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23 21:01 | 豆瓣：ふふちゃん
小学的时候，学校设立了一门大约是叫劳技课的课程，也可能是课外兴趣小组吧，太多年前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这门课上具体学了些什么，我也是记忆模糊，只是听我妈说起过。但是我妈的讲述实在太过于超现实，让我一度怀疑，我是不是失散了一个双胞胎姐妹。
比如，我妈说，我在这门课上学过怎么煮冬瓜肉丸汤。
难道正确的学校教育不应该是告诫小学生尽量远离厨房安全第一吗？
可是我妈一口咬定说，我们不仅学了，还上了公开课，让一群小学生给围观的家长做冬瓜肉丸汤。最可恶的是，上公开课那天，我嫌鸡蛋太重，死活不肯带，她无奈，只好给我拿了几个鸽子蛋，现在提起来都觉得心疼。
我说，那时候我们家不是养鸽子嘛，哪有那么稀奇。
我妈说，鸽子又不是鸡，天天都给你下蛋！那几天你爷爷要动手术，我好不容易捡了几个留到起等他动了手术补一下，你就拿了一半走！！！
我说，哎呀，不要那么火大嘛。
我妈说，当时你一开工搅肉，我旁边一群人就吓到了，一个二个都在问这个败家子是哪家屋头的。
我说，那你当时咋说的嘛。
我妈说，第一个问这个败家子是哪个屋头的就是我。
我说，……
我妈说，哎呀，你看嘛，平时都是你老汉儿切你们学校，你们班上那些家长根本认不到我！
再比如，我妈又说，我在这门课上学过怎么贴马赛克。
一开始我以为她说的是拼贴画。
可我妈补充说，外婆家老房子厕所头的马赛克就是你贴的，不信你切问她嘛。
于是我去问了外婆。
外婆说，哎呀，就是，那个时候你还是小女娃娃得嘛，结果你妈说你们学校头教了你们咋个贴，我就喊你来贴了，你跪到地上贴得巴巴适适的，我看到起多不错的，就喊工人师傅走了。
我说，外婆，你不觉得一个小女娃娃会贴马赛克听到起有点儿没对哇？
外婆说，你妈不是说学校头教了得嘛，教了吗你肯定就会了三。
我说，……
我妈说，是不是嘛，我就说你学了咋个贴马赛克嘛。
又比如，我妈还说，我在这门课上学过如何发豆芽。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个听上去像是小学生们会在学校里学到的事情了。
可惜现在倒是不太记得要怎么发豆芽了。
我问，那我是不是还写了观察日记？
我妈说，啥子日记哦，你拿洗脚盆发了多大一盆，兮脏，我想到屋头没那个敢吃，第二天就端出切倒了。
我说，……
我妈说，简直可惜惨了，你说你好浪费东西嘛。
我觉得，我妈应该出一本书——《坑娃大全》，或者弄成丛书比较好。
有了这些不靠谱的传说，当我妈说起我也是在劳技课上学会打毛线的时候，我表示了极大的怀疑。
我妈说，起码，平针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我说，那起针和收针喃？
我妈说，应该没学会。
我说，那就不能算，我应该是高中的时候学会的。
我妈说，起针和收针我都不会，你那个时候学会了，都要算不会！
我说，……
我爸说，你就是小学的时候学会的打毛线！！！劳技课的时候学会的！！！
父亲大人啥时候跑出来的？
不管父母怎么说，我自己的印象中，打毛线，是高三那年生出的念头。
那年生日，收到了初恋第一次送我的生日礼物。
礼物只是一枚小小的纸镇，一块有着棕色花纹的石头，被工匠精心打磨成了长颈鹿的模样，捏在手中把玩，有几分温润的手感，相当的精巧可爱。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总之肯定是很小的年纪，我就十分喜欢长颈鹿，曾经还有过长大了要去当长颈鹿饲养员的想法。
初恋自然也是知道的。
有一次，我让他陪我去染坊街买袜子。
那时的染坊街还没有改造，窄窄的一条街上挤满了铺面，卖的都是日用小商品。这些铺子里的商品都是批发价，比普通商店里要便宜许多，对于学生族而言，简直就是购物天堂。
那天我一连走了七八家有袜子卖的铺子，却始终没有决定要买，初恋一旁陪着，有些抓狂。女生对于衣服有些苛刻，总要精挑细选，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连买袜子也这样，未免太过夸张了，往鞋子里一钻，谁知道袜子长什么样呢？
