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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明汉谟拉比(上)

“拉比”一词,在闪米特诸多语言中就是“老师,长者”的意思,后来犹太教的宗教领袖也用此名。每一个初中生都知道的汉谟拉比,则因为他的法典永世长存。事实上,和很多人想象的完全相反,【汉谟拉比法典】并不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法典,只是差不多最完整保留的两河流域法典。在此之前,传说乌鲁卡基那就亲自指挥、亲自部署编写过一部法典,此后更有名且有只言片语幸存的是乌尔第三王朝的乌尔纳姆法典。而在汉谟拉比之前,苏美尔-阿卡德世界至少还有其他两部法典,留下了名字甚至片段。事实上,在汉穆拉比被现代人当做立法者很早以前,他在两河文明中扮演着诸多角色,也在后世不断被发明,这些和法典一样都构成了他的多元化的遗产。

首先,他和两河所有著名的统治者一样,都是卓有成效的征服者。在当时的观念中,两河流域人确实认为止暴治乱、恢复秩序后才能推行有关国家安全的法律。所以无怪乎当时很多关于他的记载和追忆,突出的是其军事力量而非法律成就的一面。

作为管理者,汉谟拉比还被称为“牧者”,这并非古巴比伦人的首创,而后来这个概念留存到犹太-基督教传统中,给了我们今天的世界更大意义。在汉谟拉比这个时代,牧者的角色象征着他作为领袖对人民的关怀,以及君权神授的合法性。一些诸如“诸神授予我武器,马尔都克授予我能力,我扫清各地敌人”和“我以战止战……作为牧者带来和平”的论述,连同当时背书单报菜名般罗列被汉谟拉比征服的城市之罗列,都显示了其作为征服者和牧者角色的有机统一。尤其是“以战止战”这样的话,被将近四千年后威尔逊在国会以说动美国参与一战的“以一战止万战”这句名言的形式复读。

汉谟拉比不仅是抽象的管理人民的牧者,更是实实在在动用各种统治手段管理各征服地区以巩固权势的实践者。经过数十年征战而被其统一的两河流域,被分为四个不同的部分。巴比伦尼亚自古以来一些作为宗教中心的城市,如尼普尔、乌尔、乌鲁克等,被划为一类,他们作为宗教圣地被重点管理,尤其是各个城邦原来的守护神被请进巴比伦的万神殿,在当时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与之同步的,是马尔都克从原本默默无闻的巴比伦城市守护神,渐渐被阿摩利人发明的神话捧为整个两河流域的大主神。我们在后来亚述巴尼拔的图书馆里,就明显读到了源自古巴比伦王国时代,与之前苏美尔时代和之后亚述时代版本明显不同的神话。其实之前的恩利尔和之后的阿舒尔,也都经历了这样被发明神话的历程。

另一个区域是直接环绕巴比伦的几个城市,诸如伊新(Isin)、基什等;第三类是位于巴比伦尼亚东部的一些城市,如拉加什(Lagash)等;第四类则是巴比伦尼亚以北被汉谟拉比征服的诸多重要城市,如马瑞、阿加德、阿舒尔、尼尼微等。根据汉谟拉比时代留下的列表,巴比伦尼亚以及往东的第二类和第三类城市,都置于巴比伦朝廷的直接统治之下,而北部的那一批城市则以属邦和附庸的关系存在于汉谟拉比的帝国之中。汉谟拉比对于北部诸城,积极地以慈善事业建立联系,还吹嘘自己经过苦战攻下马瑞后所施仁义而饶恕其民。

在汉谟拉比统一了两河流域后,其征服者的形象渐渐被管理者的新职取代了。比如【汉谟拉比法典】上,他毕恭毕敬地从留着长胡子长者形象的太阳神沙玛什手中接过法典和其他象征权力的信物那样。尽管其军事能力比之治国理政已经退居其次,这仍然是当时和后世很多文学作品中喜欢吹捧的题材。多如牛毛的苏美尔或者阿卡德语写出的讴歌汉谟拉比武力的作品,开始了对他被记载在史书上形象的发明之路。如西帕尔(Sippar)一块泥板:

汉谟拉比,国王,勇武战士,敌人消灭者,战役之洪水,敌土摧毁者,止暴治乱者,解决纠纷者,摧毁士兵如同毁掉陶土人像。

乌尔的另一块泥板写道:

“我是英雄中之英雄,骄傲者中狂暴者,永远年轻、永远英勇。我操兵器,止暴治乱,谁敢不敬、马尔都克,打服为止”

另一块乌尔泥板中的地理范围,远远超过了两河流域:

“埃兰之辈、古提之徒、苏巴图(Subartu)之流、图克里须(Tukrish)之属,其山远,其语殊,我服之。其心迷乱,我强直之。”

如果这块碑铭没有太多吹牛,那么汉谟拉比征战的范围到达了巴比伦尼亚以东和以北的山区,而且使得那里的被征服者过上了文明的生活,似乎也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一个“文明使命”式样的宣言了。

也有泥板不说武功的,比如:

“我是汉谟拉比,正义之王”

或者:

“(我是)正义之人,刚直之士。我之言语,不应消逝。世人谓我,赞我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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