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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的背后

处三重苦中而心无所扰,虽临安乐而不洋洋自得;远离执著、恐惧和嗔怒,这就是心坚意稳的哲人。

——《博伽梵歌》2.56

文/(法)奕夫Yves

世人的一切品性、心态、情绪,以及表达的方式和态度,无论好坏,若是追根溯源,总能找到那个纯净而灵性的本真状态,就好比甘霖源自天上的云朵,从天而降,落于屋檐,归于尘土。如此看来,我们应当以超然物外的眼光来看待这些变化,内心无所执着,因为毕竟这些外在的表现总是来来去去,正如暴风雨过后常常迎来灿烂的阳光,而阳光又总是能够将所有的污浊蒸发干净,但自身却不受丝毫污染。

Krishna明确指出,有三种恶习应当避而远之,即嗔怒、色欲和贪婪。生出这些毛病可不是好习惯,更没有什么可引以为傲的。若以“释放人性”的名义而任其发展,则好比火上浇油,开始那火苗似乎瞬间被压制并缓解了,但片刻间却又卷土重来,愈演愈烈。

依然记得当年做志愿者,在以色列的乡野农庄劳动的日子,灌溉、农耕、收获,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乡间道路的两旁都是细长浓密的野生竹子,肆无忌惮地疯长,几乎把路都给封堵上了。此时唯一的方法就是放火把它们一股脑儿烧得干干净净,直到露出地面。至少,一时之间能看清道路了,然而过不了几个星期,千万根小笋尖就又从地面探头而出了。

这样的经历让我感悟到:仅仅一味地遏制不良品格,必收效甚微;唯一的方法是斩草除根,让它们不管受到什么样的刺激,都没有机会冒头。奎师那在他的教导中用了一个词语“dhira”,意思是保持清醒镇定的头脑,克己持重,在任何刺激下都不为所动。不过,你可能会说:说时容易做时难。然而若能践行不辍、意志坚定,必然会有所成就。

瑜伽中的自律就是这个道理。北京冬奥会上的运动员为了荣获金牌、为国争光,刻苦自律是必不可少的。而对于我们普通人而言,争取金牌就意味着消除所有的坏习惯,从而让自己的内心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美丽。新年就是翻开新篇章最理想的时机。如果你计划观看冬奥会比赛,那就应该特别关注每个运动员高度的专注和自律,然后深思一下,你该如何运用同样的这些工具,去实现一个成功的人生。没有自律和自控,一个人是没有未来的。

不久前,我偶然看到了下面这个故事。这个故事促使我更深入地思考控制心念和感官的重要性,因为那是内在平和的前提,至少是每个人平静生活的需要,更不用说与人相处了。

从前有一位瑜伽大师,有一天带着弟子到圣河沐浴。就在他们附近,有一家人在大声争吵。大师冲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小会儿,然后转向弟子们问道:“为什么人动怒的时候总会冲着对方大吼大叫?”弟子们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因为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所以提高了音量。”“但有必要对着近在咫尺的人大吼大叫吗,这又是为什么呢?”接着他又补了一句:“他们完全可以温和地说话,这不难做到。”弟子回复:“当你又惊又怒、心情沮丧的时候,还怎么保持沉静呢?发怒,是符合当时实际情况的一种冲动的本能反应。难道还有别的途径吗?”

几个弟子纷纷发言,提出各种观点,但大师依然不甚满意。“原因是,当两个怒火中烧的人相互嘶吼的时候,”大师说,“俩人的心也就越隔越远了。越愤怒,就越叫喊,他们在用巨大的声音来掩盖两人之间虽然面对面,却越来越大的鸿沟。相反,相爱的两个人却完全没有必要扯开嗓子。他们说话时会柔声细语。要是两个人亲密无间、不分彼此,那会是怎样呢?他们会窃窃私语,甚至沉默不语却心有灵犀。因为心与心之间再也没有距离了。因此,愤怒会在两颗心之间创造最大的真空。在怒火中燃烧的心实在不适合引发任何谈话和行动。愤怒是通向痛苦的三重大门之一。”

大师转向弟子们,又补充了一句:“当你们意见不合的时候,小心不要在心与心之间制造出距离。永远记住,语言的力量很强大。语言既可让人笑又可让人哭,既能给人激励又带有杀伤力。正如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去的话便是覆水难收了。”