我扔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说，你懂不起，我要找有长颈鹿的，而且还要乖的。
初恋失笑，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是有几分无奈吧，快考大学的人了，执着的找着几双印了可爱的长颈鹿的袜子，就这么消磨掉一整个下午。
那天到底是让我找到了心仪的袜子，买了一大堆，还十分惊喜的遇到了一个长颈鹿造型的钥匙扣，老板看在我买了很多袜子的份上，索性就把那钥匙扣送了我。
这钥匙扣现在也还在我房间的抽屉里放着，和别的许多长颈鹿造型的小玩意一起，被我妈嫌弃了很多回，说我不在家住，就净往家里存着些破烂东西。
收到长颈鹿纸镇的时候，我满心的欢喜，抬头看向坐在我对面，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初恋，只觉得这世上一切的好都在我身边了。
我问他，你在哪个塌塌找到的哦。
初恋反问我，你喜不喜欢嘛。
我说，只有那么喜欢咯。
初恋说，那就对了嘛。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枚纸镇，他是在哪里找到的。
我说，我也要送给你一样你超级喜欢的东西。
初恋说，你送啥子我都超级喜欢。
我说，不行，要超超超级喜欢那种。
初恋说，好嘛，那我要你自己做的。
我说，那我拿草纸给你折个耗子。
初恋说，那我就超超超级喜欢你拿草纸给我折的耗子。
如今，遇到一些拖家带口的聚会，我常常会用桌上的餐巾折几只小老鼠，让小朋友们扔着玩。
我自然是不能送他如此随意的礼物的，那天之后，便开始琢磨，到底要送他什么好，那时要说我最擅长的手工，大约也就是贴厕所墙上的马赛克了。
看，我果然是学过要怎么贴马赛克！
直到有一天，一位同父亲关系十分亲近的世伯到家中做客，两个人喝酒喝得兴起，居然说起我爷爷的八卦。
世伯曾经是爷爷的学生，比我父亲，大了二十来岁，年纪上反而跟我爷爷更接近些，可是他却坚持要我叫他伯伯，一来是因为他叫我爷爷老师，便应当算是与我父亲同辈，二来他也跟我父亲关系更近些。至于这两个分明就应该有代沟的人为什么交好了几十年，我从来就没考虑过，以后有机会了，或许应该问问看。
爷爷年轻时，完全是民国文男主角的设定，留洋归来，学识出众，个性温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关于这一点，父亲常常惋惜，说我爷爷的优良基因，到了我这一代，就断代了。
然后父亲就被我妈家暴了。
真是完全无法对他生出什么同情之心啊~
那时爷爷算得上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就算已经结婚，也还是有年轻学生芳心暗许。
世伯说，因为我奶奶脾气好，那时他同另外几个同学，常常去爷爷家蹭饭打牙祭，爷爷知道他们几个生活清苦，每次他们去蹭饭，都不曾说什么，只是默默添上几副碗筷。
也因为这个缘故，他与爷爷的关系，与旁的学生比起来，要显得亲近许多。有些大胆的女同学听说了，就来央求他为自己转交情信。
一开始世伯自然是回绝的，可时日久了，便在女同学那里落了些恶名，他那时可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亦是有心仪的女同学，但被一些人添油加醋的传了些话，原本同他关系还不错的那位女同学，也开始疏远他了。
世伯心中苦恼，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爷爷。
一个礼拜之后，爷爷去上课的时候，穿了一件驼色的毛背心。
爷爷穿衣服向来讲究，大约也是留洋时学来的做派，无论春夏秋冬，衣服都是裁剪妥帖的，即使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穿到他身上，也都是干净整齐，丝毫无损他的斯文气质。
