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牛弹琴

没有人对牛弹过琴。我在想这样一个场景：有一个人，坐在一群牛的中间，从一张琴上弹出一曲又曲动听的乐曲，他自己双目微合，满面安然，如痴如醉。如果那些牛吃得很饱，也没有渴饮感觉，更没有被禁锢的不自在，我想它们一定听得极为认真。因为，它们是牛，既能习惯鞭子，当然也能习惯琴声。

中国的成语，在产生的时候，受了很多的约束，用在今天，总该有些缺陷。你弹琴，却说牛听不懂，这实在不关牛的事。如果是用牛比喻那些听不懂琴声的人，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你弹琴牛听不懂，牛随便哞一声，你听得懂吗?从那些四字格言看，弹琴者一边相互弹一边相互听不懂。

别人听不懂弹琴，别人就成了牛，弹琴者相互听不懂，又成了什么。人听不懂狼的嚎叫，人又成了什么，当然，狼没有说，人也不会为自己作不堪的比喻。

今天，我来为一些弹琴者弹一曲，借了对牛弹琴这一句话作为弹琴的话题，但牛在这里既不是比喻，也不指被比作牛的多数人，单指了弹琴者和为弹琴者定义“牛之人”的人，我估计，我弹的这曲，他们也听不懂。

我弹的是生命之琴。他们是牛上人，当然听不懂。但我也不把他们称之为牛，还叫他们为弹琴者和为弹琴者说话的人。虽然是人，却是彻底否弃生命的人，他们所做的，全都没有生命的味道，在他们的身后，散发和留下的只有人的气味，这就证明，他们只能发出人的叫声，所以，由他们弹出的琴声，多数人是听不懂的，因为多数人的身心里还保留着生命的气息。这些多数人的呼吸里，有着生命的支撑。那些人借着弹琴，传响纯人之声，不管多么高雅，但是对于还和生命在一起的人而言，越是高雅就越难听懂。

我现在所弹的，全都是生命之声，这些人自然是完全听不懂的。

有人说，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多数人听不懂，我也听不懂；

有人又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多数人听不懂，我也听不懂；

有人还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法不施于尊者，多数人听不懂，我也听不懂；

更有人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多数人听不懂，我也听不懂。

如今，这些话不直白地说了，但调子还在弹，并且弹得更响，更彻底。

那些弹琴者，弹出的就是这声音，弹出了这样的一个世界；那些牛们听不懂，就有了对牛弹琴之说。

我也来弹一下琴，我弹的是：滚开！从文化的舞台上滚开！我要毁灭这个舞台。

当然，生命不会这样说，生命在等着弹琴者死，自灭地死。

我替生命弹一个与人不和谐的音符。这个音符该响起来了！

我想象到那些弹琴者怎样抱琴鼠蹿，一边逃一边念叨：这是什么声音！但他们听明白了一句话：滚开！

                  2020-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