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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回顾
中国科学院野外地质记录薄
野外计划:做最基本的冰雪化学研究
1.    雪坑工作
以一定的海拔间距(30~50m)从营地到垭口挖雪坑。以3~5cm为间距采集雪坑样品用作同位素(O)和阴阳离子分析。同时以10cm为间距采集项目所需的孢粉样。
研究内容包括:
a)    雪坑18O与阴阳离子浓度的季节变化规律和产生原因
b)    对比高原南北冰川离子含量差异分析不同的影响因素
c)     对比极地冰川,得到绝对含量的差异
d)    雪坑物理随海拔不同和处于冰川不同位置的差异和形成原因
e)    如有可能,寻找近两年太阳活动异常及气候异常、战争等特殊事件的记录
2.    水体
a)    连续采集几天绒布河水样,每天分早中晚三次采样、记录气候、天气状况和水温。实验分析同位素、电导率、离子含量、分析化学特征、日变化率及与气候的关系
b)    冰水湖水样 同时记录周边环境状况和水来源,与雪坑记录对比差异,分析原因
c)     新降雪样品 用于对比分析,了解沉积后的过程影响
3.    岩石标本
对应于冰水湖采集典型,具有代表性的岩石标本,在全区采集典型的岩石标本,初步鉴定,用于对冰水湖差异以及雪坑离子尘埃来源与局地岩矿关系的辅助研究。
野外工具准备
1.    高程仪
2.    PH自动测定仪
3.    温度计
4.    卷尺
5.    刮雪器和雪铲
6.    样品瓶
7.    标签
8.    样品袋
9.    保鲜膜
10. 一次性防污手套
本次研究应该侧重于从整体上把握规律,单个离子的差异变化已经有过详细的讨论,但是缺少共性的研究分析
野外队成员:
ZYL (冰钻工程师,中科院寒旱所)
ZGC (老科学家,中科院寒旱所,此行去珠峰观光)
RJW (Q老师南极工作的老搭档,研究员,中科院寒旱所,此行去珠峰观光)
HSG (大师兄,此时是副研究员,中科院寒旱所)
KSC (三师兄,此时在美国读博士后,副研究员)
ZDQ (六师兄,此时为博士,气科院)
我  (硕士二年级,中科院地质与地球物理所)
临时工:
封成发(2001日记中的冯师傅)
孙维亮(SWZ弟,SWZ是实验室人员)
老吕(2011日记中的吕师傅)
小尚(尚宁波,厨师)
小徐 (XBQ弟,XBQ是寒旱所的副研究员)
小张 (张永忠,ZYL的亲戚)
司机:张斌 、杨师傅
2002年9月11
早4:30起床,收拾好行李,告别室友葛存军,按约定5:00去寒旱所冰芯楼下集合。
天灰亮,街上冷清,见一人在前面弯着腰抱着胳膊在前面,走近了看原来是厨师小尚,这几天一直跟着我在兰州各大集贸市场采购野外用的生活物资,是个吊儿郎当的家伙。
同行至楼下发现四处无人,大门紧闭,于是枯坐在台阶闲聊,小雨飘飞略感微寒。
5:30民工陆续而来,6:15H师兄和司机方至。临行发现人多车少竟然不够坐,不知道之前是怎么规划的。师兄命我带着小尚和封师傅单独去坐火车前往西宁碰头。
送众人走后,我们三人到兰州车站买了票,困意袭来,在车站条椅上坐着睡至下午4点,买了点吃的上了车。这趟车陈旧在汰,人芜货杂,座位正好在车尾厕所边上,臭味扑鼻、污水四溢。火车开动后,对面的年轻姑娘开口抱怨说很臭,身旁的中年人说既然在厕所边上哪有不臭的。没想到姑娘说:我说的不是厕所臭,而是狐臭。周围哄然大笑。
姑娘再三抱怨,最后只好开了窗通气,凉风袭人,吹了一会儿姑娘又受不了了,我怜香惜玉心顿起与她换了位置,发现果然有很重的狐臭味。不过虽然有厕所味和狐臭味夹击,当吃东西时我们依然大吃不误,姑娘钦佩异常。
途中大伙闲聊,问到各自籍贯,多是陕西甘肃人,也有河南的,由于河南人在外名声不好,被大家众口指责,这个河南人百口莫辩,面如猪肝。问到我时,想到“九头鸟”的湖北人名声也不算好,便说自己是“湖南人”,心下却是自耻不已。
聊天中昏睡再醒已是转钟。众人微鼾,取本闲记,有击轨声为奏。
2002.9.12
昨夜凉清,难以入眠,以致今天白天困乏昏沉,幸好中午时分抵达了目的地格尔木。师兄他们的小车是早上到的,大家又合兵一处吃午餐。饭后稍事休息,师兄差我们三人在格尔木补购一些生活用品。于是又和小尚、小封前往本地农贸集市,采购了一批棉被、手套、袜子、帽子、防晒霜之类十数种,回来已是下午6时。匆忙去吃晚餐,浑身疲乏,算完账记日记,准备大睡。
2002.9.13
早7时餐后,和小尚、老吕及小张再往市场去采购高山炉。在市场问了几圈快到午时也没有问到。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吃饭,师兄让我和小尚、小封三人先行出发,坐大巴车前往拉萨。听说发车时间是1:30,匆匆在街上买了点牛肉啊花生米什么的赶往车站。
车是双层巴士车,我们坐在车尾部都在上铺,下铺基本都是些行动不方便的女人,也满满塞了一车。车行约两小时,前方青藏铁路施工被堵,男人们争先下车清理内存,女人们则蜗居铺上,因为外面一望无垠的旷野体无遮拦,即便内急却也只好先忍着。车外山风野狂,一会儿男人们纷纷上车,猛烟狂聊。女人们也开始聊天,听到我铺下女人的口音很亲切,便问:“你是哪里人啊?”那女人抬起头不知所措,口中支吾着。我又再问:“你是不是湖北人啊?”“潜江”女人开口了,我说:“我也是湖北人,荆州的”。女人抬头狐疑:“荆州?在哪边?”说完就把头缩回去不再言语,我也便没再搭腔,湖北人连荆州都不知道吗?不过这女人态度倒是有所好转,可能因为老乡的缘故帮忙拾了几次滑落下去的被头。
车堵到晚上8:00才放行,暮色降临,外面昏暗下来,女人方才三三两两下车,远行百步开外去解手。行至10:30,车停在一个路边餐馆前,大伙饥饿难耐纷纷下车吃饭。菜单骇人,一个清炒油菜竟要10元之多。不敢放开胃口吃,草草填了几口上车。小封有点感冒可能是高原反应几乎不再动弹,小尚却是好动的性子上蹿下跳不得安生。气温渐渐下降,车上铺位既窄且短,蜷卧起来不太舒服,但也无奈。刚走了半个小时,车子停下再次封路被堵,本来就已经昏昏欲睡,便不再理会,蒙头大睡。
2002.9.14
车一直堵至约凌晨3点半,众人醒来时7:30又堵上了,怨声四起。跳下铺来感觉头昏脚浮,应该是有点高原反应的症状。走到附近河边洗脸,河水冰凉,远山黛青,浮云泛粉。上到一处小丘望去,被堵的车排成长龙,首尾均不可见。身体微寒不适,于是返回车内。醒来的众人皆披头散发,双眼红肿。车内有呕吐物,窒闷难闻。小封感冒更甚,小尚直喊腰疼,一天未动。云染日出至霭升暮沉,在期盼与焦急中穷极无聊,时间滑指而过。
堵了一整天到晚8点时终于放行,大白天憋急的女人们也终于再顾不得美丑廉耻冲出车外在毫无屏障的略远之处解决生理之急。此情此景,为人力之绵薄扼腕兴叹。头昏状况愈演愈烈竟至于微疼,动晃不得,和着凉时头痛感觉差不多,是高原反应典型症状,想必我们堵车处海拔不低。因为头疼,心绪不佳,一天未食,胃痛隐隐,云天无光令心绪更昏上一层。全身乏力,软瘫在铺上,左翻右覆都不得安适,不由得担忧身体状态能否支撑此趟珠峰之旅。
2002.9.15
昨天铁骨铮铮的汉子差点落下泪来,昏噩中,汽车轰鸣颠簸,每一个节奏都引起头痛的共鸣,任一种异味都唤起恶心和厌恶的情绪,在铺上翻身不容易还在其次,半夜间突然下起大雪,沿车顶接缝处竟下起了小雪,落在正发低烧的皮肤上心惊肉颤,其它雪花顺窗融化滑下,顷刻浸湿被子靠里的边角,胳膊要么在湿被包裹中要么直接贴着冰冷的车窗,内衣尽湿,冰凉透骨竟至于麻木。头痛欲裂,辗转不宁,加上之前少食饥寒交迫,难以入眠,有生不如死感。车内其他人亦有呕吐者呻吟者,漫漫长夜似在浸润了绝望的深渊中苟延残喘…
今晨,终于忍不住跑到车外吐了出来,一地的苦水,竟没有半粒粮,吐后心情稍平。
9:00,车陷于泥泞中,全体下车推车,脚步漂浮似醉酒。从旁人口中得知昨天白天堵车处正是有“哭爹喊娘”之称的五道梁,海拔在4800至5100左右,而夜里的行程正是前往拉萨的鬼门关-唐古拉山口,海拔5300.
