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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少阴病脉证并治
辨少阴病脉证并治

【原文】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也。(619)

【伤寒】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也。(281)

【词解】但欲寐:但欲,只想之意;寐,是睡。但欲寐,指精神委靡不振,神志恍惚而呈似睡非睡的一种昏沉迷糊状态。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的脉证。

【今译】少阴病所表现的主要脉证,脉搏微细,精神委靡不振。

【释析】本条仅十二字,以“脉微细,但欲寐”一脉一症立论,代表了少阴病阴阳衰微,气血双亏的一类证型。阳气衰微,无力鼓动血行,则脉微;阴血不足,脉道不充,则脉细。《素问·生气通天论篇》云:“阳气者,精则养神”,今阴阳俱虚,神失所养,则精神委靡不振,神志恍惚而呈似睡非睡状态,称为“但欲寐”。此脉证反映了少阴病的本质,故以之作为少阴病的诊断依据,凡起病具有此脉症特点者,即可诊断为少阴病。

本条历来被注家称为少阴病的提纲,其一,首先剖析“脉微细”作为提纲,本篇在“少阴病”三字下,脉呈现:脉阴阳俱紧,脉细沉数,脉微而尺脉弱涩者,脉暴微、脉紧反去者,脉阳微阴浮者,脉不至者,脉微细沉,脉沉者,脉暴出者,脉微欲绝,脉弦迟者,脉微涩,少阴病诸多之脉象以“脉微细”统之,实难理解。其二,“但欲寐”一症本篇提到两次,即本条与下条,多数注家认为心肾阳虚,神志恍惚,而紧接着下一条又提出“欲吐不吐,心烦,但欲寐”,如果真出现“但欲寐”的似睡非睡的情况,怎么又有“欲吐不欲,心烦”的自觉症状呢?其三,少阴病按照寒热分类,“脉微细、但欲寐”作为寒证不具体,热证又不包括,假若把少阴病作为虚寒证而称之为提纲,而少阴病又不尽虚寒证,如黄连阿胶汤证、猪肤汤证、猪苓汤证,均为少阴热证;少阴“三急下”急用大承气汤通泄邪热,实属少阴里实证治。以上阐明“脉微细,但欲寐”远远不能概括少阴病的脉证,它只能作为少阴病证治的一类证型,而不能作为提纲。标出此文字为提纲的目的意在表达“少阴病皆属心肾阴阳两虚”,从全篇论述看,心肾阴阳两虚不能概括少阴病,其余不讲,仅少阴“三急下”之证治,岂能用心肾阴阳两虚所能讲通?心肾阴阳两虚固然属于少阴病,但不能概括少阴病,这说明仲景本无提纲提法之意。

【原文】少阴病,欲吐不吐,心烦,但欲寐,五六日,自利而渴者,属少阴也,虚,故饮水自救;若小便色白者,少阴病形悉具,小便白者,以下焦虚寒,不能制水,故令色白也。(620)

【伤寒】少阴病,欲吐不吐,心烦,但欲寐,五六日自利而渴者,属少阴也,虚故饮水自救;若小便色白者,少阴病形悉具,小便白者,以下焦虚有寒,不能制水,故令色白也。(282)

【词解】①欲吐不吐:恶心欲吐,而又无物吐出。②小便色白:即“小便白”,指小便色清且长。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虚寒证的辨证。

【今译】少阴病,想吐又吐不出来,心中烦闷,精神委靡疲困,似睡非睡。病后第五六天自行下利,又伴见口渴,是属于少阴病的表现,阳虚津乏,所以引水自救。如果小便颜色清白,少阴病的特征就全部具备了。小便清白的原因,是下焦虚寒,不能化气制约水液,所以使小便颜色清白。

【释析】本条语意寓迥曲折,从少阴病本证“但欲寐”论起,穿插“欲吐不吐,心烦”之症,继之以“自利而渴”辨析,再以“小便色白”作结,从而反映出少阴病虚寒证的辨证特点。

起病后虽然见有少阴病“但欲寐”,却同时兼“欲吐不吐、心烦”的症状表现,这还不能肯定是少阴病,因为“欲吐不吐、心烦”也可能是太阴病,或者是太阳柴胡证。延至五六日后,出现“自利而渴”的症状时,才可排除上述两种可能而确认少阴病的诊断。因为太阴病的特点是“自利不渴”;太阳柴胡证又不会发生自利。同样是少阴病,有的起病就现出其特异证候,有的经过五六天才能确认,是因为病邪有“直中”与“传变”的不同。属于“传变”这种情况的,病邪要渐次由浅入深,所以就需要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就可能引起一些非特异性的证候表现,本条证候之所以在五六天之前“欲吐不吐,心烦,但欲寐”,这是由于病邪在传变过程中影响了少阳和太阴的缘故。五六天后,邪入少阴,引起少阴发病,阳气内虚,不能温养脾土,又不能制水,所以就出现自利;少阴阴气本虚,自利更损津液,因而口渴,此种口渴,不是阳热有余,消烁津液,而是阳气不足,不能蒸化津液上承,其渴必喜热饮,且饮的量亦必不多,所谓“虚,故引水自救”。

少阴病下利与太阴病下利,都属阳虚,但程度上有轻重之异。太阴病下利,仅是脾阳虚,寒湿内盛,所以不渴;少阴病下利,阳虚程度较重,不但脾阳虚,而且肾阳亦虚,不能蒸化津液上布,所以口渴。606条“自利不渴者,属太阴”,本条“自利而渴者,属少阴也”,可见下利一症是太阴、少阴二病之所同,其辨证要点在于口渴与否。值得提及一点,本条“自利而渴”固然与太阴病“自利不渴”不同,但不可把口渴与否作为少阴与太阴病鉴别的唯一标准,因为少阴虚寒下利在更多的情况下当不口渴,即使口渴亦喜热饮且量亦不多。

少阴病,本为阳虚寒盛,见到“欲吐不吐,心烦”等症状,似属有热,而审视其小便色白,则知不是热证而属少阴虚寒,所以仲景指出“小便白者,以下焦虚寒,不能制水,故令色白也”。可见问小便颜色是少阴病区分寒热的辨证关键。通过本条可见仲景在诊察疾病的过程中,十分注重小便的情况,从而体现了小便变化对某些病证的诊断有着重要的意义。小便的辨证,仲景述及甚多,太阳病察小便利与不利以辨蓄水与蓄血;阳明病察小便利与不利以辨是否发黄,察小便数多以辨阳明燥屎内结与否;本条察小便色白,为少阴虚寒,由此看来,察小便的颜色深浅,量的多少及排尿的情况,在问诊中是甚为重要的环节。

【原文】病人脉阴阳俱紧,反汗出者,亡阳也,此属少阴,法当咽痛而复吐利。(621)

【伤寒】病人脉阴阳俱紧,反汗出者,亡阳也,此属少阴,法当咽痛而复吐利。(283)

【词解】脉阴阳俱紧:寸关尺三部脉搏紧张有力。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亡阳的脉证。

【今译】病人脉象寸关尺三部都呈紧张有力,周身反而汗出,是由于亡阳的缘故,这属于少阴病,按理应当伴有咽喉疼痛及上吐下泻的症状。

【释析】“病人脉阴阳俱紧”,有太阳和少阴之别。太阳伤寒,脉阴阳俱紧,是浮而紧,乃由寒邪束表所致,当伴身痛无汗;而本证脉阴阳俱紧,是沉而紧,因有汗,故曰“反”,以“反汗出”三字点明不属太阳伤寒,而指出病机因亡阳所致,属于少阴中伤为病,当有咽痛、吐利等症状,仲景云“此属少阴”,示意引起注意,不得误认为是太阳病。

太阳与少阴为表里,少阴阳气充实,则卫外有力,太阳表邪不得内传,若里阳不足,寒邪盛于表,则太阳表寒乘虚内传少阴,阳寒内盛,逼迫阳气外亡,则形成少阴寒盛的亡阳证。由于阴寒内盛,故脉阴阳俱紧;阴盛于内,虚阳外越,则汗出;虚阳上浮则咽痛,此咽痛多不红不肿,与实热证之又红又肿的咽痛不同;阴盛于里,上逆则吐,下趋则利。正如周禹载所言:“按脉之阴阳俱紧,阴寒极矣。寒邪入里,岂能有汗,乃反汗出者,则是真阳素亏,无阳以固其外,遂致腠理疏泄,不发热而汗自出也,此属少阴,正用四逆急温之时,庶几真阳聚回,里证不作,否则阴邪上逆,则为咽痛,为吐;阴邪下泄,而复为利,种种危候,不一而足也”。本条虽未言治法,但不可为亡阳标证“咽痛”之所惑,而妄施清热,须当急救回阳以固脱。

【原文】少阴病,咳而下利。谵语者,被火气劫故也;小便必难,以强责少阴汗也。(622)

【伤寒】少阴病,咳而下利。谵语者,被火气劫故也,小便必难,以强责少阴汗也。(284)

【词解】①火气劫:即用火法,如艾灸、烧针、熏熨等法,强迫汗出。②强责:过分强求的意思。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火劫发汗的变证。

【今译】少阴病,咳嗽、下利。又有谵语的症状,是曾经误用过火疗的缘故;小便困难,是因强发少阴之汗劫津耗液的结果。

【释析】少阴病,咳而下利,此属本病,或从寒化,或从热化,均可发生。从寒化者,以其阳虚阴盛,水寒之气上逆作咳,下迫则利,属真武汤证;从热化者,以其阴虚火旺,水热互结,上犯于肺,则作咳逆,肾气不化,水气反渗大肠,故而下利,属猪苓汤证。如不识病在少阴,误用火热之法强令汗出,必伤津耗液,火邪内陷而内扰心神,则发谵语,即所谓“谵语者,被火气劫故也”;肾主二阴,火劫汗出津损液伤,小便涩少艰难,故仲景云:“小便必难,以强责少阴汗也”。

【原文】少阴病,脉细沉数,病为在里,不可发汗。(623)

【伤寒】少阴病,脉细沉数,病为在里,不可发汗。(285)

【词解】脉细沉数:脉搏细软,来去薄疾,重按无力而散。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里证禁用汗法。

【今译】少阴病,脉搏细沉而数,这是病在里的表现,不可用发汗的方法治疗。

【释析】本条是以脉论证的条文,以脉细沉数定位“病为在里”,“病为在里”不在表,当以治里之法,故不可发汗。少阴病也有可汗之证,如麻黄细辛附子汤证,虽是少阴病,然兼表,而且少阴里虚证尚不太严重,始可暂用温经发汗法,以表里兼顾。本条纯属里证,自无发汗之理,故当禁用。本条仅举脉象,未示主证,注家对该证的寒热属性存在不同看法,有认为是少阴热化证,脉细为阴虚,脉沉主里,脉数为有热,治当清热育阴,不可发汗,误发其汗,就可能导致下厥上竭的变证;亦有认为是少阴寒化证,脉沉细中见数,为阳虚寒盛,但按之无力而数,治当驱寒回阳,不可发汗,误发其汗,则可导致亡阳之变。事实上热化证和寒化证都可能见到“脉细沉数”,要脉证合参,综合分析,前者伴见阴虚有热的症状,则属于热化证;后者伴见阴盛阳衰的症状,则属于寒化证。总之只要是少阴里证,不论是寒化证,还是热化证,均禁用发汗,这是应该肯定的。即是说,人知数为热,不知沉细中见数为寒甚。真阴寒证,脉常有一息七八至者,尽概此一数字中,但按之无力而散耳,宜深察也。对于脉细沉数,当以活看,若脉细数而散、按之无力,为真寒内盛,若脉细数有力,则主阴虚有热。临床应根据其有力、无力及其他见症作出具体分析,不能一见脉细数就认为是阴虚有热,对细数脉要赋予更深的含义。应当指出,本条因只言其脉,未述其症,才引起寒化热化之争。临证只要结合临床表现,脉证互参,诊断不难,而仲景立此条的目的在于说明少阴治法扶正为常,汗法乃为少阴病的治禁。

【原文】少阴病,脉微,不可发汗,亡阳故也;阳已虚,尺脉弱涩者,复不可下之。(624)

【伤寒】少阴病,脉微,不可发汗,亡阳故也;阳已虚,尺脉弱涩者,复不可下之。(286)

【词解】①脉微:脉搏极细极弱,似有似无,按之欲绝。②尺脉弱涩:尺脉按之无力,且往来艰涩。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禁汗下之辨。

【今译】少阴病,脉搏呈现若有若无的微象,不可以发汗,这是因为阳气大虚的缘故;阳气既然已虚,又见尺部脉搏弱涩,是阴亦虚,更不可以泻下。

【释析】本条以脉论证,指出少阴病的汗下禁例。脉微为阳气虚衰之象,不管有无可汗之症,均不可发汗,若误发其汗则会导致亡阳之变。尺脉弱涩为阴血亏虚,不能充盈脉道所致,凡阳气已虚,加之阴血不足,即使有可下之症,亦不可攻下,若误用攻下,必竭其津而亡阴,则会有阳亡阴竭之弊。即是说,言少阴脉证有汗下之禁,脉微者惧有亡阳之变,故不可汗;脉尺弱涩者为里阴不足,故不可下,谓阳既虚矣,更不宜竭阴以速毙也。

以上三条均论述少阴病的禁忌,622条论少阴病禁火法,623条论少阴病禁汗法,本条论少阴病汗、下皆禁。章虚谷云:“少阴病有麻黄附子细辛汤发汗者,又有承气汤下之者。如其脉微为亡阳,尺又弱涩者,则阴阳两虚矣,虽有汗下之证,要当以脉为凭,不可用汗下之法,必须权宜施治也”。

【原文】少阴病,脉紧,至七八日,自下利,脉暴微,手足反温,脉紧反去者,为欲解也,虽烦、下利,必自愈。(625)

【伤寒】少阴病,脉紧,至七八日,自下利,脉暴微,手足反温,脉紧反去者,为欲解也,虽烦,下利,必自愈。(287)

【词解】脉暴微:脉搏由紧张有力突然变为微弱无力。此处脉紧而暴微,乃阳气来复,阴寒消退之兆,故主易愈。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阳复自愈的脉证。

【今译】少阴病,脉见紧象,至第七八天时,出现自发的腹泻,脉象也由紧突然转为微弱,手足反转为温暖,紧脉反而消除,这是病证将要转愈的征兆,虽然有心烦和腹泻的症状,也必然会自行痊愈。

【释析】少阴病,脉紧,为阳气衰微、阴寒内盛,当见恶寒蜷卧,四肢厥冷,下利清谷诸证,病至七八日,发生心烦下利,脉象突然微弱无力,若属病情转剧,手足当逆冷,今手足转温,是少阴阳气有来复之机,是寒邪已去而非阳气愈虚,手足由逆冷渐转温暖便是寒消阳复之征,故为病欲解之佳兆。本条“手足反温”是阳气来复的标志,“脉紧反去”表明邪气已退,仲景于此提出两个“反”字,点出了本条辨证的眼目。应注意仲景“反”字的用法,不“反”者言其常,“反”者言其变,这说明在疾病的辨证中有常有变,不知常达变不可能作出正确的判断。汪琥云:“少阴病脉紧者,寒邪盛也,至七八日失治,自下利,宜乎病加而寒将入脏矣。及诊其脉乃暴微,则其微非亡阳之微,实阳气回而脉微也”。证属阳复邪退,其烦乃是阳气回复,能与邪气相争的表现,下利则是正胜驱邪外出的反应,“暴”字承接两个“反”字,阐述“为欲解”的动态过程,说明病有向愈趋势,此时虽见心烦腹泻,但邪气衰而转从下出,则烦、利亦随之自止。此时不能因其欲愈之势,而去等待阳气来复,应积极抢救,结合其临床脉症随证治之。

【原文】少阴病,下利,若利自止,恶寒而踡卧,手足温者,可治。(626)

【伤寒】少阴病,下利,若利自止,恶寒而踡卧,手足温者,可治。(288)

【词解】踡卧:身体四肢屈曲而卧,多伴有畏寒身冷表现。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手足转温为可治之证。

【今译】少阴病,腹泻,如果腹泻自行停止,虽然恶寒并且踡卧,手足转为温暖,可以治愈。

【释析】少阴病,腹泻证,为阴寒内盛,阳气衰微之症状,此时腹泻能自行停止,说明有阳气回复之机,虽然有恶寒而踡卧的阴盛阳虚症状,只要利止而手足逆冷转为温和者,说明体内阳气来复、阴邪渐退,有阳长阴消之势,故曰:“可治”。少阴病,只有阴证转阳,方有向愈之机,仅有利止不可确认为阳复,因阴尽阳竭,亦可不利,但手足厥冷必有增无减,所以手足反温是利止阳复的佐证。钱天来指出:“大凡热者偃卧而手足弛散,寒则踡卧而手足敛缩,下文恶寒踡卧而手足逆冷者,即为真阳败绝而成不治矣。若手足温,则知阳气来复,以其阳气尚能温暖四肢,故曰手足温者可治”。若下利自止,也有病情转剧与向愈的两种可能,当凭脉证辨之。如果利止而手足仍然厥逆,则利止不是阳复而是阴竭,为病情转剧;如果利止而手足逆冷转为温和,则利止为阳复阴退之征,为病情向愈,虽然有恶寒踡卧之状,但预后良好,所以说“可治”。可治并不等于不药而愈,扶阳抑阴之剂仍不可少,可据证情选用四逆汤、白通汤等方救治。

【原文】少阴病,恶寒而踡时,自烦欲去衣被者,可治。(627)

【伤寒】少阴病,恶寒而踡,时自烦,欲去衣被者,可治。(289)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阳气欲复者可治之证。

【今译】少阴病,证见恶寒而踡卧时,自己又感到烦热,并想去掉衣被的,可以治愈。

【释析】“恶寒而踡时”,是少阴阴盛阳衰时的症候,在此时“自烦欲去衣被者”,即有烦热感和想去掉衣被的症状,又无其他危候,则是少阴阳气来复之征兆,表明阳气虽虚,尚能与邪抗争,故称可治。

应予注意的是少阴本证非独下利,辨其阳气是否来复,除手足温以外,尚有自烦欲去衣被的表现,程应旄曰:“少阴病不必尽下利也,只恶寒而踡,已知入脏深矣。烦而去衣被,阳势尚肯力争也。而得之时与欲,又非虚阳暴脱者比,虽此失之于温,今尚可温而救失也”。

【原文】少阴中风,脉阳微阴浮者,为欲愈。(628)

【伤寒】少阴中风,脉阳微阴浮者,为欲愈。(290)

【词解】①少阴中风:风邪侵犯少阴经脉而形成的病变。②脉阳微阴浮:指寸脉来微,而尺脉反呈浮象。此系少阴病邪气渐退,阳气来复之兆。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中风欲愈的脉象。

【今译】少阴中风证,寸脉转微,尺脉见浮,是将要痊愈的脉象。

【释析】文中阴、阳是指寸脉和尺脉而言,少阴中风,脉当沉细,今反见脉阳微阴浮者,即寸脉微而尺脉浮,寸脉微表示表邪衰而不盛之象;尺脉浮表示阳气得复而向外抗邪之兆,邪衰阳复,其病自然将要痊愈。成无己说:“少阴中风,阳脉当浮,而阳脉微者,表邪缓也;阴脉当沉,而沉脉浮者,里气和也。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阴阳调和,故为欲愈。”本条应与厥阴篇666条互参,666条“厥阴中风,脉微浮,为欲愈”;本条“少阴中风,脉阳微阴浮者,为欲愈”。均反映了脉微为邪衰,脉浮为正胜之机。仲景论中风,分太阳中风、阳明中风、少阳中风、太阴中风、少阴中风、厥阴中风,它们均有各自的概念,分述在各篇中。

【原文】少阴病,欲解时,从子至寅上。(629)

【伤寒】少阴病,欲解时,从子至寅上。(291)

