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璀：养孩子这件事儿，理解的越多，做的越少｜聊“系统式养育”
昨天去我妈家吃中饭，我进门脱了羽绒衣，我妈忙不迭地把她的棉睡衣脱下来要给我披上，「别冻着别冻着。」她说。「你怎么老是不相信我的感受啊！老是否定我的感受！」我在洗手间冲她嚷嚷。
我妈瞪了一眼，一副「你今天这是闹哪样」的嫌弃表情，转身去厨房了。我在Momself 第3期合伙人大会上讲这个事儿，大家会心一笑。合伙人们听得懂，我们很多用户也听得懂。这会心一笑源于我们的一门核心课《系统式家庭养育》，开门第一讲，一整节课只讲了一个观点：「放下你认为的正确，去理解欣赏孩子，提供他需要的，而不是你认为的对他好的。体验孩子的『内在权威』。父母做得越多，就会越做越多，与孩子相关的事情，他才是第一顺位责任人，不要剥夺孩子本该自己承担的责任。」课件上最标准的案例是这样的：孩子跟老人一起吃饭，孩子说烫，老人说不烫，孩子说真的很烫，老人会给孩子吹一吹，孩子如果再说烫，有的老人会说，你这孩子真娇气。再有，客人带着孩子来家里做客，孩子们围着玩具，哥哥抢了妹妹的，妹妹是人家客人的，哥哥是你家的。你急了，一把将玩具夺下来，「怎么这么自私啊！」孩子的哭闹，多数情况是因为感受到了「存在冲突」。在他们的认知中，「我觉得饭是烫的，我想玩一个玩具」，为什么，妈妈（爸爸或奶奶）会说我「娇气」「自私」。他们没办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当他们感觉自己的欲望是「错的」，存在冲突便产生了。「系统式养育」讲得不是什么大道理，只是轻轻柔柔地跟大家聊，「用认可的角度看待孩子，理解他，也理解自己」。我想从这里开始，跟你们聊聊我对家庭的一些新的理解。你们也看到了，我一个三十多岁的社会人，多数时候人模人样，还会因为气愤我妈不相信我的感受，在家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但这种大嗓门最多算做我们家的饭后甜点，我们谁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儿再认真起冲突。我爸妈来杭州照看小核桃已经快6年了，我们经历过争吵和崩溃，也为此哭过好几次。前几天在微博上看到一个问题，说乍一提起2019年，你第一个想到的温暖时刻是什么？我想到的竟然是我妈。有一天我去她家吃饭，坐在阳台晒太阳，我妈也过来了，坐在我旁边。我一如既往地心不在焉，划拉着手机，我妈有一搭没一搭跟我说话，我们母女俩就这么坐在地上。在我刚当妈妈的时候，有段时间很焦虑，不知道做什么是对的，但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对，不仅如此，觉得我爸妈做什么也不对。为此，上了不少养育课，看过很多养育书。但看得越多，越觉得哪里不对，我做内容十几年，有一些说不清的直觉。很多养育课的道理都对，比如大家都在说，要理解孩子，但这个单方面的理论会引发一波新的焦虑——比如，我常常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很多课程都在指导我们怎么去教养孩子，「你都当妈妈了，你要怎么样怎么样。」作为一个很想发挥自我价值的中年女性，这让我很不舒服。我恨不得向全世界招招手，嗨，我在这儿，看我看我。难道我生了一个孩子，我就从这个世界隐身了？我更想花很多时间在工作上，那就得依赖我爸妈养孩子，但我发现我很难改变我爸妈。他们的认知陪伴他们走过了漫漫人生路，现在这把年纪再被我打碎重建，太难了。现在看来，我感谢那段时间的焦虑，它让我海绵一样到处吸收，直到我遇到「系统式养育」，算是打开了任督二脉。之前了解到的养育方法，在系统式思维下，基本串起来了。系统式养育的关键词是「系统式」，这3个字给我的认知带来了绵长而有力的改变。我不是专业出身，但在我日日夜夜的实践中，总结了一个大白话的理解：系统式就是把看问题的方式从单一的，点对点的，升维到多视角。比如以前一门心思盯着孩子，会特别想把我爸妈的养育方式给拧过来，觉得我爸妈的一举一动，简直要决定小核桃的命运。系统视角一打开，视线从小核桃身上，转移到我爸妈身上。「理解孩子，放下我认为的正确，体会孩子的需要」，把这个方法的主角换成我爸妈，转个身，这事儿，就一通百通了。我妈的需要是什么？她是真心为我好（虽然不是我想要的方式），怕我冻着。再同时，她也真的不理解什么叫「认可孩子的感受」，这个概念不存在于她的认知中。她是这么被养大的：长辈们说的事儿就是对的，长辈们习惯了扮演权威，孩子们习惯听从。我妈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成为妈妈，当她自然而然准备沿用老一辈的管教方式时，遇上了我们这一代，我们乐此不疲地吐槽原生家庭，引经据典分析他们不懂得「理解孩子」。更要命的是，我们还掌握了话语权，没事儿写个公号，分析一下老一辈。系统视角像是一个探测器，它推动我在家庭这个系统的每个角色身上都转一遍。我的情绪是什么？我担心小核桃会因为我爸妈的养育方式遭遇跟我同样的经历，比如不自信等等。但其实，小核桃跟我不一样。同时，小核桃和姥姥之间，还隔着一个妈妈，也就是我。这就已经有天翻地覆的不同了，我可以发挥我的作用。有隔代养育冲突时，最理想的状态是在小核桃身上做工作，是去跟他谈。我常常跟他聊的一句话就是，你发现了吗，我跟姥姥对你的方式，跟爸爸，跟姥爷，跟爷爷，我们都不一样。你看，小核桃因此而了解到了多种教养方式，这是他本来就该知道的。一些朋友跟我说跟家人的养育理念有冲突，这让他们很苦恼，每一次我都反问，为什么要给孩子打造一个无菌环境呢？他总有一天要面对世界的万象，我们能做的，是在他面对万千不同时，跟他一起梳理出什么是他最想要的。这些年，对养育理解地越多，在养育上出手的却越来越少。很多时候，「理解」了，想明白了，反而不再插手。理解了小核桃，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的逻辑和诉求；理解了我爸妈的焦虑，而恰恰因为他们对小核桃的「上心」，才给了我全身心工作的空间；理解了我自己，是一个在乎自我成就，跟在乎孩子一样多的「自私」的妈妈。我们家，在这样一个现状下，维持着某种稳定的平衡。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发挥自己所长。我爸妈擅长精细养育，我擅长工作赚钱，协调各项资源，我老公擅长执行和分析，小核桃，最擅长快乐长大。再讲个事儿。周末小核桃拿着一个雪饼咯吱咯吱在吃，我去卧室看书，他也跟着进来，我说啊呀你把雪饼拿进来弄一地渣渣怎么办，卧室不要吃东西。他说，那我垫张纸。那天晚上他住在姥姥家，我一边加班一边看tw大选，折腾到一点，饿了，拿了个雪饼，在洗手间一边泡脚一边吃，舒适地不得了。「我跟你说个事儿啊，昨天我也没忍住，把雪饼拿到洗手间吃了。」说完看着他，以为他会说，你们这些大人，就是说一套做一套。没想到他说，「我挺高兴的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泡脚吃雪饼了，太好了吧。」「啊你是这么想这个事的啊，我还以为你会笑话我，毕竟昨天我唠叨你。」「妈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其实昨天你说我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你看，他跟我们不一样。我以前焦虑的很多事儿，时到今日，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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