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古《题壁画马歌》读记

（小河西）

题壁画马歌（韦偃画）

韦侯别我有所适，知我怜君画无敌。

戏拈秃笔扫骅骝，歘见骐驎出东壁。

一匹龁草一匹嘶，坐看千里当霜蹄。

时危安得真致此，与人同生亦同死。

韦偃，也作韦鶠（yǎn），唐画家。《历代名画记》卷10（唐-张彦远）：“（韦）鶠，工山水、高僧奇士、老松异石，笔力劲健，风格高举。善小马、牛羊、山原。俗人空知鶠善马，不知松石更佳也。咫尺千寻，骈柯攒影，烟霞翳（yì）薄，风雨飕飕，轮囷（qūn）尽偃盖之形，宛转极盘龙之状。”《唐朝名画录》（唐-朱景玄）妙品上：“韦偃，京兆人，寓居于蜀。以善画山水、竹树、人物等，思高格逸。居闲尝以越笔点簇鞍马人物，山水云烟，千变万态，或腾或倚，或龁（hé）或饮，或惊或止，或走或起，或翘或跂，其小者或头一点，或尾一抹，山以墨干，水以手擦，曲尽其妙，宛然如真。亦有图麒麟之良，画衔勒之饰，巧妙精奇。”杜甫在成都草堂时，韦偃亦寓居成都。据本诗，韦偃因故离蜀前与杜甫告别，在草堂墙壁画了一幅马画。杜甫为此画题写此诗。

韦侯别我有所适，知我怜君画无敌。戏拈秃笔扫骅骝，歘见骐驎出东壁。

拈（niān）：用指取物。《广雅》：“拈，持也。”《绝句漫兴》（杜甫）：“舍西柔桑叶可拈，江畔细麦复纤纤。”《咏手》（唐-秦韬玉）：“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

骅骝：周穆王八骏之一；泛指骏马。《醉歌行》(杜甫)：“骅骝作驹已汗血，鸷鸟举翮连青云。”《上将行》（唐-耿湋）：“枥下骅骝思鼓角，门前老将识风云。”

歘（xū）：快速。《望庐山瀑布水》（唐-李白）：“歘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读汉书作》（唐-刘知几）：“汉王有天下，欻起布衣中。”

骐驎：良马。《骢马行》（杜甫）：“近闻下诏喧都邑，肯使骐驎地上行。”

大意：韦先生离蜀与俺告别，知道俺喜欢他的画无敌。随手拈起秃笔扫，顷刻间骏马生东壁。

一匹龁草一匹嘶，坐看千里当霜蹄。时危安得真致此，与人同生亦同死。

龁（hé）：用牙齿咬。《庄子-马蹄》：“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

坐看：眼看。形容时间短暂。《古风》（李白）：“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凤凰台》（杜甫）：“坐看彩翮长，纵意八极周。”

当霜蹄：抵当霜雪之蹄。指马蹄。《赠特进汝阳王》（杜甫）：“霜蹄千里骏，风翮九霄鹏。”《送令狐郎中赴郢州》（唐-赵嘏）：“霜蹄晓驻秦云断，野旆晴翻郢树秋。”

大意：画上一匹马吃草一匹马嘶叫，都是一日千里践霜踏雪蹄。时世艰危时真有此马，可以与人共生死。

诗意串述：这是一首题画诗。首2句写缘由。韦偃和俺是朋友又都客居蜀地。现韦偃要离蜀远行，与俺告别。他知道俺喜欢他的画。次2句写画马。韦是画马高手。拈笔如“戏”，挥笔如“扫”。顷刻间墙壁上骏马好像要破壁而出。接着2句写马画。画上有两匹马。一匹正在吃草，一匹正在嘶叫。都是“坐看千里”践霜踏雪的骏马。末二句宕开。如真有如此千里马，当遇危难时，真可以与之“托死生”。（杜甫《房兵曹胡马》：“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这幅壁画不可能流传下来，但读了这首诗，眼前一定会浮现出草堂东壁上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两匹马，还有谈笑间萧洒自如挥笔横扫的韦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