什么是语言的艺术?是不扰乱他人的语言,是真挚、善意、助人和给人以慰藉的话语。因此,每当我们脱口而出时,潜意识中都应该自问:“我的话会不会打扰到别人?我说的是真话吗?是友善的吗?对他人会有帮助吗?”如果我们的话过不了这四道“门”,那么最好还是克制一下说话的冲动,甚至可以缄口不言。

最后瑜伽大师总结说:“用语言缩短心和心之间的距离,就是睿智和清醒的同义词。不然,有一天我们也许会发现,我们和他人的心远隔天涯,此时已经找不到回归之路了。” 的确,独处需慎思,交友需慎言;愤怒时注意情绪,困境中注意心态,身处众人中应注意行为;而踏上灵修之旅后,则应时时谨慎自省,注意分辨假我和真我。

也许有人会说:“有时我们是出于好意才说了某些话,但是因为语气的缘故,却伤了人。'要透过愤怒看到爱是很难的。童年时,有一年暑假的一天,我的哥哥失踪了。早晨时他去海边游泳,一去不回。我的母亲心急如焚,坐立不安,越想越怕,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海水淹了。夜里很晚的时候,他悄悄地回来了,没有一句解释的话。母亲冲着他怒吼,我怀疑那声音会把四壁都震碎了。但是,我却在她的声音中体会到了母亲对孩子强烈的爱和担忧。

你可以说,爱有时可以通过愤怒来表达,但是,果真如此,那么爱也应当用同等的温柔和关切来表达,只有两者兼顾,才是完整的。终极而言,只有当我们理解了内在灵魂的本性时,才会悟到什么是真正的爱。此时,许多以爱的名义存在的东西会显出它们短暂而肤浅的本色,那些失控的感情和虚妄的心念不值得我们为之俯首称臣。

真正的挑战是如何打破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循环。当下,无论在职场还是家庭中,有太多的人在沉默中压抑着伤痛,直到某一天,无可遏止地走向另一个极端——火山爆发。要把握好平衡,就得深入探索自己的内在世界,找到自己的灵性身份中本有的智慧宝藏。因此,如果我们遭到别人的不公评判,那么最好的选择是谅解,而不是报复。如果我们觉得被拒绝了,那么最好的选择是接受。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心是永远不会拒绝我们的。那是我们最珍贵的财富,因此要永远保持真诚。

如果我们被他人羞辱,还是怜悯对方吧,因为其实他们比我们更需要帮助。总之,当我们被伤害的时候,我们应继续成为我们应该有的那个样子,而不要认同于那个伤害我们的人。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试图击垮我们,我们都应该立志变得更坚强,学会自我疗愈,而不是不断地咀嚼痛苦不放。我们要说的是心灵的语言,而不是痛苦的语言。终极而言,一个对自己的永恒本性有着灵性觉知的人,外在无论什么都影响不了他。

很多人会在假期的时候到树林中散步。假设有一天你正在悠闲漫步,突然看见树下趴着一条狗。这条狗看着你从远处越走越近,就狂吠起来,并且用龇牙咧嘴的一副凶相向你愤怒示威,此刻恐怕你会感到害怕或者懊丧。你想着,兴许那狗还会冲上来攻击你,狠狠地咬你。但是等你靠近细看时,却发现那条狗被铁链子锁住了腿,它的狂叫是因为痛苦和虚弱,而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此时,你的心态立刻会发生变化,从恐惧转化为同情。当我们的行为被愤怒和伤痛所控制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就如同被困在陷阱中一样。那些被埋葬在心底无法诉说的语言,有几个人能懂?然而,当我们越是透过灵性智慧来审视自己、观察他人时,就越能培养和表达出慈悲和理解。

《博伽梵歌》

Bhagavad Gita

“处三重苦中而心无所扰,虽临安乐而不洋洋自得;远离执著、恐惧和嗔怒,这就是心坚意稳的哲人。”

——《博伽梵歌》2.56

“无所畏惧,身心净化,培养灵知,乐善好施,自控自律,奉行祭祀,研习经典,修持苦行,质朴单纯,不施暴力,真诚坦率,克己制怒,怡然弃绝,清静平和,宽厚包容,怜悯众生,心无贪念,儒雅持重,谦逊和蔼,坚定不移,生机勃勃,慷慨大度,坚忍不拔,洁净不污,心无嫉妒,不慕虚荣——巴拉塔之子啊,这些超然的品格属于本性神圣的圣者。

——《博伽梵歌》 16.1-3

开卷有益,感谢分享

作者小介:

奕夫:生于巴黎,修学印度,今以中国为家;素食文化、瑜伽哲学导师;行走天下,分享“生活中的哲学、哲学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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