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药方”治疗小儿肾病综合征的体会

运用国医大师裘沛然“五味药方”治疗小儿肾病综合征的体会

肾病综合征是脾、肺、肾三脏虚衰所致，肺虚不能制水之上源，脾虚不能运化水湿，肾虚不能气化，从而水湿潴留形成水肿。肾病综合征堪称世界性疑难杂症，临床鲜有治愈，此病主要特点是：高度水肿、大量蛋白尿、低蛋白血症、高脂血症。1996年6月1日之后，我的孩子才6岁，也不幸染有此病。起初，孩子在老家农村因风寒而致感冒、咳嗽，未曾在意，一周下来，突然发现孩子眼睑浮肿、四肢浮肿，心下一惊：肾炎？到地方医院就诊，医生注射青霉素以抗菌消炎。我要求打点滴并给予“双氢克尿塞”以利尿除水，医生予以拒绝，理由是：“孩子已经水肿了，再吊水，不是水更多吗？那水肿怎么能消除呢？”这真是不可理喻的高论。医生打针一周，孩子病情日益加重。全身浮肿严重，小便尿量极少，小便几乎成了牛奶，面色胱白，倦怠乏力。迅速将孩子转到安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住院治疗，医生立即打点滴并给予口服“双氢克尿塞”利尿除水，同时做好输血准备了。化验结果也出来了，尿蛋白（+ + + +），诊断结果也出来了：肾病综合征。这犹如晴天霹雳，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治疗13天，尿蛋白（+ +），水肿已消退，医生说接下来要用激素强的松治疗了。我内心一惊，那再往后不就是地塞米松、环磷酰胺、腹膜透析，一步步走向夭折吗？我拒绝了激素治疗，带孩子出院，延请中医治疗。

很多人包括医生都善意的提醒我：这个病很难治，即使治到20岁，花掉二三十万，最终都是人财两空。我不信这个邪！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为孩子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那时，我虽然也已经开始悬壶行医，但大多是治疗外科疮疡和皮肤病，而且都是用中医外治疗法，对于内科病的内治，尤其是对肾炎肾病，我没有丝毫的自信。于是请肾病中医专家治疗了一段时间，也没有收到明显效果，虽然不再浮肿，但孩子身体太虚，感冒咳嗽频作，大便稀溏，虚汗频出，尿蛋白又上升到（+ + + +）。听说妻子舅舅过去患慢性肾炎，到南京一老中医那用祖传秘方治好了，此后，有十几个慢性肾炎都是用此秘方治好的，于是请其舅赴南京买药。买回来的是灰白色药粉，开水冲服，每天2次，每次一汤匙，不料孩子刚一服下便吐出来了，我不禁泪如雨下，难道孩子在劫难逃？孩子见我流泪了，忍着继续服用，我一点点地喂，让他习惯。过了一段时间，尿蛋白降成（+ + ），我观察到此药能利尿、能降低蛋白尿，但对身体的其它症状毫无改善。而且孩子不管是夜卧还是午休，甚至白天稍事活动，便大汗淋漓，汗珠大小如绿豆、黄豆，汗后浑身冰冷，此是“阳虚”证侯，如果继续发展，则成“亡阳”,性命堪忧。我急用“参附汤”（红参、制附片）补元气、回阳气，孩子于是身体回暖，出汗减少。为了配合药粉治疗，防止用药上的相反相畏，我问妻子舅舅索要药方或者告诉我药名，但他保守不给，生怕外露而断了他的财路。于是我根据药粉的颜色和功能进行推测，又听岳父说其舅过去曾加工过鸡内金和莲子，那么此药一是能利尿除水肿，二是能固摄精气而降低蛋白尿，我据此配药亲尝体验，反复多次验证，终于把此秘方及剂量给配出来了：茯苓9克、薏苡仁12克、猪苓9克、泽泻9克、莲子9克、鸡内金6克，此方除水肿、消除蛋白尿，不能补虚，是治疗急性肾炎和普通慢性肾炎水肿的良方良药，但用于治疗肾病综合征力所不逮。

