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秋尽》读记

（小河西）

秋尽

秋尽东行且未回，茅斋寄在少城隈。篱边老却陶潜菊，江上徒逢袁绍杯。

雪岭独看西日落，剑门犹阻北人来。不辞万里长为客，怀抱何时得好开？

此诗作于宝应元年（762）秋末，时杜甫避乱梓州。

秋尽东行且未回，茅斋寄在少城隈。篱边老却陶潜菊，江上徒逢袁绍杯。

东行未回：指避乱梓州未还成都。徐知道叛乱八月已平定。时西川节度使兼成都尹为高适。梓州刺史为“李使君”。

少城：城名。在成都城西。《蜀都赋》（晋-左思）：“亚以少城，接于其西。”刘逵注：“少城，小城也，在大城西，市在其中也。”《江畔独步寻花》（杜甫）：“东望少城花满烟，百花高楼更可怜。”

陶潜菊：陶潜门前的菊花。《饮酒》（东晋-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袁绍杯：《后汉书-郑玄传》：“时大将军袁绍总兵冀州，遣使要玄，大会宾客，玄最后至，乃延升上坐。身长八尺，饮酒一斛。…绍客多豪俊，并有才说。…绍乃举玄茂才，表为左中郎将，皆不就。”后用为咏宴请宾客之典。【亦可参考：典“河朔饮”。《初学记》卷3引曹丕《典论》：“大驾都许，使光禄大夫刘松北镇袁绍军，与绍子弟日共宴饮，常以三伏之际，昼夜酣饮，极醉，至于无知。云以避一时之暑，故河朔有避暑饮。”后因以指酣饮。《聘齐秋晚馆中饮酒》（北周-庾信）：“欣兹河朔饮，对此洛阳才。”】

大意：秋天将近东行梓州仍然没回，简陋的草堂仍寄在少城隈。篱边的菊花快要凋落枯萎，整日在涪江上只是酣饮烂醉。

雪岭独看西日落，剑门犹阻北人来。不辞万里长为客，怀抱何时得好开？

雪岭：雪山。指岷山。岷山主峰雪宝顶位于今松潘县境内，最高海拔5588米。《元和郡县图志》卷31松州：“嘉诚县，…雪山，在县东八十里。春夏常有积雪。”《严公厅宴同咏蜀道画图》（杜甫）：“剑阁星桥北，松州雪岭东。”

不辞：不推脱，不拒绝。《答陆澧》（唐-朱放）：“松叶堪为酒，春来酿几多。不辞山路远，踏雪也相过。”

怀抱：指胸襟；抱负。《送王幼公之毘陵》（清-方文）：“所恨岁月逝，怀抱不得施。”《长歌行》（唐-王昌龄）“旷野饶悲风，飕飕黄蒿草。系马倚白杨，谁知我怀抱。”

大意：站在江边独自西望雪岭日落，北望剑门蜀道艰难北人难来。不辞辛劳万里漂泊长年作客，何日才能一展抱负襟怀。

本诗前二联交代背景。秋末俺滞留梓州未归，而草堂还寄在成都。草堂篱边的菊花也该凋落，俺在梓州整天酣饮醉酒。来梓州本为避难，如今叛乱已平定，要不要回？何时回？杜甫念念不忘“陶潜菊”，眼前却整日“袁绍杯”。三联写秋尽远望。独自站在江边，西望雪岭，“雪岭西日落”。北望剑门。剑门在蜀道上。杜甫知道剑门险峻、蜀道艰难。由于蜀道艰难，自己难以回长安或洛阳，北人也难以过来。西日将落，剑门犹阻。（或有寓意。日落常比暮年。俺人已暮年，北方仍没消息。杜甫在等啥消息？）末联表达心中渴望。俺并不在乎“万里长为客”。俺只盼着早日“怀抱得好开”。怎样才能“怀抱得好开”呢？可设想如下：一、战乱结束，天下太平，回到故乡，家人团聚。二、严武回朝当上宰相，自己得到施展才能的机会。这两条如有一条实现，杜甫的怀抱或得以“好开”。（代宗时代已开始。朝廷诏严武回朝是个迹象。杜甫在《奉送严公入朝》中有：“公若登台辅，临危莫爱身”的诗句。杜甫内心希望有明主出现，希望严武在朝“登台辅”。希望自己有施展抱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