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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宁宁:俄罗斯文学​的雪花——我的阅读之旅(二)

俄罗斯文学的雪花
——我的阅读之旅(二)
作者:张宁宁

2014年索契冬奥会的闭幕式上,伴随着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的演奏,俄罗斯文学史上的巨匠们踏着冬奥的雪花向我们走来,与现代人进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不能不说,这个创意所蕴含的文化精髓,在我的眼里,构成了索契冬奥会闭幕式的高光,这束光穿越五十年,照耀于我记忆的深处。托尔斯泰、果戈里、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屠格涅夫、契科夫、马雅可夫斯基、莱蒙托夫等等,每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都重重地敲击在我青春的印记上。那些如饥似渴地阅读这些大家著作的年代,如雪片般纷纷扬扬,重现眼前。我感觉,半个世纪以来,俄罗斯文学的雪片,始终在我的脑海中飞舞,从未停止过。

在初中和高中阶段,俄罗斯文学几乎覆盖了我阅读外国文学的一半阅读量。书籍贫乏的年代里,我们总有本事弄到一些书店里买不到的书。同学们的家里似乎都还有些存货,一本好书便会悄无声息地在班级里传阅。那些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通宵阅读的日子,我们从未感到过疲乏。那时候,我看书不挑,逮着什么就看什么,因为可挑选的余地太小了。如果遇到一本特别喜欢的书,想要拥有它,怎么办呢?那就调动你的勤快基因,动手抄吧!

普希金的诗集,我几乎全部抄录了下来,在我这本红皮封面的笔记本的扉页,还画上了普希金的肖像。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阴郁的日子须要镇静。

相信吧,那愉快的日子即将来临。”

普希金诗的流传之广、之深、之远,即使背不出更多的诗句,但“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这一句,却几乎人人皆知,早已成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舞象之年的人儿常常挂在嘴边的灵魂拷问。

普希金一七九九年生于莫斯科,在这本前页后页都已不知去向、因而也无从知晓是哪一年出版的《普希金诗文选》中介绍,普希金自八岁起开始用法文写诗,自童年起,法文就比俄文讲得更为流利,这与他出身贵族家庭有关。通常,天赋秉异的孩子更为顽皮,奇思妙想的事情也更为离谱,或许因此他的父母不喜欢他。虽然我不能理解他的父母为什么会不喜欢他。在普希金进入黄村中学的一年后,学校的教员给他出了一份学行考语,说他“有着华而不实的才能······,他仅见长于那些不费脑力的功课······。非常不用功······。”

有趣的灵魂往往不受待见,看来才华横溢如普希金也未能幸免。但有一句很俗的话是怎么说的?“是金子总会发光”。这之后的普希金开始不断有诗作问世,并日益引起当时的一些著名作家的注意。十八世纪俄国著名诗人杰尔诺文在听了普希金朗诵其所作的《黄村回忆》后,由衷地感叹道:“这就是那将要接替杰尔诺文的人。”

普希金以不甚优良的成绩从黄村中学毕业,只获得了十等文官的官衔,他被派往彼得堡的外交部供职,没想到诗人还是属于体制内的人。当时的俄国,贵族青年供职,只是挂名而已,他们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做,也不用坐班。因此,年青的普希金有的是空闲的时间。普希金热衷于上流社会的交往,他很快投身于彼得堡沸腾的社会生活里。他出没于舞会,闹恋爱,好游荡。喝起酒来逞强好胜、不落人后。在戏院里,他就像他笔下的叶甫根尼·奥尼金一样,“踏着人家伸在座位当中的脚上”,或者就站在一排排座位的中间,挡住别人的视线。假如有人质疑,他也会口出狂言。他可以为了一件极小的事情向别人提出挑战决斗,也可以和他在黄村中学时就已相识的近卫骑兵团的军官、哲学家察尔达耶夫共同消磨许多的夜晚,讨论各种严肃的问题。

 在《致察尔达耶夫》的诗中,诗人这样写道:

 “爱情、希望和平静的光荣

并没有长久地把我们骗慰欺诳;

就是青春的欢乐

也已经像梦,像朝雾一样消亡;

