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朋友，双亲岁数都大了，身体大的毛病没有，算是幸事。但小的烦恼还是有的，尤其是晚上睡觉。老母亲睡眠不好，易醒；稍微有点心事，就睡不着。老父亲睡眠倒没有问题，沾枕头就睡，但就是爱起夜，一个晚上总要起来4、5次。好在起夜后马上就能再次入睡。但毕竟不如不起夜、“一觉睡到天亮”那般质量。
这对老人的情况，是比较典型的睡眠障碍，身边十分地常见。老母亲是典型的阴虚，容易起急、上火、说话快、脾气急躁、走路快。她的睡眠问题，根子在阴虚。老父亲是典型的阳虚，不爱说话、少言懒语、说话慢、走路慢、怕冷、喜温。最喜欢过夏天，别人汗流浃背，他却惬意称快。
睡觉的原理，是阳入于阴。白天，阳在外，故人精神抖擞。晚上，阳入内，人困倦，呵欠连天。
阴是阳的家、阳的床。如果阴不足，阳回来后找不到床，人就无法入睡；床太小，阳不踏实，人就容易醒、不易入睡。睡觉的原理，大体如此。
这位朋友的老母亲阴虚，故易醒。再有心事，挤占了原就不甚宽裕的空间，阳更无容身之处，只能外出游荡。这种外出游荡，暂时性、轻微的，就体现为梦；厉害的，是梦游，俗称癔症。
老父亲阳虚，好比屋子很大但人比较少。晚上阳从外回来，不会有没地方住、住不下的问题。所以，阳虚的人，一般睡眠都很好，睡得香。
这样看来，睡得香未必就是健康的标识。如果你沾枕头就着，千万别沾沾自喜，很可能你已经阳虚了。
判断的方法之一，是起夜的频率。阳虚的一个特点，是小便清长。很多人都认为小便应该清亮如白水，这是误解。正常的小便，应该是淡淡的黄色。清亮如白开水，这要么是水喝得太多、过了，要么就是肾阳虚，不能制水。
阳虚的另一个特点，是小便次数特别多。白天问题还小一些，无非就是勤上些厕所；晚上尿频，可就影响睡眠了。
那位朋友的老父亲，就是典型的阳虚。一方面，因阳虚而沾枕即睡，这是好事；另一方面，因阳虚而频频起夜，不能“一夜睡到大天亮”，总还是个烦心的事。
阳虚再厉害一点，就是出现白天也没精神、昏昏欲睡的情况。这在张仲景看来，就已经是少阴病了。少阴病的最突出特点，是“但欲寐”，精神萎靡到了极点。其原因，就是肾功能已出现了严重的衰退，是需要用“附子”这样强大的药物，挽回肾脏的颓势。
其实不仅老人有这种情况。失眠已经成为很多人的问题，包括年青人和中年。我有一段时间，就出现了易醒、早醒、多梦、醒后不容易再睡的问题，困扰了数月。同时的兼证，是眼睛干涩、难受。去找薛老，说了失眠的事，他没有马上开方，而是凝神思考。我又补充说，眼睛干涩。他闻此言，马上果断开方：酸枣仁。
眼睛干涩，是最典型的阴血不足、不能养目。眼睛干涩兼见失眠，这失眠的原因就清楚了，是阴虚。薛老又用力压按我的手掌心，看有没有“五心烦热”的症状。数症并参，阴虚失眠无疑。
酸枣仁汤，是《金匮要略》的方子，治“虚劳、虚烦不得眠”。这里的虚劳，就是劳心或劳力过度，耗损太多，阴虚而烦热而不得眠。方有5味。酸枣仁补血，川芎活血，这是治本的。补血、活血之药并用，好比打鸡蛋。你往碗里打一个鸡蛋，这是酸枣仁；再用筷子搅拌均匀，以利吸收，这是川芎。
再用知母。知母既能滋阴，更能除烦，这是治标。吃了知母，烦乱的心情会静下来，有利入眠。
还有茯苓。茯苓的主效是利水。心如果受到水气的影响，就会不安。茯苓把这水去了，就可以安心、宁神。张仲景的方子里，大凡心受到水的影响而出现心悸，多用茯苓。
还有甘草。一方5味，是个小方。很是管用。
这里，酸枣仁是主药。薛老给我开的方子，其他4味都没用，只用酸枣仁。外加柏子仁，作用同酸枣仁，补血；远志、菖蒲，是“交通心肾”的。心肾交，人体睡眠的这个循环才可以打通。
既然失眠的主因是阴虚，进一步深究，就需要知道哪些习惯会耗阴。我的情况，主要是用脑太过、用眼太过，都两个习惯，对阴血的损耗程度必须用“烧阴”来形容，不亚于耗液。
我学《金匮》的时候，曾经用一天的时候强记其中部分章节，结果晚上睡眠受到严重影响，醒了睡、睡了醒不下十余次，这是一次性阴虚。痛定思痛，余下的几天，彻底不学习，只散步、聊天、放空大脑，才恢复元气。
书中有记载，一个和尚发愤诵经，结果不眠。有神人梦中指点一方，和尚醒后照方抓药，调养得愈。这个方子，就是后世的天王补心丹。其中的主药，依然是酸枣仁、柏子仁，但方子太大，14味药。9味药，是我偏好的上限。超过这味数，我就不爱记了。
所以切记，不可耗阴。
身体够聪明。你耗阴的时候，它会暗示你。烧眼太过，眼睛会干涩；烧脑太过，头会痛。烧脑、烧眼、耗夜，身体都会发出同样的暗示，就是心烦。出现上述症状，是身体在暗示你，要开始耗阴了。这个时候，一定要以壮士断腕的精神，停止一切烧脑、烧眼、熬夜之行为。
耗阴的后果，就是阳回家的时候，无家可归。则失眠、故多梦、或梦游。可不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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