可这件毛背心，看样子就知道是手织的，一点都不合身不说，针脚也是歪歪扭扭，看上去很是滑稽，穿在爷爷身上，实在有些影响他一贯的形象。
便有八卦的同事问他，怎么穿了这么件背心来学校。
爷爷两手一摊，说，夫人亲手织的。
这件毛背心爷爷一直穿到第二年开春。
这之后，便再没有女同学来找世伯传情信了。
后来每个冬天，爷爷都会穿上几次毫不合身的毛衣或是毛背心，无论同事还是学生也都知道这是他夫人送他的温暖牌，虽然奶奶的手艺没少被人调侃，可是夫妻恩爱这件事，也成了学校里的美谈。
听世伯这么说了，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
每个冬天，奶奶都会给我织一件新毛衣，几乎都是照着国外的杂志织的，无论花样还是款式都十分的好看，有时穿着毛衣去逛商场，还会被路人阿姨拉住，让我把毛衣脱给她看看花样数数针，我也总是十分得意的跟别人说，这是奶奶给我织的。
怎么可能织给爷爷的是那么难看的毛衣？
父亲见我吃惊的模样，笑着解释说，是爷爷故意让奶奶这么做的，一个向来讲究的男人，会穿上毫不合身的毛衣，对自家夫人的感情，便不言而喻。而一个并不擅长打毛线的女人，仍然为了丈夫努力地织毛衣，她对自家先生的感情，也显而易见了。
扯到织毛衣，这两位老男人也忍不住说起来更多的八卦。
比如世伯订婚时伯母给他的信物就是一条自己亲手织的红围巾，世伯一直十分爱惜，小心保养，快十年了也没有虫洞，可惜被自家熊孩子扔蜂窝煤炉子里烧残了。
再比如父亲在追求我妈的时候，眼看即将俘获佳人芳心了，结果有个女同学送了他一双自己织的手套，父亲并没有想太多就收下了，然后我妈就气跑了，让父亲的追妻之路又生出几分波折。
听得我几度笑得从沙发上滑到地上去。
那天晚上，便动了心思，想着要用一条松软温暖的大围巾把初恋紧紧缠住，要把围巾织的很长很长，要他在起风的时候，拉出围巾的一边，把我裹到他的身边去。
越想越觉得美好，还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趟。
第二天去学校见到他，更是忍不住想象自己把亲手织好的围巾一圈一圈地围在他脖子上的情景，直接在课堂上开心得笑出声来，惹来老师一记极有杀气的白眼。
那个周末，去奶奶家吃饭时，我便缠着她，硬要学打毛线。
奶奶说，你妈都不会，你学啥子嘛。
我说，就是因为我妈不会，我才要学三。
奶奶说，未必然你要给你老汉儿打毛衣嗦。
我说，……
奶奶说，你爸晓得了，绝对要打死那个娃娃。
吐槽之后神清气爽的奶奶到底是仔细教了我，如何起针，如何收针，如何打正反针，如何数针，如何纠错，总之就是各种打毛线的基本功，最后还赞助了我一双棒针和一百块钱买毛线。
围巾的花样亦是奶奶帮忙决定的，最普通的两针正两针反，相当适合初学者。
奶奶说，不着急，你刚刚学会，一排一排慢慢打，打完一排检查一排，免得出错了不能及时发现。
织围巾这件事，自然是不敢让父母知道的。
倒不是担心父母觉得我高三了还花心思在别的地方，实际上就算是临近高考的时候，我不去学习，他们也都不会督促我，有时候父亲还拉着我不撒手硬要我陪他玩乐高。
最大的担心，倒真是像奶奶说的那样，怕父亲会生我初恋的气。
所以，毛线都放在我奶奶那里，幸好奶奶家离学校比较近，我每天中午借口去奶奶家睡午觉跑过去，其实是趁着爷爷睡午觉的时候在奶奶的指导下织围巾。
一开始总是下意识的把线扯得很紧，觉得这有这样花纹才会均匀整齐，结果每织一针，都要用食指很用力的抵住左边棒针的针尖，才能把线圈取下来。
奶奶一直耐心的纠正着我，让我不要把线拉得那么紧，一来是织起来不顺手，二来也是因为这样会让围巾失去了蓬松度。
可惜我颇花了些时间才习惯，在这之前我的两根食指都被戳出了淤青。
为了不被发现，奶奶帮我在指尖缠上了创可贴。
下午回到学校的时候，初恋自然是第一个发现的。
我说，哦，在奶奶家洗碗的时候盘子打破割到咯。
初恋说，哎呀，你咋那么晃哦，喜得好是洗盘子哦，万一你洗烧杯的时候割到咋个办哇。
待到父亲发现的时候，我便借用了初恋给我的灵感，说自己是在准备竞赛练习实验操作的时候刷试管太用力，把试管捏破了
父亲说，那么使劲爪子嘛！你是在刷试管还是在通下水道哦！
说着小小的谎言，我的围巾也慢慢变长了。
奶奶每天都极不放心的守在我身边，不时伸手纠正我拿棒针的手势，又问我肩颈痛不痛。
