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慕小七
《长恨歌》是作家王安忆的长篇小说,首次出版于1996年,后被拍摄为电视剧。王安忆以女性独有的敏感与细腻,以上海为背景,用平淡冷峻的笔调,阐述了主人公王琦瑶长达40年的感情经历,于琐碎日常的描摹中,刻画出时代变迁下的人与城,被誉为'现代上海史诗'。
王安忆曾说过:'上海的精髓不在这些高楼大厦,而存在于这些弄堂之中,只有那里,才是上海的精髓所在。'
所以,故事始于弄堂,也终于弄堂。王琦瑶从'弄堂女儿'做到了'三小姐',住进爱丽丝公寓;繁华落尽,最终又回归弄堂'平安里',过起了小日子。
人是有生命与最好的年华的,城市亦然。王琦瑶从不甘平淡到最终回归平凡,一生起起落落,上海城也在不断变迁,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跌宕与深意呢?
王琦瑶本是上海弄堂平凡人家的女子,'上海的弄堂里,每一个门洞里,都有王琦瑶们在读书,在绣花,在同小姐妹窃窃私语,在和父母怄气掉泪'。
弄堂是王琦瑶们的人生起点,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也可能是她们终其一生的归宿。但是,有一位天生丽质的王琦瑶偏偏厌烦了弄堂与学校的琐碎,她觉得平淡无奇的日子毫无生机,决定搏一搏,寻觅人生的更多精彩与可能。
于是,王琦瑶凭借美貌登上杂志封面,成为'沪上淑媛',而后又参加选美比赛,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获得'上海小姐'的殊荣,成为光芒万丈的'三小姐'。
本来可以和程先生成就美满佳缘的王琦瑶,却因为'上海小姐'的选举结识了大人物李主任。李主任身居高位,有权有势,请王琦瑶吃大餐,为王琦瑶买钻戒,很快便俘获了王琦瑶的心。
李主任甚至没和王琦瑶商量就安排她住进爱丽丝公寓,爱丽丝公寓的豪华与安静是真的,孤独与寂寞也是真的。从此,王琦瑶开始了漫长而虚无的等待,雨天等着李主任晴天应该回来,晴天又等着他雨天能够回来。
在这场感情中,王琦瑶年轻的灵魂被李主任的地位与威严控制着,曾令王琦瑶头痛的京剧,倒也在反复品味中把玩出了几丝乐趣。
李主任的喜好就是王琦瑶的喜好,李主任的回归就是王琦瑶的团圆,本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王琦瑶沦为没有任何名分的李主任的金丝雀。
即便如此,没过多久,李主任还是不辞而别,除了一箱子首饰和金条外,没有留下任何音讯。
王琦瑶心里十分清楚,她并不是喜欢李主任,她喜欢的是李主任提供的安逸与庇佑;
李主任阅女无数,自然也不是真心喜欢王琦瑶,他贪恋的只是王琦瑶的青春与美貌。
虽说从心理学上来讲,爱情的抉择是'感性知觉'与'理性思维'的较量,适度追求自身所需并没错,但是将爱彻底剥离,纯粹建立在各取所需的利益索取上的感情注定无疾而终。
所以,本想做凤凰的王琦瑶成为李主任的金丝雀,非理性价值的追求终究不过一场空。
'上海小姐'这个称呼听起就光芒万丈,好像把所有人的宠爱都聚到了王琦瑶身上,夺目得耀眼。然而,随了李主任的'三小姐'在选择优渥生活的同时,也注定了孤注一掷的未知。
'爱丽丝公寓',看似是为王琦瑶特意准备的惊喜,实际上也正是为她和像她一样的'小姐们'存在的'乌托邦'。搬进'爱丽丝',王琦瑶什么事都不用管,想吃什么有仆人准备,想穿戴什么有李主任买,活脱脱一'宠妃'。