【词解】子:地支名称,古代时辰名,即现在23时后至次日1时。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欲解的有利时辰。

【今译】少阴病欲解的有利时辰,多在现在23时后至次日5时前的这段时间。

【释析】人与自然界息息相关,天地之间稳定的调节规律,以维持阴阳消长的正常运行,人体才能适应自然界昼夜晨昏的往来与寒热温凉的变化,人体内环境与外界环境的对立统一就是天人相应理论的物质基础。人与天地相应,自然界的邪气固可伤人,而自然界阴阳的消长也助人抗邪,一日之内,昼夜的阴阳盛衰序变,对人体气血阴阳变化有一定影响。在患病时,这种影响也同样起着某种作用,这就是本条预测少阴病欲解有利时辰的立论依据。

少阴病欲解时,从子至寅,是指子、丑、寅三个时辰,即现在23时后至次日5时前的6个小时,三阴旺时皆在夜间,随着阳生阳长,有助于扶助正气,《素问·金匮真言论篇》指出:“鸡鸣至平旦,阴中之阳也”,少阴病欲解时较之太阴病欲解时只迟后一个时辰,这是阳气始生而又渐长的时间,阳生于子,子为一阳,丑为二阳,寅为三阳,阴极则阳生,阳进则阴退,阳长则阴消,阴寒之证得以阳生之助,为其病解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少阴病不解于阴盛之时,而解于阳气生长之时,可见少阴病为心肾阳衰之证,阴得阳助,有利于消除全身阳虚阴盛之证,故少阴病欲解时,以子、丑、寅三个时辰为最有利时机,这体现了天人相应的观念在治疗学上的反映,也说明了人体这种特定的生物钟现象是有一定意义的,值得重视。

少阴病欲解,虽然与自然界中的阳气活动有关,但外部影响只不过是一个有利条件,究竟能否自解,关键仍取决于邪正进退的情况,患者自身的正气是否充实、是否存在宿疾与兼挟病证、是否重复感邪、是否调护得当、是否医治及时等,也就是说,只有在患者自身正气逐渐充足、邪气逐渐衰退的情况下,才有欲解的可能,否则便不会欲解。

仲景关于疾病欲解的阐述,是其本人在平脉辨证的过程中,取得经验的基础上总结出来的,“欲解时”是仲景根据天人相应的整体观对人体生物钟节律的初步认识,及对邪正斗争相互关系在病解时间上的大体推测:邪轻病不重的患者,得到此时自然界隆盛阳气之助,病邪有不药而解的可能;患者虽已服用对证的药物,但病邪未能尽解,待到欲解的有利时辰,由于外界阳气的资助,药力得到充分的发挥,就能驱邪外出而使病愈;用药后,邪气虽已渐解,但仍遗留一些不适之感,可在欲解的有利时辰彻底消除。疾病可随着一日中的不同时辰之异则发生轻重变化,如果病后,正气逐渐恢复,邪气减退,正胜邪却,再遇到该病欲解的有利时辰,机体正气受自然界正气之助,疾病便可趋向欲解。这个对疾病有利的时辰,就是疾病的“欲解时”,掌握疾病的“欲解时”,抓住时机,采取措施,促使疾病痊愈。

少阴病欲解时,只是说在欲解的有利时辰范围内。人体阴阳气血的变化,有利于驱邪,病有自解的趋势,也有欲解的可能,却不一定必解,但这对医务工作者来说,正好可以利用这一有利时机,对疾病作出明确的诊断,拟定圆满的治疗措施,而且还可以对疾病的预后作出正确的估计。但疾病是复杂的,天时、人事也常有不同的变化,因此对于六经病的欲解时也不可掌握得太死,更不要生搬硬套。仲景对于各经病的“欲解时”是在中心时辰的以前或以后,又各延伸了一个时辰,使每经病的“欲解时”前后共达六个小时之久,这就为临床观察病情留有充分的余地。此外,还要考虑天有风雨晦明,人有老幼强弱,工作有昼夜之分,疾病又有兼、夹、新、旧之异,还可能有不同的治疗经过,都能使其病理变化由单纯而复杂,则病解之时,自不能皆然划一。仲景论述的六经病,均有“欲解时”,即在阳气旺盛时,该经气血充盈,功能旺盛,就有利于驱邪外出,或扶正驱邪。但对疾病来讲,也必须是在邪衰正复之时,方可天人相应,人得自然界阳气之助而其病欲解,若邪盛正衰而得自然界阳气之助,也无欲解之机。六经病均有“欲解时”一条,可见古人对天人相应的观察,很有研究,“欲解时”肯定对疾病的发展变化规律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否则仲景不会故弄笔墨在六经病中各立“欲解时”一条。可惜,仲景只留有结论,至今人们尚不能掌握这种客观规律用于指导临床。当然时至今日,由于科学水平的高速发展,对人体的生命指征已有了比较科学的判断方法,故对古人之言,未加深入探讨,也在情理之中,但有待进一步研究,万万不可废弃,从现代生物钟角度来考察,仲景六经病欲解皆有一定时辰,三阳病解在三阳旺时,三阴病亦从阳气旺时而解。任何一经的病解,都与阳气的活动有关,三阳病的欲解时,分别是日出、日中、日入的前后,共占九个时辰,虽然有早、午、晚之分,但都在白天,人体之阳气应天阳之升降,有助于正气之驱邪;至于三阴病的欲解时,则都在夜半之后至天明的稍前或稍后的这段时间,共占四个时辰,这是阳生或阳气渐长之时,阳生阳长,有助于扶正。这就说明六经病在发生发展的过程中阳气的重要性,任何时候,若机体阳气虚衰,其病不能解,所以欲解,必机体阳气得天阳之助而解,故理解六经病欲解只是相对而言,不必拘执。

【原文】少阴病,吐利,手足不逆冷,反发热者,不死;脉不至者,灸少阴七壮。(630)

【伤寒】少阴病,吐利,手足不逆冷,反发热者,不死;脉不至者,灸少阴七壮。(292)

【词解】①脉不至:脉来乍断,指下按之不应。②灸少阴:灸少阴经经穴。③七壮:每艾灸一炷为一壮,七壮,就是灸七个艾炷。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的预后。

【今译】少阴病,虽然呕吐腹泻,但手足并不逆冷,反而有些发热,一般不会死亡;如果脉搏摸不着的,可以在少阴经的俞穴上灸七壮。

【释析】少阴病,阳虚阴盛之证,判断其预后,以阳气的盛衰与死亡为关键,病至少阴,既吐且利,此阳气衰微,阴寒已极,阳微阴盛,手足当逆冷而无热,而今手足不但不逆冷,反而发热,足见虽吐利而阳气仍有来复之机,故曰“不死”。言“脉不至者”而不言脉绝,固知不是阴阳离绝,是由于吐利,阳气一时不能通达,致脉一时难以续接,故曰“脉不至”。此时可用灸法以温阳通脉,阳气通则脉自至。至于艾灸何穴,仲景只提出“灸少阴七壮”,而未出示具体穴位,对于灸治穴位,后世多有补充,如太溪、涌泉、复溜等,但总不出少阴本经穴位,其实仲景所讲少阴病已非指少阴经之病,实践证明,加灸关元、气海等穴,较前者的效果为好。至于七壮之限,不可拘泥,总要以阳回脉至为度。本条仲景只讲灸法,为应急之治,临床应同时给予四逆加人参汤之类治之,更为全面,不但丰富了抢救少阴危候的措施,而且有百利而无一弊。

【原文】少阴病,八九日,一身、手足尽热者,以热在膀胱,必便血也。(631)

【伤寒】少阴病八九日,一身手足尽热者,以热在膀胱,必便血也。(293)

【要点】本条论述热移膀胱血分的尿血证。

【今译】少阴病,已经八九天,周身和手足都热,这是因为邪热在膀胱,必将发生尿血。

【释析】少阴邪热涉及膀胱血分,热伤血络,可出现便血的变证。少阴病本不发热,持续八九日,病情可能发生变化;或变为阳愈衰而阴愈盛,以至发展为亡阳之危境;或变为阳气来复,阴寒渐退而趋愈;也有随着阳热之来复,病由阴而转阳,可由少阴之脏转入太阳之腑,证由寒而转热,其邪可由少阴之里转为太阳之表,如本条所述。少阴病持续八九日,言其病程之长,而见“一身、手足尽热”,则是少阴之邪转入太阳膀胱之征兆,太阳与少阴为表里,太阳主一身之表,故阳热转出则“一身、手足尽热”;“以热在膀胱”是指病程已久,热移膀胱,太阳之热不解,络脉灼伤,血不循经而妄行,可见便血之证,即伤及膀胱血络而见尿血,故曰“必便血”。柯韵伯论理明细,明确指出:“此脏病传腑,阴乘阳也。到八九日以上,反大发热者,肾移热于膀胱,膀胱热则太阳经皆热,太阳主一身,手足者诸阳之本,故一身、手足尽热;太阳经多血,血得热则行,阳病者,上行极而下,故尿血也”。

【原文】少阴病,但厥无汗而强发之,必动其血,未知从何道而出,或从口鼻,或从耳出者,是名下厥上竭,为难治。(632)

【伤寒】少阴病,但厥无汗而强发之,必动其血,未知从何道出,或从口鼻,或从目出者,是名下厥上竭,为难治。(294)

【词解】下厥上竭:阳衰于下,厥从下起,故称“下厥”;血从上出,阴竭于上,故称“上竭”。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误汗,导致下厥下竭的危候。

【今译】少阴病,只见手足逆冷,无汗,反而强行发汗,必将引起出血,不知血通过何途径溢出,有从口鼻出血,有从耳中出血,这在病理上叫做下厥上竭,是很难治疗的。

【释析】少阴病,里气虚寒,阳气衰微,不能温煦四肢,则手足厥冷,然犹未至亡阳地步,故但见厥冷而无汗出。少阴病兼见太阳表证,虽可发汗,也要谨慎从事,不可不顾及已衰微之阳气,其治宜先温其里,后解其表,若把“但厥无汗”误作风寒表实,不知无汗为阳虚而强行发汗,辛温之品使之汗出,不但更伤其阳,又复使阴液耗伤,阳气大伤不能统摄阴血,故云:“必动其血”,阴血妄行而随阳虚上涌,因其损伤络脉部位不定,所以引起出血之处也无一定局,有的从口鼻而出,有的从耳中而出。因为发汗药之势是向上向外,出血必循于上部清窍而出,仲景云“未知从何道而出”一语,恰是经验之谈。少阴之阴阳本不足,现在阴血又因强行发汗而亡失,有竭尽之势,阳衰于下,厥从下起,故称“下厥”;逼血上溢,阴竭于上,故称“上竭”。“下厥上竭”,即阴阳将竭绝于上下而欲成离绝之势,下厥非温不可,上竭温则动血;用温阳碍于上竭,用清热碍于下厥;治下碍上,治上碍下,顾此失彼,故曰“难治”。唐容川指出:“此云难治者,以下厥本是阳虚于下,阳下陷而不升,则卫气不能达于肌腠,故无汗。明言卫阳不外达,则无津气,不得有汗也,而医者乃强发之,则肌腠间既无气津,只有营血,独被其劫,必动而上出,是为阴血竭于上也。下厥当用热药,上竭又当凉药,相反相妨,故为难治”。本条与上条同属少阴出血,上条为一身、手足尽热而尿血,即血从下竭,是阴证转阳,预后良好;本条为四肢厥而上窍出血,即血从上竭,是阳绝阴竭,实属难治。

【原文】少阴病,恶寒,身踡而利,手足厥冷者,不治。(633)

【伤寒】少阴病,恶寒,身踡而利,手足逆冷者,不治。(295)

【词解】手足厥冷:四肢冰冷,即由手足上至肘膝冰冷。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纯阴无阳之危候。

【今译】少阴病,始起恶寒,身体踡卧,继而腹泻,手足厥冷,不容易治疗。

【释析】本条与626条都见恶寒踡卧而下利属少阴虚寒重证,但一为可治,一为不治,辨证关键在于手足温与不温,若手足逆冷而转温,说明阳气有来复之势,则病有向愈之机,为可治;若手足逆冷而不温,下利不止,则说明阳气衰败而无回复之机,为不治。

“恶寒,身踡而利”,为阳虚阴盛,若“手足温者”,说明阳气尚存而有来复之机,虽然下利,亦能自止,故为可治之证;今恶寒下利,而手足逆冷不回,表明阴寒独盛,阳气不能为继,乃有阴无阳之危候,故曰“不治”。所谓“不治”,并非不治之证,仅表明病情危重而已,如能及时地投以回阳之剂,尚可挽救于万一,绝不能放任待毙。

【原文】少阴病,吐利,躁烦,四逆者,死。(634)

【伤寒】少阴病,吐利,躁烦四逆者,死。(296)

【词解】①吐利:呕吐并且伴见腹泻。②躁烦:心中烦乱不安,而且以手足躁动不宁为主者。③四逆:四脚逆冷。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阳气衰竭致成的死证。

【今译】少阴病,呕吐下利,躁烦不安,四肢逆冷,是死证。

【释析】“少阴病,吐利”是由阴寒极盛、阳气虚衰所致。本证阴寒极盛,吐利不止,四肢逆冷,在这一派阴寒之中,突然躁烦,是阳气将脱之危候。阴极阳脱,是阴阳将离绝之象,故云“死”。因此鉴别躁与烦是本条辨证的关键,躁烦与烦躁不同,烦躁是以烦为主,烦为自觉症状,表现为意识清醒状态下的心中烦乱不安,属阳证;躁烦是以躁为主,躁为他觉症状,表现为无意识的肢体躁扰不宁,属阴证。烦与躁在临床上虽常同时并见,但可根据其轻重主次之不同情况,其预后亦异,正如林佩琴所云:“烦为阳,属有根之火,故但烦不躁,及先烦后躁者,皆易治;躁为阴,系无根之火,故但躁不烦,及先躁后烦者,皆难治”。627条“少阴病,恶寒而踡时,自烦欲去衣被者,可治”,属于前一种情况;636条“少阴病,四逆,恶寒而身踡,脉不至,不烦而躁者,死”,属于后一种情况。本条虽不是只躁不烦,但在吐利交作、四肢逆冷的一派阴寒证中出现以躁为主的病情,则已是阴邪猖獗肆虐、虚阳欲脱之征象,故亦为危重之候。程应旄指出:“由吐利,躁烦,阴阳离脱而扰乱可知,加之四逆,胃阳绝矣,不死何待”。人体之阴与阳,既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任何一方都不能脱离另一方而单独存在,少阴病,吐利本为阴寒内盛;阴寒盛极,阳不制阴而欲亡脱,则其人躁扰不宁;阴寒盛极而阳气极虚,以致阴阳气不相顺接,则见四逆,四逆指手凉过肘,足凉过膝,较一般手足厥冷更为严重。吐利,又见躁烦、四逆,反映阴盛于内,阳亡于外,阴阳将见离绝之势,故曰“死”。648条云:“少阴病,吐利,手足逆冷,烦躁欲死者,吴茱萸汤主之”。本条与648条似乎相类,但一则主死,一则可治。648条吴茱萸汤证是先见吐利、手足逆冷,后见烦躁欲死,且以烦为主,表明阴邪虽盛,而阳气尚能与之剧烈抗争,故可用吴茱萸汤泄浊通阳;本条则先见吐利、躁烦,后见四逆,以躁为主,说明阳虚已甚,残阳欲绝,故预后难以挽救。总之,察病机,审预后,都要看阴阳的盛衰变化,对少阴病来讲,尤应注意阳气的存亡,有阳者生,无阳者亡,这是一条基本规律。

“死”与“欲解”、“欲愈”、“可治”、“难治”、“不治”“欲死”一样,都是仲景推断预后之词,“死”是指病证预后极其凶险。判断为死证的主要原因为三方面。①胃气败绝:注重胃气的有无,是仲景的重要学术思想之一,诊治中时时顾护胃气,三承气运用之慎,常以胃气之有无推断预后,明显地反映了这一思想;②阳气暴脱:《素问·生气通天论篇》曰“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固阳护阴,尤其重视阳气的思想,仲景贯穿在《伤寒论》各个篇章,阳气暴脱是死证的重要方面,仲景很多误汗致变的论述,虽不都为死证,但确实反映了仲景重视阳气的学术观点;③阳津枯竭:《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曰“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阳气与阴津是互相为用的,有人只把少阴病解为寒化证与热化证,其理由是不充分的,伤寒六病中皆有寒化、热化问题,非独少阴,疾病侵犯人体,正邪相争,寒热可互相转化,阴盛则热,阴胜则寒,每一个病都有此两种转归,何况一类疾病;阳脱与阴竭是一个矛盾的两个方面,即阳脱者死,阴竭者亡。仲景推断预后之词,是为区别其不同预后而设,不能以此作为定论,科学发展到今天,如何正确对待这类问题,首要的是学仲景辨证之经验,正确分析病机转归,提高辨证施治之水平,注意治未病,以防患于未然。

634条“少阴病,吐利,躁烦四逆者,死。”648条“少阴病,吐利,手足逆冷,烦躁欲死者,吴茱萸汤主之。”两条叙证文字虽颇相类似,然病情不同,病机不同,故治疗及预后有别。648条病位重在中焦,病机乃中阳虚衰,加之少阴寒邪犯胃,浊阴上逆所致,其证以呕吐为主,病势向上,其下利仅因中焦升降失职所致,必不严重,也不一定会下利清谷;虽伴见手足逆冷,乃阴寒内盛、阳气不能敷布所致,较634条“四逆”之证轻微,且逆冷的部位也较局限,即手冷不过肘,足冷不过膝。病人呕吐频繁而剧烈,故有“烦躁欲死”之象,而非凶险之征,说明阳尚能与阴相争,未至阳亡阴竭、虚阳欲脱的程度。其预后较好,属可治之证,根据辨证求因、审因论治之旨,可投以吴苵萸汤温胃降逆、散寒止呕为治。634条病位重在下焦,病势向下,乃少阴阳衰阴盛,虚阳欲脱所致,其证以下利为主,且必定是脾肾阳虚、运化失职的下利清谷不止;证见四肢厥逆,乃阳衰不能温煦所致,不仅逆冷的程度重,且逆冷的部位广,必手冷过肘、足冷过膝。其躁烦乃为残阳欲脱、神不守舍的心烦不安,手足躁扰不宁之势。此外,本证病人还会呈现出精神委靡不振、极度衰疲的全身衰竭状态,故救治颇难。本证在1 700多年前虽被断为“死”证,但如果能尽力抢救,急投大剂四逆之剂,以回阳救逆,或尚可挽救于万一。

【原文】少阴病,下利止,而头眩,时时自冒者,死。(635)

【伤寒】少阴病,下利止而头眩,时时自冒者,死。(297)

【词解】自冒:头目昏蒙,有如物蔽目蒙头。此为少阴病下利过多,阴竭于下,阳脱于上,故出现昏冒感觉。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阳脱阴竭致成的死证。

【今译】少阴病,腹泻停止而反觉头目眩晕,并感到一阵阵昏蒙眼黑的,是死证。

【释析】疾病处在邪正相争的复杂动态进程中,常常由一种倾向掩盖着另一种倾向,需要认真的加以辨别。本条与626条“少阴病,下利,若利自止,恶寒而踡卧,手足温者,可治”相比,两者都见于少阴病下利,利止之后,但转归却完全不同,按照一般规律,626条少阴病下利自止的同时见有手足温,这是阳气来复,邪气衰退的征兆,为向愈之机;但本条则言特殊情况,“下利止”是阴竭于下,无物可利而自止。虽下利止而未见手足转温,反见到头眩而时时自冒,可知这一利止,非阳气来复,而是由于阴液已竭,则阳失依附而飞越于上,此时阴竭阳越,故曰“死”。正如舒驰远云:“下利止而阳回者,自必精神爽慧,饮食有味,手足温和,病真愈也,所谓阳回利止者生;若利虽止,依然食不下,烦躁不安,四肢厥冷,真阳未回,下利何由自止,势必阴精竭绝,真死证也,故曰阴尽利止者死”。由此可见,少阴利止不可独看,须结合他症,审察阳气存亡与否,才能正确判断其预后,所谓阳复之利止则可治,阳脱之利止则必死,阴竭之利止亦必死矣。