其实坐着打毛线久了，确实肩颈会有点酸痛。
奶奶说，我每次给你爷爷打毛衣，就喊他给我捏肩膀，我给他打了那么多东西，只有一次没喊他捏过。
我说，哦哟~
奶奶说，真的，我学打毛线，就是为了给他打围巾。
我说，哎呀~
奶奶说，你不要在这儿怪叫，我跟你说，要不是那条围巾，我们两个就黄咯，那就没得你老汉儿，更不要说有你咯。
原来，爷爷和奶奶，一开始，被家人安排了相亲。
那时奶奶算是进步女学生，对家里安排的相亲十分抵触，到了家里跟她说好的日子，她任性的放了爷爷鸽子。
偏生爷爷一家欠了那介绍人的人情，爷爷心里虽然不开心，但也不好直接去跟介绍人回绝，只得托人打听了奶奶当时念书的学校，找了过去。
等见到了奶奶，爷爷本想说，既然大家都没那个意思，那就让女方出面去跟介绍人讲，一来自家不用觉得拉不下面子，二来也不会让女方名声受损。
可是奶奶见到爷爷，觉得这个小伙子比想象中好很多嘛，既然都被介绍了，那不如处处看好了，于是还没等爷爷把话说清楚，就主动道歉谎称自己那天不舒服，本来是帮她壮胆的同学也在一旁帮腔说，没错这两天她硬拉着我教她织围巾，说是觉得特别对不起你，想诚心诚意跟你道个歉。
奶奶当时就想要一把掐死满嘴跑火车的同学，但是眼看着爷爷脸色缓和下来，索性心一横，顺着同学的话头说，本来想赶紧织好了去找你，可是我第一次织，手艺不好，织得慢。
爷爷看她满脸诚恳的样子，便问她，那天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连出门见个人都不行。奶奶没想到爷爷会这么问，一点准备都没有，心一慌，脸就红了，幸好旁边的同学继续帮腔说，人家一个姑娘家不舒服，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爷爷又看了看奶奶的神情，见她低着头，像是害羞的样子，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约好了再见面的日子。
一把爷爷送走，奶奶跟一帮女同学就忙活起来，有帮着买毛线的，就从家里拿来棒针的，还有一个手艺特别好的同学手把手的教奶奶织围巾。
等到奶奶再跟爷爷见面的时候，一条织得并不好看的围巾被爷爷十分主动的绕到了脖子上，而奶奶则收到了一块阿胶。
爷爷当时红着脸对奶奶说，我问了我妈，她说，你下次，嗯，不舒服的时候，就拿这个炖鸡汤喝。
奶奶说，你爷爷跟我结婚的时候，脸都没有那么红，哎呀，只有那么好耍了。
奶奶又说，那根围巾一打，我就给他打了一辈子的毛衣。
我说，等高考完了，我也要学打毛衣。
奶奶说，你才好大点儿哦，打啥子毛衣，等到二天结婚了再来打。
奶奶又说，还打毛衣勒，你把这根围巾打完了，我都算你能干。
我说，嘿，我打完给你看！！
可就算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守着甜蜜的小秘密，指尖的淤青还是被父亲发现了。
因为我睡觉的时候把创可贴蹭掉了。
父亲叫我起床时，注意到了我指尖上颜色已经开始淡去的淤青。
当时他第一反应是，被试管割伤的口子发炎化脓了，又想到我是做实验的时候弄伤的，吓得不轻，立马就要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带我去看医生。
我看事情瞒不住了，就主动交代了织围巾的事。
父亲石化了几秒钟……
然后炸毛了：
老子要切打他一顿！！！
我说，哎呀，老汉儿！你咋不想一下，我是给你打的喃？
父亲说，那你是不是给我打的嘛。
我说，不是。
父亲咆哮，老子今天就要切打他一顿！！！
不过，被父亲知道之后，我就再也不用每天中午跑去奶奶家织围巾了。
而是直接拿回家里大大方方的织，边织围巾边看电视。
我妈说，你这个状态，简直比我还老。
我看她一眼，继续织围巾。
父亲说，你看嘛，你女儿都晓得要给男朋友打围巾。
我妈说，当初不是有人给你打手套哇。
父亲说，我第二天就还给她了！
我妈说，哦，等于是你抱到起睡了一晚上嗦。
我看了父亲一眼。
唉，真是完全无法对他生出同情之心啊~
围巾是在学校的元旦联欢会那天织好的。
高三的元旦联欢会少了许多热闹，无非做做游戏唱唱歌。