求人不如求自己，求医不如自医。我翻查曾祖父遗留的医书以及曾祖父遗留的医学笔记，却也找不到治肾病的良方良法。我又买了一堆中医书，特别是治肾炎肾病的专书，包括当代名老中医的经验著作，每天晚上都钻研到深夜一两点才休息。千方易得，一效难求，那么多的药方，就是找不到一个能用的，像面对一个刺猬，竟然无从下口。我一边试治，一边向名医求教。特别是我的朋友王昌跃医师，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和帮助，并在遣方用药上给予指导，参与研究，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王医生那里，看到《中医杂志》上介绍上海著名老中医裘沛然教授用“五味药方”治疗慢性肾炎和肾病综合征的经验，但不知剂量，也不知如何随症加减，于是写信到上海中医院，向该文作者---裘翁的学术继承人杨翠兰医师求救。杨翠兰医师不吝赐教，遣方如下：生黄芪20克、黑大豆30克、生牡蛎24克、泽泻12克、生白术12克、防风9克、焦楂曲各9克、大枣3枚，水煎服。我依方调治，不久尿蛋白就降成（+），但孩子易寒易热，病情复杂多变，该方也不能完全兼顾其各种兼症。此时孩子的主要症状为：身常汗出，夜卧尤甚；不耐风寒，极易感冒；面色少华，严重时苍白，倦怠乏力；小便浑浊（初尿不浑，留置稍久，沉淀呈积粉样），尿色黄或深；大便有时稀溏，有时夹泡沫黏液；多梦、梦呓、梦惊。于是我对此处方进行了调整，将生白术改为麸炒白术，并于方中加茯苓9克、猪苓9克、木香3克。

辅助治疗：自制“固精散”（炒鸡内金90克、生薏苡仁60克、莲子30克，共为末），每次1.5克，温开水冲服，每天二次。

随症加减：1、大汗淋漓，汗出身冷，面色苍白，配合“参附汤”以补气回阳。

2、气虚甚（汗多、倦怠、无华、感冒频作），加太子参15克。

3、汗多加浮小麦30克，并配合“止汗散”（五倍子10克、煅龙牡各6克、枯矾3克）醋调敷脐，晚敷晨取，连敷3～5次，或晚睡前外扑身体。

4、小便浑浊加白茅根15克（鲜品加倍，风寒感冒或大便稀溏之际暂停），不效，尿色深，再加车前子9克。

5、多梦、虚烦，加莲子（打）6克，并易茯苓为茯神。

6、大便稀溏，加炒苍术6～9克，大便夹泡沫、黏液，加炮姜6克、煨肉豆蔻6克。效而不愈，形成迁延性慢性虚寒腹泻，配合“九香散”外治或“理中汤”加减另煎间服（中病即止）：党参6克、炒苍术6～9克、炮姜6克、煨肉豆蔻6克、炙甘草3克，阴寒内盛，药后仍夹泡沫，加丁香5克、伏龙肝30克（煎汤代水）或制附片1.5克（先煎）。

九香散：吴茱萸30克、苍术30克、丁香15克、肉桂15克、干姜15克、小茴香15克、草果15克、木香15克、白胡椒10克，共为末备用。每次取适量药粉醋调敷脐，或用纱布袋包药粉固定于脐。八个月以下的婴幼儿不宜醋调敷脐。本方为笔者临床经验方，良效特效，用药1～2天即愈。用于治疗风寒泻、虚寒泻，效果均佳。

