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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桦:张枣,你在哪里
柏桦 发表于 2010-3-10 19:27

我昨天电脑坏了,今日虽修好,但亦不太好用,很晃动,免强着用吧。自昨日下午得知张枣去世的消息后,我想到了27年以来与他交往的许多往事,不太连贯,只是枝蔓横斜,繁杂而多头。与此同时,整个下午,直到深夜,我的身子都在轻微的发抖。我知道他及德国都已尽力了,整整三个月,时间在一秒一秒地经过,然后一切就突然结束了。他是那样爱生活,爱它的甜,爱它的性感;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比常人更敏感于死亡,在某个深夜,在重庆,在歌乐山,他曾拍着一株幼树的叶子,说:“看,这一刻已经死了,我再拍,已是另一个时间。”但他从不谈论死之恐怖,只赋予死优雅的甜的装饰,这种我还在参悟的甜,是他一生的关键词。他也很寂寞,尤其在他生命最后的岁月里,他在北京或上海,干脆将其身体完全彻底的投入生活的甜里,那颓废之甜是烫的,美食也如花,他甚至说今夜我们比赛不眠。是的,那些风与疯与风,在重庆,也在你最后的北京。如今,一切都已过去,很快图宾根明朗的森林将接纳你。休憩吧,我永恒的友人,也是最后一次,我在颤抖中请求你:携带上你那一生中最珍爱的汉字——甜(活与死之甜)起飞吧,向东,向东,再向东,请你分分秒秒地向东呀!


柏桦 发表于 2010-3-11 10:21
初识张枣

在我动身去北碚西南农业大学教书前一周的一个阴雨天(1983年10月),我专程到四川外语学院见我的朋友,也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当时在川外日语系读研究生的武继平(他后来成了著名的日本文学专家、日本现代诗歌翻译家,现在日本,为中国文学教授),他那时正在翻译我的《震颤》。他告诉我,黄瀛教授,他的导师很赞赏我写的《震颤》,特别惊叹其中一句“明年冬夜用手枪杀死一只野兽”。我觉得很奇怪,一个80多岁高龄的老人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诗,这样的句子。“黄老师年轻时在日本用日语写诗曾轰动日本诗坛。他是日本大诗人白原北秋、草野心平、川端康成的朋友,他整个人就是日本文坛的一员,对有关日本文坛当年的内幕、秘闻、诗人的怪癖、隐私了如指掌,说起来如数家珍。他还在上海见过鲁迅,送给鲁迅两条三五牌香烟,并亲聆过鲁迅的教导。”听完武继平的介绍,我才豁然明白。仍然在武继平的介绍下,在这天中午我第一次见到了张枣,这位刚从长沙考来川外的英语系研究生。他从他零乱的枕边或“多年布衾冷似铁”(杜甫)的被窝里掏出几页诗稿念给我听,那是诗人们习惯性的见面礼,听着听着我心里吃了一惊:“这人怎么写得与我有些相象。”我现在已无法记得他当时对我念的是些什么诗了,好象是《娟娟》(献给他在长沙读书时的女朋友的一首诗),里面提到一个奇异的意象——电线,使我震动。而他的稿纸有几页又找不到了,潦潦草草就结束了朗诵。我很矜持地赞扬了几句,但对于他和我的诗风接近这一点,我还不太情愿立即承认。他的出现,我感到太突然了,潜藏着某种说不清的神秘意味,“得迅速离开。”我的内心在催迫。这次见面不到1小时,我就走了,后来他告诉我,他当时既觉遗憾又感奇怪,这人怎么一下就走了。他给我留下这样一个匆忙的最初印象:梦幻般漆黑的大眼睛闪烁着惊恐、警觉和极其强烈的敏感,复杂的眼神流露难以形容的复杂(它包含的不只是惊恐、警觉和敏感,似乎有一股近乎璀灿的疯狂);他那时才21岁,可我却在他眼神的周遭,略略感觉到几丝死亡之甜的暗影。他的嘴和下巴是典型的大诗人才具有的——自信、雄浑、有力、傲慢而优雅,微笑漾溢着性感。但当时他太年轻了,这一特点才初显端倪,他不能象日后那样自如地运用这一魅力。

我很快地把张枣的情况告诉了彭逸林,要他对这位年轻诗人给予注意。但我们三人一起第一次碰面(也是我和张枣第二次见面)一直推迟到第二年四月。在这期间我处理了一些纯粹个人琐事:调动、适应、安顿以及无聊。

1984年4月我和张枣正式结下难忘的诗歌友谊……



柏桦 发表于 2010-3-11 20:53
1984年4月的一天,张枣和我在重庆西南师范大学我的陋室里做第一次彻夜谈,他在这张纸上写下如许神秘的文字。图上的这片树叶是张枣同年11月一次深夜和我在歌乐山(他读研究生的四川外语学院附近)散步交谈时,从地上拾起的两片落叶之一,他说要我保留一片,他保留另一片,并以此作为我俩永恒友谊的见证。


柏桦 发表于 2010-3-12 15:02
张枣给我们带来的损失

面对一位不足22岁(当时离他生日还差三个月)就写出《镜中》、《何人斯》、《苹果树林》、《十月之水》的诗人来说,张枣所显出的诗歌天赋的确是过于罕见了,他“化欧化古”、精美绝伦,简直堪称卞之琳再世,但在颓废唯美及古典汉语的“锐感”(锐感一说借自叶嘉莹论宋词的一个观点)向现代敏感性的转换上又完全超过了卞先生,而且,需知,他当时才仅仅22岁呀,以如此年轻的形象,就置身在了超一流的诗歌专家行列(尤指现代汉诗范围内),又简直可说是闻所未闻(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直到今天,我仍难以相信并想象他已离我而去四天了。他或许已完成了他在人间的诗歌任务,因此,在他生命最后的几年里,他干脆以一种浪费的姿态争分夺秒地打发着他那似乎无穷的光景。新时代已来临,新诗人在涌出,他在寂寞中侧身退下,笑着、饮着,直到最后终于睡去……但极有可能的是,由于他的早逝,由于这位杰出的诗歌专家的离场,我们对于现代汉诗的摸索和评判会暂时因为少了他,而陷入某种困难与迷惑,张枣给我们带来的损失,至少目前还无法评估。


柏桦 发表于 2010-3-13 00:38

张枣年轻时

在当时的四川诗歌界,尤其是在各高校的文艺青年心中,有着几乎绝对明星的地位。他非常英俊,1983年的英文研究生,22岁不到就写出了《镜中》、《何人斯》,而且谈吐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他那时不仅是众多女性的偶像,也让每一个接触了他的男生疯狂。他在重庆度过了他人生中最耀目的三年(1983——1986),那三年至今让我想来都心跳加快,真是色飞骨惊的岁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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