【原文】少阴病,四逆,恶寒而身踡,脉不至,心烦而躁者,死。(636)

【伤寒】少阴病,四逆,恶寒而身踡,脉不至,不烦而躁者,死。(298)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阴盛阳绝致成的死证。

【今译】少阴病,四肢逆冷,恶寒而身体踡卧,脉搏摸不着,心烦而躁动不宁,是死证。

【释析】“少阴病,四逆,恶寒而身踡”,是阴寒极盛,阳气极衰的征象;“脉不至”即无脉,自然较脉微欲绝病情更重,为真阳衰微致极,已毫无行血之力;更见“心烦而躁”,则不仅无阳复之望,而且神气将亡,危重已极,故为死候。

本条与630条虽都有“脉不至”,但其病理变化却截然不同,630条“脉不至”乃因骤然吐利,脉气一时不能接续,时间呈一时性,虽然脉不至,但并见于“手足不逆冷,反发热”之阳气自复的生机之中,非阳气败绝,所以犹可用灸法治疗;本条“脉不至”为真阳败绝,不可自复,时间为永久性,则见于“四逆,恶寒而身踡”与“心烦而躁”这一派阴极阳脱之际,是纯阴无阳,生气已绝,纵投大剂回阳助阳之品,终难挽回已绝之危阳。本条与630条均见“脉不至”,但一为有阳、一为无阳,故其预后有生死之别。

【原文】少阴病,六七日,息高者,死。(637)

【伤寒】少阴病六七日,息高者,死。(299)

【词解】息高:呼吸浅表,呼多吸少,呈张口抬肩之状。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肺肾两绝致成的死证。

【今译】少阴病,六七日以后,呼吸浅表而急促,是死证。

【释析】“息高”,又称“游息”。“息”指呼吸,“高”指吸气不能下达,故“息高”是指呼吸浅表,呼多吸少,气息浮游于上,不能下达胸腹,为肾不纳气的表现。肺主气,司呼吸,肾主纳气,在生理状态下,吸入之清气经肺的肃降,下纳于肾,故有“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根”之说。今少阴病至六七日以后,又出现息高,病势深入,肺气脱于上则呼多,肾气绝于下则吸少,乃肺肾两绝之征兆,所以为危候。即是说,息高者,少阴气绝于下,只呼出而不能吸入,生气上脱,有出无入,故死。

【原文】少阴病,脉微细沉,但欲卧,汗出不烦,自欲吐,至五六日,自利,复烦躁,不得卧寐者,死。(638)

【伤寒】少阴病,脉微细沉,但欲卧,汗出不烦,自欲吐,至五六日,自利,复烦躁不得卧寐者,死。(300)

【词解】①脉微细沉:脉来细而无力,若有若无。此由邪入少阴,阳气衰微,鼓动无力,阴血不足,脉道不充所致。②但欲卧:即“但欲寐”,指精神委靡,神志恍惚,似睡非睡之状态。③不得卧寐:难以睡眠,轻者入睡困难,或睡而不实,眠中亦醒;重者彻夜不能入睡。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阴阳离决致成的死证。

【今译】少阴病,脉搏微细而沉,精神委靡只想睡卧,汗出,不烦,自觉想呕吐,过了五六日以后,自行腹泻,又烦躁不安,不能躺卧并且难以入睡,是死证。

【释析】论治贵在未雨绸缪,见微知著,本条仲景示意统观全局,防止疾病恶化。“少阴病,脉微细沉,但欲卧”,这10字与619条“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也”比较,只增脉“沉”一字,言脉微细,本当寓有沉象于其中,既然复述脉沉,是强调病位在里;“但欲卧”与“但欲寐”是同一意思。综合这10字。还是提示少阴病,阴阳俱虚,以阳虚为主的少阴本证。热证汗出当烦,今汗出不烦,说明不是热证,显然是阳气外亡而无力与邪抗争;“自欲吐”是阴寒上逆所致。此时一线残阳,已达欲绝阶段,急予回阳固脱为治,尚恐不及,若贻误时机则会导致病情加重,何况迁延五六日之久,说明治不如法,或延误失治,在以上阳亡阴盛的情况下,由“汗出”而复“自利”是阴寒加剧;由“不烦”转为“复烦躁”,由“但欲卧”而转为“不得卧寐”,不是阳回之机,而是阳气将脱之象。说明阳气愈虚,阴寒邪气愈盛,出现“自利,复烦躁,不得卧寐”的证候,为病情在逐渐恶化,阴竭于下则自利,阳脱于上则复烦躁、不得卧寐,阴竭阳脱,故为死候。程应旄指出:“不此绸缪,延至五六日,在经之邪,遂尔入脏,前欲吐,今且利矣;前不烦,今烦且躁矣;前欲卧,今不得卧矣;阳虚已脱,阴盛转加,其人死矣”。本条文从文字表面上看,似乎平铺直叙,一气呵成,实际上只是语意驳换处没有虚字转折,但若斟字酌句,便会觉得层次仍甚清楚。“汗出”,即是一转,少阴病不得有汗,见汗即是阳脱的先兆;“自欲吐,至五六日,自利”,又是一转,当然是病情发展了;“不烦”至五六日“复烦躁”,又是一转,说明病情加重了;“但欲卧”至五六日“不得卧寐”,又是一转,无疑是病情更重了。一条阐述四层意思,四层意思又是四个病理层次,均揭然于纸上,使人倍觉清晰。仲景示意若能在“自利,复烦躁,不得卧寐”之前急温少阴以回阳,使不转变,及时不失时机抢救,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有力地增强了在时间上的辨证意义。

【原文】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639)

【伤寒】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301)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表证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初得病时,反而发热,脉沉,应当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治疗。

【释析】本条共21字,叙脉证仅12字,揭示少阴病表证的病机;叙汤方仅9字,确立了温阳发汗法则,使人读后一目了然,说明少阴表证而里阳虚尚不太甚的证治。首起以“少阴病”三字统之,可知主要脉证是少阴病,当有脉微细,但欲寐之症状;“始得之”,说明始于少阴,外邪直中,非从他经传来,患病时间短,示少阴病尚在初期,阳虚的程度不甚严重,没有四肢厥冷,下利清谷,恶寒身踡等症状,钱天来指出:“此言少阴之表证也,曰始得之者,言少阴初感之邪也,始得之而即称少阴病,则知非阳经传邪,亦非直入中脏,乃本经之自感也”;“反发热”3字,便成为辨证眼目,因为少阴病多为阳虚,应以无热恶寒为主,仲景曰:“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可见发热恶寒并见应为太阳表证;现见“反发热”,以“反”字加强语意,示意不应有发热而出现发热,这里的发热,多系少阴里虚,复感风寒之邪,卫阳郁于肌表,故少阴病初起有发热表证,太阳表证本当发热,而本条称“反发热”;然而太阳表证当脉浮,本证少阴阳虚却脉沉,脉沉应为少阴里证,而少阴里证应无热恶寒,今却发热,故称“反发热”;此为太阳表证与少阴表证之异。本条仅举一症一脉为例,论述少阴病表证,其病机为少阴素虚,复感风寒,故脉不浮而沉;少阴虽虚而不甚,仍能抗邪外出,未全陷入少阴,所以反发热。因为里虚,表证之热亦轻,故治之宜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温阳发汗。

本条之发热,与阴盛格阳之发热也有区别,前者为全身发热,且与恶寒并见;后者虽有发热,但手足厥冷,身反不恶寒,同时伴见面赤,下利清谷,脉微欲绝之里虚寒证。

少阴兼表是指少阴肾阳素虚,外感风寒,而导致太少两感证。所谓“两感证”,指互为表里的阴阳两经同时感受一种外邪且两经之表证、里证同时互见的病证,既有发热恶寒、无汗的太阳表证,又有脉沉的少阴里证,但尚未至下利清谷、四肢厥逆的程度,也就是639条、640条叙述的证候,即,639条“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640条“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以二三日无里证,故微发汗也。”少阴病以无热畏寒,脉沉或微细,但欲寐等为证候表现,今少阴病始得之,即见发热一证,说明证有兼挟,不是单纯的少阴本证。又从单纯的表证来看,除发热而外,应伴见恶寒、头项强痛、无汗、脉浮等一系列表证表脉,而今不见表脉之浮而见里脉之沉,说明其证亦非纯属太阳。综上所述,本证是少阴阳虚兼表证,即,太少两感证。若单纯解表,必伤里阳,致少阴阳气更虚;若单纯治里,等于闭门逐寇,又不利于表邪的祛除,故应表里同治。再从640条“无里证”来看,指无少阴的下利、厥逆等脏寒重证,权衡表里证的轻重缓急,本证表里之证均较均衡,治疗时既不能单纯解表,也不能单纯治里,更不能先里后表,而应表里同治,采用温经解表、扶正除邪的治则。若“始得之”证重而势急者,投以麻黄附子细辛汤,以附子温经扶阳,麻黄发汗解表,细辛辛散少阴经络之寒,则温经扶阳、发汗解表,诸证俱解。“以二三日无里证”证轻势缓,仅少阴阳虚,而少阴经络尚未受寒者,则投以麻黄附子甘草汤,以甘缓调和诸药的炙甘草易辛散走窜之细辛,则发汗之力更微,仅扶阳微汗解表为治。综上所述,脉微细,但欲寐,下利清谷,手足厥冷,恶寒踡卧,或呕逆等证,即阳衰阴盛证。格阳证除具有阳衰阴盛证外,还有身热反不恶寒等阴盛格阳于外的证候;戴阳证则除具有阳衰阴盛证外尚有面赤咽痛等阴盛格阳于上之症状。上两点分别是格阳证、戴阳证的特征,而阳衰阴盛证则不具这些特征。

【方药】麻黄附子细辛汤方

麻黄二两 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细辛二两

右三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附:《伤寒》麻黄细辛附子汤方

麻黄二两(去节) 细辛二两 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上三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注译】以上三味药,用水一斗,先煮麻黄,至药液减少二升时,去掉浮在药液上面的泡沫,加入其余各药,继续煎煮可取三升药液为度,滤去药渣,每次温服一升,一日服三次。

【方释】麻黄附子细辛汤由麻黄、附子、细辛三药组成,因三药无君臣之别,故三药均冠以方名。方中麻黄发汗以解在表之寒邪;附子辛热扶阳而温少阴之里寒;细辛辛温雄烈,外助麻黄以发散在表之寒,内助附子以散少阴之邪。麻黄、附子相伍,附子护阳,免麻黄过汗伤阴;麻黄走而不守,又助附子温通阳气而无不到之处;细辛尤能散少阴之邪,三药配伍,温散兼施,发汗而不伤阳,温经而不损阳,具有温阳发汗之效。钱天来指出:“三者合用,补散兼施,虽发微汗,无损于阳气矣,故为温经散寒之神剂云”。

【应用】麻黄附子细辛汤证系少阴里虚,复感风寒之邪而致的少阴表证,可有脉沉、欲寐、四肢不温的里虚见证,亦可有发热、恶寒的表证。故本方临床多见于感冒、哮喘、神经性头痛、心脏疾患等多种疾病。

【原文】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以二三日无里证,故微发汗也。(640)

【伤寒】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以二三日无里证,故微发汗也。(302)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感寒的微汗法。

【今译】少阴病,得病二三天时,应当用麻黄附子甘草汤轻微发汗,因为在二三天时还没有出现更严重的少阴里证,所以可以用轻微发汗的方法治疗。

【释析】本条仅30字,虽叙证过简,却体现了时间与空间相结合进行辨证论治的必要性。其一,抓住了发展变化的时间:“少阴病,得之二三日”,提供了时间上的辨证依据,本条与上条都是论治少阴表证,上条曰“始得之”,本条曰“得之二三日”,前后两条相比,前者寒邪较重,病势稍急,后者寒邪较轻,病势略缓,病程稍长,正虚较前者更甚。说明少阴表证也有轻重缓急之别,前者少阴表证偏实,后者少阴表证偏虚,所以前者宜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温阳发汗,后者宜用麻黄附子甘草汤温阳微汗。本条与上条所用方剂都是麻黄附子配伍,两个汤方所异只是前者用细辛、后者用甘草之分。仲景曰“微发汗”,去细辛用甘草并非滋汗源、防过汗,甘草非生津之品,用甘草的目的主要是因病势轻缓,故“微发汗”即可,若病势稍加急重,细辛则势在必用。其二,抓住了客观存在的空间:“以二三日无里证,故微发汗也”,提供了空间上的论治依据,无里证,微发汗,是仲景行文自注句,指出虽病有二三日,然无吐利厥逆之里证,故为少阴表证审证用药的要点,尤其是“无里证”三字更为重要,只有在无里证情况下,才能温阳微汗并用,否则以温里为急。“无里证”说明寒邪尚未入里,寒邪在表正气较虚,故以“微发汗”解之。

总结仲景辨少阴表证所述,可以看出其论治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风寒之邪初客少阴,反发热脉沉,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温阳发汗;第二阶段,邪客少阴,病程稍长,正气较弱,但又未出现下利清谷、四肢逆冷之虚寒里证,则用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第三阶段,如果服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和麻黄附子甘草汤后,病不解,仍见周身疼痛,脉沉,甚则下利清谷、四肢厥冷等里虚寒重证,当用四逆汤以温阳祛寒,急救其里,不可再用麻黄之类以攻其表。

【方药】麻黄附子甘草汤方

麻黄二两 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甘草二两(炙)

右三味,以水七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附:《伤寒》麻黄附子甘草汤方

麻黄二两(去节) 甘草二两(炙) 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上三味,以水七升,先煮麻黄一两沸,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注译】以上三味药,用水七升,先煮麻黄,待沸腾一二次后,除掉浮在药液上的泡沫,加入附子、甘草,继续煎煮至可取三升药液为度,滤去药渣,每次温服一升,一日服三次。

【方释】麻黄附子甘草汤,即麻黄附子细辛汤去细辛加甘草组成,因本证邪轻势缓,去细辛之辛烈,以防辛散太过,加甘草甘温补中,缓麻黄发汗之力,以达“微发汗”而解表邪之目的。因温阳发汗之轻剂,故不但煎药用水量减少,而且麻黄煮的时间亦缩短。王晋三指出:“少阴无里证,欲发汗者,当以熟附子固肾,不使麻黄深入肾经劫液为汗,更妙在甘草缓麻黄于中焦,取水谷之津为汗,则内不伤阴,邪从表散,必无过汗亡阳之虑矣”。

【应用】麻黄附子甘草汤证系少阴表证之轻者,见症均较麻黄附子细辛汤证轻微,故本方临床多用于感冒、咽痛、水肿等证。

【原文】少阴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烦,不得卧者,黄连阿胶汤主之。(641)

【伤寒】少阴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烦,不得卧,黄连阿胶汤主之。(303)

【词解】①心中烦:即心烦,此为少阴阴虚,虚火上扰,心肾不交之象。②不得卧:即不能卧,此为真阴竭于下,心火亢于上,心肾不交。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阴虚火旺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得病二三日以上,心中烦闷,不能安卧,应当用黄连阿胶汤治疗。

【释析】抓住发展变化的时间观念进行辨证,是仲景辨证论治一大特色,前述两条,一言“始得之”,一言“得之二三日”,本条又言“得之二三日以上”,随着时间的变化,疾病也发生变化。本条以“少阴病”揭首,仍是以阳虚为主,在脉微细、但欲寐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因为时间已经过“二三日以上”,“以上”就不限于二三日,或五六日,或七八日均可,因为少阴病经过一些时日以后,就有发展,本条揭示发展的结果是为“心中烦、不得卧”,因此“心中烦、不得卧”便成为辨证眼目。

手少阴心属火居上,足少阴肾属水居下,在正常情况下,心火下降于肾,以温肾阳,使肾水不寒;肾水上济于心,以滋心阴,使心火不亢,保持人体阴阳的相对平衡,即心肾水火交通既济。若素体阴虚,肾水亏损,邪犯少阴,郁而化热,肾水不能上济于心,心火无水制而上亢,则心火独亢,即成阴虚火旺之证,故见“心中烦,不得卧”。少阴病本证为“但欲寐”,本条变“但欲寐”而为“心中烦,不得卧”,说明是寒郁日久化热的结果。“心中烦”与“不得卧”两者互为因果,可因心烦而致不得卧,不得卧则心烦愈甚,即心愈烦与不得卧又耗伤肾阴,肾阴愈虚,心火则愈旺,心火愈旺,则心烦愈甚,治疗之法宜黄连阿胶汤上清心火,下滋肾水。

本汤证与栀子豉汤证均有心烦不得眠之症,但栀子豉汤证为郁热扰于胸膈,且津液未耗或津伤不甚,故见心中懊

,卧起不安,舌苔黄或黄白相间,而无口燥咽干等症;本汤证为肾阴亏虚,心火亢盛,阴津耗损,故心烦与口燥咽干、手足心热同见,且不仅苔黄,舌必红或红绛,脉细数。

本汤证与猪苓汤证都有心烦不得眠之症,但猪苓汤证有咳而呕渴,小便不利之症,不但阴虚有热,更重要的是挟水气不化,即阴虚水热互结;黄连阿胶汤证只是单纯阴虚火旺,而无水气见证。故前者以猪苓汤滋阴清热利水,后者则用黄连阿胶汤滋阴降火。

四逆汤及黄连阿胶汤都是治疗少阴全身性里虚证的主方,四逆汤主治少阴寒化证中的阳衰阴盛证;黄连阿胶汤主治少阴热化证中的阴虚火旺证。

阳衰阴盛证:证见欲寐无神,恶寒踡卧,四肢厥逆或四逆拘急,腹中冷痛或内拘急,呕吐,下利清谷,口不渴,或口渴仅喜热饮少许,小便清白,舌质淡,苔白滑,脉沉或微细,或微涩或沉紧或脉微欲绝。此外,有时亦可见发热、汗出、脉浮等真寒假热之象。其病机,少阴心肾阳气虚衰,病从寒化,阴寒内盛。当人体心肾之阴阳气血俱虚,正不胜邪反为邪困之时,则欲寐无神,阴虚无力御寒,则恶寒踡卧;阳虚不能温煦,阴虚不能濡养,则四肢厥逆或四逆拘急;脾肾阳虚,运化失职而寒湿下注时,则下利清谷;寒湿中阻,则腹内拘急作痛或腹冷痛;当阴寒之气随胃气上逆时,则病人欲吐而复不能吐;阴寒之证,本应不渴,但当阳虚过甚,影响及阳气化生津液和布津于上的功能时,则见口渴,然仅喜热饮少许,足以和阳热证之烦渴饮冷相区别;下元虚寒,不能制水,则小便清白;至于舌质淡、苔白滑,乃阳虚阴盛之象;脉沉主里,脉微主气虚,脉细主血虚,阳气虚衰,鼓动无力,血脉运行不畅,而呈微涩之象,阳虚阴寒内盛则脉亦可见沉紧,若阳虚已极则见脉微欲绝。此外,当虚阳外越之时,则可见发热而反不恶寒、汗出、脉浮等假热之象。治疗当回阳救逆、扶阳祛寒,以四逆汤主之。