7、大便夹血丝，加炒黄连1.5克或另服“穿心莲片”。

8、外感风寒（打喷嚏、鼻流清涕、咳嗽），暂去牡蛎楂曲，配合“正柴胡饮”加苏叶另煎间服。咳嗽以及喉间有痰鸣声，配合“止嗽散”加减另煎间服。

9、外感风热风温而发热咳嗽，暂停滋补，对症处理，待热退后不回升咳止后再恢复原方。

10、冬季、初春，配合“药枕”，以预防风寒感冒，每月一换。

药枕：藿香15克、细辛15克、辛荑20克、防风60克、菊花50克、薄荷50克、苍术150克、山奈10克、白芷100克、冰片10克，共为粗末，装纱布袋，制成枕头，每月一换，冬春季节用，预防风寒感冒，适用于小儿反复上呼吸道感染。遇风热感冒时暂停使用。

11、春季流感流行期，用银花12克、贯众9克、生甘草6克，水煎服，连服3天，以预防流感。

12、饮食宜素淡，忌咸盐、油腻、发物、动物肝脏、虾子等。尿蛋白消减时，适当进食点鸡蛋、鲫鱼等动物蛋白。

13、控制劳倦。

如此治疗，尿蛋白长期维持在（+）以及半个加号之间，小便时清时浊，一直坚持服药到2001年，孩子身体素质彻底恢复，尿蛋白完全消除，小便清爽。到安徽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做全面康复检查，彻底治愈，至今未再复发。一位儿科中医肾病专家惊叹说：“我治疗肾病30年，第一次碰到，不用强的松，单纯用中草药把肾病综合征彻底治愈。”

《内经》指出：“中气不足，便溲为之变。”大便不实，小便不利，其根在于中气不足。肾病综合征虽责之于脾、肺、肾三脏，但中气不运，肺肾失常。裘翁“五味药方”以黄芪为君，不仅通补脾、肺、肾三脏虚衰，而且升举清阳，利三焦水道，降低蛋白尿，合大枣补益中气；黑大豆补肾利水解毒；泽泻利水泄肾热，降血脂；牡蛎重镇安神、收敛固涩，与黄芪合，固摄蛋白尿。临床根据寒热虚实的变化随症加减，可广泛运用于治疗慢性肾炎和肾病综合征，不仅治小儿，也治成人。但牡蛎制胃酸，久服碍消化，因此本病例长期服用合焦楂曲以助消化。牡蛎性微寒，脾胃虚寒者用之要辅以温中之法。白术培土制水，生用利水，炒用健脾益气，我改生白术为炒白术，合黄芪、防风为“玉屏风散”，侧重于健脾补气、固护卫气，以治疗反复上呼吸道感染和慢性腹泻。加茯苓、猪苓以利水渗湿，木香醒脾理气除滞。辅以“固精散”以固摄蛋白尿。如此药症相合，故可逐步恢复正气而痊愈。小儿脏腑娇嫩，易寒易热，病情复杂多变，临床用药，一是大辛大热之药不可过用，如制附片，要中病即止，过用久用增肺热导致鼻出血；二是清热解毒之类的寒凉药要慎用，非用不可，也要中病即止，动不动就用清热解毒药抗菌消炎，往往寒凉伤中，伐伤阳气，变生它症或迁延不愈。小儿用药，首重扶阳、护卫中气，多用外治。例如，在本病治疗过程中，孩子患夏季热，用药也高烧不退或退而复升，我便用桃仁、杏仁、栀子各5克，共为末，鸡蛋清一个，面粉5克，白酒半杯～一杯，调敷双足心、双手心和心窝，4个小时左右汗出热退（退热前心烦、体温升高，退热后调敷部位皮肤变蓝，不久自退）。

不为良相，当为良医。国医大师裘翁“妙悟岐黄”，遗留的“五味药方”将会给更多的肾炎肾病患者带来福音，其功盖世，其德甚伟，裘翁人虽逝而未逝矣。裘翁的学术继承人杨翠兰医师，对学术毫无保守思想，不吝赐教，危难之际伸出救援之手，20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心存感激，常怀感恩之心，此大德大义之举不仅是“赐方之恩”，实属“救命之恩”，更是“德艺双馨”之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