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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集大明北方各镇资源的宁锦大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提起宁远之战,被吹嘘最多的自然是袁崇焕通过这一仗,干掉了后金首领努尔哈赤(被大炮炸伤,最终伤重而死)。可实际上,这是标准的臆想。

可根据史料显示,努尔哈赤的死因和宁远大捷并无直接关系。

二月,谓:“自二十五岁征战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惟宁远一城不下”,遂胸怀忿恨而回沈阳;四月,以蒙古五部喀尔咯贝勒背盟,率师征之;五月,出城设账迎接蒙古科尔沁部奥巴台;七月,以病到清河温泉沐养;八月,十一日,在由清河返回沈阳途中,至叆鸡堡而死。那一年,努尔哈赤 68 岁。——阎崇年·《天命汗》

根据史料记载,宁远大捷以后,努尔哈赤一直在频繁地参与各种军政活动,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而在努尔哈赤去世之前,他还前往温泉疗养,这明显是养病,不可能是养伤。

努尔哈赤去世的时候,已经六十八岁了,在那个“人到七十古来稀”的年代,这并不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非要把努尔哈赤和半年前的宁远大捷扯在一起,实在是说不通。

但宁远大捷总算让大明帝国略微松了口气,就好像平型关大捷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神话一样,大明帝国发现:后金似乎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可宁远大捷和平型关大捷的区别就在于:一个已经日薄西山,一个正在冉冉升起。

本来按照兵部尚书高第的构思,明军以固守山海关为宜,后金喜欢打蒙古打朝鲜,由着他去打,己方抓紧时间收拾关内乱象,否则双管齐下,大明帝国根本挡不住。

可随着宁远之战的胜利,大明中央政府似乎对于宁锦一线有了新的幻想。在这种背景下,脱颖而出的新星袁崇焕,获得了经略辽东的资格。

如果客观看待宁远大捷,那它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如果从政治宣传的角度来看,那可麻烦了。

宁远大捷明明是一场防守战,明军伤亡明明大于后金军,“城墙大炮”战术明明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看来,这证明袁崇焕神勇无敌。

要是没有胆小的高第掣肘、要是袁崇焕能够大权独揽、要是袁崇焕能够得到足够的支持,区区一个后金有什么可怕的?没看就连努尔哈赤都被袁崇焕的大炮轰死了吗?

按照这种逻辑来看,你说袁崇焕厉不厉害?你说宁锦防线厉不厉害?你说“城墙大炮”战术厉不厉害?

甚至有人还在想着,给袁崇焕更好的客观条件之后,战果必然要扩大好几倍,再干掉几个后金重要人物,甚至把后金灭掉,袁崇焕就是大明的岳武穆了。

在这种背景下,魏忠贤开始重用袁崇焕。你没看错,重用袁崇焕的人是魏忠贤。在随后的宁锦之战中,大明中央政府更是不计代价地给袁崇焕输血。

星夜前赴山海,以听督臣调度。自山西以至河南、山东及直隶地方,凡有兵马处所,俱要拣选,秣厉裹粮,整搠用备缓急。——《明熹宗实录》·卷七十九

北方各镇的军队,集体向关宁地区集结,统归袁崇焕调遣。天启皇帝和魏忠贤的用意很明确,就是要袁崇焕再接再厉,再立新功。

可结果呢?实力大增的袁崇焕依然只能被后金军堵在城里,玩他那套“城墙大炮”战术。大家喜闻乐见的野外交锋并未出现,后金军围攻了一阵,眼见没什么效果,便撤军了,这就是所谓的“宁锦大捷”。

这场大战被后世读者吹得神乎其神,可明军消灭了多少后金军?含糊其辞。明军有多少损耗?还是含糊其辞。给人的感觉就是:明军被后金军堵在城里打了半天,然后胜利了。

在我看来,这种神乎其神的战役都能被吹成大捷,也真是难为明末的官僚了。

官僚们或许也觉得,这种大捷吹出来不好听,所以就把此次战役的范围扩大了:总而言之,袁崇焕兵不血刃地夺取锦州,又修造了新城。后金前来夺取,却无法成功,所以袁崇焕了不起!

