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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长安足迹(10):“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在唐长安城北边的渭河上有三座桥,按照从西到东,分别称之为西渭桥、中渭桥和东渭桥(这是后来起的名字,唐代时则不一定是这个名字)。从唐长安城往西部方向去,走西渭桥;往西北、北部方向去,走中渭桥;往东北方向去,走东渭桥。杜甫在长安期间肯定都走过这几座桥,比如说,去凤翔(今陕西凤翔)要走西渭桥,往返奉先(今陕西蒲城)要走中渭桥或东渭桥,从鄜州(今陕西富县)返京要走中渭桥。杜甫曾作有一首《兵车行》,其前八句为: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这首诗很有名,被引入中学课本,意思也比较浅白,就不作解释了,现在主要来探讨一下其中的“咸阳桥”究竟是哪一座桥。历来注诗家都认为这首诗作于唐天宝十载(公元751年),主要是讽刺唐玄宗对南诏国的用兵,其中的咸阳桥便是西渭桥。对此,这里要提出一些不同意见。

        杜甫讽刺唐玄宗的用兵没有错,但不一定就特指对南诏国的用兵。注诗家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唐对南诏国的出兵打败了,这似乎有些“成者王侯败者寇”的意味。其实唐玄宗时期对外战争非常频繁,对西南部的南诏、西部的吐蕃和西域诸国、西北部的回鹘、北部的突厥、东北部的奚和契丹等都有战争。杜甫讽刺的正是频繁战争给百姓带来的苦难,而不管这战争是打赢了还是打败了,因此很难确定诗中所描写在咸阳桥头送行士兵发生在哪一次出兵打仗。

        既然不清楚是指哪次出兵,由此肯定地说咸阳桥就是西渭桥便存在疑问。另外,从长安城西边北侧的开远门至西渭桥的直线距离约20公里,开远门至中渭桥的直线距离约10公里,父母妻子送子出征到西渭桥似乎有些太远,到中渭桥更合理一些。再者,唐朝时称西渭桥为便桥或便门桥,称中渭桥为渭桥,而渭桥距离秦代咸阳城很近,可以说过了桥就是秦咸阳城,因此杜甫诗中的咸阳桥是中渭桥的可能性更大。

        杜甫诗作中在长安城(今西安市)留下的足迹。

        这是西安地区卫星地图,可以看到汉、唐长安城北部渭河上三桥(西渭桥、中渭桥、东渭桥)的大致位置。中渭桥遗址、东渭桥遗址在近些年的考古中都已经发现,可以看到它们跟现代渭河河道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这是因为河流侵蚀向北推移的缘故。西渭桥遗址现在还没有发现,但其位置就应该在咸阳市秦都区两寺渡村、钓鱼台村一带。

        西渭桥始建于汉武帝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其直对汉长安城南面的西侧门—便门(也称平门),因此称为便桥或便门桥或平门桥。如此,从汉长安城去茂陵就不必再绕行中渭桥,一下子近了很多。从此,西渭桥成了汉唐时期长安去往巴蜀、西域的交通要道,可算是丝绸之路第一桥。例如晚唐诗人唐融的《赴职西川过便桥书怀寄同年》诗句:“平门桥下水东驰,万里从军一望时。”如今,西渭桥位置附近有连霍高速渭河大桥、312国道渭河桥,这算是现代的丝绸之路第一桥吧。渭河北岸现已建成了两寺渡公园,南岸的沙土下一定掩埋着西渭桥遗址等待人们去发现呢。

        1986年在西渭桥位置南边约5公里远的沣河古河道上发现了一处秦汉时期的大型古木桥遗址,被命名为“沙河古桥遗址”。但这个遗址应该不是跨越渭河的汉唐西渭桥,大概是西出汉长安城后,往西南方向跨越沣河的“汉沣河桥”。

        汉唐中渭桥遗址(称为渭桥遗址)是在2012年建设高铁枢纽工程时发现的,经过这些年的考古发掘,已经发现了5座大型渭河古桥。其中4座位于汉长安城北墙中间城门厨城门外,称“厨城门桥”;1座位于汉长安城北墙东侧洛城门外,称“洛城门桥”。相信这些桥应该是从秦汉到唐代的不同时期建设的,当一座桥历经年久无法再维修使用后,便废弃掉,然后在附近再重新造一座新的桥。所以中渭桥并不是固定的一座桥,而且恐怕还不止这5座,在它们左右还有掩埋未发现的古木桥。

        渭桥遗址所在的渭河北岸是秦咸阳城,渭河南岸是汉长安城,因此这里才是渭河桥的发源地,把这个地方的桥称为渭桥、渭城桥或咸阳桥才是名正言顺的。例如盛唐诗人崔颢的《渭城少年行》诗句:“双双挟弹来金市,两两鸣鞭上渭桥。渭城桥头酒新熟,金鞍白马谁家宿。

        在今咸阳市的渭河岸边有明清时期的咸阳古渡遗址,附近河道中有残留的古桥桩是明清时期的古桥遗迹。

        在咸阳古渡遗址附近的河岸上,新建成了咸阳古渡遗址博物馆。

        在咸阳古渡遗址博物馆中,用塑像再现杜甫诗歌中“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的情景。

        在咸阳古渡遗址附近的渭河上,新建成的双层廊桥。

        唐代东渭桥遗址位于今天泾河汇入渭河处(泾渭分明)东南约5公里处。1967年,当地群众在挖土取沙时,在此地发现了《东渭桥记》残碑一方和其他唐代桥梁文物。据碑载,唐东渭桥建于唐玄宗开元九年(公元721年),由京兆尹主持修建。当然这肯定不是东渭桥的第一次建设,真相有待于今后的考古挖掘。史载唐咸亨三年(公元672年)在此设置渭桥仓,漕粮自东来,先聚于仓,再陆路转运至长安。唐代之后,长安不再是首都,渭桥仓也就废弃了。

        晚唐诗人李频有诗《东渭桥晚眺》:“秦地有吴洲,千樯渭曲头。如今虽然渭河河道向北移动了约3公里,但东渭桥仍然延续着它的生命力,此处河道上现在有京昆高速的渭河大桥,210国道的渭河大桥等。

        俯瞰泾渭分明。阅读杜甫诗篇,还可以找到他行走东渭桥的记载。例如天宝十三载(公元754年)秋,长安地区发生洪涝天灾,物价暴涨,杜甫一家过不下去了,他移家去奉先县(今陕西蒲城)投奔亲友,曾作有一首《桥陵诗三十韵因呈县内诸官》,其中有诗句“坎坷辞下杜,飘飖凌浊泾。”第二年冬天,他从长安去奉先探家,写下著名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其中有诗句:“北辕就泾渭,官渡又改辙。群冰从西下,极目高崒兀。疑是崆峒来,恐触天柱折。河梁幸未坼,枝撑声窸窣。”冬天渭河中有冰凌冲击着桥柱,杜甫走在东渭桥上,听着桥下支撑柱梁的振动声,担心桥柱会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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