当车再上征途时,行人都和我一样双目无神面容疲惫。所幸此后一路向西前往拉萨都是下坡路,感觉越来越轻。
车至当雄已是下午2时,司机同我们一样在熬过两天两夜的饥饿后扑进了路边餐馆,我的头痛已经消失,胃口变好,小封也一样,只有小尚腰疼如斯,不过此刻也是饿马当先。管它一个青椒肉丝25元,我大大咧咧点了几样大菜以慰重生之善。肉有腐味、豆腐发酸、米饭泛馊,顾不得多,狼吞虎咽一顿。
下午5:30,当路边出现一排排绿树时,我喜出望外地告诉第一次到此的厨师小尚说:我们到拉萨了。去年住过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铁道部办事机构,只好去找未曾谋面的气象局。据说Q老师已经打过招呼了。住处定下来,舒了一口长气,叫上小尚、小封出门找了一家川菜馆狂点了七八个菜一扫而光。
给巧琴打了个电话,得知注会已经考完,感觉会计太难,其它一般。又给家里爸爸报了个平安,恰外面下起冰雹,煞是惊爆。回来,服务员告知我们刚出去,西藏气象局局长XX次仁就来找过我们了。不管他,倦意袭来,洗了个澡,倒头便睡。
9月16日
昨晚到今晨,我们三人赶趟似地往厕所冲,拉肚子拉到腿软,必是昨日当雄餐馆之祸。
早上与师兄通电话得知小车昨晚也到了,不过运物资的大车还在途中。师兄交代的任务仍然是寻购高山炉。
早餐后,我们三人自步行街下寻访日杂百货,沿途经过小昭寺、大昭寺、布达拉宫、八廓街,约8公里,形形色色,中外满汉。宗教标志、饰物、纪念品举目皆是,偏偏高山炉子缺货,到午时,力竭无功而回。
师兄一行也已转到气象局招待所入住,闲聊路上经历。下午小尚与小徐、老吕逛大昭寺和布达拉宫。我给巧琴电话,让她放松一下长期备考的紧张,不急找工作。巧琴则关心我的身体健康。回来后在房间里看电视看书打发时间。
2002.9.17
根据餐厅老板娘提供的线索,清真寺一代可能有炉子,今天的任务有了着落。早上起来已经十点多了,头昏体乏。
昨晚晚餐时,民工们见H师兄不在便申请喝酒,我自然应允。兰州人好划拳,正喧哗起劲时,师兄却冒了出来,不过未多言语。待师兄一走,司机张师傅偷偷折回来,大喝了一通,先是白酒后是啤酒,每个人都要划拳打关(与一桌人挨个划拳一轮为一关)。由于我不会什么大拳小拳,逢酒便喝,他们也体谅,落了个豪爽之名,胃里头却翻腾不息。
喝至酒酣,纷纷打开了话匣子。司机把我拉到一边,大叫受气说:小李子啊,我整个就一孙子!别人要我怎么就得怎么啊。小封说我是可以信任的人,够义气,说几个师兄里除了小K,还不曾有其他人像我一样和民工们一起豪饮的。大家亦都视我为自己人,颇为感动。要说我讨厌酒,那是身体原因,而酒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沟通上却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喝至半夜酒罢,摇晃上楼,倒床天旋地转,后半夜起来拉了肚子,晨起再拉,胃隐隐作疼。司机和其它民工都睡到早上11点,一并叫了下去午餐。R老师和Z师兄等坐火车昨晚3点至,一并上桌。少不了又要喝酒,实在难当,推说胃疼,草草扒了几口饭退桌。
下午与小尚往清真寺买高山炉又没有找到,顺便理了个前所未有的平短头发,胡子多日未剃留着上山防紫外线用,整个看来就是一个下山土匪。在街上露出一副凶相,行人退避三舍,自有一番邪恶的快意。
晃荡着回来,正遇着Z师兄,他急匆匆道:“小李,快!我正找你。走,气象局请客吃饭,H师兄让我来叫你。”我一听就傻了,气象局请客?大排场啊!几个师兄西装革履的一表人才,我一脸胡子、罪犯头、脏T恤、灰了吧唧的破球鞋,见他妈的鬼,去了不是给Q老板丢人吗?!但是再三推脱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前往。
一路上逢人就笑,见手就握,心里却嘀咕着我这一副土匪样子是什么一个尴尬的摸样。落座时,竟然被推到挨着局长坐。局长先致欢迎辞,然后举杯不容犹豫,一口吞下去直叫娘,什么酒?这么烧!原来是五粮液。斗胆给局长和书记敬酒,要求特赦免酒,获得许可后正暗喜,不料陪客的干部挨个接踵而来,一人一副笑脸,话在杯中都是一个德性。迷迷糊糊便又跟着举起了杯,这个白酒、那个啤酒、这个欢迎、那个祝福,几杯下来胃就受不了了,满桌的好菜都食不甘味。正踌躇间,师兄使眼色让我敬一圈,无奈之下,干脆豪情万丈,提了一瓶酒,从局长开始,快语快饮,妙语不绝,一圈下来,满桌皆有赞意,气氛也好了很多,师兄连翘大拇指,我则有苦自知。
少顷,R老师又使眼色,推脱不过,再敬一圈,又编了一番说辞,下来肚子里已经是翻江倒海,还好后面书记开口说起了荤段子,“形式主义害死人”和“笔直笔直”什么的,满桌轰然,在笑声中收了场。我则在恍惚中拎了一瓶五粮液去慰问民工兄弟,夜里头昏胃痛,宛如刀绞。去厕所蹲了两趟都没有什么效果,辗转不得入睡,只心里叫苦。
2002.9.18
昨晚酒席害人不浅,胃疼了一天,午餐便没去,窝在被子里睡了一天,期间R老师来看询过,只说是酒伤。下午Z师兄又来催,说今天是我们请客,请气象局和珠峰保护区的人吃饭,我执意拒绝未去,实在害怕了陪酒。
9月19
晨6:00出发前往日喀则,迫于H师兄的命令,张司机很不情愿地走上了经过江孜的路线,经过艰苦漫长的崎岖盘旋山路之后,我们看到了著名的羊卓雍措,在冈巴拉山上俯视,平静的湖面呈现出纯净的蓝绿相间的迷幻色彩,原先在《国家地理》杂志上看到时还以为是摄影技巧所致,想不到自然确有其美,令人心旷神怡。遗憾的是相机被小孙借走了。一路上我们绕湖而行,美不胜收。
下午到达日喀则,携民工到菜市场补购新鲜蔬菜及月饼水果之类。回旅馆休息看电视,中国女篮不敌澳大利亚。
全天行程:拉萨à岗巴拉山 à羊卓雍措 à浪卡子县 à江孜宗山纪念碑 à日喀则
9月20
从日喀则出发前往定日,途经拉孜午餐,有藏孩兜售水晶买了一块。
下午,途中遇大车抛锚,下来检查令人大惊,后怕不已。原来在峡谷拐弯处,突然发现大车后轮已经滑脱了一半,再往前一步抑或司机使用了刹车,轮胎就会脱落,必定车毁人亡,可谓侥幸躲过了一劫。
我坐小车先到定日协格尔订房,师兄上定日县城拜访有关人员,小车到县城去买零件,分头行动,其时5:30。大车赶到时已经晚上9:00,寒意刺骨。等待期间,给巧琴电话,闻知正在宿舍和我的同学们共餐,又得知她已经找到了工作,相当顺利且心情愉快。
9月21日