我坐在教室的角落里赶工织围巾，一旁坐着当时最好的朋友，替我挡住别人的视线。
她说，我觉得，你好贤惠哦。
我说，我也觉得。
她说，哪个找到你，哪个有福气。
我说，你说哪个找到我了嘛。
两个人小声的笑成了一团。
班长正好唱完任贤齐的《我是一只鱼》，无辜的看着我俩，说，真的那么搞笑啊。
我和好友直接笑翻了过去。
联欢会之后晚自习照常进行。
大约是即将放假的缘故，老师也没有额外讲课。
我正好把围巾赶完，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礼品袋里，看时间还早，随手摸了张卷子出来做。
等到晚自习下课，初恋过来接我放学的时候，我已经开工第二张卷子。
因为懒得带回家，我打算把卷子做完了再走。
那天也有不少同学都跟我怀着类似的想法，即使下课了也都还闷头做卷子。
初恋拉了张空椅子，做到我桌子边上，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等着。
联欢会负责拍照的同学相机里正好还剩了张底片，便把这一幕偷拍了下来。
新年假期回来，他把这张照片送给了我。
照片上的我垂着头发，整个脸都被遮住了，完全就是个女鬼的样子。
而一旁坐着的初恋，正一脸痴汉样的看着这个女鬼。
我指着照片说，你简直是重口味。
初恋说，……
好了，还是回到联欢会那天晚上吧。
我终于做完卷子，收拾好书包，惯例的和初恋一前一后的去拿车。
有一层楼梯灯泡坏了，只能借上下两层的光。
我拉住他，说有新年礼物给他。
他说，啥子哦。
我说，你说了的哈，要超超超级喜欢。
他说，嗯，超超超级喜欢。
我递给他手中捏的袋子，让他自己拆开。
他说，哦，围巾啊。
我说，啥子叫“围巾啊”，是我自己打的！！！！
他说，你打的啊？
我说，啊。
他说，真的啊。
我说，啊。
然后他就笑了。
其实那层楼梯光线不太好，我并不能看得太清楚。
可是我知道，他笑了。
不是平常那种，露出大白牙的爽朗笑脸。
而是微微的抿住嘴唇，好像在努力忍住，不想让别人察觉的那种笑容。
那是他非常非常开心的时候，才会露出的表情。
后来我有些后悔，那天我应该在灯光更明亮的地方，把礼物交给他。
那样就能把他看得更真切一些。
也让自己的回忆，更清晰一些。
我说，我帮你戴嘛。
他说，嗯。
于是，就像我曾经想象过的那样，我把自己亲手织好的，长长的围巾，一圈一圈的，围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时，我心里想，就这样，一圈一圈的，把你套在我身边，永远不分开。
然后，也像我曾经想象过的那样，他拆下两圈，搭到我的脖子上，把我裹到了他的身边去。
我说，我打得多长的，热和。
他说，嗯。
我说，等高考完了，我跟我奶奶学打毛衣。
他说，二天不要打了。
我说，你嫌我打得丑啊。
他说，你说你帮奶奶洗碗把手割到了，是不是打毛线的时候弄到的？
我说，哎呀，你咋个猜出来的？
他说，你一直跟我说去奶奶家睡午觉，每天都跟我一起吃午饭，你在奶奶家洗啥子碗？
我说，哦豁，暴露了。
他说，说好了哈，二天不打了。
我说，要不得，我咋个都要给我老汉儿打一条，不然他要冲到学校头来打你。
后来，这条围巾陪着初恋出了国。
冬天的时候，零下的天气，他把围巾藏在厚厚的外套里，戴着去学校，年年如此。
有一年，有人跟他说，这条围巾看着旧了，我送你一条新的吧。
他说，不行，这条最暖和了。
后来，我给父亲织了围巾，织了帽子，织了毛背心。
他一件一件穿上，去到办公室，对所有的人说，看，我女儿给我打的围巾，我女儿给我打的帽子，这个背心好看哇，嘿嘿嘿，也是我女儿给我打的。
父亲说，我女儿只能干，小学的时候就会打毛线了！
再后来，初恋的父亲把我送他的那条围巾，整整齐齐的围在他脖子上，对他说，儿子，柯柯今天来不了，这条围巾给你带走，就当是她来送你了。
再后来，我织好了另一条围巾。
长长的，两针正两针反的花样。
天冷的时候，我就把这条围巾，一圈一圈的，围在脖子上。
因为织得很长，所以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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