阴虚火旺证:641条曰:“少阴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烦,不得卧,黄连阿胶汤主之。”少阴病得之二三日以上,说明病邪侵入少阴已有一个过程,此时出现与少阴阳虚“但欲寐”的精神状态恰恰相反的症状,即心中烦、不得卧,这是由于病人平素心肾阴血亏虚,外邪入侵,容易从阳化热,表现为阴虚阳亢的现象。阴液本虚,加上热邪耗灼,使肾水亏虚于下,肾水不能上济于心,心火无制而上炎;心阳独亢于上,不能与心阴相协调,心神躁扰于外,于是心中烦躁,不能安静地睡眠。同时还可能出现咽干口燥、小便黄赤、舌质红绛少苔、脉沉细而数等症状。治宜黄连阿胶汤育阴为主,佐以清心火之品,以交通心肾。方中阿胶、鸡子黄滋养心肾阴血而宁神;芍药和血而敛阴;黄芩、黄连苦寒泻降心火,于是水升火降,心肾得交,水火既济,则心烦不得卧诸症自愈。

【方药】黄连阿胶汤方

黄连四两 黄芩二两 芍药二两 阿胶三两 鸡子黄二枚

右五味,以水六升,先煮三味,取二升,去滓,内胶烊尽,小冷,内鸡子黄,搅令相得,温服七合,日三服。

附:《伤寒》黄连阿胶汤方

黄连四两 黄芩二两 芍药二两 鸡子黄二枚 阿胶三两(一云三挺)

上五味,以水六升,先煮三物,取二升,去滓,内胶烊尽,小冷,内鸡子黄,搅令相得,温服七合,日三服。

【词解】①三味:指黄连、黄芩、芍药。②小:稍微。

【注译】以上五味药,用水六升,先煮芩、连、芍三味药物,煮至留取二升药液时,滤去药渣,加入阿胶烊化至全部消解,稍稍冷却后加入鸡子黄,搅拌均匀,每次温服七合,日服三次。

【方释】黄连阿胶汤由黄连、黄芩、芍药、阿胶、鸡子黄五味药物组成,方中黄连、黄芩泻心火以除心烦;阿胶、鸡子黄滋心肾之阴;芍药伍芩连,酸苦清热以泻心火;芍药配阿胶、鸡子黄,酸甘化阴以滋肾水。诸药配伍滋阴降火、清热除烦、敛阴和阳,用于邪实正虚,阴虚阳亢之证,其效尤著。柯韵伯曰:“此少阴之泻心汤也,凡泻心必借芩、连,而导引有阴阳之别。病在三阳,胃中不和而心下痞硬者,虚则加参、甘补之,实则加大黄下之;病在少阴而心中烦不得卧者,既不得用参、甘以助阳,亦不得用大黄以伤胃也,故用芩、连以直折心火,用阿胶以补肾阴,鸡子黄佐芩、连于泻心中补心血,芍药佐阿胶于补阴中敛阴气,斯则心肾交合,水升火降,是以扶阴泻阳之方,而变为滋阴和阳之剂也。”在煮药方法上,一是阿胶烊化于汤液中或烊化另兑;一是鸡子黄不可与药同煮,应在汤药煮好去滓后纳入,即如方后注所云:“小冷,内鸡子黄,搅令相得”。

【应用】黄连阿胶汤证系素体阴虚,多感外邪,邪入少阴从阳化热,致阴虚火旺所致,证见心烦不寐,入夜尤甚,口干咽燥,舌红少苔,脉沉细数等。现代临床运用对本方有所发挥,不仅限于心肾不交之心烦不得眠,凡属邪热未清,阴液亏虚的各种热性病过程中,出现诸如血热妄行的各种出血,湿热交织之痢、淋沥、痘疹,均可使用,有少阴证者,尤为适宜。

【原文】少阴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恶寒者,当灸之,附子汤主之。(642)

【伤寒】少阴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恶寒者,当灸之,附子汤主之。(304)

【词解】①口中和:指口中不苦、不燥、不渴,食而知味。②背恶寒:指自觉背部怕冷,多由少阴阳虚,阴寒凝滞于督脉所致。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阳虚寒盛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得病一二天,口中不苦不渴而调和,其背部只觉怕冷,可以外用灸法,并应当内服附子汤治疗。

【释析】本条承上三条而来,加强时间观念在辨证中的意义,上条言“少阴病得之二三日以上”,本条言“少阴病得之一二日”,“二三日以上”因寒郁化热有一个过程,“得之一二日”无疑是少阴病初起,从寒化则阳虚加重,不发热而背恶寒,口中和,见仲景审证精细。本证的着眼点有二,一是“口中和”,一是“背恶寒”。“口中和”是本条辨证要点,即指口味调和,无热象反映于口;“背恶寒”是因阳虚寒凝,胸阳不展,恶寒只集中于背部而不是全身。故用灸法以温通胸阳,当灸何穴,仲景没有明言,一般主张灸大椎、膈俞、关元、气海等穴;同时服附子汤温补元阳,以散寒邪而治之。

少阴病背恶寒与太阳表证恶寒及阳明病白虎加人参汤证的背微恶寒不同:太阳病的恶寒是由寒袭表,卫阳被郁,里气不虚,故与发热、头痛、脉浮等表证并见;阳明病白虎加人参汤证的背微恶寒,是因内热炽盛,汗出太多,肌腠疏松,气阴两伤所致,因此必有心烦、口燥渴等里热症,恶寒往往见于汗出之后,为其特点;本条属少阴阳虚寒盛,背部失于温煦,故口中和,背恶寒,脉沉。三者虽都有恶寒见症状,但性质不同,即表证、热证、寒证,故治法迥异,临床须详加鉴别。

附子汤证与真武汤证,同属肾阳虚兼水湿之邪为患,但附子汤证阳虚较甚,寒湿之邪凝滞于肌肤及骨节之间,以身体痛、骨节痛为主;真武汤证为阳虚水泛,水湿之邪浸渍内外,以头眩、心悸、身润动为主。两方的药味大致相同,皆用术、附、苓、芍,所不同处,附子汤术、附倍用,并伍人参,重在温补元阳,真武汤术、附半量,更佐生姜温散水气。可见附子汤重在温补元阳,除寒湿而止痛;真武汤重在温阳化气,以散水饮。柯韵伯言附子汤“此与真武汤似同而实异,此倍术、附,去姜而用参,全是温补以壮元阳,彼用姜而不用参,尚是温散以逐水气,补散之分歧,只在一味之旋转欤”。

【方药】附子汤方

附子二枚(炮,去皮,破八片)茯苓三两 人参二两 白术四两 芍药三两

右五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附:《伤寒》附子汤方

附子二枚(炮、去皮、破八片) 茯苓三两 人参二两 白术四两 芍药三两

上五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注译】以上五味药,用水八升,煮至可取三升药液时,滤去药渣,每次温服一升,日服三次。

【方释】附子汤以附子为主,故冠以方名,仲景四逆诸方,皆用附子,唯独本方冠附子为方名,其义即重在附子温肾以扶先天真阳,人参大补元气以培后天之虚,二药相须为伍,先后二天均培;凡阳虚则阴盛,阴盛则水湿凝滞而不化,故加茯苓、白术,健脾利水化湿,且有利于阳气之宣通;然此四药多温燥,实有伤阴之虑,故用芍药以制术、附之温燥而护阴,且配苓、术助疏泄以利水,同时又有缓急止痛之功,从而共奏温经扶阳,除湿止痛之效。本方中附子有毒,其主要毒性成分为双脂型生物碱,3~4mg即可致死,但经加热煎煮易被水解,变成低毒的乌头次碱或无毒的乌头原碱,故应用本方时一定要注意其合理的煎煮炮制,谨防中毒。

【应用】附子汤证由阳气虚衰,寒湿凝滞所致,症见身疼痛、骨节痛、手足冷等,故本方多用于风寒湿痹、眩晕、腹痛、外周血管病、妊娠腹痛、水肿等病证。

【原文】少阴病,身体痛,手足寒,骨节痛,脉沉者,附子汤主之。(643)

【伤寒】少阴病,身体痛,手足寒,骨节痛,脉沉者,附子汤主之。(305)

【词解】①身体痛:指全身肌肉疼痛。②手足寒:即手足厥冷。③骨节痛:周身关节疼痛。

【要点】本条补述少阴阳虚阴盛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身体疼痛,手足发凉,关节疼痛,脉沉,应当用附子汤治疗。

【释析】上条言少阴病以“口中和,其背恶寒”来论述附子汤的运用,本条承上条言从少阴阳气虚弱的病理症结上,来扩大附子汤的应用范围。上条言“背恶寒”是从阳虚角度提出,本条“身体痛”、“骨节痛”则从阴寒盛角度提出,两条互为补充,则得出少阴阳虚阴盛用附子汤的全貌。

本条仍以“少阴病”冠首,继而分论两组症状,一组为“手足寒”、“脉沉”;一组为“身体痛”、“骨节痛”。身体痛、骨节痛,颇似太阳表实的麻黄汤证,但身不热而手足寒,脉不浮而沉,表明证属阳虚有寒,故冠以“少阴病”。少阴阳虚,不能温煦四末,故“手足寒”;阳虚于里,生阳之气陷而不举,故“脉沉”;阳虚寒湿不化,凝滞留着肌肉关节,故“身体痛”、“骨节痛”。两组症状反映两个病理环节,一则阳虚,一则阴盛,因为两组症状以疼痛为急,故实际突出了阴寒盛的病机。与上条叙证的角度不同,但病机阳虚阴盛是一致的。示意此语,实际也有鉴别诊断意义,太阳表实证的身体疼痛,必伴有发热脉浮,且手足不寒;而少阴阳虚寒盛的身体疼痛,必无热恶寒而脉沉,且有手足寒冷。不按上述两组症状排列,从原文语意转折来看,而以“身体痛、手足寒,骨节痛,脉沉”进行组合,也是有意义的,因为“身体痛、手足寒”是反映于外的症状,“骨节痛、脉沉”是反映于内的症状。先提“身体痛”继而提“手足寒”是排除太阳身痛证的可能,再提“骨节痛”继而提“脉沉”,因肾主骨,脉沉主里,是肯定本证属于少阴阳虚寒盛,不可因身体痛、骨节痛而误认为太阳表实,由此可见,条文虽简,决无空谈之处,故应以附子汤温阳散寒,健脾祛湿,使里阳充,脾气健则肌表寒湿自化。

真武汤证、附子汤证皆为肾阳不足、水湿为患的少阴病寒化证。真武汤证为下焦阳虚、不能制水而水气泛滥的少阴病阳虚水泛证;附子汤证为下焦阳虚、寒湿之邪凝滞于筋脉关节所致的少阴病阳虚身痛证。①阳虚水泛证:可因太阳病误汗伤及肾阳,也可因少阴阳气本虚,无力化气行水,以致水饮停于下焦,当水饮之邪随气机的升降而无处不到时,则表现出多种不同的症状:水气上泛凌心,则心下悸;水饮上犯清窍,清阳不升,则头眩;虚阳外越,则发热;筋脉、肌肉失却阳气的温煦,又遭受水气的浸渍,则身

动、振振欲擗地;脾肾阳虚,气机阻滞,则腹痛;水湿下趋大肠,则下利;肾阳虚衰,无力化气行水,则小便不利;水湿浸淫肢体,流注关节,则四肢沉重,甚或浮肿;肾阳虚衰,无力制水,则小便自利;水寒犯胃,胃气上逆,则呕;水寒犯肺,则咳。治宜真武汤以温阳化气行水。②阳虚身痛证:乃少阴肾阳虚衰、寒湿凝滞于筋脉骨节之间,少阴阳虚,督脉受寒,则背恶寒;阳虚不能温煦四末,则手足寒;寒湿留着于经脉骨节,致气血运行不畅,则身体痛、骨节痛;少阴阳虚不甚,尚未涉及化气生津的功能,则口中和;阳虚寒湿阻滞,血行不畅,则脉沉或微细。治宜附子汤以扶阳温经、散寒止痛。两汤方之药物组成,仅一味药之别:真武汤中用生姜,而附子汤则易生姜为人参,并加重附子、白术的药量,其余附子、白术、茯苓、芍药四味药均相同,故二方均有扶阳温经之效,但真武汤侧重于温阳化气以宣散水饮;附子汤则重于温补元阳,除寒湿而止痛。

【原文】少阴病,脉微而弱,身痛如掣者,此营卫不和故也,当归四逆汤主之。(644)

【要点】本条释述少阴病营卫不和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脉象微弱,痉挛性身体疼痛,此为营卫不调和的缘故,应当用当归四逆汤治疗。

【释析】少阴病者,但欲寐也;脉微而弱,微为阳气衰,弱为阴血虚;证见身痛如掣者,此太阳之里少阴营卫不和,气凝血滞之所致也。宜补血通脉,温经散寒,应当用当归四逆汤治疗,而身痛自愈矣。

【方药】当归四逆汤方

当归三两 芍药三两 桂枝三两 细辛三两 木通三两 甘草二两(炙)大枣二十五枚(擘)

右七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注译】以上七味药,用水八升,煮至可取三升药液时,滤去药渣,每次温服一升,日服三次。

【方释】当归四逆汤即桂枝汤减生姜,倍大枣,加当归、细辛、木通而成。当归辛甘性温,为温补肝血之要药,养血和血,补而兼行,合芍药以补营血之虚,配桂枝、细辛温经散寒而通血脉,以之为君,并以方名,更突出了本方立法本意;甘草、大枣益气健脾而资化源,既助归、芍补血,又助辛、桂通阳;桂、芍合用,犹能调和营卫,诸药相伍,使营血充,阳气振,客寒除,则手足自温,其脉可复。

【应用】当归四逆汤的应用范围颇广,凡证属血虚寒凝,脉络痹阻,以本方为主加减治之,都有疗效。

【原文】少阴病,下利,便脓血者,桃花汤主之。(645)

【伤寒】少阴病,下利,便脓血者,桃花汤主之。(306)

【金匮】下利便脓血者,桃花汤主之。(第十七·四十二)

【词解】便脓血:大便杂下赤白脓血。

【要点】本条阐述虚寒下利便脓血的治法。

【今译】少阴病,腹泻脓血便,应当用桃花汤治疗。

【释析】下利便脓血有实热、虚寒之分;实热证脓血鲜明,气味恶臭,兼见发热口渴,里急后重,肛门灼热,小便黄赤,腹痛阵作,舌红苔黄,脉数等;虚寒证脓血晦暗不泽,其气腥冷不臭,兼见腹痛绵绵,喜温喜按,利下滑脱不禁,小便清白,舌质淡,苔薄白,脉沉迟等。

本条少阴病,本为下焦虚寒证,脾肾阳虚,统摄无权,大肠滑脱,故下利;虚寒久利,由阳及阴,气血不摄,而致下利便脓血,故用桃花汤温阳散寒、涩肠固脱治之。张隐庵曰:“赤石脂色如桃花,故名桃花汤,或曰赤石脂即桃花石也。”

桃花汤证与白头翁汤证均有腹痛、下利、便脓血,但前者为脾肾阳虚,寒凝血腐,下焦滑脱不固,证见肛门坠胀,但无灼热感,虽腹痛,但喜温喜按,虽下利便脓血,但色暗晦,舌质淡,苔白滑,脉沉细无力;后者为肝热下迫,肠络受伤,必见里急后重,肛门灼热,口渴、舌红苔黄,脉滑数。二者一为虚寒下利,一为厥阴热利,当注意鉴别。

【方药】桃花汤方

赤石脂一斤(一半全用,一半筛末) 干姜一两 粳米一升

右三味,以水七升,煮米令熟,去滓,温服七合,内赤石脂末方寸匕,日三服,若一服愈,余勿服。

附:《伤寒》桃花汤方

赤石脂一斤(一半全用,一半筛末) 干姜一两 粳米一升

右三味,以水七升,煮米令熟,去滓,温服七合,内赤石脂末方寸匕,日三服,若一服愈,余勿服。

附:《金匮》桃花汤方

赤石脂一升(一半剉,一半筛末) 干姜一两 粳米一升

右三味,以水七升,煮米令熟,去滓,温服七合,内赤石脂末方寸匕,日三服;若一服愈,余勿服。

【方解】①一半全用,一半筛末:即将赤石脂一半原样使用,一半研成细粉。

【注译】以上三味药,用水七升,煮至米熟为度,滤去药渣,每次温服七合,并在药液中,加入赤石脂末一方寸匕,日服三次。若服第一次药病证痊愈,剩余的药就不要再服了。

【方释】赤石脂是一种多水高岭土,含硅酸铝及铁、锰、钙的氧化物,本品具有吸附作用,对发炎的胃肠黏膜有保护作用,既能减少异物的刺激,又可吸附炎性渗出物,有助于炎病的缓解;亦可抑制细菌、原虫感染,并能吸附细菌毒素及食物异常发酵的产物,保护消化道黏膜,并有止胃肠出血之效能。本方以赤石脂温涩固脱为主药,辅以干姜温中阳,佐以粳米益脾胃,三药合用,以奏涩肠固脱之功效。赤石脂一半全用入煎,取其温涩之气,一半为末,并以小量粉末冲服,取其直接留着肠中,更有收敛作用。李时珍曰:“取赤石脂之重涩,入下焦血分而固脱,干姜之辛温,暖下焦气分而补虚,粳米之甘温,佐石脂、干姜而润肠胃也”。本方对凡属纯虚无邪,滑脱不禁之证,皆可应用,但不一定必有脓血,对实邪未尽者,则当禁用,以免留邪为患。

【应用】桃花汤证因脾肾阳虚,寒温凝滞,虚寒滑脱,固摄无权所致。证见便脓血,下利不止,腹痛喜温喜按,小便不利,口淡不渴,脉细微等。现代多用于虚寒性急慢性痢疾,阿米巴痢疾,肠伤寒出血,子宫功能出血,虚寒性吐血,便血等病证。

【原文】少阴病,二三日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下利不止,便脓血者,桃花汤主之。(646)

【伤寒】少阴病,二三日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下利不止,便脓血者,桃花汤主之。(307)

【要点】本条补述虚寒下利便脓血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得病二三日至四五日,腹中疼痛,小便不利,腹泻不止,大便脓血,应当用桃花汤治疗。

【释析】上条叙证过简,本条作了补述,是上条病证的加重和桃花汤的扩大运用。“少阴病,二三日至四五日”,言其寒邪较久,说明病程较长,虚寒更甚;阳虚阴盛,寒凝不解,则腹痛;寒湿内淫,小肠不能泌别清浊,水谷不别,水走大肠,水液均从大便而去,则小便不利;脾肾阳虚,中阳不运,失于温化,统摄无权,则下利不止;寒郁于肠,脉络受损,则便脓血。因证属脾肾阳衰,滑脱不禁,故仍治以桃花汤温阳散寒,涩肠止利。

本证的腹痛与阳明腑实证的腹痛不同,本证腹痛,是隐隐作痛,痛势绵绵,喜温喜按;阳明腑实证的腹痛,痛势剧烈,而且拒按。本证的小便不利,既不同于热盛津伤的小便不利,亦不同于蓄水证膀胱气化不行的小便不利。热盛津伤的小便不利,必伴有高热、烦渴、舌苔黄燥等症状;蓄水证膀胱气化不行的小便不利,必伴有脉浮、发热、口渴、少腹里急、苔白等症状;本证小便不利为下利过多津伤,必先有虚寒下利,且无发热等症状。本证下利便脓血,当与热性下利便脓血鉴别,本证下利便脓血,证属虚寒,色泽晦暗,或血色浅淡,其气不臭而腥冷,泻时滑脱不禁,无里急后重及肛门灼热感;热性下利便脓血,血色鲜明,气味很臭,有里急后重及肛门灼热感。综合以上两条,可知桃花汤证当具有以下三个特点:①伴见腹痛,其痛绵绵,喜温喜按;②小便不利,因下利不止,必伤津液之故;③下利不止,滑脱不禁,大便稀薄,脓血杂下,血色晦暗不泽,其气腥冷不臭,无里急后重及肛门灼热感。笔者认为,仲景论述下利之文甚多,桃花汤放在《少阴篇》,且以两条互为补充以叙其证,即不应怀疑为热邪所致,理由是:①桃花汤证的两条原文虽然既未言热,也未言寒,但从方测证的惯例加以考察,赤石脂固涩下焦滑脱之利,干姜辛热温中散寒,属寒是无疑的,若系热邪何不用芩连;②从桃花汤证的两条条文叙证来看,只有腹痛,小便不利,下利不止,便脓血,并无口渴欲饮水,烦躁,四肢自温,说明下焦虚寒所致的下利可能性大;③本条若与赤石脂禹余粮汤、白头翁汤证相鉴别的话,则可知仲景布局之慎重,《太阳篇》提出赤石脂禹余粮汤,是因为只见下焦滑脱不禁,但不是因为寒邪所致,只重在固脱;《厥阴篇》白头翁汤则治厥阴热利,故一派苦寒之品以泻火清热;《少阴篇》桃花汤证则恰恰相反,用温少阴之寒,涩肠固脱并重,所以说因阳虚寒凝而滑脱不禁的下利,才是桃花汤证较确切的病机。

