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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有心而为尽作假,无意之中方见真

列御寇,才学过人又会一手好射术。有一天,他为伯昏无人表演射箭,先把弓拉得如满月一般,再请伯昏无人放一杯水在他的左肘上。前箭刚刚离弦而出,后箭就已经扣在弦上,前箭还没有到达靶子,后箭就已经射出,连珠般发射不停。射箭的时候,他的身形就像木偶一般纹丝不动,弓开不停而杯中水一滴都没有洒出。

伯昏无人说:“你这是有心为射的箭法,离真正高明的射术差远了!有心为射,则心念系于射而僵,身形拘于射而强(jiang),如同斧凿留痕一般,徒具其形罢了。你想不想试试无心之射?”

说着,伯昏无人就登上高山,脚踏险石,背对着百仞深渊向后却退,直到脚下有三分之二悬空在石外,在那里揖请列御寇来到相同的位置表演射箭。列御寇惊惧得伏在地上,冷汗直流到脚后跟。

伯昏无人说:“起心,动念,就像混沌分而万物成。物成则有形,有了形,也就拘于形而容易被外物所乘,失去了那原有的无拘无束真自如之性啊!至人,上可探测青天,下可潜察黄泉,纵放于四面八方,而神情丝毫不变,凭借的就是他无极无限之精神。他无心意在外显露,惊惧忧患俱不能得其孔而入,故得以全神。现在你有惊恐目眩之意,你的内在精神已经不全了!看来你的射术,保养不了精神啊,不是真射术。”

从前,宋元君想要请人作画,众位画师听说这个消息都来了。宋元君作揖致谢,画师们顿时受宠若惊,慌忙回礼,肃立就位。有的画师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润笔调墨,准备一显身手了。

这时有一位后到的画师,大摇大摆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受宋元君拜揖后也不在那站着,而是旁若无人直向馆舍走去。宋元君忙派人去看,只见他脱掉上衣叉开腿坐着,毫不讲礼仪态,没一丝拘谨相。元公说:“就是他了,这位就是真画师。”

是的啊,掌握了真技的画师,又怎么会因为国君一拜就受宠若惊,因为出入宫廷就肃然拘谨。忧患、惊惧甚至生死,都不能侵入他们的内心啊。但可忧的是,宋元君此事一经传出,后来的画师们可能就会有样学样,开始模仿那位真画师的举动神情了。

君不见,鲁国尚儒,则举国皆着儒服,行儒礼。鲁哀公认为国中人才济济,很得意地对庄子说:“不好意思啊先生,我国多儒学之士,可没人对你的道术有兴趣。庄子说:“我怎么分明看到,贵国的儒学之士实在是太少了。”

鲁哀公不以为然,庄子说:“我听说,儒者中戴圆帽的通晓天时,穿方形鞋子的懂得地理,佩戴五彩丝带穿系玉块的,事至而能决断。君子怀有其术的,未必穿戴那样的服饰;穿戴那样服饰的,未必真有其术。公一定以为不是这样,何不号令于国中说:“‘不懂此种道术而穿戴此种服饰的,要处以死罪!’”

鲁哀公不信邪,于是真的发布这样的命令。结果五天以后,鲁国上下都没有敢穿儒服的人了。唯独有一位男子,身穿儒服立在哀公门外。哀公即刻召见他以国事相问,随意发问也不能难住他。庄子说:“以鲁国之大只有一个儒者,可以说多吗?”

礼仪不过是形式,着装不过是外表,形式和外表都只是外在的东西,过于看重它们,就会失去内在的东西。所以自古以来的贤者,不以外在为量,不为外物所动,如此才是真是守住了自己的精神。

百里奚不把官爵奉禄放在心上,所以养牛而牛肥,使秦穆公忘记了他出身低贱,而委之以国事。虞舜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所以能感动他人。无他,行之以精神也。而那些看中外表的,固守外在形式的,却往往会失去这种精神上的往来。

温伯雪子往齐国去,途中寄宿于鲁国。鲁国有个人请求见他,温伯雪子说:“不可以。我听说中原的君子,明于礼义而浅于知人心,我不想见他。”

到齐国后,返回时又住宿在鲁国,那个人又请相见。温伯雪子说:“往日求见于我,今天又来求见,此人必定有启示于我。”于是出去见客,结果回来就慨叹一番;明天那个人又来相见,回来又是慨叹不已。

他的仆人问:“先生每次见此客人,必定入而慨叹,为什么呢?”

温伯雪子叹道:“我本来已告诉过你:中原之人明于知礼义而浅于知人心。刚刚见我的这个人,简直就是其中的典范啊!他上前,步子要走成圆形,说是要合规;后退,步子要走成直形,说是要中矩。动要若龙,坐要如虎。规劝我,就像儿子对父亲一样殷切;批评我,又像父亲对儿子般严厉。你说要应付这样的人,我能不感慨吗?”

