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生中总有一两次高光时刻,贾元春的高光时刻有两个,一个从女史提拔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另一个是元宵节回家省亲。
贾元春省亲不是年年都能有的事情,所以封妃第二年回家的时候,贾家一族男女老幼,包括奴才仆人们都按照规矩前去磕头朝拜。对此贾家做了详细安排:
第一拨,礼仪太监二人引贾赦、贾政等于月台下排班,殿上昭容传谕曰:“免。”太监引贾赦等退出。
第二拨,又有太监引荣国太君及女眷等自东阶升月台上排班,昭容再谕曰:“免。”于是引退。
第三拨,东西两府掌家执事人丁等在厅外行礼,及两府掌家执事媳妇领丫鬟等行礼毕。
第四拨,薛姨妈、薛宝钗和林黛玉等亲戚。
……
贾家人争相朝拜之际,贾环却请病假没能前来。书上是这样写的:贾环从年内染病未痊,自有闲处调养,故亦无传。
贾环因病缺席,其实是装病。贾元春省亲结束后,贾家人过年,贾环窜到薛宝钗房里跟宝钗、莺儿、香菱赌钱。如果贾环真病,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朝拜贾元春是大事,贾环作为贾元春同父异母的弟弟,在这种大事面前,请假自然要经过贾政同意。
那么贾政为何会同意贾环在省亲当晚抱病在床呢?
其实贾环装病并非大事。贾元春省亲,外男无旨不能拜见贾元春。
贾元春想见宝玉时,贾母乃启:“无谕,外男不敢擅入。”元妃命快引进来。小太监出去引宝玉进来,先行国礼毕,然后姐弟才能相见。
贾宝玉是外男,贾环更是外男,既然不能相见,也不愿意露面,贾环装病无关大局,所以贾政会同意贾环装病。
贾环有病,赵姨娘照顾儿子,可以不用在王夫人身边侍候。
封建大家庭规矩森严,重要场合,妻子在位时,姨娘和小妾必须在左右侍候。贾元春省亲,王夫人同女儿有许多知心话要说,最讨厌赵姨娘在场,所以赵姨娘借以照顾贾环之名义不露面,正合王夫人心意。
事实上,任何故事都有两个不同版本。
小孩都喜欢热闹,贾元春省亲是热闹的大喜事,贾环自然是想参与其中,作为亲姐弟,他有一百个理由可以参加。但是纵然有一万个理由也抵不过一个理由:王夫人不让他参加。
按照封建大家族的规矩,姨娘生的孩子不能把姨娘当成母亲尊敬和孝敬,而是要把夫人当成“亲妈”。
赵姨娘的哥哥赵国基死后,赵姨娘在贾探春面前口口声声称赵国基是她的舅舅,被贾探春当众否认:
“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那里又跑出一个舅舅来?我倒素习 按理尊敬,越发敬出这些亲戚来了。既这么说,环儿出去为什么赵国基又站起来,又跟他上学?为什么不拿出舅舅的款来?《红楼梦》第55回
贾探春不认赵国基只认王子腾是舅舅,就是把王夫人当成“亲妈”的最有力说明。
同样道理,贾环放学回家后,第一件事也是到王夫人跟前请安。
王夫人作为管理所有儿女的“亲妈”,能够决定着谁去拜见贾元春。
她不愿意让贾环见贾元春,贾环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病。
贾政对此为何能够容忍呢?
主要是王夫人太强势。贾政表面上与王夫人很恩爱,其实不然,他平时都到赵姨娘房里安歇;中秋节期间,大家讲笑话时,贾政含沙射影讲了一个男人怕老婆的故事,透露出夫妻之间的微妙关系。
夫妻关系很紧张,但是在大事面前,夫妻同心是第一位的。作为当官之人,宫里的女儿回家,父母之间夫妻和谐才会让女儿在外安心,才会让全家出现和和睦睦的氛围。
所以贾环装病是最好的安排。
贾元春对贾环装病不会有疑问,因为装病应付皇家之事是贾家惯用的办法之一。
宫里的老太妃死后,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和尤氏都要入朝随祭,但是贾母考虑家中无人照料,让尤氏以怀孕待产之名请假,皇家欣然应允。
所以,贾环请假,贾元春能够接受,贾家众人能够接受。
注:本文资料引自《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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