【原文】少阴病,下利,便脓血者,可刺足阳明。(647)

【伤寒】少阴病,下利,便脓血者,可刺。(308)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下利便脓血可用针刺治疗。

【今译】少阴病,腹泻便脓血,可用针刺足阳明经的穴位治疗。

【释析】本条与645条叙证完全相同,即两条叙证均为“少阴病,下利,便脓血者”,所异者只是645条言“桃花汤主之”;本条言“可刺足阳明”。由于叙证简略,对其证之寒热属性颇多争论,以致各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有谓属实热者,亦有谓属虚寒者,欲知其属寒属热,属虚属实,要综合其所有证治,全面分析,方能准确无误。笔者认为,本条旨在示意下利脓血可以用针刺法治疗,说明本条“下利、便脓血”是属于少阴病邪气从阳化热之证。理由是:①以“治”测“证”,本条与上两条,同为少阴下利便脓血之证,然病性一寒一热,治法一补一泻,两相对比,则辨证的意义自在其中,于上两条之后,本条又提出“可刺”之法,示意桃花汤治寒利脓血,针刺治热利脓血;②少阴虚寒下利便脓血是言其常,而从阳化热、热灼阴络的下利便脓血是言其变,在识“常”之后即述其“变”,有利于加强辨证观念。此时再用桃花汤温阳固脱,实非所宜,故用针刺之法,随其实而泄之;③在临床上刺法多用于实热之证,刺可泻邪宣通气血;灸法则多用于虚寒者,有温补固涩之功效。本条若属虚寒为什么不灸,而明确提出“可刺”之法,这说明本证是因热伤阴络而下利脓血,按“变”法治之。由于上述的理由,本条仲景论述的是阴虚有热下利便脓血的“可刺足阳明”之法。至于取穴,仲景未讲,后世多取足阳明胃经经穴天枢、足三里等穴。

【原文】少阴病,吐利,手足逆冷,烦躁欲死者,吴茱萸汤主之。(648)

【伤寒】少阴病,吐利,手足逆冷,烦躁欲死者,吴茱萸汤主之。(309)

【词解】烦躁欲死:指病人烦扰躁动,辗转反侧,痛苦不堪,难以忍受。

【要点】本条论述寒邪犯胃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呕吐腹泻,手足逆冷,心中烦躁得难以忍受,应当用吴茱萸汤治疗。

【释析】根据“吐利,手足逆冷”的症状来看,似乎是阳虚阴盛,不用四逆汤而以吴茱萸汤治之,其道理何在?综合仲景论述四条吴茱萸汤的证治,就不难看出其中的关键之所在。550条是以“食谷欲呕”而用之;648条即本条是因“吐利,手足逆冷”而用之;718条是以“呕而胸满”而用之;719条是以“干呕,吐涎沫”而用之。可知吴茱萸汤证是以呕吐为主证;下利既非主症,更非下利清谷,本证之下利,乃是中焦气机升降失常所致;手足逆冷,乃由呕吐剧烈,气机逆乱,阳气不布所致;烦躁欲死是剧烈呕吐,痛苦难忍的表现,与少阴病虚阳外越之“躁烦”不同,仲景示意此证虽痛苦不堪,但未至阳衰阴竭,故用吴茱萸汤温胃散寒,降逆止呕。应用本方时,对某些呕吐较重的患者,可采取冷服法,以免格拒不纳。另有少数患者服药反常见有胸中不适,或眩晕,但30分钟左右时就可自行消失,故服药后应稍加休息,以减轻临时性的不良反应。

本证与634条“少阴病,吐利,躁烦四逆者,死”的症状大致相同,但证的性质却有天壤之异,两条都是少阴吐利,为何一为可治,一为死证,从述证看,只有一为“烦躁”、一为“躁烦”之差。两条均为阴寒内盛,阳气大衰,本条吐利交作,手足逆冷,而且烦躁欲死,况且本证之烦躁又出现于手足逆冷之后,是因烦致躁,以烦为主,虽为阴寒内盛,但尚有阳致烦,故为可治;634条吐利交作,躁烦,而见四肢厥逆,是因躁致烦,况且本证之躁烦又出现四肢厥逆之前,以躁为主,为阴寒独盛,微阳外脱之象,故曰死。仅“烦躁”、“躁烦”一症之别,有阳衰多少之不同,本条“烦躁欲死”必见动中而烦,即心烦呼叫,躁动不安,甚者辗转难卧;634条“躁烦”必见静中而躁,即昏睡无神,无意识地手足躁扰不宁。

吴茱萸汤证与四逆汤证均可见吐利、手足逆冷、烦躁等证。然吴茱萸汤证属阴寒犯胃,浊阴上逆之证;四逆汤证属阳衰阴盛之候。故前者以呕吐为主,后者以下利为主;其下利前者多为大便溏泄,后者则为下利清谷。烦躁与肢冷二症,后者亦较前者为甚,前者阳与阴争以烦为主,肢冷局限于手足掌指部位,后者阴极阳衰以躁为主,四逆过肘过膝。前者为局部虚寒证常兼见巅顶头痛、干呕、吐涎沫等客寒上逆的现象,后者为全身性虚寒证必兼有畏寒踡卧,呼吸微弱,脉微欲绝等虚阳欲脱的症状可资鉴别。

吴茱萸汤证与理中丸证同属中焦虚寒,升降失常之证,临床都有呕吐、下利、手足不温等证。然本证以寒邪犯胃,浊阴上逆为病机所在,呕甚而利轻,浊阴上逆,阴阳相争多有巅顶头痛,烦躁之证;理中丸属脾虚寒湿之证,以脾不升清,寒湿下注为特点,利甚于呕,寒湿不化,气机壅滞,故多胃脘痞硬,腹满时痛而自利益甚。

【原文】少阴病,下利,咽痛,胸满,心烦者,猪肤汤主之。(649)

【伤寒】少阴病,下利,咽痛,胸满,心烦,猪肤汤主之。(310)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阴虚咽痛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腹泻,咽喉疼痛,胸部满闷,心烦,应当用猪肤汤治疗。

【释析】手少阴心经,其支者,从心系上挟咽。足少阴肾经,其直者,从肾上贯肝膈,入肺中,循喉咙,挟舌本;其支者,从肺出络心,注胸中。少阴病无论在经在脏,都可能出现咽喉部病变。可见本证的发展是源于利久伤阴,继而虚火上炎,水火不济,先见下利,继而咽痛,再而胸满、心烦。素体肾阴亏损,脾虚不运,故下利;下利日久更伤阴,而致虚火循经上炎,故见咽痛、胸满、心烦之病,本证的咽痛为虚火上扰所致,局部一般多无红肿,痛势亦不剧烈,并有干涩不适,凉润则缓的特点。本证属寒属热均不确当,既非传经之热,故不宜苦寒清热;亦非阳虚寒盛,故不宜温热回阳;乃阴伤而虚火上炎,所以用猪肤汤滋阴润燥,除烦利咽。

猪肤汤证与猪苓汤证同属少阴阴津受损之证,两者病机、症状各有不同,猪肤汤证为下利伤阴,虚火上炎所致,证以下利、咽痛、胸满、心烦为主;猪苓汤证因少阴阴虚,水热互结于下焦而成,以发热、渴欲饮水,小便不利为主。

【方药】猪肤汤方

猪肤一斤

右一味,以水一斗,煮取五升,去滓,加白蜜一升,白粉五合,熬香和令相得,分温六服。白粉即米粉。

附:《伤寒》猪肤汤方

猪肤一斤

上一味,以水一斗,煮取五升,去滓,加白蜜一升,白粉(即米粉)五合,熬香,和令相得,温分六服。

【注解】①熬香:即将白粉在锅中炒香。

【注译】以上一味,用水一斗,煮至可取五升药液时,滤去药渣,加入白蜜一升、白粉五合,搅和均匀,分作六次温服。白粉即炒香的白米粉。

【方释】猪肤,即猪皮刮去外垢及内脂者,其味甘寒,有养阴润燥之效,可滋肺肾,清少阴浮游之火,此物虽润,但无滑肠之弊。白蜜甘寒生津润燥以除烦,清上炎之虚火而利咽;炒香之白米粉,能醒脾和胃,以补下利之虚。三味合用,有滋肾、润肺、补脾之用,清热而不伤阴,润燥而不滞腻,对治疗阴虚而热不甚,又兼下利脾虚的虚热咽喉疼痛,最为适宜。

【应用】猪肤汤证由于少阴病下利伤阴,虚火上炎所致,证见腹泻、胸满、心烦、咽痛等。现代临床多用于治疗慢性咽炎、扁桃体炎、肺肾阳虚之声音嘶哑、失音、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再生障碍性贫血等病证。

【原文】少阴病,二三日,咽中痛者,可与甘草汤;不差,与桔梗汤。(650)

【伤寒】少阴病二三日,咽中痛者,可与甘草汤;不差者,与桔梗汤。(311)

【词解】差:病势减轻的意思。

【要点】本条论述客热咽痛的治疗。

【今译】少阴病,已经二三天,咽中疼痛,可服甘草汤;药后不愈,再服桔梗汤。

【释析】本条为一证二方之制,全条叙证甚简,仲景示意三个已知条件:其一“少阴病”说明阴阳俱虚;其二抓住时间上的辨证,“二三日”,说明少阴病的时间不长,没有向下利、恶寒、身踡、肢厥等阳衰的虚寒证发展;其三“咽中痛者”是辨证眼目,本条咽痛,既非残阳上越,亦非虚热上熏,而是邪犯少阴,客于咽喉所致。邪热郁于咽部而致咽喉轻度红肿疼痛,因其病情轻浅,不兼其他证候;故只用生甘草一味,考仲景用甘草、唯甘草汤与桔梗汤二方特异:①甘草汤与桔梗汤二方用生甘草,其他汤方多用炙甘草。②本二方生甘草用量独重,甘草有国老之称,取其甘平,生用不敛,重用泻少阴伏火,又能清热解毒,缓急止痛;若服甘草汤咽痛不见好转者,是肺气不宣,客热不解,故加桔梗,即桔梗汤,辛开苦降,以宣肺豁痰,肺气宣,客热去,咽痛自止。陈修园指出:“甘草生用,能清上焦之火而调经脉;若不瘥,与桔梗汤以开提肺气,不使火气壅遏于会厌狭隘之地也。”

甘草汤证与猪肤汤证同属热性咽痛,但一为实热,一为虚热,各有不同:甘草汤证为邪热客于少阴之经所致,证见咽痛,局部轻度红肿;猪肤汤证为下利伤阴,虚热内生而上扰所致,故除咽痛外,并见下利、胸满、心烦、咽干等证候。

桔梗汤证与甘草汤证皆因热邪犯及少阴经输而同见咽痛,但两者程度上有轻重不同:甘草汤证感邪轻微,故咽部肿痛较轻;桔梗汤证热邪较盛,故咽部肿痛明显,甚则热毒深入,犯及肺脏而出现咳嗽胸满,咳脓痰,味腥臭,发热振寒等。

【方药】甘草汤方

甘草二两

右一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半,去滓,温服七合,日二服。

附:《伤寒》甘草汤方

甘草二两

上一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半,去滓,温服七合,二日服。

【注译】以上一味药,用水三升,煎煮至可取一升半药液时,滤去药渣,每次温服七合,日服二次。

【方释】甘草汤即甘草一味,本方甘草生用,以清热解毒,利咽止痛,轻者服之则愈。

【应用】近代使用单味甘草组成的甘草汤治疗疾病,国内报道甚少,但国外的日本则较广泛地运用甘草汤治疗多种病证。有报道日本汉方医根据甘草汤具有缓急止痛,能直接作用于平滑肌及皮肤黏膜,对炎症轻、红肿不明显的急迫性疼痛和痉挛性疼痛有卓效的临床药理特点,认识到凡咽喉、食道、胃肠、肛门、皮肤黏膜等出现急迫性疼痛,均宜本方治疗。

【方药】桔梗汤方

桔梗一两 甘草二两

右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温分再服。

附:《伤寒》桔梗汤方

桔梗一两 甘草二两

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温分再服。

【注译】以上二味药,用水三升,煮至可取一升药液时,滤去药渣,分二次温服。

【方释】桔梗汤即甘草汤加桔梗组成,甘草清热缓痛,桔梗宣肺豁痰。咽痛服甘草汤后不愈者,可加桔梗宣肺开结,利咽止痛。后人用此二味,通治咽喉,皆源于此。

【应用】桔梗汤的主药桔梗含有桔梗粗皂苷,此成分不但具有抗炎作用,而且对皮肤有局部刺激作用,能使炎症部位的血液循环改善,促使炎症好转;其对黏膜的刺激,引起分泌增加,具有保护作用,能防止黏膜不受到外界损伤性刺激,从而促使炎症的吸收。亦有实验证实,桔梗汤治疗化脓性疾病时,桔梗无直接抗菌作用,但可增强巨噬细胞的吞噬功能,增强嗜中性白细胞的杀菌力,提高溶菌酶的活性,通过人体防御系统而发挥作用。近代桔梗汤主要应用于咽喉炎、扁桃体炎、食道炎、肺脓疡等疾病的治疗。

【原文】少阴病,咽中伤,生疮,痛引喉旁,不能语言,声不出者,苦酒汤主之。(651)

【伤寒】少阴病,咽中伤,生疮,不能语言,声不出者,苦酒汤主之。(312)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咽喉溃破糜烂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咽部损伤溃破生疮,糜烂疼痛旁引喉部,不能讲话,发不出声音,应当用苦酒汤治疗。

【释析】本条承上条再论少阴病咽痛的证治,即,既有少阴病阴阳俱虚必见之证,又有邪热客于少阴而虚火上炎之证。上条言“少阴病,二三日”,本条必不只是二三日而是迁延更长的时间;上条言“咽痛”,本条言“咽中伤,生疮,痛引喉旁”。“咽中伤生疮,痛引喉旁”,是咽痛的进一步加重,究其“咽中伤”有二义,一是咽喉部受到外来创伤,一是咽喉部发生溃破。无论创伤或溃破,总的来说,绝不是单纯的红肿疼痛。由于咽中创伤溃破,进一步发展成为溃疡糜烂,致成痰热浊邪包括脓性分泌物塞于咽喉,使声门不利,加之局部肿胀疼痛,不但语言受到影响,就连发声都很困难,故曰“不能语言,声不出”。此为少阴咽痛之重证,非甘草汤、桔梗汤所能胜任,所以治用苦酒汤频频含咽,以涤痰消肿,敛疮止痛,利窍通声。从本证看“不能语言,声不出者”,乃面临窒息之险境,苦酒汤实为应急而设,待脓、痰排出后,仍需随证调治。

【方药】苦酒汤方

半夏(洗、破如枣核)十四枚 鸡子一枚(去黄,内上苦酒,著鸡子壳中)

右二味,内半夏著苦酒中,以鸡子壳置刀环中,安火上,令三沸,去滓,少少含嚥之,不差,更作三剂。

附:《伤寒》苦酒汤方

半夏(洗、破如枣核)十四枚 鸡子一枚(去黄,内上苦酒,着鸡子壳中)

上二味,内半夏苦酒中,以鸡子壳置刀环中,安火上,令三沸,去滓,少少含嚥之。不差,更作三剂。

【注解】①苦酒:即米醋。①内:纳也。②刀环:古钱形狭长如刀,柄端有环,中空,名刀环。便于架蛋壳放火上,今可用铁丝做圆环代之,以置蛋壳。

【注译】以上二味药,先将米醋加入鸡蛋壳内,再把半夏加入米醋中,将鸡蛋壳置于刀环中,安放于火上,使之煮沸三次,除去药渣,和入鸡蛋清,频频少量含咽。如果病证不愈,再作三剂服用。

【方释】苦酒汤即苦酒、生半夏、鸡子清组成。苦酒即米醋,本方取其酸苦之性,散瘀解毒,消肿敛疮之功,而冠以方名,王晋三指出:“半夏之辛滑,佐以鸡子清之甘润,有利窍通气之功,无燥津涸液之虞,然半夏之功能,全赖苦酒摄入阴分,劫涎敛疮,即阴火沸腾,亦可因苦酒而降矣,故以名其汤”。半夏辛滑利窍,涤痰散结;佐以鸡蛋清之甘寒,润燥止痛,并制半夏之辛燥。半夏仅洗而不炮制,开上焦痰热之结;苦酒又能引半夏而入阴分,摄阴敛疮。本药配伍,治少阴水亏,虚火上炎之咽中疮、声不出有较好疗效,钱天来云:“以辛温滑利之半夏为君,开上焦痰热之结邪;以辛凉滑窍之鸡子白为臣,清气治伏热;用味酸性敛之苦酒为佐,使阴中热淫之气敛降,如雾敛云收,则天青气朗而清明如故矣。”

本汤方煮法、服法,均有独特含意。煮法:“鸡子一枚,去黄,内上苦酒著鸡子壳中”,“内半夏著苦酒中,以鸡子壳置刀环中,安火上,令三沸,去滓”,这种煮法说明此药不宜久煮,半夏得苦酒,辛开苦降,以加强劫液敛疮的作用,可见仲景设药煎煮之精。至于鸡蛋清的用法,仲景未明言,笔者认为,应参照641条黄连阿胶汤方注:“小冷,内鸡子黄,搅令相得”,故苦酒汤方注应为:“上二味,内半夏著苦酒中,以鸡子壳置刀环中,安火上,令三沸,去滓,小冷,内鸡子清,搅令相得,少少含嚥之”。特别是服法也有一定的临床意义,“少少含嚥之”,即频频少量含咽,可使药物直接持续作用于患部又提高疗效,故徐灵胎说:“内治而兼外治法也”,这种服法,实为今之口含剂的先河。

【应用】苦酒汤证系痰热互结,郁于咽喉,致咽伤生疮所致。证见咽喉部红肿糜烂疼痛,不能语言,声不出等。故本方多用于咽喉部红肿溃烂,扁桃体炎伴见溃疡等病证。

【原文】少阴病,咽中痛,脉反浮者,半夏散及汤主之。(652)

【伤寒】少阴病,咽中痛,半夏散及汤主之。(313)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客寒咽痛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咽中疼痛,脉搏反而见浮象,应当用半夏散或者半夏汤治疗。

【释析】前述649条、650条、651条都是言少阴病阴虚而热,邪客于咽喉的证治,本条则言阴寒外束,阳邪郁聚所致的咽痛,仲景示意咽痛的辨证,仍有寒热之分。由于本条叙证过简,只有“咽中痛,脉反浮”一症一脉,以方测证,可知此“咽中痛”是寒客痰阻所致,因少阴之脉,其直者上循咽喉,风寒客于少阴经脉,并兼痰湿阻络,阳气郁闭不伸,故咽喉疼痛;且本证属少阴病阴阳两虚的基础上发生,阴虚则火旺,故“脉反浮”。其治当以半夏散及汤方涤痰开痹,温经散寒以止痛。

