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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
2022.8.22
专访郑楚明
香港天文台台长
- 就算我们很快达到碳中和、碳排放成负数，有一个不是很容易逆转的就是海平面上升。
- 香港7月的时候，超过35℃的天数是以前一年平均值的14倍。
- 如果我们的温度这样继续下去，海洋暖化、大气暖化、热带气旋，一百年或者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会逆转的。
即使做到碳中和
海平面上升仍难以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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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温干旱、暴雨洪涝、低温冷害、冰川融化，近年来全球范围内的极端气候不断刷新历史纪录，今夏极端高温热浪正在全球肆虐--印度气温超过50℃，非洲科威特气温突破了70℃，北极格陵兰岛的气温也达到了30℃。
在中国内陆，中央气象台连续发布高温红色预警，部分城市的气温高达44℃，长江流域发生了60年以来最严重的干旱。世界气象组织认为，未来极端天气将出现得更频繁、更强烈。
郑楚明：气候变化的原因未必是单方面的，天气变化的反复可能会多一些。炎热的天气越来越多，但可能更加寒冷的天气也会出现，气候会变得极端。但是整体上，寒冷天气的几率少一点，气温的波动会比较大。
吴小莉：世界气象组织警告这种极端天气可能要持续到2060年，您觉得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
郑楚明：我觉得应该未必，要视乎未来全球空气里面温室气体浓度变化。现在全世界都希望将温室气体排放减少，如果能够在世纪中做到零排放，才有机会逆转天气变化的情况。
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有一个不是很容易逆转的就是海平面上升，就算我们很快达到碳中和、碳排放成负数，但是海水暖化需要很长时间形成，还会有很长时间一直海平面上升。现在的说法就是说，未来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海水仍然一直上升。所以我担心的就是，如果有一个强的热带气旋到达的时候，带来的大风暴潮的影响一直会持续下去，第一就是珊瑚白化，鱼会没有栖息地；第二，其实这些珊瑚是保护岸边的，如果没有之后，对岸边的保护力也减少了。所以如果我们的温度继续升高下去，确实有些事是无法逆转的。
全球变暖继续
“香港超37℃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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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气侯变化下，近年来，超强台风与暴雨、炙热高温等极端天气不时影响香港，2017年、2018年超强台风“天鸽”和“山竹”肆虐香港，全岛多处淹浸，不少地方水深一度超过两尺。2020年酷热与酷夜日数破纪录，2021年发生了历来首次10月暴雨，今年7月份成为了香港有记录以来最热月份，打破了11项纪录。
吴小莉：这三年的平均温度一年比一年高，为什么会这样？以后还会越来越高吗？
郑楚明：香港7月的时候，主要是当时的副热带高压比正常的强很多，它压制了所有下雨的机会，没有雨水，连云都没有，所以每天这样晒就变得很热了。7月份破了很多纪录：一个，每天最高温度达到33℃以上的天数有21天，我们以往30年的平均值，每年只有17.5天而已；另一个，更厉害的就是，7月份超过35℃的高温日有10天，以往30年平均每年只是0.7天而已。
吴小莉：但是香港还好，还没有到37℃以上。
郑楚明：我相信继续下去，有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吴小莉：接下去是多久之后？
郑楚明：没人会知道，但是我们看到的趋势是，从1883年到现在，我们的平均温度一直在上升，和全世界的趋势是一样的。所以如果继续下去，总会有一天我们的温度真的会很高。
吴小莉：但今年应该是会随着降雨，像7月份那么高的高温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郑楚明：要看在台湾附近会不会有一些强的热带气旋，如果有，我们仍然有可能高温。
在香港
最担心的极端天气是什么？
吴小莉：在香港，您最担心的极端天气是什么？
郑楚明：一方面，是风暴潮，因为我们受气候变化影响，水平面一直上升，加上风暴潮的影响，刮台风时对沿岸的影响很大。未来我们担心，海洋暖化、大气暖化、热带气旋较强的比率会增多，它带来的风暴潮会更严重。尤其要注意，在香港近东、近南的地方通常都会在风口，所以那里受风暴潮影响的机会也会大一点，大家要留意。
另外一方面就是降雨，特别是短时间局部地区的大降雨现在也较为普遍。
吴小莉：如果极端天气发生，最可能发生的极端灾害是什么？
郑楚明：第一，如果下雨，你就看看附近会不会有水浸的风险，所以没下雨之前要通渠；第二，如果是一些山坡附近的楼宇，如果下雨大，容易造成滑坡，即山泥倾泻。如果靠近的话，你要做好准备；第三，如果是海边的，你就看一下刮台风的时间，因为风暴潮是海水上升，你做得多好都没用。如果天文台预见未来可能有影响，我们就会提早通知他们，譬如叫一些市民要离开，避免水浸风险。另外，如果水浸不是太严重，其他政府部门会做一些挡水板去挡住水，他们也不用离开。
天气预报系统
为什么会出现误差？
吴小莉：气象预报，如果预报对了，不会有人夸你，但是预报错了，可能就会有人骂你。
郑楚明：大气系统的科学本质上，我们叫做“运动系统”，我们用电脑模式去模拟这个运动系统，如果开始有一点小小的误差，随时这个误差都会增大，所以有误差是正常的，问题是误差大还是小。我可以举个例子，比如在一些北纬地区，它主要受的影响就是冷暖风系统，冷风、暖风，对于这些非常广阔的系统，它的变化其实很有规律，电脑模拟的误差很小，所以你可以看到在北纬地区的人经常都说它很准。香港冬天的时候，我们也会受到北面而来的冷风影响，所以在冬天的时候，我们预测这些冷风都还好。但是到夏天就不同了，我们在亚热带地区受太阳影响很大，和北纬不同，地面晒得很热就会产生对流。但是对流在哪里产生，是有随机性的，就好像煮水，开始第一个水泡在哪里发生，你猜不到。所以我们遇到这些情况就头痛，但是也有一些方法能帮我们去解决。
所以我们现在做天气预报，有一个新的概念叫做“概率预报”，就是告诉别人哪个机率大一点。比如我们发现这个热带气旋的路径，其实我们都有一个概率的预报，究竟未来9日，它最可能走的位置是哪里，在暴雨方面我们也有类似的一些预报。所以未来，我想我们的方向就不是定性的预报，可能多一点预报几率是多少，让大家有一个印象和准备。
吴小莉：您曾经在脸书的首页写道“无意，无必，无固，无我”，为什么写这段话？
郑楚明：我觉得这个就是要让自己虚心一点，不要太主观，最主要的是不要让一些偏见影响自己。希望我们在工作的时候，真的基于客观事实；有人批评的时候，我们都可以解释。我们不是用主观来做天气预报，而是有根据的。很多事都是有随机性的，你要预计到有些事是在你的意料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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