这就要具体分析一番了。

袁崇焕收复锦州有难度吗?没有,因为锦州附近并没有后金的军队。袁崇焕收复锦州之后,面临的头等难题就是:城墙被后金军毁坏了,必须立刻重修。

由于大明中央政府不计代价地向袁崇焕输血,袁崇焕有了大量的资本可利用。在大量的资金作用下,重修绝不是什么高难度工作,这一点不难理解。

难以理解的是:锦州对于后金而言也很重要,为什么会眼看着袁崇焕夺锦州、眼看着袁崇焕重修锦州呢?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努尔哈赤病逝,后金的几位实力派,围绕着努尔哈赤留下的权力展开争夺。在这个关键时刻,自然没人愿意管锦州的事。

锦州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锦州位置敏感,却不是后金的生命线,暂时缓缓也不是不可以。

二、皇太极成功上位之后,立刻决定动手收拾朝鲜和毛文龙,锦州的事又被推后。

皇太极的选择,给了袁崇焕半年的缓冲期,从而使得袁崇焕可以有足够的时间重修锦州。

如果没有这半年,锦州肯定修不好,锦州要是修不好,还玩什么“城墙大炮”战术呢?

虽然皇太极暂时放弃了收复锦州的打算,但他把主力投入朝鲜之后,立刻把朝鲜打得抱头鼠窜,连连像大明中央政府求救。可当时的大明中央政府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袁崇焕身上,根本没工夫搭理朝鲜。

这里必须夸一下魏忠贤,他虽然贪婪奸诈,但眼光还可以。魏忠贤认为朝鲜很重要,一再催促袁崇焕出兵救援。

袁崇焕不想救援,因为他要争分夺秒地重修锦州。被多次催促之后,为了不得罪魏忠贤,袁崇焕派出一支九千人的军队,在边境逛荡一圈就回来了,继续修城。

关于袁崇焕的这一举动,后世学者褒贬不一。

挺袁派认为:袁崇焕的做法是对的,因为此时的大明北部边境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如果再把精力浪费在朝鲜身上,很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倒袁派认为:袁崇焕的做法是错的,因为只要此时出兵配合朝鲜,就能形成二打一的局面。如果再游说蒙古派兵参与,那就是三打一的局面,很可能迎来一场真正的大胜。

我倾向于支持挺袁派,这件事袁崇焕的处理方式没有什么问题,救朝鲜的确不是好选择。

首先,朝鲜对于中国而言,的确非常重要。可问题是:此时的东北地区,有后金这样一个巨无霸,朝鲜再重要,又能重要到哪去呢?

如果大明独占东北,那么为了朝鲜的安危,打一次世界大战都是可以接受的。如果东北为敌我共有,朝鲜的重要性就会下降。

再者,联系蒙古就能三打一?蒙古是那么好联系的?如果大明出兵,必然要联系蒙古,否则万一蒙古在背后偷袭,那就是二打二。

可如果联系蒙古之后,蒙古不愿意出兵怎么办?大明独自出兵救朝鲜,要不要防范蒙古?三打一的确胜算极高,可二打一有多少胜算?

朝鲜早已被后金打得哭爹喊娘,明军也早已丧失野战能力,这样两股势力合兵一处,真能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吗?难说得很。

最后,后金的确派出主力攻打朝鲜,可并没有派出全部主力。如果明军真敢救朝鲜,恐怕立刻就要撞上后金的另一半主力。野外撞上后金的一半主力会是什么下场?想想就知道了。

袁崇焕很聪明,他直接告诉魏忠贤:后金一共二十万大军,这次只出动了十万,剩下的十万都在辽沈,我们何必去自找没趣呢?

魏忠贤也很无奈,他又不能像老蒋一样,飞到东北去搞微操,所以他对袁崇焕说:朝鲜是我们的盟友,如果我们见死不救,对我们的国际形象极其不利。现在后金被四股势力包围,如果我们不联手打击后金,那么等后金成了气候,我们都得玩儿完。

当我读到这种内容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荒谬的感觉:都说魏忠贤是个不学无术的小人,可根据这番言论,谁敢说魏忠贤不学无术?看问题看得多准。

我认为:无论是魏忠贤还是袁崇焕,都拥有极高的眼光。可无论多高的眼光,都要受制于客观事实。他们都知道联手制衡后金的重要性,但就是无法实现,只能眼看着后金逐一蚕食对手。

昨天我在聊到宁远大捷的时候,也始终强调一点:无论是宁远大捷还是宁锦大捷,都是“几乎无用”的大捷,原因就在这里。

无论袁崇焕取得了多少胜利,他的胜利都是依托于“城墙大炮”战术打出来的。换言之,都是防守战。

靠防守战取得胜利,难道就能制衡后金吗?别开玩笑了。

看看皇太极上位之后的所作所为吧:东征朝鲜、西控蒙古。面对这种刺眼的成绩,袁崇焕能怎么样呢?不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锦州修城吗?

从这个角度来看,袁崇焕打出的所谓大捷,除了苟延残喘之外,还有什么积极意义呢?大明中央政府被袁崇焕的胜利遮住双眼,不计代价地向辽东输血,获得过什么高额回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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