字子猷,在此寓意洁身自好。

过了种竹斋,就是采药圃。

司马光将大水池的东侧开辟为120格的小块,像棋盘一样,每一格里都种上各种草药,并挂上标识牌。北侧则在边长一丈的范围内种竹子,同样如平整的棋盘,再将竹梢压低,相互交织捆在一起,形成小屋的样子,前引夹道,两侧又种竹子,用藤本覆盖,四周另外种植木本药物作为藩篱,称为“采药圃”。身着儒巾袍服的司马光本人,躺在其中,特色而雅致。

司马光的原文说:沼东治地为百有二十畦,杂莳草药,辨其名物而揭之。畦北植竹,方若棋局。径一丈,曲其杪,交相掩以为屋。植竹于其前,夹道如步廊,皆以蔓药覆之。四周植木药为藩援,命之曰:“采药圃”。

这虎皮地摊牛,还有白色仙鹤来回走动,绝了。

采药圃

吾爱韩伯休,采药卖都市。
有心安可欺,所以价不二。
如何彼女子,已复知姓字。
惊逃入穷山,深畏名为累。

采药圃,对应人物——韩伯休,即东汉医生韩康,字伯休,在此寓意淡泊名利。

画面再往左,即是浇花亭。

司马光将药畦的南面辟为花圃,分作6栏,牡丹、芍药和其他花卉各占2栏,每个品种只种2株,能够让人认识花型花貌即可,不求多。花圃的北面搭建一座小亭,称为“浇花亭”。司马光静坐亭中,仆从们正在担水浇花。画家仇英在“浇花亭”的后面还画了一只探头探脑的白色仙鹤,观之恍如仙境。

司马光原文说:圃南为六栏,芍药、牡丹、杂花各居其二。每种止植两本,识其名状而已,不求多也。栏北为亭,命之曰:“浇花亭”。

浇花亭

吾爱白乐天,退身家履道。
酿酒酒初熟,浇花花正好。
作诗邀宾朋,栏边长醉倒。
至今传画图,风流称九老。

浇花亭,对应人物——白乐天,即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字乐天,在此寓意隐居自由。

浇花亭再往左,到了庭园的最后一处景致,见山台。

独乐园身处洛阳城内,虽距离城外山景不远,但因城内树木遮挡,常常看不见。于是将挖水池后的泥土堆筑成高台,在高台上建小屋,这样就可以望见洛阳城外的万安山、轩辕山,甚至是更远的太室山了。

司马光原文说:洛城距山不远,而林薄茂密,常若不得见。乃于园中筑台,构屋其上,以望万安、轩辕,至于太室。命之曰:“见山台”。

见山台下,还饲养着两只梅花鹿。

见山台

吾爱陶渊明,拂衣遂长往。
手辞梁主命,牺牛惮金鞅。
爱君心岂忘,居山神可养。
轻举向千龄,高风犹尚想。

见山台,对应人物——陶渊明,即东晋田园诗人陶渊明,在此寓意倾心田园。

画卷末尾,司马光站在见山台上可以望见洛阳城外的万安山、轩辕山。万安山位于洛阳老城东南方,直线距离仅20公里,确实不远。

卷后拖尾接裱有文徵明九篇书法,《独乐园记》、《独乐园七咏》、苏东坡《司马君实独乐园》诗,另有项元汴之孙项禹揆题跋、孙家鼐等人观款。

书写这些跋文时,文征明八十九岁,书法功力仍在巅峰,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明代大收藏家项元汴之孙项禹揆题跋。

项元汴是明代著名的大收藏家,如雷贯耳。他的孙子也不同凡响。

孙家鼐等人观款。

孙家鼐(1827—1909),字燮臣,号蛰生、容卿、澹静老人,安徽寿州(今淮南寿县)人。清代状元,光绪皇帝的老师,死后谥号“文正”。

“文正”是古代文臣死后梦寐以求得到的最高的谥号,能在此画题跋、露脸的,岂是一般人?

仇英此幅《独乐园图》,描绘了司马光退居洛阳,在独乐园中著书、消遣的场景,并逼真还原了庭园中七处景致。图卷画法以小青绿为主,布局巧妙,笔法工密,设色淡雅,注重写实,形神兼备。图卷配合司马光《独乐园记》原文一起观看,文雅而清新,充满艺术享受。

附苏东坡《司马君实独乐园》诗:

青山在屋上,流水在屋下。
中有五亩园,花竹秀而野。
花香袭杖屦,竹色侵盏斝。
樽酒乐余春,棋局消长夏。
洛阳古多士,风俗犹尔雅。
先生卧不出,冠盖倾洛社。
虽云与众乐,中有独乐者。
才全德不形,所贵知我寡。
先生独何事,四海望陶冶。
儿童诵君实,走卒知司马。
持此欲安归,造物不我舍。
名声逐吾辈,此病天所赭。
抚掌唤先生,年来效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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