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农民们往往有几个孩子，像一根藤上结了好多的瓜，特别是实行计划生育前，农民家普遍都有3一5个孩子。而他家则是生产队的冠军生育户，有10个孩子，其中8个女孩，2个男孩，这个记录近几十年来一直没有被打破。他是家族中的一个幺叔，叫王德有。
在老家农村，女孩多的家庭，多有一个盛况，女孩们长大结婚后，一年有几个时间点，姐妹伙都要不约而同回后家（娘家），她们和丈夫一起，生了孩子的，就带着孩子，欢欢喜喜地回去。这些时间节点是：父母的生日＼春节＼端午节和中秋节。
我家隔壁是大妈家，大妈有4个姑娘，四个姐姐她们回来，让大妈家分外热闹。但这种情景持续时间不是很长，姐姐们娃多，有时家里有事脱不开身，即使来，也是人到心却记挂着家里，来报个到，吃完饭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后来，哥嫂带着孩子外出打工，家里只有大妈和大大，姐姐们就更来得少了，也来得不是那么齐了。
幺叔家就不是这样。他的8个女儿，最大的与最小的，相差有将近20岁。我们曾设想过他家的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都聚齐了的场面，吃饭得用多少张桌子，多少条板凳，多少个碗，多少双筷子？够不够呀？大家挤在一起，那个拥挤＼混乱的场面。
幺叔家在我家院子旁边的一个叫堰坎上的小院子里，除了他们三弟兄外，还有一户姓闵的。院子中间是一个偌大的坝子。幺叔家的两面都在水边，一面的墙下就是水田。这种情形，在农村也是比较独特的了。
幺叔家比较独特的，还不只这些。他的姑娘们回来的盛况，一直是长盛不衰，与大妈家近似于昙花一现不大一样。幺叔的几个女儿，有的嫁得比较远，大姐在宜宾的敬梓场那边去了，回来一次真的不容易。除了亲情以外，还有没有吸引她们，让她们乐此不疲的东西呢？
幺叔也算是够独特的了。他是个石匠。在生产队的时候，木桥沟水库正在修建，要在一个生产队抽一个人常年在工地干，工分在生产队计算。幺叔的大哥是生产队队长，很自然地就在几个石匠中安排幺叔去了水库工地。在水库工地，自然就不如在队里出工管得严，天天催着出工，下班也不得早下。不管去不去，什么时候去，反正一年365天是满勤。这可是幺叔的一个〞被动的〞独特。
幺叔有10个孩子，但日子并不如其他孩子比他家少得多的家庭过得苦哈哈的，那么紧巴。幺娘被安排在队里的猪场喂猪，也是一个比较自由轻省的好活，就有时间收拾＼打扮，穿得干干净净地，皮肤白白净净地，像个街上人。这都有赖于他当队长的大哥。后来，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幺叔家这种好日子没有了，但孩子也大多长大了，最艰难的日子过去了。也许幺叔认为这〞失去〞是大哥一手造成的，因此，他像一头发怒的犟牛一样，冲向他的大哥，把怨气撒在大哥身上。两家人从此形同陌路，时常因一点小事大吵大闹，弄得鸡犬不宁。
幺叔的独特，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在当时就在背地里传开了。农村实行〞分田到户〞，目的就是要〞增产〞，让人吃饱饭，过上好日子。要增产，靠什么？除了勤劳，还要靠化肥。不是有一句俗语：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养猪也要喂饲料让猪长得快。可幺叔这回又拧上了，他就不用化肥！包产到户了，这是他家的事，谁也管不着，人们只是把它当作一个笑话，看看别人家的秧苗的长势，再看看幺叔家秧苗的长势，然后是别人的丰收，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乐开了花，都忍不住摇摇头，在心里替幺叔叹息：不开窍！我父亲批评幺叔这是〞不相信科学！〞
就这样，幺叔家出嫁的闺女们，吃着这不用化肥的大米煮的〞保保饭〞，不知不觉就上了瘾。外面的米＼菜＼肉，不是用了化肥＼农药，就是喂了饲料，用了添加剂，只有幺叔种的谷子，一根筋地不用化肥，一直没变地让回来的闺女们吃了这么多年。幺叔不是一个有远见＼思想深刻的人，这一次他算是笼上了鸡婆鞋！没施化肥种出来的谷子打的米煮的香喷喷滋润可口的〞保保饭〞，成了幺叔闺女们心中幽远的乡愁。
王良炬 2018年12月18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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