但我们的内心还燃烧着愿望,

在宿命力量的重压之下

我们正带着焦急的心情

倾听祖国的召唤。

我们忍受着期待的苦刑

等候那神圣的自由时光,

正像一个年青的恋人

在等候那确切的会期一样。

现在我们的心还燃着自由之火

现在我们正直的心还没有死亡,

我的朋友,我们要把我们心灵的

美丽的激情,都献给我们的祖邦。

同志,相信吧:迷人的幸福的星辰

就要上升,射出光芒,

俄罗斯要从睡梦中苏醒,

并且专制暴政的废墟上,

 将会写上我们姓名的字样。”

普希金因其写作的自由的诗歌而被沙皇放逐至南方。在这之前,彼得堡的总督米洛拉多维奇伯爵命令警察局长去搜查诗人的住宅。普希金说:“伯爵,你这样做是枉然的,那儿找不到你所要的东西。还是拿纸笔来,我在此地都给你写出来吧。”

普希金坐下来,写出了自己所有的在当时被认为非法的禁诗。诗人果然是桀骜不驯。

在南方,在吉辛辽夫城,在基辅,在敖德萨,普希金度过了四年的时光。这四年里,他写了很多东西。《致大海》、《只剩下我孤独的一个人》等等诗篇。在这期间,他还有一首诗,叫《蝗虫飞呀飞》。

中学时,我们的老师给我们讲过这首诗:

 “蝗虫飞呀飞,

飞来就落定,

落定一切都吃光,

从此飞走无音讯。”

我当时觉得,这首诗没什么诗情画意,像是一首打油诗,充满了戏谑和恶作剧的感觉。事实也正是这样。普希金在一八二四年的五月,接到了敖德萨的总督伏隆佐夫伯爵的一纸委任状,派他到各县去收集有关发现蝗虫的消息,并将之消灭。这让诗人认为这件差事对于他来说极为荒唐,他为此十分生气。虽然在友人的劝说下,普希金仍然勉为其难了,但在他行程归来后,却给伏隆佐夫呈上了这样一份报告。原来《蝗虫飞呀飞》这首诗,实际上竟是一份述职报告。

这之后,普希金提出了辞呈,他不再想充当一个小官吏,他想靠自己的文学写作来生活。

无论在哪个年代,人们总想能够按照自己心中理想的状态去生活。为了这样的理想生活,人们会付诸努力,有些事做得默默无闻,有些事却是惊天地、泣鬼神。

沙皇尼古拉在接受了普希金的呈请准其自由的请求书后,在一八二六年九月里的一天又再一次让人将普希金带到了他的面前。经过了十二月党人的风波,沙皇尼古拉仍对普希金有着浓厚的兴趣。

在那本书页泛黄、纸张干脆的《普希金诗文选》里,我看到这样一段介绍:

“沙皇尼古拉非常仁慈地接待了他。接着在他們之間就是一場很长的談話。

“沙皇问他:'普希金,假如你在彼得堡,你也会參加十二月十四日的那次起义吗?’

 “普希金大胆地回答道:

'一定的,皇上。我所有的朋友都參与事謀,我不会不参加的。只因为我不在当地才得免于难。’

“尼古拉又问起他的思想方式是不是改变啦,假如给他自由的話,他能不能改变他的思想和行动。普希金沉默了很久,最后允诺了。

“沙皇又问道:

'你现在写什么呢? ’

'差不多什么都沒有写,陛下,因为检查太严厉了。’

'那你为什么要写检查通不过的东西呢?’

'检查也不放过那些最无辜的东西。’普希金说。

'呶,好吧,那么我自己来当你的检查官,把你所写的东西都运到我这儿来。’

“沙皇挽着在激动中的普希金的手,走出了书房,并且向那些聚集在会客厅里的侍臣们说道:

'诸位先生,这是一位新的普希金。让我们把旧的忘掉吧。’

“但这不过只是尼古拉的一些空话。普希金的一切行动都证明了,他并没成为'新’的。”

在过去了两个世纪之后,普希金仍然是我们最容易记住的俄国文学家之一。他的诗歌仍然被传颂;他位于彼得堡的宅邸,仍然对世界各地的旅游者开放;他的小说,《杜布罗夫斯基》、《驿站长》、《上尉的女儿》、《射击》等等,我相信仍会有人迷恋。而小朋友们知道的,一定是《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那个善良而可怜的渔夫和他贪婪凶悍的老太婆,就算放在现世,也是活灵活现的人物。