半夏散及汤证与猪肤汤证、甘草汤证、桔梗汤证、苦酒汤证均属少阴咽痛之证,但各证的病因病机,证型属性及临床表现有所不同:半夏散及汤证属客寒型,为寒痰客于少阴经输所致,以咽中痛,脉反浮者,伴见恶寒,喉间有痰涎,舌苔白腻为特点;猪肤汤证属虚热型,因下利伤阴,虚火上扰所致,以咽痛而不甚红肿,伴见下利,胸满,心烦,舌红苔少,脉细数为特点;甘草汤证和桔梗汤证属客热型,因痰热互结,郁阻咽喉所致,以咽喉部溃烂疼痛,不能言语,声音不出,咯黄痰为特征。

临床实践证明,半夏散及汤治慢性咽炎痰郁者有较好疗效,目前临床医者治疗咽喉疾患多用寒凉之药,其实咽喉疾患初期,很多需用辛温发散药,尤以急性喉痹初期,误用寒凉之品,其肿痛不但不能减轻,反而会使肿痛加剧,所以对咽喉疾患,也应辨证论治,不可存有偏见。

【方药】半夏散方

半夏(洗) 桂枝 甘草(炙)

右三味,等分,各别捣筛已,合治之。白饮和服方寸匕,日三服。若不能散服者,以水一升,煎七沸,内散两方寸匕,更煎三沸,下火令小冷,少少嚥之。

附:《伤寒》半夏散及汤方

半夏(洗) 桂枝(去皮) 甘草(炙)

上三味,等分,各别捣筛已,合治之。白饮和,服方寸匕,日三服。若不能散服者,以水一升,煎七沸,内散两方寸匕,更煮三沸,下火令小冷,少少嚥之。半夏有毒,不当散服。

【注译】以上三味药,用相等分量,分别捣细过筛后,合于一起搅拌均匀,每次用白开水调服一方寸匕,日服三次。如果不能服用散剂,可以用一升水,空煮七个开,加入两方寸匕散剂药,再煮三个开,移出火外稍稍冷却后,频频少量咽下。

【方释】半夏散及汤方由半夏、桂枝、甘草三药组成,因以半夏为主药,故冠以方名。本方可做散剂服,不能服散剂者,亦可做汤剂服,故名半夏散及汤。方中半夏辛温涤痰开结,桂枝疏风散寒,甘草和中止痛。三药合之散风寒,化痰湿,止咽痛,凡由风寒外束,痰湿阻络所致之咽痛,均可用之。本方散剂用“白饮和服”,取其保胃存津,以防半夏、桂枝辛燥劫阴,有桂枝汤啜热粥之意;服汤剂药时应“少少嚥之”,目的是为了使药效能持续作用于咽部,与苦酒汤服法“少少含嚥之”之义亦同。

【应用】半夏散及汤现代临床应用报道较少,仅见用以治疗慢性咽炎、声带水肿、扁桃体炎、口腔溃疡的个案。

【原文】少阴病,下利,白通汤主之。(653)

【伤寒】少阴病,下利,白通汤主之。(314)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下利的治法。

【今译】少阴病,腹泻,应当用白通汤治疗。

【释析】本条叙证甚简,若以“少阴病,下利”而用白通汤治之是不够确切的,笔者认为,本条应与654条互参,可以得出以下结论:①“少阴病,下利”,或者“少阴病,下利,脉微”,与白通汤治之,说明白通汤证是一个阳衰阴盛之证,其下利无疑是虚寒性下利。少阴病虚寒性下利,当首选四逆汤温经回阳以止利,而本条少阴病下利为何先选用白通汤呢?有两方面的原因,或者已用四逆汤因病重药轻无效而改用白通汤,或者少阴虚寒下利,阳气衰微,阴寒内盛,寒来困阳,阳虚且郁,已见格阳先兆,非四逆汤所能奏效,所以需要用白通汤破阴回阳。②654条分前后两段,前段论白通汤,后段论白通加猪胆汁汤,阳衰阴盛、阳虚且郁的白通汤进一步发展,就是阴盛格阳的白通加猪胆汁汤证。③戴阳证的病机是阴盛于下,格阳于上,其证特点为周身寒象,面部独赤,本条原文并未提及面赤,也未提到戴阳,以方测证,白通汤用葱白四茎,656条通脉四逆汤方后注有“面色赤者,加葱九茎”,因而推知白通汤证中必有面赤;根据654条“下利脉微”,可知本证脉象也必然是脉微。下利脉微为阴盛于下,面赤是格阳于上,所以称为戴阳证。其面色赤,应为面色苍白,惟颧红色浅娇艳如妆,浮游不定,有似微酣之状,与实热之满面通红不同,乃由虚阳上浮所致;下利由肾阳不足,脾失温煦,水谷不别所致。④本证的病情较通脉四逆汤为轻,故不用大剂量的通脉四逆汤,而用小剂量的白通汤以治之。

白通汤证与通脉四逆汤证均属阳气虚衰,阴寒内盛之证。白通汤证为阴寒下盛,格阳于上,故特称阴盛戴阳证,以下利、面赤、脉微为特征;通脉四逆汤证为阴寒内盛,格阳于外,故专称阴盛格阳证,以肢厥下利,身反不恶寒为特征。两者同中有异,需加以鉴别,但临床上二者又常可互兼,只是孰主孰次而已。

【方药】白通汤方

葱白四茎 干姜一两 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右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分温再服。

附:《伤寒》白通汤方

葱白四茎 干姜一两 附子一枚(生,去皮,破八片)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分温再服。

【注译】以上三味药,用水三升,煮至可取一升药汁时,滤去药渣,分两次温服。

【方释】白通汤由葱白、干姜、附子三药组成,本方即干姜附子汤加葱白,或四逆汤去甘草加葱白而成。恐甘草缓姜附辛烈之性,故去而不用;加葱白取其辛温发散,急通上下之阳以破阴而解阴阳格拒之势,旨在欲其迅速发挥通阳的作用;干姜温中焦之阳,以暖其中;附子温下焦之阳,以固其本,共奏破阴回阳、宣通上下之功效,故钱天来说:“白通汤,即四逆汤而以葱易甘草,甘草所以缓阴气之逆,和姜附而调护中州,葱则辛温行气,可以通行阳气而解散寒邪,二者相较,一缓一速,故其治亦颇有缓急之殊也”。因葱茎色白,使之寒散阳通,故汪苓友指出:“白通汤者,谓葱白能通阳气,而因名白通也”。

【应用】白通汤证为阳衰阴盛,虚阳上浮所致,故其证除吐利、厥逆、脉微外,还常见面赤等。故本方临床多用于阳虚阴盛之腹泻、阳虚之高血压、雷诺病,眼科前房积脓(黄膜上冲)等病证。

【原文】少阴病,下利,脉微者,与白通汤。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服汤后,脉暴出者死;微续者生。(654)

【伤寒】少阴病,下利,脉微者,与白通汤。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服汤,脉暴出者死,微续者生。(315)

【词解】①无脉:脉搏隐伏难见,举压寻皆不可得。②烦:自觉心中发烦,神志不安,多与躁并见。③脉暴出:脉象由无脉而突然转为虚大躁动之象。④微续:脉搏逐渐恢复。

【要点】本条补述少阴戴阳证服热药发生格拒的证治及预后。

【今译】少阴病,腹泻,脉象微弱,可服白通汤。若腹泻不止,四肢逆冷,摸不到脉搏,干呕心烦,应当用白通加猪胆汁汤治疗。服药后,脉搏突然涌出,预后不良;脉搏逐渐恢复,预后较好。

【释析】本条全文分三段理解:

第一段:“少阴病”至“与白通汤”,补充白通汤证的主脉“脉微”。本段是承上条“少阴病,下利,白通汤主之”而来,仅补述了“脉微”一症,这里的“脉微”是强调阴寒盛而阳气虚的机制,说明上条用白通汤因为“下利”而“脉微”。

第二段:“利不止”至“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论述服白通汤后病势增剧的机制及治法。此段是承上段而来,阴寒下利,服白通汤当利止,为何服白通汤不但利不止,反而出现“厥逆、无脉、干呕、烦”呢?这是因为少阴下利,阴寒内盛,服辛热剂后出现的寒热格拒之象,所以不但不效,反致病情加重,病趋恶化。阴寒内盛,阴液下脱,则利不止;阳气虚衰,无力鼓动气血运行,则厥逆无脉;至于干呕心烦,则是阳气被阴寒之气所格拒出现的虚阳上浮、阴盛格阳的假热之象。真寒之厥逆无脉与假热之干呕心烦并见,说明阴阳格拒较白通汤为甚,此时仅用白通汤破阴通阳,交通上下,其力已不及,因为病至少阴不仅伤阳,同时“利不止”也必然使阴液受到损伤,“无脉”即是阴液已虚的有力见证,若单用白通汤治疗,阳热之品会进一步伤阴,只助于阳,而无益于阴,阴阳互根,无阴则阳无以存,功能的恢复就缺少了物质基础,所以药后不但不效,反而会使证情加重,以致出现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心烦等证候。人尿、猪胆汁乃生物体内的产物,易被吸收而直接为人所用,是草木滋阴之品所不能比拟的。且两药既不损阴,也不碍阳,实为平和有效之药,现猪胆汁仍是一些药物的重要原料,而人尿,特别是童便,一直为历代医家所习用。人尿咸寒益阴,猪胆汁苦寒滋液兼清虚热,两药同用既能续已渴之阴,又能滋将涸之液,所以白通加猪胆汁汤,在白通汤的基础上加入人尿、猪胆汁。一方面是借其性寒反佐,引阳药直入阴分,使热药不致被阴寒所格拒;另一方面用其补津血,增体液,补充人体阴分的不足,以奠定阳气来复的物质基础,达到阴阳自和的治疗目的,其证自愈。

第三段:“服汤后”至“微续者生”,论述服白通加猪胆汁汤后的顺逆两种转归。由于病情已发展到阴液下脱而不继,虚阳上扰而被格拒的阶段,故服白通加猪胆汁汤后,也不能说一定获愈,当结合脉证做进一步的观察。若服药后,由无脉突然暴出而见浮大者,则为阴液枯竭、孤阳无所依附而外越的危候,即所谓“回光反照”,预后多属不良,故曰“用汤后,脉暴出者死”;若服药后,由无脉而脉搏逐渐恢复,调匀和缓,示意阴液未竭,阳气渐复,乃疾病向愈的佳兆,所以预后较好,此即所谓脉“微续者生”。

白通加猪胆汁汤证与白通汤证均属阴寒极盛,虚阳上脱之证,但白通汤证纯属阴盛戴阳证,以下利、面赤、脉微为主证;而白通加猪胆汁汤证是在白通汤证的基础上,更见下利不止,干呕而烦,无脉等阳亡阴竭的危候。

综合全条,其要点为:①在疾病发生发展的过程中,交织着许多错综复杂的情况,有时出现现象与本质不一致时,应当透过表面现象而探求其本质;②疾病的发展变化总归有一个过程,尽管这个过程是暂短的,但也不可忽视,仲景立白通汤、白通加猪胆汁汤就是抓住每一暂短阶段的不同性质而创立的方证;③注意阴液枯竭、虚阳无依而暴脱于外的回光返照现象,细心观察病情,对判断预后有积极意义。

【方药】白通加猪胆汁汤方

葱白四茎 干姜一两 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人尿五合 猪胆汁一合

右五味,以水五升,先煮三物,取一升,去滓,内人尿、猪胆汁,和令相得,分温再服。若无胆汁,亦可用。

附:《伤寒》白通加猪胆汁汤方

葱白四茎 干姜一两 附子一枚(生,去皮,破八片) 人尿五合 猪胆汁一合

上五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内胆汁,人尿,和令相得,分温再服。若无胆,亦可用。

【注译】以上五味药,用水五升,先煮葱白、干姜、附子三味药,煮至可取一升药汁时,滤去药渣,加入人尿、猪胆汁,调和使其相融,分两次温服。如果找不到猪胆汁,也可以服用。

【方释】白通加猪胆汁汤即白通汤加人尿、猪胆汁,方中用葱白通被格拒于上之阳以下交于肾;用附子启下焦之阳以上承于心;用干姜温中土之阳以通上下,用量较轻,欲其迅速发挥通阳作用;加咸寒之人尿、苦寒之猪胆汁作为反佐,意在引阳入阴,消除格拒,使热药入阴而直达病所,同时两者均为血肉有情之品,有养阴护液的作用,使白通汤破寒而不伤阴,以达阳通阴和之目的。

方后云:“若无胆汁,亦可用”,因为猪胆汁并非常备之物,有时难以取到,则说明本方病势急,又不宜久等,故说“若无胆汁,亦可用”。但并不等于猪胆汁在本方中可有可无,不太重要,临床验证,猪胆汁在本方中是必用之品,是绝对不可忽视的。

【应用】服白通汤后而致干呕、心烦者,是为热药被里寒格拒之象,与阴液欲脱之兆,可予以白通汤方中加入人尿、猪胆汁,即白通加猪胆汁汤的临床应用。

【原文】少阴病,二三日不已,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为有水气,其人或咳,或小便利,或下利,或呕者,真武汤主之。(655)

【伤寒】少阴病,二三日不已,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为有水气,其人或咳,或小便不利,或下利,或呕者,真武汤主之。(316)

【词解】①腹痛:大腹或脐腹疼痛。②水气:水液停留体内而形成的病邪以及由此引起的病变。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阳虚水泛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二三天不愈,一直到第四五天,腹中疼痛,小便不利,四肢感觉重滞疼痛,自行腹泻,这是阳虚挟有水气的缘故,其人或者咳嗽,或者小便不利,或者腹泻,或者呕吐,应当用真武汤治疗。

【释析】仲景论述真武汤有两条,其一是387条,在太阳篇,因过汗而致阳虚,水气内动,故见“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润动,振振欲擗地”等症;其二为本条,系少阴阳虚阴盛,水气泛滥为患。两条互相参照,但侧重点却不同,前者水泛于上于外,本条水泛于下于里,前者以太阳膀胱之水腑为病变重心,本条以少阴肾之水脏为病变重心,可见太阳与少阴一为水腑、一为水脏的表里关系,也说明阳虚水泛为病的广泛性,二者虽成因和证候各异,但病机相同,均为肾阳虚衰,水气不化所致。

从“少阴病,二三日不已”可知,四五日前虽然未愈,却也未有明显的寒化或热化症状,只不过有恶寒,脉微细,但欲寐等少阴病一般见证而已,一方面说明感邪轻浅,另一方面说明正气亦不大虚,这样一个较轻的少阴病,四五日内不逐渐好转,却出现了“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等症状,显然邪气渐深,肾阳日衰,阳虚寒盛,水气不化,泛滥为患,所以说“此为有水气”。因为有水气,水邪能伤阳,亦能困阳,故尽管阳气不大虚,感邪也不重,最终还是引起了水气泛滥。水寒在内,筋脉拘挛,则腹痛;水寒内蓄,阳虚不化,则小便不利;阳虚水气不化,水寒之气泛溢肢体,则四肢沉重疼痛;水邪下注大肠,则自下利。

本证的“四肢沉重疼痛”,与643条附子汤证的“身体痛,手足寒,骨节痛”在病机与证候表现上不尽相同:附子汤证为少阴阳虚有寒,寒邪收引,营卫凝涩不通而出现的骨节疼痛;真武汤证为阳虚不能制水,水邪溢于四肢为患,故疼痛而且沉重,而肢重却是主要的证候特点。又附子汤证是阳虚感于寒湿,真武汤证则是有水气;附子汤证是寒湿在表,真武汤证是水泛于里;寒湿在表者宜于速去,水泛于里者宜于渐化,故附子汤中炮附子与白术均倍于真武汤,又因为真武汤证水邪泛滥,故去人参之壅滞,而加生姜之宣散。

由于水邪变动不居,可随气机升降而到处为患,故其或然证甚多:如水气上逆犯肺,则咳嗽;水蓄内停,气化不行,则小便不利;水气下趋大肠,则下利更甚;水气上逆犯胃,则呕逆。这就反映出水邪为患,或上或下,或止或行等不同形式。上述或然症,可能出现,也可能不出现,不是必然见症,究其病源,皆属肾阳虚,不能制水,水邪泛滥为患,因水邪为致病的重点,故曰“此为有水气”,治用真武汤以温阳驱寒,化气行水。

真武汤证与苓桂术甘汤证、苓桂甘枣汤证、茯苓甘草汤证均属阳虚水停之证,但苓桂术甘汤证属脾阳虚,水停中焦,以腹满、心悸、头眩为主症;苓桂甘枣汤证属心阳不足,水停下焦,以心下悸,欲作奔豚为特征;茯苓甘草汤证属脾阳虚,水停中焦,证见厥而心下悸,口不渴;真武汤证则属脾肾阳虚,水邪泛滥,以肾阳虚为主,以脉沉,浮肿,小便不利为主症。上述之证同中有异,当须审辨。

综上所述,少阴阳虚而兼水气为患,才是真武汤证,若仅见阳虚而无水气,则不属真武汤主治的范围;同样仅有水气而无肾阳虚,亦不属真武汤主治的范围。

【方药】真武汤方

茯苓三两 芍药三两 白术二两 生姜三两(切) 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若五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七合,日三服。

若咳者,加五味子半升,细辛、干姜各一两;若小便不利者,加茯苓一两;若下利者,去芍药,加干姜二两;若呕者,去附子加生姜,足前成半斤。

【注译】以上五味药,用水八升,煮至可取三升药液为度,滤去药渣,每次温服七合,日服三次。

如果咳嗽,加五味子半升,细辛一两、干姜一两;如果小便不利,加茯苓一两;如果下利,去芍药,加干姜二两;如果呕吐,去附子,把生姜的用量加到半斤。

【方释】真武汤,亦名玄武汤,玄武为坐镇北方的水神,因能制水而镇摄水邪,故以之命名。本方为温阳化水之剂,用于阳虚水泛证最为适宜。附子辛热以壮肾阳,使水有所主;白术燥湿健脾,使水有所制;术、附合用,还可以温煦经脉以除寒湿;生姜辛温宣散,佐附子助阳,于主水之中寓散水之意;茯苓淡渗利水,佐白术健脾,于制水之中寓利水之用;芍药苦酸性寒,活血脉,利水气,又可敛阴和营,制姜、附刚燥之性,使之温经散寒而无伤阴之虞。诸药合之,温肾阳以消阴翳,利水道以去水邪,为温阳利水的代表方剂,凡阳虚水泛,火不生土者,皆为所宜。诚如张锡驹所言:“真武者,镇水之神也。水性动,今动极不宁,故亦以此镇之。茯苓,松之余气,潜伏于根,故能归伏心神而止悸;附子启下焦之生阳,上循于头而止眩;芍药滋养荣血;生姜宣通经脉而润动自止;白术所以资补中土而灌溉四旁也”。至于真武汤方的加减法,若咳者系水寒犯肺,加五味子以敛肺气,加细辛、干姜以散水寒;小便不利须利水,故加重茯苓之量;下利甚,是阴盛阳衰,芍药苦泄,故去之,加干姜以温里;水寒犯胃而呕者,可加重生姜用量以和胃降逆,至于去附子,因附子为本方主药,似不去之为宜。

至于附子的用法,程知指出:“白通、通脉、真武,皆为少阴下利而设,白通、四逆,附子皆生用,唯真武一证熟用者,盖附子生用则温经散寒,炮熟则温经去饮。白通诸汤以通阳为重,真武以益阳为先,故用药有轻重之殊。干姜能助生附子以温经,生姜能资熟附子以散饮之”。