大车并未修好,所以今天一早便动身去买零件请人来修理,师兄把情况拍下录像以作为回去后找车队算账的证据。其他人无事,在停车处的空地上晒着暖暖的太阳搓麻将打扑克。
师兄有令,今天大车修好后马上就赶路上珠峰,不容推迟。想在珠峰过中秋固然好,不过大车修好时已经是下午4点,众人不免有些情绪,尤其是司机。
与小尚、小徐到定日县城采购了一只活羊、鸡、猪肉以及酒类后,全体正式出发。小车到达珠峰大本营时已经是晚上8:15。
下车来,此地与去年的境况相去甚远,多开了几处旅馆,许多藏民观望着我们。我仅仅认出了一个去年在这的女老板(2001日记中那个说中文的小姑娘的姐姐)。大车还未到达,所以我们只好先到一家馆子闲坐喝酥油茶。这时来了两个韩国人,一男一女,令人惊奇的是女的居然是个尼姑,还专门脱帽给我们看了她的光头。我用蹩脚的英语和他们交谈,小孙用我做翻译,问了许多关于韩国佛教的问题,十分有趣。屡屡不知如何翻译,抓耳捞腮让众人笑话。
9:30,大车方至,天已大黑。全体抹黑顶风卸货、扎帐篷、开锅造饭、发电。开始下起了小雪,寒冷异常,不过全体忙忙碌碌的倒不觉得冷,只是有些喘不过气来。我邀请韩国朋友看了我们的帐篷,并得知他们也过中秋节(full-moonnight),所以就邀请他们和我们一起过。他们与我建立了短暂的熟稔,爽快地答应了。但不久,当我把韩国朋友带来吃饭时,师兄给了我脸色,当着韩国人的面批评我不该带他过来,但既然已经来了,我有些不知所措,吃了些菜,和他照了相就先送他去藏人的旅馆睡了(这个韩国哥们叫郑治国)。回来后,大家划拳行酒,人人打关,我是胜少负多,喝了不少酒。至凌晨3点酒罢,人人纷纷解开行囊铺床,但人多地少、争先恐后搞得一片狼藉,最后一排挤了9个人,躺都不能平躺,挤得胸间气短,困意袭来马虎合眼。
9月22日 昨晚小雪
早8:40,我、小尚、Z师兄、H师兄、小徐起床整理物资,其他人酣睡至午时11刻。记日记,在珠峰大本营满地转悠,查看地形、做笔记、画草图
9月23
早上起来发现大本营处的小山包上异常热闹,爬上去,原来今天早上天气异常的晴朗,远处巍峨的珠峰庄严肃穆地端坐在晨光中,有一种宁静的力量。于是游客都跑到视野最开阔的这个小山包上来,架上相机一阵好拍。
要下来的时候,被一个女游客叫住,说“唉,小伙子,你是来登珠峰的吧?”我有些愕然,说不是啊,我们是来这上冰川工作的。这个女游客年纪不大,三十多吧,长得一般,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The NorthFace。她笑着说:怪不得这么厉害!我们上这个坡都要慢慢爬个半天,我刚才看见你一溜小跑就上来了,大气都不喘。我这才想起来,是啊,去年刚来珠峰时不也一样走几步就要喘,没想到今年来都可以跑着上坡,看来身体状况还是要比去年好不少的。
下来之后又遇到了那个韩国朋友,打了招呼之后,他说要请我帮个忙。原来他计划要去樟木然后通过樟木去尼泊尔,但是听说尼泊尔不认美元认人民币,所以想找我破点钱。我说我手头也没多少钱,他说换100元就够了,于是换了10美元。心想他们可真是够厉害的,背井离乡在这荒郊野外游玩。
午饭后,H师兄把我叫到一旁说有事要安排给我,神秘兮兮的。我这才发现张师傅也在,此外还有4个游客,三男一女,那个女的居然是早上找我说话的那个。原来是要我和张师傅下山去拉萨接R老师和Z工,顺便去拉萨补购一些用品如指甲剪、唇膏、清洁球、洋参片以及电热水杯之类。这4个游客正好需要下山去拉萨又没有车,所以想要搭个便车,当然肯定是给钱的。这个差事倒是不错,我就很爽快的答应了。
9月24 日喀则 – 拉萨
今天早上从日喀则出发,张师傅拉着我和4个游客去拉萨。一路上我几乎没怎么说话,主要是和这几个游客不太熟悉,而且他们都把我当小孩子戏弄。不过他们一路上可没闲着,听他们聊天也很有意思。
他们原本互不相识,但都爱旅游,除了最年轻的那个小伙子是单身,其它的两个男的和那个女的都已结婚并有孩子,但是这样也不能阻挡他们独自出来野游。他们在拉萨的旅店中认识然后结伴到珠峰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一路上他们谈论各自的见闻,神秘的天葬仪式、喀什的美丽风景、林芝地区的独特气候和漂亮风景、纳木错等神山圣湖的圣洁气氛以及驴友的生活感触。他们虽然都三十多了(除最年轻的那个28),但是个个精力充沛,对于金钱和地位都不感冒,只对游山玩水有兴趣。
晚上我们到达拉萨,4个游客非要请我和张师傅吃个饭,同时也是他们的散伙饭。席间大家都喝了不少酒,这几个人在短短几天建立起来的深厚友谊深深感染了我,同时也羡慕他们的洒脱不羁。
9月25
今天和R老师他们碰了头,然后在拉萨购买师兄交代的物品。在布达拉宫前头照了张像,然后开始意识到自己穿得实在是太邋遢龌龊,于是去Nike专卖店买了条裤子。晚上没事在床上统计发票算账。
9月26 拉萨 –日喀则
早餐后我们从拉萨出发,R老师话不多,Z工又是老同志,大家在一个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非常没劲。更多的时候是在打瞌睡。
中午吃饭的时候,R老师问我认不认识于武生,我说认识但不是很熟。于武生是姚檀栋招的硕士,而我是同一年,相当于是这两个派系的新生代代表。去年都在玉泉路中科院研究生院上学,不过我没见过他。今年回了寒旱所才认识,不过因为有派系敌对关系,加上他长得有点瘦小猥琐,我们并没有多少交情。
R老师说他去年和我一样,和他的一群师兄去新疆出野外。途中他们到一家歌舞厅去玩,和一群小姐打扑克,输了就脱衣服。结果小姐很快就输了,众师兄就让于武生去给小姐脱衣服,他也是个青瓜,抖抖索索的哪里敢上啊,被几个师兄拖着推着终于把小姐衣服给脱了,后来问他看清楚没有,他说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没看到,众人狂笑倒地。我们听完也都笑了,没想到一向严肃文雅的R老师也会说这种故事,气氛一下子就好了,憋了半天的张师傅开始讲荤段子,一路有说有笑。
9月27 日喀则 –定日
竹密岂妨流水过
山高哪碍野云飞
9.28 定日-珠峰大本营
我们早上从定日县出发,下午到达珠峰大本营,师兄们和临时工都已经在前天上山了,只留下了杨师傅一个人在山下,因为风大的原因,帐篷又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这质量!
