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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初夏的日子里,等一场雨

在初夏的日子里,等一场雨

作者 | 阿呆

乡亲们盼了好久的雨,终于下起来了。父亲便夸起村口的海平哥家两口子,父亲说他们有种庄稼的智慧,人勤快,聪明,而且啥都种的好。这不?昨天刚种下的苞谷,今天雨就来了,这得省多少功夫和力气去一担一担的挑水灌苗子?

这场雨是昨晚半夜开始下的,下的轻盈而神秘。乡下的夜很深沉,不光是夜色,包括夜本身,少了灯火和喧嚣的乡村夜晚,人们的疲惫将它带进一个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悄无声息。此时的秧苗还没有下田,田还是旱田,夜里的蛙鼓蝉鸣还成不了气候,只寥寥几声,显得单薄而冷清,它们吵不醒熟睡的人们,他们很累,或者,他们正在做一个甜蜜的梦。
没有多少人知道昨晚下雨了,因为清晨,雨早已停了,地上,只微微的一点湿气。奶奶在院子里拾掇黄瓜架,有些失望,说:这雨,又不知道下到哪里去了?
昨天的收麦劳动,并没有影响我们今天的早起和出门。天刚蒙蒙亮,我就听见姑妈们起床的动静,又听见姑父在催促:快点快点,天气预报说八点钟有雨。我便一个咕噜爬起来,快速洗漱完毕,下楼和父亲母亲打过招呼,出门了。

穿过门前那条古老的有些破败的巷道,看见姑妈们已经走到了田坝中央,我便一路跑步,追了上去。每次回老家,每天早上出门溜达,已是我们的必修课。这些田间地头或宽或窄的路,我们不知道已经走了多少回,然而每次回家,每次都要走。
田野里人不多,庄稼也少,最近几年由于收割机的普及,只要有几个好天气,油菜和小麦基本很快都能被收回家,田里便会铺上一层打碎了的麦杆或油菜稍,金黄一片,竟有一种沃野的况味。这些金色的碎屑会被翻进田里,当作肥料。在不缺柴火而且禁止焚烧桔杆的今天,这应该是一种最好的方式,一切,来自大地,再归于大地。收割后的田地,就像一个等着水喝的人,巴巴的张着干涸的嘴。
我们村并没有多高的海拔,然而,每年浆田插秧因为西干渠的水迟迟下不来而总是得等到最后,别处的秧苗有的都快返青了,我们村的乡亲们才在田里插秧。好在乡亲们都有随遇而安的气质,对这种情况见怪不见,有什么呢?大不了多等上几天,总会有水到田里的那一天。
所以,在这样的清晨,田里人极少,只有一些喜鹊或白鹭,或别的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田间寻找吃食,有的在我们前方的路上,起降飞翔。天空中有各种鸟鸣,这个时节最动听的莫过于杜鹃的叫声,杜鹃也就是布谷鸟,它的叫声有好多种谐音,我听到的像是“豌豆果果”,而有人又说鸟儿叫的是“快种苞谷”“快快播谷”更有甚者说是“光棍好苦” ……寂静的田野,此时好象只是这些鸟儿和风的世界,鸟儿自顾自的鸣叫飞翔,风儿来自四面八方。

我的乡亲们都是勤快人,他们不睡懒觉,他们的作息,和太阳保持一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没有农活的日子,他们也会早早起来,扛一把锄头,或背一个背篓,去田坝里走上一圈,从这块田走到那块地,在他们的眼里,总有干不完的活计,或许,只有行走于田间地头,看着自己的田地和庄稼,他们才会安心踏实。直到炊烟袅袅升起,他们才会陆续返家。有人说炊烟是村庄的根,在我们村庄升起的炊烟,是对乡亲们无声的召唤,出门干活,或是回家吃饭,只需那么一眼,一切便了然于心。总之,乡亲们不会让自己在吃饭以外的时间里,就那么白白地闲着。
田里人少,地里人就多。在我长大的岁月里,我慢慢知道老家的田和地是有区别的。田,应该是分田到户时,从大集体分给各家各户可以种主要粮食作物的面积较大的土地,而,地则是指自留地。自留地一般面积都较小,还交通不便,老家是丘陵地貌,是只能靠肩挑背扛的那种。一般种些苞谷、红薯、蔬菜、小葱蒜苗之类。因为浆田的水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田里,乡亲们就在各自的地里忙着各种“苗苗”。黄瓜,豆角,苦瓜,茄子,辣子……那些长出来才有一尺来高的菜秧子,和刚刚爬上架的柔嫩瓜藤,都很脆弱,缺不得水,然而,老天爷又迟迟不见下雨,就只能挑水去灌。顺便拔草,施肥。
这样的清晨,乡亲们其实起的比那些鸟儿还要早,他们散落在大地上,他们没入迷蒙的晨光中,像一丛丛草那么顽韧,又像一棵棵树那么静默无语。在广袤的天地之间,他们也如同于他们手中的那些苗苗,也在泥土里,顽强求生。
走过石拱桥的时候,见桥上坐着一个生病的乡亲,听说是肺癌。病来如山倒,满头短而白的发,让我很难把他和以往那个精神而健硕的人联系起来,我不敢多看他,因为不忍直视。他媳妇说,即便是卖房,也要给他看病。尽管乡下的房子值不了几个钱,但是,这种无奈却质朴的情感,可能要好过那些昂贵的药物对他病体的支撑。他说在医院天天恐慌不安,浑身不舒服,在家里却能吃能睡。他说他只是去医院打针,然后回家来静养。我想,他所谓的打针就是指化疗吧。一时无语,只是惟愿,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能给他最好的疗治,能对他温柔以待,能让他在不久的将来,能像以往那样,健步如飞。
我们走到林场,雨,真的来了。刚刚开始飘起来,零零星星,点点滴滴。我们没有想要躲雨的慌张,像是要特意感受一下这雨的气息,依然慢条斯理的往回走。小满刚过,初夏的果实情态各异,桑葚跌落一地,那些野生的枇杷高高悬于枝头,等着馋嘴的鸟儿们,杏子半黄,桃微红、核桃和桔子还是一派倔强模样,椤头青的样子。然而,一切都在通往成熟的路上,成长的美,炽烈而绵长,需要我们细细品味。

返回进村之时,姑父说,你们看,大雨已经下到汉山了。真的是呢,一幅雨帘,正从东边围了过来。到家不久,雨就下出了响声。
奶奶坐在堂门外的小板凳上,看着越来越大的雨,说:好,好,这雨下的地里的苗苗就干不死了。我盯着院子里那些黄瓜豆角西红柿的秧子,看它们怎样在这久违的大雨里舒展腰肢。
在我老家,现在依然还有人用蓑衣,虽然,那些蓑衣已经残破不堪,里面还夹了塑料纸,但是,依然还有人在用。大雨中,又有披蓑衣的人,在田间地头游移。其实,他们不是没有伞,或许只是一种习惯,或许只是一种不舍与留恋,就如他们,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情意。
此刻,雨下得出了声,起了雾,落在地上,生出朵朵水花,有烟雨嫣然的情致。这雨声,像是一首睽违已久的歌,飘过干涸的田野,落到农人的心田,又像是寂静的大地上,急行的鼓点,在季节轮回的路途上,策马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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