【应用】真武汤方的应用颇广,不论是消化系统疾病,如萎缩性胃炎、胃下垂、胃及二十指肠溃疡、腹泻等,还是循环系统疾病,如风湿性心脏病、高血压、心脏病并发心力衰竭,还是泌尿系统疾病,如慢性肾炎、浮肿,还是呼吸系统疾病,如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以及妇女虚寒带下等,只要符合心肾阳虚,水气泛溢的病机,用之皆有良效。

【原文】少阴病,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手足厥逆,脉微欲绝,身反不恶寒,其人面色赤,或腹痛,或干呕,或咽痛,或利止脉不出者,通脉四逆汤主之。(656)

【伤寒】少阴病,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手足厥逆,脉微欲绝,身反不恶寒,其人面色赤,或腹痛,或干呕,或咽痛,或利止脉不出者,通脉四逆汤主之。(317)

【词解】①里寒外热:内有真寒,外有假热。②脉微欲绝:脉搏极细极软,似有似无,往来不继,欲将继绝。③脉不出:脉搏沉微欲绝,候之不出。

【要点】本条论述阴盛格阳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腹泻,完谷不化,里有真寒,外有假热,手足厥逆,脉象微弱得呈现似有若无的程度,周身反而不怕冷,病人的面色嫩红如妆,有的兼有腹痛,有的兼有干呕,有的兼有咽痛,有的兼有腹泻停止反而摸不到脉搏,这些情况应当用通脉四逆汤治疗。

【释析】本条是论述少阴病阴盛格阳证的主要条文,叙证清楚,用“里寒外热”四字概述少阴病阴盛格阳的病机与证候特点,即内真寒而外假热。所谓里寒是指下利清谷,手足厥逆,脉微欲绝,甚至利止脉不出;所谓外热是指身反不恶寒,其人面色赤。前者为阳气大虚,阴寒内盛所致;后者为虚阳被阴寒之邪格拒于外之征。里之阳气大虚,阴寒内盛,胃肠功能极度衰弱,已丧失了腐熟水谷的能力,故下利清谷;阴盛格阳,阴阳之气不相顺接,虚阳不能外达四末,因此手足厥逆;阳气虚甚,鼓动无力,则脉微欲绝,甚至利止脉不出;由于阴寒太盛,将虚阳格拒于外,因此出现身反不恶寒,若将虚阳格拒于上,故又见其人面色赤。

由于证重而变化不一,寒盛于内,阴盛格阳,虚阳浮越,还可出现各种兼证:如阳衰阴盛,寒凝气滞,则腹痛;阴寒气逆,胃失和降,可见干呕;虚阳上浮,郁于咽喉,则咽痛;阳衰阴竭,化源已绝,可见利止而脉不出之危候。此时证属阴盛格阳,较单纯的阳虚阴盛的四逆汤证为重,非四逆汤所能胜任,若不及时救治,恐有大汗亡阳之变,须急用通脉四逆汤回阳、通脉、救逆,故尤在泾云:“此寒中少阴,阴盛格阳之证。下利清谷,手足厥逆,脉微欲绝者,阴盛于内也;身热不恶寒,面赤色者,格阳于外也。真阳之气,被阴寒所迫,不安其处而游散于外,故显诸热象,实非热也”。

格阳证和戴阳证都是少阴病进一步恶化所出现的真寒假热证,它们都是少阴阳气极度衰微,阴寒极盛的证候。在临床表现上不仅手足厥冷、下利清谷,而且脉微弱的几乎摸不到,比一般少阴病脉沉或微细更加严重。由于阴寒内盛,体内的虚阳被阴寒所逼,不能固守,则发生浮越现象。少阴阳衰,阴寒内盛,格拒虚阳于外,内真寒而外假热,为虚阳浮越于外的假热现象,称为格阳;少阴阳衰,阴寒内盛,格拒虚阳于上,下真寒而上假热,为虚阳浮越于上的假热现象,称为戴阳。肌表为人体的最外层,虚阳外浮,肌表就出现假热现象,此时病人虽然手足厥冷,身上却不怕冷,656条称为“身反不恶寒”;有的病人还可以在肌表出现浮热,面部为人体的最上部,虚阳上浮,在病人的面部就可以出现红色,656条称为“其人面色赤”。由此可知,格阳证和戴阳证的区别只在于阳气浮越所出现的部位有所不同而已,其实质都由于阴寒内盛、阳气极虚。正因为如此,病人虽然不恶寒,却口渴、舌润、或虽口渴而不能多饮或喜热饮;肌表虽有浮热,但久按却不热;面部虽有赤色,但也只限于颧颊的局部,整个面部仍现苍白色,而且其赤色红而娇嫩,忽红忽退,好像用化妆品淡淡地涂抹于表面,浮而无根。

格阳证在四逆汤证的临床证候基础上出现身反不恶寒;戴阳证在四逆汤证的临床证候基础上出现面色赤如妆。二者表现虽有所不同,病机则是一致的,都是真寒为本,假热为标。因而治法必须用大剂姜附破阴回阳,才能从根本上挽回危局。但由于格阳证是阴盛于内,格阳于外,又需要宣通内外的阳气,因此用炙甘草通利血脉,以利虚阳返归体内,治宜通脉四逆汤。以破阴回阳,通达内外。戴阳证是阴盛于下,格阳于上,又需要宣通上下的阳气,因此用味辛气雄的葱白温通上下,招纳阳气,返归于下,治宜白通汤,以破阴回阳,宣通上下。在内与在下同属于阴,在外与在上同属于阳,性质一致,所以格阳于外与戴阳于上都是阴盛阳衰的严重疾病,有关症状往往可以在一个病人身上同时出现,难以截然划分。如通脉四逆汤虽然是治疗格阳证的主方,但是当病人在“身反不恶寒”的同时,又出现“其人面色赤”,就在方中加入葱白,以通上下之阳。可见,临床治病,内外上下应当兼顾,不可偏执。

本证较四逆汤更为严重,不仅有下利厥逆,而且脉微欲绝,可见阳气衰微已极。由于里寒太甚,阳气被格拒于外,而成阴阳格拒之势。恐四逆汤药力不足,故于四逆汤中用人参以益气生津,扶正固脱而复脉;倍用干姜,并加重附子用量,以便速破在内之阴寒,急回外越之虚阳,以解阴阳格拒之势。

本证面色赤为虚阳浮越之征,与阳明病面合赤色属于实热者不同,虚阳浮越的面色赤必红而娇嫩,游移不定,且必伴有其他寒证;阳明病的面合赤色是面赤色深,且必伴有其他热证。一为真寒假热,一为实热,二者判然有别。本证身热反不恶寒,也非阳明身热恶热之比,本证之身热为虚阳外越的假热,热势不甚,且久按不热,并伴有寒证,此种发热多为危候;阳明身热为里热熏蒸,按之灼手,并伴有热证。

本证当与四逆汤证、白通汤证鉴别:四逆汤证为纯阴寒内盛,证以吐利、厥逆、脉微为主,无假热证,方中以姜附回阳散寒,甘草和中,共奏回阳救逆之功;白通汤证与通脉四逆汤证由于阴寒至甚而形成阴阳格拒之势,故有假热证。白通汤证为阴寒内盛,格阳于上的戴阳证,故见面色赤;通脉四逆汤证为阴盛于内,格阳于外的格阳证,故见身反不恶寒,其人面色赤。治法均以回阳救逆为主,戴阳证较四逆汤证为急,故去甘草之缓,加葱白宣通上下,以消阴阳格拒;格阳证较四逆汤证重,故加重姜附用量,以破阴回阳,消除格拒之势,加人参扶正固脱以复脉。

【方药】通脉四逆汤方

甘草二两(炙) 附子大者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干姜三两 人参一两

右四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再服,其脉即出者愈。面色赤者,加葱九茎;腹中痛者,去葱,加芍药二两;呕者,加生姜二两;咽痛者,去芍药,加桔梗一两;利止脉不出者,去桔梗,加人参二两。

附:《伤寒》通脉四逆汤方

甘草二两(炙) 附子大者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干姜三两(强人可四两)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再服。其脉即出者愈。面色赤者,加葱九茎,腹中痛者,去葱加芍药二两。呕者,加生姜二两。咽痛者,去芍药加桔梗一两。利止脉不出者,去桔梗加人参二两。病皆与方相应者,乃服之。

【注译】以上四味药,用水三升,煮至可取一升二合药汁时,滤去药渣,分两次温服。服药后病人的脉搏能恢复,预后良好。面色红赤,加葱白九茎;腹中疼痛,去葱白、加芍药二两;呕吐,加生姜二两;咽中疼痛,去芍药,加桔梗一两;腹泻停止后,脉搏摸不到,再加人参二两。

【方释】通脉四逆汤方即四逆汤加人参,重用附子、倍用干姜而成,以大剂辛热之剂振奋阳气,急驱在里之阴寒,意在破阴回阳,通达气血,复脉救逆,因驱寒之力强,能治脉微欲绝,所以方名称之为通脉四逆,以区别于四逆汤。面色赤者,是虚阳浮于外,加葱白九茎,以宣通其阳,引阳入阴;腹中痛者,是寒凝于内,故去葱之辛散,加芍药以通络缓急而止痛;干呕是寒邪犯胃,故加生姜和胃降逆止呕;咽痛是阳浮于上,结于咽喉,故去芍药之苦泄,加桔梗以利咽止痛;利止脉不出者,是阳衰阴竭,故去桔梗之宣散,加人参以益气、生津而复脉。诚如陈修园云:“若面赤者,虚阳上泛也,加葱白引阳气以下行;腹中痛者,脾络不和也,去葱,加芍药以通脾络;呕者,胃气逆也,加生姜以宣逆气;咽痛者,少阴循经上逆也,去芍药之苦泄,加桔梗之开提;利止脉不止者,谷气内虚,脉无所禀而生,去桔梗,加人参以生脉”。从加减法可以看出仲景用药之原则性及灵活性,示意处方选药,必须符合病机,兼证不同,当随证化裁,才能收到预期效果。本证为内真寒而外假热,治则是破阴回阳,所以主方始终不变,这是基本法则而不可更移;兼证千变万化,加减可以随证而变,但均不离破阴回阳的主攻方向。

【应用】通脉四逆汤证属四逆汤证出现阴盛格阳之重证,临床多用于阴寒内盛,格阳于外的真寒假热证。根据临床报道,本方近代多用于治疗循环系统病变及各种原因所致的休克,治疗此类疾病的药理作用现今也有广泛的研究。

【原文】少阴病,四逆,其人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或泄利下重者,四逆散主之。(657)

【伤寒】少阴病,四逆,其人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或泄利下重者,四逆散主之。(318)

【词解】泄利下重:指里急后重的泄泻。

【要点】本条补述阴盛格阳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手足逆冷,病人或兼咳嗽,或兼心悸,或兼小便不利,或兼腹中疼痛,或兼腹泻里急后重,应当用四逆散治疗。

【释析】刘昆湘指出:“此示少阴纯属水寒之证。少阴病至于四逆,则胃肾之阳俱亡,法当呕吐下利,因三焦尽属寒证,水隔在上,得汤不受而吐,故改汤为散,脉当沉滑而微。四逆散即四逆汤四味为散,白水和煎数沸,并渣服之。则虽呕而不得尽出,药力达胃,必呕吐渐疏,仍可以汤法继之。其随证加减之例,如咳者加五味子、干姜,并主下利,敛肺则大肠自收摄也。悸者加桂,降冲气且导心阳使下行也。小便不利者加茯苓,淡味以渗泄也。腹中痛者加附子,温肾寒以启胃阳也。泄利下重者,以薤白煮汤下散,通肺与大肠之气痹也。”

【方药】四逆散方

甘草二两(炙) 附子大者一枚 干姜一两半 人参二两

右四味,捣筛,白饮和服方寸匕。咳者,去人参,加五味子、干姜各五分,并主下利;悸者,加桂枝五分;小便不利者,加茯苓五分;泄利下重者,先以水五升,煮薤白三两,取三升,去滓;以散三方寸匕内汤中,煮取一升半,分温再服。

附:《伤寒》四逆散方

甘草(炙) 枳实(破,水渍,炙干) 柴胡 芍药

上四味,各十分,捣筛,白饮和服方寸匕,日三服。咳者,加五味子、干姜各五分,并主下利。悸者,加桂枝五分。小便不利者,加茯苓五分。腹中痛者,加附子一枚,炮令坼。泄利下重者,先以水五升,煮薤白三升,煮取三升,去滓,以散三方寸匕,内汤中,煮取一升半,分温再服。

【注译】以上四味药,捣细过筛,每次用白开水调和服下一方寸匕。咳嗽,去人参,加五味子、干姜,并主治腹泻;心悸,加桂枝;小便不利,加茯苓;腹泻并有里急后重感,先用五升水煮薤白三两,煮至可取三升药液时,滤去药渣,再加入三方寸匕的散剂药于此药液中,煮至留取一升半,分两次温服。

【方释】四逆散方的药味与通脉四逆汤方的药味相同,改汤为散,所异者只是减干姜之量,增人参之量而已。本方方后注“或然证”的药物加味,却无一味宣通之品,都是示阳虚水停的不同程度而随证加减,如水寒射肺而咳,去人参加五味子、干姜温化水饮以保肺气;肺与大肠相表里,肺气复以肃降,则大肠功能得司而下利自止,此即“并主下利”之意,说明水气下趋的下利,仍宜温敛;水气凌心而心悸,加桂枝助心阳以化水气;水气不化的小便不利,加茯苓以淡渗利水;水气下迫肠道,而见泄利下重,加薤白取其温通滑利,通阳行滞。本方以散剂之剂型,于白饮和服,若方药加减后,散剂亦可放入汤汁中煮服,以求加入之散剂更有效地发挥药力。

【原文】少阴病,下利六七日,咳而呕渴,心烦不得眠者,猪苓汤主之。(658)

【伤寒】少阴病,下利六七日,咳而呕渴,心烦不得眠者,猪苓汤主之。(319)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阴虚水热互结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腹泻六七日,咳嗽而且呕恶、口渴,心中烦乱不能安睡的,应当用猪苓汤治疗。

【释析】少阴属肾,肾主水而司开阖,对水液代谢起着重要作用,然少阴之主水功能,和肾阳及肾阴的平衡协调有关,肾阳虚则易致动水之变,肾阴虚亦易致动水之变。若肾阳虚,不能制水,可导致气化不行而上泛为患,治宜真武汤扶阳驱寒以镇水;若肾阴虚,虚热内生,热与水结,使水蓄不行而致病,治宜猪苓汤滋阴清热而利水。可见肾主水,阴阳并重,本证未提及小便不利,是省文笔法,530条明确指出:“阳明病脉浮发热,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者,猪苓汤主之”,本条当有小便不利之症,方符合猪苓汤之证治,故应此两条互参。少阴阴虚,水热互结,水气内停,一则水湿偏渗于大肠则下利,一则气化不行则小便不利而短赤;水热互结不得下泄而上犯,水气上犯于肺则咳,上犯于胃则呕;水气内停而津不上布则渴;阴虚有热,热扰心神则心烦不得眠。

猪苓汤证与黄连阿胶汤证均有心烦不得眠,前者属少阴阴虚,水热互结而发病,以水气不利为主,热势较轻,阴虚亦较轻,故其见证,除心烦不得眠外,并见下利,咳而呕渴,小便不利,治当育阴清热利水;后者系少阴热化,肾阴下亏,心火上亢的阴虚火旺证,为阴虚有热,不兼水气,邪热与阴虚俱重,故证候除心中烦,不得卧外,尚有口燥咽干,舌红少苔等症状,治以育阴清热为主。沈目南曰:“黄连阿胶汤之心烦不得眠,较此条颇同而治异何也?盖此条乃少阴风热转入阳明,而致下利,故以猪苓汤驱导水邪,还出膀胱而去,急救胃中津液为主;彼条之心烦不得眠而无下利,乃肾水枯少,故用黄连阿胶汤滋阴清火,急救肾阴为主也。”

猪苓汤证与真武汤证在病机上均有水气为患,证候上都有下利,咳,呕,治法上皆需利水,前者为阴虚有热,水气不利,故而证候还有心烦不得眠,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而短赤,治宜滋阴润燥、清热利水;后者为阳虚寒盛,水气泛滥,因此证候尚有腹痛,四肢沉重疼痛,小便不利而清白,心下悸,头眩,身

动,振振欲擗地,治宜温补肾阳,化气利水。

猪苓汤证与五苓散证均为水饮内停,证候都有脉浮,发热,渴欲饮水,小便不利,治疗皆用利水之法,药物同用猪苓、茯苓、泽泻,此乃其同。前者系阴虚水热互结而成,纯里无表证,其水气既能结于膀胱,又能泛溢上下,脉浮、发热、渴欲饮水为阳明余热犹存,小便不利为水热结于膀胱,治宜滋阴润燥,清热利水,用阿胶、滑石而无桂枝、白术以阿胶易白术者,取其滋阴也,以滑石易桂枝者,以无太阳表证也;后者系由外邪入里,膀胱气化不行,水道失调,水蓄于内不能化津上承所致,属表里同病,其水主要停于下焦膀胱、脉浮、微热为表邪未尽入里,小便不利、烦渴是其主症,治宜通阳化气利水,兼以解表,用桂枝、白术而无阿胶、滑石。以桂枝易滑石者,取桂枝温之,暖肾以行水也,以白术易阿胶者,取白术健脾制水,有赖于膀胱之气化也。

【方药】猪苓汤方 见阳明病。

【原文】少阴病,得之二三日,口燥咽干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659)

【伤寒】少阴病,得之二三日,口燥咽干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320)

【词解】急下:紧急用通泻腑热、釜底抽薪的治法,以保存津液。主要用于阳明腑实、燥热亢盛、阴液大伤或阴液迅速耗伤之趋势的证情,或少阴热化、阴液损耗而致成的热实证。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急下证之一,即辨少阴病燥热伤津的急下证。

【今译】少阴病,得病二三天,口燥咽干,应当急速泻下,适合用大承气汤。

【释析】阳明三急下,人皆易知;少阴三急下,却议论甚多。其实有着内在联系,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津液与精为人身的物质基础,阳明主津液,肾主藏精,津液与精虽然有不同的形态和功能,但本质都属阴,五脏之阴,非肾阴不能滋润,所以急下存阴,实际就是保肾水。阳明病急下存阴,所存之阴是少阴之肾阴;少阴病急下存阴,也在于急救肾水之竭。当然不同的是,病邪的来路,病情的发展速度和表现形式不同,如阳明三急下的关键在于汗多伤津致燥,继而累及肾阴,以致肾阴欲竭而当急下;少阴三急下则是少阴被燥热所灼,不救肾阴,则有将竭之虑,欲救肾阴,当从急下,以解燃眉之急,故以釜底抽薪之法为治。

少阴病当“口中和”,得病二三日,时间短暂,却“口燥咽干”,“口燥咽干”既是主观症状,即病人自觉口咽干燥,同时又是客观体证,即口腔舌面干燥乏津。这样的主客观症状,无疑是热淫于内,灼伤阴液,阴液缺乏的表现。一个少阴病,患病才二三日,没有吐利、发汗等伤损津液的原因而出现阴液缺乏的证候,这只能说明里热炽盛的缘故,必须迅速攻其里热,才能保全其阴,若不急下,津液有枯竭之危,故当与大承气汤急下阳明之燥热,以保存少阴之阴液。本证之用大承气汤,全在于攻其里热,而不是为了下“燥屎”,实际上即使阳明病之下“燥屎”,也是针对形成“燥屎”的邪热原因,而非干燥的大便。若单纯为了通便,则不一定用承气汤,喝蜂蜜,灌灌肠,都能达到通便目的,因此,不要因为用了大承气汤就认为是通下燥屎,这种看法是只看见表面现象,没有看到本质。再则,本证之攻下,也不必具有腹痛、潮热、谵语、濈然汗出等症状,因为是少阴病,不是阳明病,少阴病的病理基础是阴阳气血俱不足,正气不充实,所以即使里热很盛,也不会像阳明病那样外观一派热势亢盛之象,因为出现这样的反应是要以充实的正气为基础的,这就好像同是阑尾炎,只有正气旺盛,体质强壮的患者才会高热,腹痛,腹膜刺激征显著,白血球很高;而正气不足,体制欠佳的患者,则甚至体温不升,腹痛及腹膜刺激征不明显,白血球也不会升得很高,甚或反而降低的道理一样。因此,一些注家提出本证只口燥咽干还不能用大承气汤,必须“痞满燥实坚”五大症悉备才能用之,其言是错误的。辨证必须首先辨病,所以发生这样的错误,是因为他们忽视了病与病不同的缘故。正如钱天来所云:“此条得病才二三日,既口燥咽干而成急下之证者,乃少阴之变,非少阴之常也”,识常才能达变,此条显系是少阴变局。但病属少阴而口燥咽干未必都是急下之证,亦必有胃肠实热之证,方可攻下,体现了仲景整体动态的处理原则。