在大本营中,习惯性的便会坐在马扎上懒洋洋地听众人神聊,屁股懒得挪一下。即便去河边洗一下碗都很难说服自己,但是一旦战胜了惰性,立刻便发现这许多空闲可用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像现在我独自出门远足做适应性锻炼既自在又有意义,但偶尔也会心安理得地在帐篷中一待就是三四个小时。勤与不勤,便在这一念之间。
今天远足是沿大本营进山的路一直到沟底尽头,4:30出发,7:50回。
大本营心跳77
沟底心跳112
上坡心跳149
回营,吃羊肉汤泡饼
9月29
晨起8:00,霜解雾散,珠峰毕现。众人于大本营玛尼堆上拍摄,手持傻瓜机颇为自惭。早上吃的快餐面、中午吃面片子,晚上喝稀饭。六人拱猪
9月30 晴
早9:00起,早餐是稀饭和榨菜
准备明天上山需要的水和食物,调整状态。Z师兄要雨靴、袜子、温度计、样品瓶、卫生服、手套、记号笔等
9:30 风力1级上山风
~12:30 风力2~3级上山风
1:35 突然转至下山风 风力2~3级
1:45 风力4~5级
午餐:米饭、猪肉炖鸡、煎蛋、花生米
找不到我的行李包,可能已经跟牦牛上山了。只好借宿藏人馆。二阿加调情,小K打恰巴,夜不能眠
10月1日
早7点起,杨师傅炖稀饭、榨菜腊肉。饭毕7:45正式启程上山,我独自先行。
有了去年的经验,一路上稳住步伐,调整好呼吸,不急不缓,累了就换着脚支撑站着歇息,一路比较惬意。不过现在已经过了登山的季节,沿途没有看见其它人,5800处也没有帐篷。和去年相比,上山路线由于埋藏冰的融化似乎有了一些改变,好几段有陡上陡下的坡和坑,甚至某些石堆上找不到明显的走过的痕迹,不过对着珠峰的方向是不会错的,走着走着看见牦牛粪就心里踏实了。
一共走了10个小时,下午5:20终于到达了6300营地。H师兄他们正在玩扑克。我浑身一软躺下睡觉。晚餐吃饺子,H师兄给Q老师打卫星电话说大家一切都好。
10月2日
昨夜头痛难忍,大帐篷内人多,铺盖挤做一团难得翻身,一夜未能入眠。早上起来头仍然很痛,胃口不好。H师兄又扬言要小尚带我下山,众人说情才作罢。心中暗叫委屈,你们上来了几天在这调整适应没事了,我这才刚上来有点反应就不允许?!
浑身乏力,懒动。头痛、恶心、鼻塞、耳鸣、发烧、咳嗽。下午强撑起来和他们打了一下午“拖拉机”,感觉居然好了些。今天下午有一队人带帐篷上冰川,在垭口支起了打钻的钻头。
10.3
虽然昨天下午因打牌感觉好了一些,事实上晚上睡觉仍然是头痛难忍,几分钟就会醒一次,然后再做一次打牌的梦。调过头来睡到脚这一头仍然无法入眠。
早上小尚烧水的怪味刺激之下差点呕吐,起来后感觉有些昏眩,吃着羊肉泡馍也觉得很恶心,睡觉还真是个大问题啊。昨晚其中一个梦居然梦见了ZM让我四处给她照相,诡异啊。
今天师兄却不再让我修养了。饭后,和K师兄、小张、小吕、小徐上冰川运送发电机,摇摇晃晃走了3个多小时才到垭口,在帐篷附近挖了一个一米多宽一人多深的雪坑准备用来储存晚上钻上来的冰芯。
10.4
晨9时,从冰川上下来了昨晚熬夜打钻的人,告知已经顺利钻取了上层粒雪40多米,就着稀饭吃了一口就纷纷倒帐大睡开了。我昨晚还是有些头疼,做了许多关于打牌的梦。
早上吃稀饭,中午吃土豆,晚上吃炒鸡块,胃口开始变得不错。
原定晚上上山打钻的计划被取消,所以大家今天休整了一天。明天要采雪坑样,对我非常关键。冰芯是给H师兄K师兄他们出文章和成果的,我的毕业论文只能靠雪坑样品。不过目前手头上的工具不全,H师兄、K师兄和Z师兄他们自己也需要采集雪坑样,我的暂时不在计划考虑之内,还得自己想办法,且走且看吧。
10.5
连续第四晚没有睡好觉了。仍然是头疼,隔一段时间就会醒一次,不过可喜的是间隔时间在增加,梦也开始有了情节,包括外星人、打篮球、体育锻炼、恋爱以及关于婆婆的神话鬼故事,比起第一晚每次醒来都是梦见自己是一条橡皮筋丰富多了。今天早上发现裤子有点异样,居然是跑了马!
绘营地至冰川平面分布图、营地至垭口剖面图
2002.10.6 星期日 晴
昨天午饭后除了Z工、小封和小尚外其他人全部上山进行雪面作业,我与Z师兄先负责搞定Z师兄的气溶胶采样仪的连接、设定和调试。然后也参与到垭口2.7米雪坑的采样中,所得样品我们四师兄弟一人一份。
雪坑的采样工作貌似简单,但是真正可以称为简单的只是表面40厘米左右,一般是新降雪,相对松软,用塑料的量尺都可以轻松取样。依次往下出现的细粒雪、中粒雪甚至粗粒雪是积雪消融再结晶的结果,加上重力压实的原因,形成了不亚于冰的密度,即便是用灰刀都很难切出一个样品来。戴着口罩,穿着防污染的服装,戴上塑料手套在寒冷的环境中干活相当不利索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工作效率。这个雪坑采样一直忙到下午6点才算基本完工。
我自己设计的沿海拔采样计划有海拔表的支持,却因为时间不够而需要另行考虑。匆匆晚饭后我被安排今天晚上上山通宵钻取冰芯。
首次接触这个工作,钻孔设置在帐篷的正中间,只是个口径10厘米的孔而已。而钻取冰芯的钻头长度为1米左右,用钢索牵引着往下放,直到向下钻取到冰芯才会取上来进行记录装袋。
装备整齐后,在零下十几到二十几度的环境下倒是不觉得特别冷,我们五人流水线作业:Z工打钻、封工开钻、老吕提钻、K师兄测量长度后我对冰芯封装编号搬运到之前挖好的雪坑。连续六七个小时后,人慢慢困乏下来,身体也冷起来了。到早上8点,我们钻至80米深,完成任务下山,浑身不爽,尤其是白天睡觉。
东绒布冰川垭口雪坑
0-40 cm 新雪、细粒雪
-45cm fine firn,微硬
-83cm fine firn
-84.5 ice layer
-103 fine firn
-108 冰夹粒雪,veryhard
-127 fine firn,hard
-151 中粒雪 hard
-180 中粒雪 veryhard
-199 粗粒雪 hard
-214 深霜层 湿润
-217  icelayer
-250 粗粒雪 致密
(前30个雪样5cm间隔,之后6-7cm)
10.7
昨天白天乘着大太阳晒雪样,睡了一觉热烘烘的相当难受,醒来已经是正午12点,间隔观测了一下营地附近的地表气温,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晚饭后,大家全体11人都窝在大帐篷的被窝中聊天直到10点左右,5个人上山打钻。
昨晚奇冷无比,几次都被冻醒,但不再做噩梦,也没有头疼的感觉了。只是每次醒来发现鼻子附近的被子上因为呼出的气结了一层冰。
今早得知昨晚已经顺利钻到了106米,透底应该在今晚。队中人目前状态都很好,只是这里既干且冷,Z工的嘴烂了,难以进食,他用火柴盒的侧面皮子贴着据说可以消炎。
今天计划独自上山沿海拔挖几个雪坑采样,不知道首次单独行动是否会成功。
(东绒布冰川垭口雪坑位置平面图、剖面图)
雪坑1(海拔6485)
深度2.05m
剖面描述:
0-40cm 新雪、细粒雪
-50 细粒雪、硬
-55 细粒雪 软(在55cm底部有约4mm的冰层)
-65 细粒雪 较硬
-70 细粒雪 软
-85 细粒雪 硬
-90 细粒雪 软
-115 中粒雪
-120 中粒雪 较硬
-150 中粒雪 硬(120-135非常硬)
-170 粗粒雪 非常硬
-195 中粒雪 硬
-200 中粒雪,软,深霜
雪坑2(海拔6480)
深度:2.00m
0-40 细粒雪,软
-45 细粒雪,较硬
-50 细粒雪,软
-75 细粒雪, 硬
-85 细粒雪,较硬
-95 细粒雪, 硬
-120 中粒雪,硬
-200 粗粒雪,坚硬
新雪样(10月8~10号晨降雪)
(新雪样采集点平面分布图)
2002.10.9 星期三 阴
7号独自带张永忠上山挖雪坑采样,我们俩脚程都很快,两个小时就到了垭口帐篷处。分别在南坡和北坡各挖了一个两米的雪坑,采样比较顺利,但是因为时间有限,为了提高效率一些细节如带一次性手套和戴口罩没有严格遵守。出发时风和日丽,不久下起了小雪,等样品采完共花了8个小时,双手冻得乌黑,拿铁锨时沾掉一层皮。脚也冻得麻木,骨子里作痛。
歇息的时候便站在垭口上仰望仅在咫尺的珠峰,在这个位置这个角度并不觉得它有多么巍峨,反而感觉很亲切。垭口北面属于尼泊尔,乌云密布,而南面是中国,风和日丽。
回到营地正好等晚饭,饥肠辘辘。
晚上又轮到我们这一组去打钻。10点半小K催着上山打透底的一钻,Z工嘴烂了身体欠佳要求推迟,因此到了半夜12点我们才出发上冰川。此时风相当大,夹着小雪,刮得脸生疼,呼吸困难。原先走过的路已经被风吹雪掩盖,只好在踉跄中摸索前进,十分困难。
老吕步伐快走在最前头,我和小封其次,与老吕仅隔几步之遥却看不见他的人和走过的路。Z工和K师兄落在后面相当远。整个行程艰苦而寒冷,终于到了垭口的营地时却没有看到老吕,发动机也没有开,漆黑一片。小封和我去开发动机,发现里头没有油了,而且已经灌了雪。这时外面零下二十多度刮着狂烈的风吹雪,冻得说不出话来。经过小封一个小时左右的捣弄,终于把发电机开动了,我们几乎冻得没了知觉,却发现老吕居然一直躲在帐篷中没吭声!
