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九四回
读红品诗词-217
《赏海棠诗》赏析之一
文/墨吟 筱蕊
听说怡红院里一株枯萎了一年的海棠突然开花，贾母、王夫人带了一干人前来怡红院赏花，大家说笑了一回，讲究这花开的古怪。贾母道：“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如今虽是十一月，因节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天气，这花开因为和暖是有的。”众人皆附和贾母，认为“必是宝玉有喜事来了，此花先来报信”。探春虽不言语，心内想：“此花必非好兆，大凡顺者昌，逆者亡。草木知运，不时而发，必是妖孽。”独有黛玉听说是喜事，心里触动，便高兴说道：“当初田家有荆树一棵，三个弟兄因分了家，那荆树便枯了。后来感动了他弟兄们仍旧归在一处，那荆树也就荣了。可知草木也随人的。如今二哥哥认真念书，舅舅喜欢，那棵树也就发了。”贾母、王夫人听了喜欢，便说：“林姑娘比方得有理，很有意思。”
正说着，贾赦、贾政、贾环、贾兰都进来看花。贾赦便道：“据我的主意，把它砍去，必是花妖作怪。”贾政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用砍它，随它去就是了。”贾母听见，便道：“谁在这里混说！人家有喜事好处，什么怪不怪的。若有好事，你们享去，若是不好，我一个人当去。你们不许混说！”贾政听了，不敢言语，讪讪的同贾赦等走了出去。
那贾母高兴，叫人传话到厨房里，快快预备酒席，大家赏花，叫：“宝玉、环儿、兰儿各人做一首诗志喜。”宝玉上来，斟了酒，便立成了四句诗，写出来念与贾母听道：
海棠何事忽摧聩，今日繁花为底开？
应是北堂增寿考，一阳旋复占先梅。
黛玉所言“荆树枯荣”事，典出南朝·梁·吴均《续齐谐记》：“京兆田真兄弟三人共议分财生赀，皆平均，惟堂前一株紫荆树，共议欲破三片。明日，就截之，其树即枯死，状如火燃。真往见之，大惊，谓诸弟曰：'树本同株，问将分斫，所以憔悴，是人不如木也。’因悲不自胜，不复解树，树应声荣茂。兄弟相感，合财宝，遂为孝门。”
贾宝玉这首《赏海棠诗》与黛玉打的比方相合，也是将海棠突然开花视作喜事，恭祝祖母和母亲富贵长寿。
前二句是宝玉赏花有感而设问：海棠花因什么事忽然枯萎，今天繁盛的花朵为什么又在此开放？
“摧聩（kuì）”，断裂，此处指凋谢枯萎。“为底”，为何。
后二句是宝玉自问自答：海棠凋而复开，应当是祖母和母亲长寿的象征，所以冬至阴气盛到极点，阳气开始回升，海棠花也就占得先机，抢在腊梅之前而开放了。
“北堂”，古代士大夫家庭主妇常居于东房之后部，称“北堂”，以区别于正堂。后代指母亲。此处兼指祖母和母亲。
“寿考”，长寿。
“一阳旋复”，古人认为阴阳彼此消长而成四季，冬至后阳气回升，称“一阳旋复”。
在前八十回，林黛玉是个多愁善感、孤傲不羁的少女，但在续书中却突然变成一个阿谀奉承、讨贾母欢心的乖乖女，显然违背了曹公塑造黛玉形象的苦心。而宝玉这首《赏海棠诗》随波逐流，重复孝子贤孙的陈词滥调，其思想陈腐，才情平庸，可见续书作者亦背弃了宝玉的叛逆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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