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录》第六部天使们读9——故事与童话

拉斐尔用力抓住塔米娜的胳膊，顺着一条又窄又滑的弯曲小说下了坡；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在岸边等着他们，一条小船在水边轻轻摇晃着。拉斐尔和男孩向塔米娜微笑着，他们的笑让塔米娜感觉突兀，因为没有发生什么好笑的事情，可这笑感染着她，塔米娜跟着笑起来。

塔米娜登上小船，男孩推了一下，小船离开岸。塔米娜回过头去看着拉斐尔，他站在岸上，一边微笑一边不易觉察地摇头。

对于第9节的描写，我想说它是故事，但我这样想表示我有犹豫。故事？这是故事吗？小说的故事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让我想到了童话，我更想说它是童话。那么，童话和故事有什么不同？

在这一节的描写里，那个十二岁的男孩，突如其来而又飘渺，跟着，拉斐尔也飘渺起来。随着一声哨响，男孩出现了。拉斐尔从咖啡店和塔米娜说话，到他说塔米娜应该离开，然后让塔米娜上了车，再开车一路来到这么一个荒芜的地方，拉斐尔是真实的。正因为她是真实的，塔米娜才会上了他的车，跟着来到这样的一个地方。

可在这个只有赭石和黄泥的地方，一个十二岁男孩在一声哨响之后划船出现了水边，拉斐尔就跟着飘渺起来，虚幻起来。

塔米娜陷进了这场虚幻飘渺里，跟着虚幻飘渺起来。

我明白了，所谓的故事，是把人物真切地置于一定的时间和空间里，这时间与空间是真实而又真切的，任何人处于其间都不会感觉眩晕的和模糊不清的。从而，人物具有现实里的真切感。

但如果把人物置于一种特别的时空里，那时空不与现实相似，人物处于这样的时境，就会飘渺起来，会有一种虚幻感，失去了人物的真切性。这就是童话的一个特征。

在米兰的小说里，如此虚幻而又飘渺的童话世界，是不多见的，这里可说是第一次。

我在想，小说家为什么会在这里安排一场童话描写，是他觉得人物无法再描写下去了吗？想用童话思维把人物引到深层的伦理分析中去吗？

一开始我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慢慢地，我觉得并非如此。不 应该是这样，米兰的描写不是这样的。

在现实生活里，每一个人都会遇到走不出生活的时候；但人具有两个世界，当我们在生活的世界里走到了尽头，无路可走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走进内心世界，在那里寻找出路。无论我们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寻找到了怎样的出路和出口，那个让我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的内心所在，就是童话，或者说具有童话色彩的世界。

塔米娜在丈夫死后，她只感觉到走到了现实世界的尽头，她无路可去。而她在自己内心世界里不仅没有找到出路，反而把现实生活的沉重带入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就是说，她把自己从内到外完全封闭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拉斐尔出现了，他知道塔米娜陷入了怎样的情境，他也知道如何拯救塔米娜从自己的深渊里走出来。让塔米娜走出深渊的惟一去处，不是换一个新的现实世界，而必须是一个童话世界。

于是，小说家必须在这里为塔米筹建一个适合她脱离深渊的童话世界。

这个世界只能是荒芜的，因为这很符合她的内心世界的孤寂感。这个童话充满着自然感，因为，塔米娜虽然是一个三十和岁的少妇，但她的心智却还处于童年时期。所以，在那个童话里，与她共处的只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

那是一个怎样的童话，或者说，为什么小说家要为塔米娜筹建这样的一个童话世界，后面的描写会告诉我们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