这一夜可谓相当不幸,垭口的帐篷口子已经被狂风扯烂了,雪铺遍了帐篷的每一个角落,冷风从四处灌进来。Z工好不容易才走到,发现发电机工作不正常无法开钻,便关了电机在黑暗中用手电筒进行检修。寒风肆虐,极度寒冷,脚慢慢麻木失去了知觉,我的意志也逐渐磨灭,心里开始无限悲观地嘀咕是不是会冻死在这里。想起北京温暖的床和自由的生活,禁不住心酸。在这漆黑寒冷的夜晚,身无所系,感觉无限凄冷无助。
发电机修好时已经快凌晨4点了,开钻后赶紧架起酒精炉子干烧了几颗花生米暖身子。帐篷内到处是雪,坐的地方都没有,触手处皆冰凉,只能站着不停跺着冻木的双脚。
顺利打了3钻后,很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卡钻了(钻不下去也取不上来)。所有人都来拉扯也无济于事,灌酒精和热水的方法也试过了,时间不断流逝,温度还在继续下降,身体已经全部麻木,心情更是沉重。今天是意料中透底的一钻,如果卡钻取不出来就功亏一篑了。我在一旁无奈而绝望,心中一片凄苦。挺下去啊!
在绝望中,K师兄误触到了电机开关,咔哒一声,钻居然奇迹般被提取出来了,竟然正是大家期待的最后一钻!原来是钻透过了冰层卡在了冰川底部的石头之中。一阵欢呼雀跃,绝处逢生的喜悦充满了整个帐篷。我们纷纷抱着这救命的冰芯合影留念,然后重新忙碌起来做收尾工作。
不过,喜悦时短暂的,我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冻僵的身体并没有改善,K师兄的兴奋是因为那支冰芯关系着他的文章、金钱和前途,而这根冰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过是一管炮灰而已。天亮之后,我一刻也不愿多停留,迫不及待顶着大风雪下了山,到帐篷后马上钻进睡袋中。重见天日的感觉让我热泪盈眶,又一次从死神手中逃出来了。
休息到今天(10月8号)下午,只吃了一点稀饭,小尚做饭越来越懒,我饿得不行只好到处觅食。生花生米、方便面、榨菜还有饼干都不放过。K师兄拉上我和Z师兄将那天采集的雪坑样用温水加热融化然后用样品瓶装起来。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小雪,冻得够呛,这些天对于冻的感觉真是刻骨铭心。
有两个老外路过,一个加拿大人一个是美国佬,都是出门旅游的。我和他们交谈,给好奇的民工做翻译,发现自己英语交流的能力大增,比以前自然流畅多了。
晚饭后,大家凑了两桌牌玩拖拉机,由于发电机在山上,天黑后点着蜡烛玩到11点才散伙,晚餐还是削面,不过没有前几次做得好。
今晨(9号)还没起床就听见“轰”的一声,帐篷倒下来把我们都压在了里面。原来昨晚下了一场大雪,帐篷的主杆承受不住穿透了帆布,我们赶紧钻出来重新撑帐篷。
今天的任务是上冰川垭口换一个地点搭帐篷做新的钻点,我还要采集一些新雪样,下山后再继续处理昨天没有化完的雪样,此外还有那些我自己采集的雪坑样。这么多事,想起来都头大了。
小尚12点才开始准备早餐,此前我已经喝了一大碗豆奶。等饭熟时已经下午2:30了。此时外面的雪已经积了十几厘米。我们7人开始上冰川,外面的雪纷纷扬扬,原先的上山路又不见了踪影,我们在茫茫雪原上盲目探路,走错了好几回,我说服K师兄放弃了这次上山的计划。时间已经太迟了,到垭口估计已经五六点了,按照目前下雪的态势,晚上可能根本就上不去,还不如等到明天再看情况。一行人这样半途撤了回来,民工又上床打牌,我弄了点温水来加快雪样的融化好装瓶。
帐篷一侧的山上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雪崩,轰隆隆的打雷一般,让我们开了眼界。那两个老外被积雪堵了路,留在我们帐篷里白吃白喝看雪崩很自在。
10.10
早餐仍然是稀饭和烧饼,已经记不住上次吃米饭炒菜是什么时候了,挂面的味道还不如吃方便面。昨晚雪下不停,恰好从窗口的缝隙中飘进来落在我的脸上,冰凉冰凉的,一夜都在担心床上是否会下满了雪。梦到了巧琴,很温馨,醒来发现又跑马了。
起床时腿关节使不上劲,右眼的问题依然。
饭后我们6人上山去完成昨天未完成的任务。探路的工作非常辛苦,几次都掉到了冰裂隙中,雪非常厚,高可过膝,粘在裤子上后旋即化成水渗透进来冰凉。阳光恶毒,风刮得鼻涕都冻上了。全队上冰川花了3个小时,期间K师兄提议大家光着屁股照个合影被拒。拆帐篷花了1个小时,然后搭建新帐篷搬东西又花了2个小时。雪厚行动很吃力,下山时还要采集新雪样,K师兄启用了他从美国带来的洁净袋。下山后钻进被窝休息。
10.11
昨夜出发的5人据说计划要连续打12小时的钻,如果有我在肯定嗝屁完蛋了。我不知道Z工、小封他们是赞同还是反对,是认为长痛不如短痛呢还是纯粹玩命。
早上8点多远程通话得知情况并不顺利,帐篷被风雪吹塌了,发电机也灌雪发动不起来,直到4点才开钻。这个消息非但没有减缓K师兄的脚步,反而刺激他更加提速。按今天的天气情况,H师兄和牦牛可能会上来,那么晚上全体会需要上冰川拖一次冰芯,每个人要拖9根冰芯,大约300多斤,会把我折腾成什么样呢?