【方药】大承气汤方 见阳明病。

【原文】少阴病,自利清水色纯青,心下必痛,口干燥者,可下之,宜大承气汤。(660)

【伤寒】少阴病,自利清水色纯青,心下必痛,口干燥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321)

【词解】①自利清水色纯青:这是泻出清稀黑色粪水。②口干燥:自觉口中干燥。此为少阴热化,灼伤津液所致。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急下证之二,即辨少阴病热结旁流的急下证。

【今译】少阴病,开始泻水样便,颜色纯青,胃脘部必然疼痛,口中干燥,应当急速泻下,适合用大承气汤。

【释析】本条言少阴病急下的辨证关键在于“自利清水色纯青,心下必痛,口干燥”三症,这三症是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病理反应,缺任何一症,都不可云“急下”,所以必须急下,其理由是:“自利清水色纯青”,“自利清水”意味所下污水,很少参挟粪便渣滓,说明燥结之甚;“色纯青”乃所下当为黑青相杂色污水,臭秽难闻,说明邪热之极。燥结愈甚,燥屎愈黑,所下污水乃从粪便间通过,必然黑色,与肝胆毫无牵涉。此邪热炽盛,真阴将亡之重证,故应急下存阴。本证用承气汤攻下,关键在于自利清水,心下痛,口干燥之症,自利色青,固为临床事实,但非热结旁流必有见症,故用大承气汤之目的,在于攻其燥屎之因邪热而不是治其色青,明乎此,则“色纯青”一语可以不必强解。下利为少阴病之主症,多稀薄清冷,或下利清谷,实属虚寒,治宜急温;本条“自利清水,色纯青”而不挟粪便,所下当为青黑色污水,味极臭秽,与虚寒之下利有一寒一热之殊。本条下利之病机是燥热之邪,结聚胃肠成实,一则燥实之邪阻滞,一则津液从旁而下,呈结者自结、下者自下之势,即称之谓“热结旁流”;“心下必痛”也是不可忽略之症,热结胃腑,肠道阻滞,胃气不通,故“心下必痛”;“口干燥”已示燥热阴伤,津液不能上承,失治则真阴将致消亡。

综上所述,自利愈甚,津液愈伤,燥结愈重,若不急下之,肾阴有枯涸之虞,故用大承汤急下之,以救阴液。复言之,此证相当于现代医学之中毒性痢疾或急性出血性坏死性肠炎之类疾病,若不迅速排出肠道之毒素,必有中毒、脱液、循环衰竭之变,大承气之用,正是今日所谓解毒、排毒之法矣。

【原文】少阴病,六七日,腹胀,不大便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661)

【伤寒】少阴病六七日,腹胀不大便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322)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急下证之三,即辨少阴病里热内实的急下证。

【今译】少阴病,已经六七日,腹部胀满,大便不通,应当急速泻下,适合用大承气汤。

【释析】本条“腹胀,不大便者”是其审证眼目。一个外感病,得病二三天或四五天不大便,也可能是正常现象;若六七天不大便,可知邪已深入,并且腹胀,那就不是正常现象,是因少阴热化日久,化燥成实之故,大便干结的原因当然不会是阳虚寒化,因为阳虚寒化每多自利,不能大便变硬。虽然寒性便秘临床上是有的,但那只见于杂病。在外感病中,即使少阴病,大便干结也必由邪热引起,因为邪热能耗津液,使大肠干燥,特别在少阴病阴不足的情况下,更容易形成津伤肠燥的病理变化,燥热腑实不解,必灼伤少阴之阴,但阴伤之见证,本条虽未列举,据前两条所述,“口燥咽干者”“口干燥者”,可知口燥咽干等症自不可少,正如汪苓友所说:“此条病实承上二条口燥咽干之证而言,以故系为之少阴病,否则与阳明病实无以别矣。”燥实内结,浊气壅滞,腑气不通,而致腹满胀痛,此时若不泻其燥实邪热,则更伤真阴,故当用大承气汤急下存阴。本条叙证简略,临床运用时,必须结合舌苔、脉象和其他见证,如兼见舌苔黄燥,口燥咽干,脉沉等燥热津伤之证,使用大承气汤方可不误。

综观上述三条,统称少阴三急下,因叙证各有侧重,故当联系互参,不可孤立看待,其总的病机皆为阳明燥实、灼烁真阴,有土燥水竭之势,故治当急下阳明之实,以救少阴欲竭之阴。由于原文中未提到“阳明”二字,且叙证简略,故历来研究《伤寒论》者对此有不同理解:一种认为少阴三急下证是脏邪还腑,由虚转实;另一种则认为少阴三急下证是大实有赢状,真实假虚。细加推敲,若是脏邪传腑,由虚转实,即证情由阴出阳,向好的方面转化,则无急下之理,因为阴病是不能向阳病转化,阴病向“阳”转化,意味着正气的恢复,正气恢复,则疾病只能向愈,不会形成另一种新的病理变化,此即只有阳病向阴病转化,而没有阴病转属阳病的原因。若是真实假虚,乃纯属实证,不必救虚,也无需急下,故此二说均有偏颇之处。上述三条,论少阴病三急下证,三条叙证虽有不同,但伤阴的机转则一,急下的目的在于存阴。一言少阴病燥热伤津,二言少阴病热结旁流,三言少阴病里热内实,三条均冠以“少阴病”,皆为少阴阴虚。

仲景于阳明、少阴分设三急下,示意辨证施治既看到邪气,也要顾及正气,体现了驱邪而不伤正的原则。少阴与阳明,两者均关津液病变,但少阴急下仍当审证确切,若误用不仅不能存阴,反而伤阴,吴鞠通指出:“此时因邪气复聚于胃,正气日虚一日,阴津日耗一日,须加急救其阴,不可稍有卤莽”,值得深思。有人说,伤寒重在救阳,因寒邪易伤阳之故,其实寒邪化热,伤阴在所难免。仅从少阴病篇来看,仲景救阴之法,即可见其一斑,如阴虚有热,水火不济的黄连阿胶汤;阴虚有热,水热互结的猪苓汤;少阴阴虚咽痛的苦酒汤;少阴阴虚下利的猪肤汤,以及少阴三急下,都言明仲景立法救阴之匠心,这些救阴方证的设立,给后世温病救阴法的发展,无疑开了法门,由此可见,伤寒与温病原无对峙的必要。

阳明三急下与少阴三急下均为邪热耗津,但相对说来,阳明为“正盛邪实”,少阴为“正虚邪炽”。阳明三急下为正气尚盛,热结邪实,急下之解救将竭之津液,少阴三急下正气已虚,气血津液皆不足,又有胃腑热结之邪,至虚有盛疾,非下之不足以救其阴。当须明确,少阴三急下系少阴热实证,有人一见“承气汤”就看成是阳明病,是一种误解,少阴三急下是有前提和一定条件的,何况仲景对这急下三条之首皆明明白白地冠以“少阴病”三字,即毫不含糊地指出是少阴本病,说明少阴病虽多属虚寒,但当出现里热成实时同样可以运用下法,不必拘病定方,而重在辨证论治,它与阳明三急下之异同可归结为“急下存阴,同源异流”八个字。少阴急下三条当合参,少阴三条急下原文不可彼此孤立而应前后对照,在时间上少则二三日,多则六七日,说明不必拘于日数;从症状上当具备胃肠燥实的特征,诸如“口燥咽干”、“自利清水,色纯青,心下必痛,口干燥”、“腹胀、不大便”等证,临证之际还应参以腹部体征如腹部胀满、疼痛拒按等,方可确诊。

综观仲景之书,点滴皆精华,医者当勤学而深思,临证之时,才能左右逢源而有据。仲景运用攻下颇为慎重,不但视证情轻重缓急而有三承气之别,而且有时先以小承气探测燥屎之有无,对不转屎气者强调“慎不可攻也”,针对不同证候而有“大承气汤主之”、“宜大承气汤”、“与大承气汤”、“急下之”的不同。以此推论,少阴三急下病势极危是毫无疑问的,若不采取果断措施,将有真阴干涸之危。然而因其正虚邪实,脉证虚实参半,非阳明三急下正盛邪实,真形毕露,脉证显而易见可比,故若非学验俱丰者,临证辨之也并非容易。总而言之,既言少阴病,就必然以气血、阴阳不足为前提,仲景在阳明、少阴两病分别设三个急下证,其内涵很深,示意阴阳是不断消长变化的,外感热病是个动态变化过程,不是固定不移的,在辨证论治过程中,既要看到邪气,也要顾及正气,应做到祛邪而不伤正,扶正而不碍邪。三急下证,祛邪是手段,护正是目的。急下之所以可以存阴,全在于病为里实,若里无实热,则泻下之法不仅不能存阴,反而能伤阴。观急下诸条,均言“宜”大承气汤,其中含有斟酌、推敲之意,这也示意要随时根据正气与真阴的情况而选用适当的攻下方药,后世的增液承气之法,有时比单用大承气汤急下存阴更为稳妥。

【原文】少阴病,脉沉者,急温之,宜四逆汤。(662)

【伤寒】少阴病,脉沉者,急温之,宜四逆汤。(323)

【词解】急温:紧急用回阳救逆之法温阳散寒,以防出现阳脱之变。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脉沉,治宜急温的原则。

【今译】少阴病,脉沉,应当急速温阳,适合用四逆汤。

【释析】本条首揭“少阴病,脉沉者”,称之谓“急温之”,可见叙证过简,综观少阴病全篇,始可得其真缔。

少阴病的起病特点是“脉微细,但欲寐”,乃阴阳俱虚可知,本条称“少阴病”,当然是具有这样的临床表现,本条之“脉沉者”,显然是脉沉而微细,还应伴有“但欲寐”的病情,才能确诊为心肾阳虚,急温以四逆汤。否则吐利、厥逆、烦躁等症,就会接踵而来,若不急温之便有导致亡阳之虞。“急”字为本条之眼目,说明少阴病,不必诸症俱现才用温阳,只要见脉沉而微细,虚寒本质已经毕露,便当立即温阳,以免延误病机。

仲景主张“急温之”仅此一条,即使阴盛格阳的通脉四逆汤证,也没有明确指出“急温之”,探其原因,笔者认为:①本条承上三条“急下之”而来,由论述“急下”继而论及“急温”,仲景示意认识少阴病是生死存亡的关键,不可忽视,少阴主火主水,火热伤胃,阴亡之际,故宜急下;病及少阴,阳衰本当急固,故要急温。对比为文,以醒人耳目。②本条仅述“脉沉”是省文法,仲景论四逆汤条文,在论中所占比例甚大,故不必复言,提出:“脉沉”,寓肾阳虚乏,外见形症虽述之不多,可于其他条文中补入,如当有下利清谷,恶寒肢冷等症同时出现。③典型的亡阳之厥、脱证,皆知证势危急,自会全力救急,但是当亡阳之厥、脱的症状尚不显著时,易于忽略,而危象卒至,故于亡阳之厥、脱证前采用“急温”,具有防患于未然的积极意义。④“急温”之义,示意抓紧时间抢救,396条以“续得下利清谷不止”一症,而设四逆汤“急当救里”,急温与救里是一个意义,急温的目的在于救里。761条“内寒外热”之证,虽不云急温,而救里之法早寓于其中。本条所以不设其他形症补述,这是仲景示意见微知著的辨证方法,体现了“治未病”的思想,寓有抓住时机,早期治疗,不但可以提高疗效,而且有防止病势增剧的积极意义。

病在少阴多属危重之证,虽然少阴病有寒化与热化之分,由于寒邪易伤阳气,故寒化为少阴病的主要证型。判断少阴病的顺逆,实指寒化证的顺逆,少阴寒化证的轻重全由阳气受伤的轻重程度决定,阳气的存亡是少阴病吉凶顺逆之本。阳生则阴长,存得一分阳气便有一分化生阴血的希望,若阳气已亡,则阴血无从复生,所以留得一分阳气,便有一分生机;阳存则生,阳亡则死,判断少阴病预后的关键在于阳气的存亡。若少阴病四肢由逆冷转为温暖,恶寒踡卧转为欲去衣被,下利清谷也逐渐自止,脉由紧象转为和缓,说明少阴阳气来复,阴寒消退,尽管此时仍见下利,但也必然会因阳气来复而自止,此属少阴病的顺证;若少阴症恶寒肢厥不止,吐利频作,并见躁烦,或虽下利止,但阳衰阴盛的证候并未改善,且见头眩,时时自冒,或伴见息高,或少阴病原无下利而变为自利,复加烦躁不得卧,均说明少阴真阳败绝欲脱,阳气已无恢复之机,此属少阴病的逆证。在恶寒肢厥、下利清谷不止,脉沉微欲绝等一系列的阳衰阴盛的基础上,出现身反不恶寒,其人面色赤等少阴亡阳的表现。救治少阴之阳,重在回阳固脱,根据证情的轻重缓急,灵活选用回阳救逆之方。具体来说:少阴阳衰阴盛证,反见有轻度的阳气外浮而发热者,仍治宜四逆汤回阳救逆。若阳衰阴盛,虚阳格于外“身反不恶寒”者,治宜通脉四逆汤破阴回阳,通达内外;若阳衰阴盛,虚阳格于上而面色赤色,又当以白通汤破阴回阳,宣通上下。若厥逆加剧,频频干呕,食即呕吐,脉沉伏或不可及者,又当更加猪胆汁,人尿以咸寒苦降,滋养胃液。因下利,呕吐而兼见阴竭者,视其轻重程度,可选用四逆加人参汤、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和白通加猪胆汁汤等,故758条指出:“恶寒,脉微而复利,利止亡血也,四逆加人参汤主之。”762条指出:“吐已下断,汗出而厥,四肢拘急不解,脉微欲绝者,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主之。”654条指出:“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总之,少阴亡阳证多重而急,治疗刻不容缓,必要时还应中西医结合救治。

【方药】四逆汤方 见太阳病上。

【原文】少阴病,饮食入口即吐,或心中温温欲吐,复不能吐。始得之,手足寒,脉弦迟者,此胸中实,不可下也,当吐之。若膈上有寒饮,干呕者,不可吐也,当温之,宜四逆汤。(663)

【伤寒】少阴病,饮食入口则吐,或心中温温欲吐,复不能吐。始得之,手足寒,脉弦迟者,此胸中实,不可下也,当吐之。若膈上有寒饮,干呕者,不可吐也,当温之,宜四逆汤。(324)

【词解】①温温:心中泛泛欲吐却吐不出。②脉弦迟:脉搏端直以长,挺然有力,脉来一息不足四至。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病“胸中实”与“膈上有寒饮”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饮食入口后就吐出来,或者心中泛泛欲吐却吐不出。如果在开始得病的时候,手足寒冷,脉象弦迟,这是胸中有实邪壅滞,不能使用下法,应该用吐法治疗。如果胸膈有寒饮而干呕,不能使用吐法,应该用温法治疗,适合用四逆汤。

【释析】本条语法特殊,分“少阴病”与“始得之”两方面论述,“或”、“若”二字是辨证眼目,分别为“或者”之意。“少阴病”阐述“即吐”与“欲吐”之理;“始得之”又进一步补述“即吐”、“欲吐”的病机及证治。即“少阴病,饮食入口即吐,始得之,手足寒,脉弦迟者,此胸中实,不可下也,当吐之”;或者“少阴病,心中温温欲吐,复不能吐,若膈上有寒饮,干呕者,不可吐也,当温之,宜四逆汤”。

“少阴病,饮食入口即吐,或心中温温欲吐,复不能吐”,前者由于痰涎阻滞于胸膈,属实,所以饮食入口即吐;后者由于寒饮停聚于胸膈,属虚,而见干呕欲吐之症。二者虚实迥异,当认真辨析。

若病一开始“即吐”,兼见“手足寒”乃是实邪阻滞胸膈,胸阳为痰浊所阻,胸阳被遏不达四末的表现;兼见“脉弦迟”,弦脉主痰饮,弦而兼迟,是痰浊阻遏,阳气不布,血行缓慢之象。此邪实于胸,即所谓“胸中实”。《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曰:“其高者,因而越之”,鉴于痰实阻滞的病位在上焦,故当用瓜蒂散吐之,不可议下。

若病一开始“欲吐”,兼见“干呕”,此为少阴虚寒,中阳不振,失于温化,不能化气布津而停聚为饮,所谓“膈上有寒饮”,不可吐,因其病位不在上,又不属实证,“当温之”是因其病属寒,阳虚水气不化,以致寒饮内停。干呕乃为中阳虚衰,胃气上逆所致,非为寒实,故当温之,宜四逆汤,使寒去饮消胃和,其病自愈,不得议吐。

综上所述,本条二证虽皆与少阴阳衰有关,但一为寒痰实邪郁阻膈上,为有形之邪,非攻之而不去,故用瓜蒂散吐之;一为阳虚失运,寒饮之气弥漫胸中,则非温而不化,故用四逆汤温阳化饮。

【原文】少阴病,下利,脉微涩,呕而汗出,必数更衣反少者,当温其上,灸之。(664)

【伤寒】少阴病,下利,脉微涩,呕而汗出,必数更衣反少者,当温其上,灸之。(325)

【词解】①脉微涩:脉搏细软无力,往来涩滞。②必数更衣反少者:更衣为排大便的雅称,古代权贵之人于大便时,必更衣而后入厕,故相传以大便为更衣。必数更衣,反少者,为大便次数虽多,而泻下之物甚少。③当温其上,灸之:温灸上部的穴位,如灸百会穴等。

【要点】本条论述少阴下利阳虚气陷的证治。

【今译】少阴病,腹泻,脉象微涩,呕吐而且出汗,必频频欲解大便反而每次泻下之物却很少,应当用灸法灸温病人上部的穴位。

【释析】本条首揭“少阴病,下利”,是指虚寒下利而言,而虚寒下利,应见脉沉微,现在见“脉微涩”,脉微是阳气虚衰,脉涩是阴血不足;阳虚则寒气上逆则呕,卫外不固则汗出;阳虚不摄而气陷,故大便频数,但由于津血虚少,化源不足,无物可下,故量反少。这种大便次数虽多,而泻下之物甚少,就是阳虚气陷下利的特征。本证由于少阴阳衰,以致虚寒下利日久,进而致成阳气下陷,津血渐涸之重证,然而考虑到津伤因于阳衰,有形之阴液不能速生,无形之阳气必须急固,本证不仅是阳气阴血两虚,而且是阳气虚而下陷,阴邪盛而上逆,用温寒降逆之剂则有碍于下利,用温寒升阳之剂则有碍于呕逆,病机较为复杂,既有阳气虚衰,又有津血不足;既有虚寒下利,又有卫阳不固;既有寒邪上逆,又有阳气下陷。归纳起来,还是以阳虚气陷为主,治当以升阳举陷为急,用温灸百会穴以急升其下陷之阳,故仲景云:“当温其上,灸之”。然后方容煎煮汤药以固阳摄阴,冀增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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