普希金的一生极为短暂,他只活了三十八岁。诗人最终为尊严而决斗,并未如他诗歌中所释怀的那样:“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而那过去的,就会变成亲切的怀念。”

普希金在决斗中身亡,他心中的一切美好和怀念都随着那一声枪响而烟消云散。但是,“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两个世纪以来,这首诗的开端一句被多少人挂在嘴边询问呢?或许,我们已经被生活欺骗得千疮百孔,但还能“不要悲伤,不要心急。”还能抱着“阴郁的日子须要镇静”,还能“相信吧,那愉快的日子即将来临。”当我们遇着困难,怀着重生的心态迎接朝阳的时候,你能说这和普希金的诗歌没有半毛钱关系吗?我想说,文学对人的浸润,可谓天长地久、润物无声。

诗人身后,另一位更年轻的、在当时还不具名气的诗人出现了,他叫莱蒙托夫。他的满怀激愤心情的悼念普希金的诗作——《诗人之死》,以异常迅速的传播速度被当时同样因诗人之死而群情激愤的人们传抄和背诵着。但让我记住莱蒙托夫的,是他的长篇小说《当代英雄》。

下面这一页抄录于哪一年?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从字迹的稚气程度看,应该在初中阶段。抄写的内容也仅限于景物的描写和对人物外形的描写,那是因为我在那个时期还不具备这样描写景物和人物的能力。

 我记得这本书中人物的主角叫毕巧林。关于毕巧林的故事细节也已经记忆模糊。印象中,毕巧林是一个颓废的、面色略显苍白、额头白净、身形瘦高、手指纤长的男人。还有就是,毕巧林是一位穿着制服的军人。

《当代英雄》开篇的故事发生地,在高加索。

高加索这个地名,常常在俄罗斯文学中出现,并且是被作为流放地出现。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因为是作为流放地,在我少年的印象中,我想那一定是高寒、苍凉、常年冻土不化、茅草难生的所在。人情呢,也似乎是野蛮和冷漠的。那里的人,也应该是肤色黢黑、言语粗鄙,就像西部电影中的牛仔,无所事事,整日烂醉。这就是高加索在俄罗斯文学中给我留下的印象。

我们来看看当年的莱蒙托夫是怎样描写高加索的风景的。“左边是黑黢黢的深谷;在山谷背后以及我们的前方,叠嶂起伏、积雪层层的苍翠的峰峦,呈现在还渲染着落日余晖的茫茫天边。星辰起始在黯淡的天空中闪烁。······”

单看这一段描述,层峦叠嶂的山峰,皑皑积雪在落日的余晖中泛着金色的光,这应该是一幅美丽的画卷。但流放地一定有着流放地的恐怖。

打开今天的百度,对高加索已经是这样的解释了:“高加索地区有四个国家:俄罗斯、格鲁吉亚、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后三个称为高加索三国。高加索地区位于里海和黑海之间,约44万平方公里,这里群山环抱,重重叠叠,绵延深长,在山与山之间有片片小湖,湖水碧绿恬静,瀑布星罗棋布。”

有一种说法,当今世界有三大悲剧地带,高加索便是其中之一。在这个“湖水碧绿恬静,瀑布星罗棋布”的地区,历史上至现代,地域争端不断、民族矛盾深刻,始终战事连连。那么莱蒙托夫为什么对高加索情有独钟?因为那也是他的流放地。

莱蒙托夫在1837年2月间,因《诗人之死》一诗而被捕,后被流放至高加索。三年后,《当代英雄》在彼得堡出版。毕巧林的形象中,是否有莱蒙托夫自己的身影呢?其实,每个作家笔下的人物,都或多或少地有着自己的经历在里面。纵观莱蒙托夫一生的经历,他给自己塑造的人物毕巧林以“当代英雄”而冠之,其中的含义不仅仅是描绘出了那个时代的一个多余人而已吧?

莱蒙托夫出生于1814年10月,他比普希金小15岁。人们都说,莱蒙托夫的成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诗人之死》。一位诗人的陨落成就了另一位诗人的崛起,但这应该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吧。令我惊讶不已的是,两位诗人的结局却是惊人的相似。莱蒙托夫在1841年的7月间,与人决斗,中弹身亡。那一年他才28岁,是那样地年轻。

俄罗斯文学的雪花继续在飘。但今天这一篇,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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