几天来每顿都是稀饭和挂面的伙食让人浑身疲软营养不良。今天下午要抓紧时间把雪坑样融化装瓶,以去除第一块心病。且走且看吧
11点的烈日下从冰川上下来的人摇摇晃晃地走下冰川,看样子离嗝屁不远。吃了稀饭和鸡蛋便呜呼大睡。我2:00起来处理雪坑样,其他人全部都在被窝。大约2:30又下起了小雪,气温骤降,给处理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心一横,想到要命也就这一回了,在雪和风中又坚持了2个小时,冻得牙齿打颤,双腿发抖,手指青黑掉皮,终于全部处理完了。看这天气,牦牛是上不来了,羊肉也别想了。晚上打钻不知道会派谁上,如果有我就呜呼了。
11.12
约10点半,H师兄意料之外地出现在了帐篷外,互相通报了山上山下的情况。H师兄喝完一碗黑芝麻糊后就开始大骂说RJW是个傻B。
原来在10月2号,也就是我和K师兄、Z工上冰川打钻的第二天,R老师便耐不住寂寞,和司机开车下山到日喀则潇洒了3天,返回的途中还自作主张去定日县找拉巴次仁联系牦牛。上冰川的头几天是最可能出事的,私自带车下山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每天潇洒卡拉OK到两三点就罢了,却去联系什么牦牛,连人都不认识,反而把原定的计划打乱了。
“妈那个的B”“自以为是个人物”之类,H师兄上山后把能用上的词都用上了开骂。骂了一通后和K师兄讨论明天的计划,明天牦牛会上山,今天晚上我们一半人仍然去打钻,另一半人用冰斗去冰川上拖冰芯下来就近掩埋冷藏,明天早上再运一趟。听着听着我便睡着了,又梦到了巧琴,内容纷乱,富含色情。似乎还有靖伟、婆婆、过年等内容。早起天气晴朗,适合干活。
10.13
昨晚牦牛居然没有上来,给大家的心头上蒙上了一层阴影。打钻队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昨晚远程通话报道了一次,说风特别大帐篷又塌了,到了凌晨还在搭帐篷,多灾多难啊!
晚上做了很多梦,多是在做好莱坞大片中的反间谍工作。又跑了马,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10.14 晴转小雪
昨天早上喝了稀饭,商量好和徐老四去冰川上挖个雪坑,还没动身,H师兄交代了一个测量钻孔温度的任务给我,并否决了我挖雪坑的计划。他说“还挖什么雪坑?又挖不出新意来!”好像只有他做的事情才有意义。
事实上倒霉得很,H师兄说测温度绞盘的线是100多米,我和徐老四放完了线后每隔10米收一次线,收到近两百米才发现上了当。两人蹲在雪坑里腿直发麻,恰好下起了雪冷得直哆嗦。这被戏弄的工作持续了5个小时直到我们俩冻得发紫精疲力竭,唯一的亮点是一时内急专门挖了一个雪坑上了大号,感觉很牛B。期间吃了几块饼干,喝了一袋酸奶,正高兴要往回走时,看到远处的营地边上出现黑点斑斑,估计是牦牛到了。
此时雪正下得大,眼睛基本上看不到东西,脸既冷又痛,想到大部队肯定要上来拖冰芯,犹豫之下我便决定和徐老四返回到垭口帐篷等待。果然不出我所料,大部队全部都上来了拖冰芯下山。
整个拖冰芯的工作相当艰苦,我与两个藏民一次拉了20支冰芯,用棉被包裹起来捆在冰斗上,两个藏民非常狡猾,光有表情不用力,把我累得够呛。这时天已大黑,完全靠月光辨路,深一脚浅一脚向营地方向前进,一路上少不了大骂两个藏民偷懒,可是他们听不懂。
终于到达了营地,本想歇口气休息一下,但是风寒夜冷的,有点担心后面的队伍出事,从帐篷里拿了两把手电筒又返回去接应,感觉自己很壮烈。在崎岖多孔的冰雪上来回拉了两趟,人都快虚脱了。师兄却告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由于要赶牦牛,今天夜里4:00还需要再上山拖一趟冰芯,听得我差点晕过去。
晚餐仅仅是一锅稀饭,连咸菜都没有,只能心里暗暗叫苦。为了日后的海阔天空、温暖的被窝、可口的饭食,老子忍了!
赶牦牛的藏民居然占了我的铺位睡觉,我向师兄求助,师兄嗤之不理,叫我随便找个地方歪一歪,真他妈的没有人性!我一气之下把床上藏民的包扔得远远的腾出了空地方来放睡袋。睡到四点,从刚攒出温暖的被窝中挣扎出来上冰川。这次没有用来遮脸的帽子,没有羽绒服,我一肚子全是苦水,顶着零下二十几度的风吹雪又上了冰川。
我埋着头愤怒地走,第一个走到了垭口,呼出的气在胡子上结出了一条条冰溜子,手脚都冻得没有知觉的痛。在朔风中来回抖擞,祈祷自己不要冻死。等其它人来后,我第一个绑好一冰斗冰芯没命地向下拖去,挣得肝肠寸断。我心里头狠命操着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师兄,诅咒这些自私自利的小人。单薄之躯热血男儿的我此刻心中是深渊般的愤恨。等这一切结束我将再不踏足这片土地,我的意志在这冰天雪地和同样冰冻的人情中消耗殆尽。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千辛万苦把冰芯拖到了冰川末端,再装进放了泡沫的保温箱子,然后把箱子绑在牦牛身上,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折腾得人完全没有脾气。
H师兄今天和牦牛一起下山,走前还交代给我一个任务,要我补采新降雪样。Z师兄闻讯马上说他也需要。今天可能还要上一趟冰川去把剩下的冰芯运下来,此后还要测钻孔温度、拖冰芯下山等一轮接一轮的苦战。
下午3:00准时被叫起来上山,此前实在太困睡了一觉,嘴干唇痛,午饭是羊肉汤泡油饼,太辣了没怎么吃,吃了两包黑芝麻糊。起身抹了点防晒油和小张、小徐出发,目前只有我们3个人还有战斗力。
我们一人拖了一个雪斗,可巧刚上冰川就开始下雪,感情我是个灾星。天地苍茫一片,身上落满了雪,三人紧张地装完了冰芯取了雪样便向山下赶,走了一半,他娘的,原来只有垭口这一块地方在下雪,其它地方都阳光明媚着呢。在阳光中看那亿万牛毛一般的雪晶莹坠落也是一种享受。到了冰塔林前,在阳光能照到的边缘站了一会儿,心情平静,若有所悟,继续前行。
明天早上还有一趟,至少一趟。
10.15
晚饭小尚本来准备做臊子面,Z工要求做米饭炒菜,做好已经是晚上8:30.我实在饿急了,便多盛了一些吃了。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十几度,天黑风大便早早钻进了睡袋。
Z工恰好坐在我脚附近的被子上我不敢发作,身体伸展不开有些难受。晚饭吃多了,加上也有几天没上厕所了,一肚子晦气翻江倒海臭不可闻。本想忍到明天早上解决,偏偏Z工不挪位置让我的姿势很难受,而小尚和K师兄一直BB叨叨什么菜怎么做,睡也睡不着,憋得人心惶惶,但是总下不了决心,想到外面零下20度的大风中脱了裤子拉屎真是难以想像。
忍啊忍啊到了11点多,实在忍不住了,我一鼓作气穿上了外衣出了帐篷,果然非常的冷啊。蹲下后,冰凉的风从屁股沟子窜来窜去难受异常。但是天空却十分干净地撒满了星星,稍微舒服后赶紧回帐,半天才温过神来。
半夜山上传信息下来说又打透底了,共95米。早上8点发讯息过来让我和小徐去拖冰芯,天刚亮便出发了,到了山上,他们正在打另外一根冰芯,热闹异常,真是不要命。拖冰芯下来时,由于他们都累了一夜,基本上走路都很困难。所以我和小徐反复三趟来接应他们,直到累得筋疲力尽。奇怪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有力气,原来昨晚饭不是白吃的啊。
下午还要和小徐再上来拖一趟冰芯,习惯了不觉得苦,想当初是多么头疼的事如今跟玩儿似的。小孙还想拉我去7500的前进营地看看,听说不带冰镐钉子靴最多能到7500的营地。不过还有正事要做,没有这个空闲只好作罢。不过现在的身体状况,7500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先上厕所再说,顶着烈日走到老窝子蹲下,一边欣赏周围的雪景山石,比起昨晚的煎熬,简直是日光浴般的享受。
下午上冰川去拖冰芯没有下雪,却遇到了罕见的强力风吹雪。强劲的七八级上山风携带着冰川表层的雪粒疯狂肆虐,包裹着我们全身,无情击打着面目呼啸而过,留下鞭笞般的疼痛,瞬间眼前风雪乱舞难辨方向,寸步难行,好像呼吸和身体都要被卷走一般。在暗无天日的风雪中,借着狂风喘息的片刻赶紧前进几步,我和小徐单薄的衣服经受着无情的凌辱。珠峰垭口上受西风吹过来的雪粒云和东侧风吹云以及疯狂的上山风汇集在这里让我和小徐近乎绝望。几乎是一步一步往山下挪动着拖冰芯下山。当穿过乌云见到阳光时,我禁不住发出了嘶哑的欢呼。
10.16
回到帐篷累得半死,心想今天好歹是个大功臣,可以大吃一顿了。结果小尚把前晚吃剩下的米饭炒了个鸡蛋饭,香倒是香,却轮不到我。小尚左一个甜柔柔的“Z工”,又一个美滋滋的“Z老师”,给他一人就盛去了大半,轮到我时就给了一勺。我说给我多添一点,他说人人都有份额。这条摇尾巴的狗,讨你妈的欢心去!