然而,也只是个'妃'罢了,李主任有正房妻子,还有两房妻室,关键时刻,'妃'们的安危是他顾及不来的,更是无关紧要的。
所以,繁华落寞后,能救赎王琦瑶的唯有她自己,从'爱丽丝公寓'搬出来的王琦瑶最终还是回到了弄堂'平安里'。
回归平安里的王琦瑶,考了护士执照,开门营业,过着处事不惊的日子,清新可口的饭菜、精致小巧的点心、不断翻新的下午茶……一蔬一饭间不止是简单地'活着',更是精雕细作地热忱'生活'。
正所谓,人生的意义和人性的体现,不在于他处,不在于此世界之外的任何一个世界,就在于普普通通的琐碎日子里。
从爱丽丝怅然若失的王琦瑶,到平安里浸润着烟火气息的王琦瑶,多了的不止是生机和灵气,更是生存意志的韧性美。
如王安忆所说:'上海的女性心里都有股子硬劲的,否则你就对付不了城市的人和事。她们的硬不一定是在'攻'字,也是在'守' 字,你没见过比她们更会受委屈的了,不过不是逆来顺受的那种,而是付代价权衡过得失的,你绝不能将她们的眼泪视作软弱,就是这道理'。
上海女人的那股子硬劲背后正是生存意志的韧性美,这在王琦瑶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能屈能伸,能攻也能守,凭着这份韧性,从弄堂巷住进了爱丽丝公寓,过上上等人的生活;也凭着这份韧性,繁华不再后,重回弄堂,将琐碎平凡的日子操持得有滋有味。
王琦瑶凭着一股子韧劲一次次走出生活的麦城,最终悟得:生命的绚烂不止万众瞩目,更在寻常弄堂平安里。
王安忆在上海的弄堂中长大,她对弄堂的人情世故了如指掌,也看得通透。如果说,要写上海,最好的办法是借由女性讲述上海故事,那么要写上海寻常百姓,最棒的主意便是通过弄堂日常再现生活真谛。
王琦瑶的故事始于上海的弄堂,也终于上海的弄堂,《长恨歌》令人惊艳的不是大上海的繁华与喧嚣,而是上海最古老、最普通的弄堂:'站一个至高点上看上海,上海的弄堂是壮观的景象,它是这城市背景一样的东西。街道和楼房凸现在它之上,是一些点和线,而它则是中国画中称为皴法的那类笔触是将空白填满的。
当天黑下来,灯亮起来的时分,这些点和线都是有光的,在那光后面,大片大片的暗,便是上海的弄堂了。那暗看上去几乎是波涛汹涌,几乎要将那几点几线的光推着走似的……上海的几点几线的光,全是叫那暗托住的,一托便是几十年。这东方巴黎的璀璨,是以那暗作底铺陈开, 一铺便是几十年。'
弄堂作为《长恨歌》的开篇,无疑是壮观的,同时,弄堂因走出了优雅丽质的'三小姐'王琦瑶更显温婉;也因王琦瑶几经辗转,最终重回平安里,极具吸引力。
爱丽丝公寓再宽敞明亮,终究是冰冷没有人气的,在那里王琦瑶除了被动等待还是等待;弄堂再拥挤俗气,一回到那里,内心再大的伤痕褶皱都会被熨平。
弄堂是家,是王琦瑶们的安身立命之所,同时也是上海的精髓所在。
人有最好的年华,城市也有。繁华尽头,心绪落寞之时,弄堂才是那肌肤可亲、知疼知热,给你安全感、为你兜底的温暖臂弯。
无论是弄潮时代的人生,还是弄堂深处的人生,都是自己抉择的人生,只要全力以赴,热忱过活,我们就是生活的大英雄。
于普通人而言,爱丽丝的繁华不过是梦中的'乌托邦',梦醒后,终究还得穿梭于弄堂与琐碎平凡中赶路,王琦瑶如此,我们亦如此。
弄堂是是王琦瑶们的安身立命之所,是上海的精髓所在;琐碎是普通人的生活底色,是滚烫而热血的生命肌理。
与君共勉。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