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中丝绣与民俗

周德华

 

吴地适桑宜蚕, 盛产绸缎面料和各色丝线, 成为刺绣工艺发展的物质基础, 而民风民俗方面的广大社会需求则是刺绣业发展的动因, 其实刺绣是民风民俗的直接反映和形像化。

刺绣古名黹或针黹, 为民间女红, 历来苏州妇女, 或以此为生, 或仅作消闲, 无不精于此道。从社会层面上看涉及大家闺秀、小家碧玉, 乃至贫家妇女各个层次。

刺绣最先与宗教文化结合而产生宗教刺绣, 宗教绣品除神道袍服和经书封面外, 最多是寺院道观里的挂饰物, 如佛像上的华盖、幢幡, 神龛前的帐幔, 以及跪拜用的蒲团和各种法器的座、垫、套之类小饰件。宗教刺绣大都有飞天、瑞兽、珍禽等纹饰, 庄重、严肃、玄秘、虔敬, 以增强宗教活动中的神秘气氛。

刺绣更多地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举凡生育、喜庆、节庆、寿诞、丧葬和日用装饰等无不缀上绣线, 以烘托气氛。

待嫁姑娘静坐闺房, 精心刺绣婚嫁用品,盖因新嫁娘除人品外貌外, 绣艺成为衡量妇德和技能的一项标准。故而女儿家自七八岁开始便在母亲、姑姨、姐嫂指点下由简而繁,自己制作积累婚嫁所用的绣品了。新人自绣自用的通常为有凤穿牡丹图案的绣花袄、盘金绣大裙( 民国时期合而为软缎小花刺绣旗袍) 以及绣花鞋组成的3件套。

绣花鞋非常讲究, 通常需备3双, 在行大礼时穿“玉堂富贵”(绣上玉兰、海棠、芙蓉、桂花, 各取一字)；新婚期间穿“福寿齐眉”花鞋(绣以蝙蝠、双桃、荸荠和梅花)；还有一双“梅兰竹菊”花鞋备用。

新床周围则挂有“麒麟送子”、“龙凤呈祥”、“五子登科”、“百子嬉戏” 等图案的帐沿帐帏。床上铺陈“鸳鸯戏水”、“彩蝶双飞”的绣花锦被和“双雁齐飞”、“永结同心”等花色的绣花枕头, 五彩缤纷。华丽的丝绸加上精湛的绣技, 把个新房打点得花团锦簇。

婚前, 少女需得积备些小件绣品, 过门后随喜糖喜果按辈分、性别分赠公婆、叔伯、姑嫂、姐弟, 通常送给男亲的有名片袋、香囊、搭链、烟袋、扇袋等腰间佩带物；送给女眷们的则是镜套、油榻饼( 扁圆形, 梳头搽油用)、粉盒等化妆用饰件, 以及绣鞋。

刺绣与生养抚育亦密切相关。当胎儿还在腹中躁动时, 孕妇怀着喜悦心情, 飞针走线为即将降生的宠儿绣上几顶虎头帽、兔儿帽,还要绣上几样有“五毒”(蛇、蝎子、蜈蚣、壁虎、蟾蜍) 图案的红绸肚兜, 以期驱邪祛病。孩子剃满月头时, 七姑八姨要送绣花帽。周岁生日要穿上一件事先向百户人家募化得来的零头丝绸布帛拼缝成的百家衣, 其上绣有“季季兰芳”、“菊桂腾香”、“梅雀争春”和“绿竹红梅”等瑞花祥草, 以祝愿孩子长命百岁。周岁鞋上则绣以葱、夜明珠、菱、梨一组图案,寓意“聪明伶俐”。

寿庆中常见绣有硕大寿桃的“瑶池仙品”图, 灵芝、水仙、天竺、寿带鸟组合而成的“诸仙祝寿”图, 以及蝙蝠、桃子、双钱合成的“福寿双全”图等寿幛, 寄以长寿的祝愿。

丧葬中的刺绣品有寿鞋、寿冠、寿衣、披风、被衾、棺罩等。其中寿鞋上通常绣上莲花, 以示死者脚踩莲座, 步步登天, 实是佛教轮回思想在丝绣上的反映。

节令绣品以端午节挂香袋最时兴, 故而姑嫂妯娌, 聚集一处, 边谈边绣, 为家人亲戚绣制香袋。香袋又称香囊、香包、香缨, 古称缡, 外形各异, 吴地以鸡心、腰圆、葫芦等状为多。《清嘉录》云:“制绣囊绝小, 类荷包之形,中盛雄黄, 谓之雄黄包…… 系襟间以辟邪。”吴曼云诗曰:“石榴花底绣工忙, 夹袋功收药石良。赠我定知囊可括, 从来口不设雌黄。”香囊除佩于身上外, 还可挂于卧室或书斋, 仰卧起坐、俯案举首, 香气扑。香囊还是民间男女间爱情的信物, 少女通常在送给意中人的心形香囊上绣着一只振翅而鸣的“叫哥哥”, 以寄思恋之情。

吴中丝绣别具一格, 是为苏绣, 它与粤绣、湘绣、蜀绣合称为中国四大名绣。吴地绣女通过对生活的细微观察, 借以巧手, 将感情寄托融入图案之中, 像诗一样升华到高超的意境里去。

苏州地区城乡有不少带着丝线和刺绣烙印的地名如“绣线巷”、“打线弄”以及“滚绣坊”、“锦绣坊”、“绣花弄”、“绣衣坊”、“绣女浜”、“绣花埭”等, 足以折射当年绣风之盛和行业之繁荣。

原载2005年《江苏丝绸》第十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