干活的吃不饱饭这是他妈的什么道理。三口吃完了偎到睡袋中呕气,后来许多人都没吃饱,小尚便又做了麻辣烫,做好后又一个劲把羊肉和羊骨头盛给了Z工、K师兄和H师兄碗里,偏偏K师兄和Z工都不吃,我却吃不上只有干巴巴瞪眼,恨不得把小尚这个狗日的一刀子捅了。
今天的任务是和K师兄去测GPS,由于小尚起得迟,早上又是吃麻辣烫,想喝稀饭的K师兄一肚子气。等我们上到冰川垭口都快两点了,一路上没少骂这个好吃懒做的厨师。
此时正是风吹雪开始刮起来的时候,不过比起昨天我和小徐遇到的小得多,K师兄和Z师兄也够呛。由于天气的原因GPS用不成,我便做了些相关的记录,在竹竿上刻记号以备明天用。鼻涕流了一大骡子。下山时又和小徐各拖了15根冰芯,K师兄直夸我状态好,说要跟Q老师说一定要我做博士。我呸!我才不稀罕呢!要不是为了能够毕业,我早就不想干了。(其中缘由都在2001年珠峰归来后的一系列挫折中)
下山后把晒化的雪样装好,晚餐后就再也找不到有意义的活动。不过如果今天发电机顺利运下来,我们说不定可以点灯“双扣”,谁知道呢?
10.17
晚间,第二批牦牛上来了,好在这两天以来我和小徐马不停蹄拖足了冰芯,所以不必再像上次赶在半夜上山冻死人。时间比较紧迫,这批牦牛带冰芯下山,后天再上25头牦牛撤营下山。这两天里必须把山上所有东西都撤下来,包括81根冰芯和钻机等,任务也相当艰巨。此外化雪样和GPS测量等也需要时间。
现在,山下大本营的登山协会和珠峰保护区的工作人员都已经撤了,连那些酥油茶馆也都没人了,我们成了今年珠峰上的最后一批访客。
昨晚发了电,凑四个人玩双扣。我睡得比较早,今晨8点起床后,在营地旁把埋在雪里的冰芯装箱。早餐是羊肉泡馍,味道马马虎虎。一会再上山去完成昨天未完成的GPS测量。离下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人也开始激动起来。
早上起床后发现天色阴沉,心中暗叫不好。正式出发时已经10:30,归来时4:00,中间的6个小时完全是一场精神意志与恶劣天气的较量。除了因肠胃不适下山的小孙、小张和今天下山的老吕,山上的人中我的身体状况是最棒的。Z师兄和K师兄目前仅仅算是苟延残喘。
我第一个上了冰川垭口,找了一根长竹竿作为标识竿,见他们还没有上来,就刻上了标记,发现他们仍然没上来,便开箱检查GPS。不久小张和小徐陆续赶到,在门口刨雪坑装冰芯。这时开始刮小风,乌云笼罩,一副山雨欲来的势头,让我担心天气又会转坏对工作不利。还好1个小时后K师兄终于上来了,小张小徐拖上冰芯开始下山。
K师兄上来后就呻吟叫唤开了,好像是胃疼。我的工作也正式开始,这时风夹雪已经席卷过来,我的工作是向冰川两侧纵深插上标识竿,测量长度,安装好GPS天线并搜索卫星进行经纬度定位,这个工作主要是对比每年冰川的相对位移,以便推测冰川的移动方向和速度。刚开始由于电缆接头进了雪不太顺利,风雪随着我和小K脾气增大而增大,后来K师兄在路上对测点做指示,我一个人向雪地深处带着设备挺进,不久K师兄背不住,干脆回营地休息去了,想必回去后又是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这时风雪的程度相当大了,冰川上仅剩我一个人,走向没有人去过的冰川腹地,每一步都深至膝盖,走起来非常艰难,四周白茫茫一片,耳边只有夹着雪粒的风的呼啸。全身都很冷,尤其是到了标杆下,屈膝跪在雪里,风吹雪便一股脑围过来,绕着脸面抽打,感觉十分难受。偶尔会有一刹那,我觉得已经迷失在这白色的世界中,在珠峰的腰间,安然跪着,周围呼啸着但又那样宁静肃穆,我就像一个虔诚的圣徒进入空明。寒冷占据了80%的感觉。等我测量完毕,四周已经找不到路,凭着前几次拖冰芯的经验,结合脚下松软和深浅的感觉,还有发现那些烟鬼们留下的烟屁股或是奇形怪状的黄色尿迹,终于摸索着回了营地。
在营地留给我的是半碗稀饭,小尚的招呼倒是殷勤。我加了点开水喝了下去差强人意。还没歇下,又被召回到刚才迷失的雪路上去拖他们撂下的冰芯雪斗子,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搞定。现在先喘息一下,两个师兄早就揣在被窝里头睡了,如果今天晚上有时间和毅力,还需要把雪样化一下,否则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肺像是烂成了叶子一样呼呼有声,咳嗽起来像垂死的老人。
(略新雪样描述若干,样品号、海拔、位置、照相编号、环境描述)
10.18 晴有大风
晚上和两个师兄温水化雪样发现只有两个雪样是好的,其它的都被上山的牦牛踏破了袋子,前功尽弃。老吕走后,我把我的铺盖搬到他的位置,一躺下就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烟味,左右睡不着。这时刮起了骇人的大风,光是声音就让人担心帐篷是不是要塌下来。在这黑暗中可怖的不是声音,而是从窗口缝隙和接边处刮进来的雪花,落在头上和脸上会有一种刺人的寒意让人为之怵然,一阵接着一阵,被子上衣服上也都是,我只好抓起衣服将整个头脸都蒙住,这一夜就在窒闷的空气和小心翼翼的移动中度过。早上起来发现四周都是冰凉的雪,盖头脸的衣服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在帐篷里头都能被雪盖蒙住,操!
吃了早饭,风一点不见小。大家都窝在被子里头没有上山的意思。天气却是异常晴朗,我正准备钻被子,被Z师兄邀请去打双扣,和小尚坐对家。对方一路领先一直到J,被我一把给勾回到2,结果变成我们遥遥领先,小尚非常得意,不无骄傲地跟徐老四说:“刚才还高高在上现在被踩到脚底了吧?”我一旁不屑,小人得志!
约两点,K师兄从小帐篷过来,决定无论今天天气状况如何都要上冰川,于是一路人摇摇晃晃上冰川。等到了垭口发现帐篷早就被风刮倒了,幸好今天山上没有大风,还算顺利。所有的东西挑重要的装上雪斗,其它吃的、冰样袋、棉被等都扔了,就这样还装了满满3个雪斗。又一路摇晃着下来,正好变天。我和K师兄一道,他一路呻吟,还多次批评我只顾在前面使蛮力。拖完我们的,我又返回去接应小封和Z师兄,他们是最后一拨。等一切就绪了回到帐篷,小张到处翻找吃的东西,反正明天就要下山。我也心里一轻,终于要结束了!
夜风雪入帐惊梦
群鸦纷飞
苍鹰孤翔
灵魂失途
难觅归航
幼时凄凉
少时迷惘
青时彷徨
老时颓唐
恍惚间视野苍茫
手触处故人冰凉
惊醒四望
漆黑无量
何来何往?
身系何方?