孔子在鲁国,听说之后也赶来相见,但是见到温伯雪子之后却一句话也不说。出来后子路问:“先生想见温伯雪子很久了,见了面却不说话,为何呀?”孔子说: “像这样的人,他的眼睛一看你,你就能从中感知到大道的存在。在大道面前,又哪里还起得了言谈之念哦。”

田子方的老师东郭顺子也是如此,他为人真诚,具有人的体貌和天一样空虚的心。顺物性而保真性,心清静而又能容人容物。有人不合正道,他便端正容色,使其自悟而改之。田子方在外,对自己的同乡称赞不已,却唯独起不了称赞老师的心思。因为老师当面,就好像大道在前,心思顿消,口若钳而形若解,又哪里还会起那些杂念哦。

对外在形式的追求,也就注定与道失之交臂。颜回曾不解地问孔子:“先生缓步我也缓步,先生急走我也急走,先生跑我也跑。我一切都模仿着先生来啊,但为什么好像从来都追不上。先生不用言说而为人信服,不私意亲近而周遍亲附,没有官爵利禄而人们聚集于前,而我却不能。我是不知其所以然啊!”

孔子说:“回啊!哀莫大于心死。万物成长、作息依靠太阳的指导,引导你的东西不能存在你的心中,那就好像太阳消失在天空啊,这能不悲哀吗!我心中有太阳,所以我跟着它起落作息,与造化同行同往。但我不是太阳啊,你跟着我跑,不是跟错了对象吗?”

跟错对象的人又何止颜回一个呢?孙叔敖三次做令尹又三次被免职,但毫无忧愁之色。肩吾非常不解,就去问孙叔敖:“您三次作令尹而不显荣耀,三次被免职也没有忧愁之色。我开始时对此怀疑,现在见您呼吸轻松欢畅,您的心里是怎样想的呢?”

孙叔敖说:“荣耀是跟着令尹这个官职来的呢,还是跟着我来的?如果是跟着令尹而来的,那么它就和我没有关系。如果是跟着我来的,那就和令尹没有关系,做不做令尹,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况且,官爵的到来不能推却,离去不能阻止,它的得失并不在于我,我又为什么要去为它而忧愁呢?”

孔子听到后感慨地说:“古时候的真人,智者不能说服他,美色不能使之淫乱,强盗不能强制他,伏牺、黄帝这样的帝王也不能宠络亲近他。死生算得上是大事了,也不能使他有所改变,更何况是官爵俸禄之得失呢!像这样的人,他的精神历经大山而无障碍,入于深渊而不沾湿,处于贫贱而下疲困,充满大地之间,尽数给予别人而自己更富有。”

不只是官爵俸禄,甚至领土国家也是一样的道理。凡国是个小国家,凡国国君出访楚国。楚国是个大国,对凡国的安全深表关切,一再的使用“亡国”一词, 暗示凡君及早投入楚王怀抱。

当楚国大臣第三次说到“亡国”的时候,凡国国君说:“凡国就算是灭亡了,也不会丧失我的存在,因为我不是依赖于凡国而存在的。如果说,凡国的亡不足以丧我,那么投向楚国就能让我得以存吗?对我来说,凡国未曾灭亡而楚国也未曾存在啊,都不足以入我心而已。”

存身之本的道理,老子解说的很清楚,他说:“食草的兽类,不担忧更换沼泽地;水生的虫类,不担忧改换水。因为这只是小的变化,而未失去它们的存身之本。存身之本不失,则喜怒哀乐之情就不会进入到心里。

天下,是万物共同的居所。得到了这个共同居所的共同之所依,则四肢百体就将成为废物,而死生也就将如昼夜之更迭一般,不会再让人心生混乱,又更何况是得失祸福这样的小事啊!遗弃属于自己的东西如同抛弃泥土,这是知道身贵于隶属之物。知道贵在于自身,并不会因为外在的变化而消失。那么管它千变万化,又何必为此而忧虑呢?”

这个“共同居所的共同之所依”,就是天地的本源,万物开始的地方啊。老子曾经神游此浑沌虚无之境,谓之得至美而游至乐。孔子十分向往,问老子修此道之法,老子说:“天不修而高,地不修而厚。水跃涌起,非有意为之,无为而自然成;至人之德,非有意修之,不修而至德备,外物都不能使它分离。”

所以说,有心修饰,得来的只是外在;无意为之,得到的方是真意。昔日周文王去臧地巡视,看见一位钓鱼的老者,非有心为钓,而是无钓之钓。文王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贤人,想举用他,把国事交他治理,又担心大臣和父兄辈族人相阻。于是他假托一个梦,成功得以迎接臧地老者,授予国事。

三年后,举国大治。于是文王拜老者为师,北面而立请教说:“这样的政事可以推行于天下吗?”臧丈人默然不回答,淡漠无心地告辞而去,早晨还行使政令,晚上就逃走了,终生没有消息。

老者为何逃跑?因为他无意而钓,无为而治,符合于自然之道。当文王想要推行政令于天下,意图取商而代之的时候,也就从无意变为有心了。老者也就知道,此地不再适合于他,而不宜久留了。

后来,颜渊还以此事问孔子说:“文王还不足以取信于人吗?何必要假托于梦呢?”孔子说:“别作声,你不要说了!文王已经做得很完美了,你又何必议论讥刺呢!他只是在便宜行事,顺应众人罢了,一时的嘛。”

其实孔子也认为,这些外表的形式规矩神马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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