10.19
昨晚在小张的强烈要求下,小尚做了一顿手工面,看着做得十分细致,但是到捞上来,大家都失望得很,连张永忠也没吃给倒掉了。原来面没有压熟,小尚一个劲说是锅不好,同时满腹牢骚说没有人帮忙,现在该放松的时候他还得忙。这孙子似乎忘了我们在山上一趟一趟拖着冰芯下来的劳累。
大约9点,大家脱衣服钻被窝时,响起了清脆的牛铃声,25头牦牛如期而至,意味着今早是最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劳动,然后大军下撤。据H师兄向Q老师汇报,今天撤至大本营,明天早上动身下珠峰,无论如何我是被尿憋急了才下床写下这一段的。
10.20
人算不如天算,无论我们计划多么周密,事情在进行的时候总是不能顺利如愿。昨天一早8点全体起床装冰芯,然后喝了稀饭开始收拾行李,拆帐篷。但是直到下午1点仍然没有一头牦牛驮上东西,原因是牦牛工们为报酬争执不休。
H师兄决定让我、张、K师兄先行,K师兄胃病在身不能走快,Z师兄臃肿步子慢。因此我一路在前,并时不时采采河水和湖水样品,一人在野外虽然孤独但是很自在。一路下到珠峰大本营刚7点,可谓神速。牦牛大队是将近10点才到,K师兄因病拖到最后,我和张司机开车到沟口接他。喝罢Z工准备的煮土豆和大杂烩、绿豆汤时已经将近凌晨1点。众人合伙卸大本营帐篷装车,忙碌到凌晨2点多才拔寨起行。
一路狂风席卷,困意扰人,尘土入肺、颠沛尿急,千辛万苦到达了定日县也见到了等待着的冷藏车。万未料到关键一环冷藏车居然无法制冷,整个如同冬夜凉水泼在众人头上。H师兄将一切归咎于R老师办事不力。慌乱之间决定乘天色尚早气温尚低,一路杀到拉萨再做计议。临时抛下我、Z师兄、Z工和K师兄去坐公汽。没想到唯一的一趟公汽已经发车走人,只好在定日的这家馆子穷待,急不出个鸟办法,回北京遥遥无期啊
10.21
我们四人坐车到达日喀则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听说H师兄他们已经将冰柜和冷藏车妥善安置并日夜兼程赶往拉萨。
我和Z师兄住一间房,一个多月没洗澡了没个人样。Z师兄迫不及待地钻进卫生间放水泡澡。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电视。下山途中看到第一眼绿色,看到第一个行人,看到第一个女人时是多么激动啊,感觉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再次回到了人间。突然,我非常渴望吃到新鲜的黄瓜,对,还有各种水果!想到这我看了一下时钟刚到晚上10点,水果摊应该还没关门吧。我马上披上衣服出了旅社,转了几条街终于发现一个小水果店,称了4斤桔子和两斤香蕉回来,一路大吃。
等Z师兄洗完澡出来就剩下几个桔子和香蕉了,惊讶自己的战斗力居然这么强。Z师兄的样子与其说可笑还不如说古怪,因为刮完了胡子洗了头发之后,胡子这一圈和额头上这一截都要比周围白很多,看起来像个烧伤的花脸。
我也开始放水泡澡,往温热的水中一趟,那个舒坦美妙!一泡就是个把小时直到皮肤发皱变白水变冷才起身,水中的留下污垢真的有一层啊!刮完胡子我也比Z师兄强不到哪去,管他娘的,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了。
10.23
我们一路从定日赶到了拉萨已经是下午了。和大部队会合时他们正在清理大车上的行李和物品,我们也赶紧去帮忙,往大车上扔电瓶的时候不小心被洒出来的硫酸泼在了衣服上,立刻就烧了好些洞出来,废了一件衣服,真够背的。
晚上喝酒吃饭后大家各自活动去了,我给巧琴和家里打了电话报平安,然后歪在房间里看电视。接近11点,同屋的司机张师傅回来把我弄醒了,兴致盎然地跟我说他和我的师兄们在9楼歌舞厅玩的状况。突然翻了个身跟我说:小李子,咱们叫个小姐吧?
我迷迷糊糊懒得理他“随你便”这种玩笑一路上开得多了。
没想到他真的拿起床边的电话就开始拨柜子上提供的服务电话。
“喂,要两个小姐!房间号是309”
我一下子就吓得坐起来了:“你真叫啊?!”
“那当然了,咱俩一人一个”
“我靠,我…”我有点傻了,虽然我已经告别了处男的生涯,但是小姐我是绝对不愿意碰的。这家伙居然一下要了两个,还真是豪放啊。不行,我得赶紧走。
我马上窜起来穿衣服,张师傅一看就急了。
“哎!小李子,你去哪啊?”
“我出去,你一个人玩吧”
“你别走,你走我跟你急啊!”
“急也没用”我三把两把穿上衣服拖着鞋子就往外走。
出了门来,对于将要到来的小姐有些好奇,我便走到另一头的拐角处躲着。
不一会儿另一侧果然出现两个身影,高跟鞋底敲得地砖咔哒咔哒的。距离有些远,走廊灯也很昏暗看不太清楚,貌似身材还不错细瘦高挑。两人在房间门口敲门,然后门打开进去了。片刻之后,出来一个原路返回走了。暗笑看来张师傅还是玩不起两个啊。
憋不住好奇心,我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两人一直在聊天也听不清内容,十分没劲,外面有点凉我开始有点受不了,于是琢磨晚上去哪过夜。还是去找师兄吧。
野外队的司机一直都是最饥渴的,平时在珠峰大本营闲着没事干身体养得棒棒的,个把月看不到个像样的女人,下了山就跟饿虎出笼一般,说话也是三句不离打炮。虽然能理解我还是有点小鄙视,晚上张师傅的爱人还刚来了电话呢。
我正准备上楼去找师兄,结果在楼道就遇到了。K师兄搂着一个姑娘的肩膀正要上楼,看见我很是惊诧。“唉?小李子,你怎么还没睡?!”我一看这个架势,多少明白了几分。便说“张师傅有点活动,我准备去再开个房间。”K师兄说:“正好,Z工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你去他那个房间好了。”到了Z工的房间一问才知道他本来是和K师兄一个房间的,和我的遭遇差不多。K师兄这在山上都半死的人还有力气来这个想想好笑便睡了。
今早起来后回原来的房间拿东西,张师傅已经起来了,满屋烟味。我故意戏弄他:
“昨晚玩得怎么样?”
“你这怂娃往哪想呢?!我们就是聊聊天”
“聊聊天是吧?聊天还要这个东西啊?”我指了指垃圾桶里头的套套
“….”
碰见K师兄,我也去撩他
“师兄,昨晚玩得怎么样?”
“你这个娃儿脑袋里头都想些什么?!我就是和她聊聊天而已”
“也对,我也觉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除了聊天也干不了别的”
“嗨,你这个怂娃!哈哈…”
10.26 兰州
待办事宜:
1.    卸车、装冰样和雪样
2.    洗衣店洗衣
3.    给Q老师发邮件申请全新邮箱、行程计划、报告
4.    总结整个工作内容
5.    结账
6.    询问补助是否开发票
7.    购买移动硬盘
8.    拷贝QX论文、下载文件、LXH的统计软件等
9.    修理单放机
10. 购买外套和水壶
11. 买火车票
12. 请客吃饭
13. 冲洗胶卷
14. 去东部市场开发票
后记:
珠峰2002年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与完整而系统的冰川野外工作,整个过程中我的表现有目共睹,事后K师兄向Q老师大力夸赞推荐,H师兄也对我态度有所转变,邀请我到他家中共享从法国带回来的葡萄酒。但是可惜的是,此前我心意已决。所有的努力仅仅是为了能够顺利毕业。
回北京短暂小聚后再返兰州熬夜做实验,接着回北京分析数据写毕业论文,拒绝了Q老师送我去美国读联合培养大气环流方向博士的邀请,而报考了中科院地理所地理信息系统GIS博士,考试成绩一般,不过面试时明确得知没有Q老师的许可没有导师可以接收我。于是毅然决定彻底抛弃这个行业投入社会从头做人,奈何三个多月的人才市场求职经历均以一败涂地收场,人生进入最灰暗最低潮的阶段。在收获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昆达星光售后技术支持的同一天,巧琴私下联系Q老师得到Q老师的原谅,但是我还是坚持选择了前者,人生翻开了新的篇章。
下集-滚滚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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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春暖花开,我想带你去珠峰转一圈
转:等一粒雪落入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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