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莫言:母亲是大地的一部分

莫言:母亲是大地的一部分

付冰冰 《 人民周刊 》(2018年第5期

    2012年10月11日,举世瞩目的诺贝尔文学奖在瑞典文学院揭晓。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古斯塔夫为中国作家莫言颁发了诺贝尔文学奖的奖章和证书。在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主席佩尔·韦斯特伯格看来,莫言的想象力穿越了人类的历史,作品中充满魔幻现实主义色彩,是历史和现实的并存。

    在瑞典文学院就座的一千二百余名宾客的共同见证下,莫言发表了获奖演讲,其中用很大篇幅回忆他与母亲的点滴往事,分享母亲送给他终身受益的人生锦囊。在莫言心中,母亲早已化作大地的一部分。他用诉说的方式,将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份国际殊荣,讲给那一时刻他心中最想念的人,讲给“再也无法当面分享”的母亲。

    通过电视或者网络,人们对莫言的故乡——遥远的山东高密东北乡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通过获奖致辞,人们走近了对莫言的一生,以及在他走向文学之路的关键环节给予支持与理解的母亲。

    宽以待人

    莫言的母亲生于1922年,莫言是他母亲最小的孩子。在莫言记忆中最早的一件事,是提着家里唯一的热水瓶去公共食堂打开水。当时因为饥饿无力,失手打碎了热水瓶。惊慌失措的莫言钻进草垛,很久没敢出来。傍晚时分,他听到母亲呼唤他的乳名,便从草垛里钻出来,以为会受到打骂,但母亲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只是抚摸着莫言的头,口中发出长长的叹息。对于有些家长来说,无论是主观错误还是客观错误,孩子都难免遭到一顿责罚,但是莫言的母亲没有这样做。

    莫言记忆中最痛苦的一件事,是跟随着母亲去集体的地里捡麦穗。饥寒交迫的岁月里,人们忙于糊口,没人注意到看守麦田的人何时到来,最先发现这一情况的捡麦穗的人纷纷逃跑,由于莫言的母亲是小脚,导致跑得不快被捉住。当时那个身材高大的看守人打了莫言母亲一个耳光。耳光打在母亲脸上,却疼在儿子心里。看着母亲摇晃着身体跌倒在地,看着看守人没收了他们在集体的地里捡到的麦穗,看着看守人吹着口哨扬长而去,莫言的心里充满了仇恨。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嘴角流血的母亲,坐在地上,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让莫言终生难忘。多年之后,当那个看守麦田的人成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集市上与他相逢时,莫言冲上去想找那位老人报仇,母亲却一把拉住了他,平静地对他说:“儿子,那个打我的人,与这个老人,并不是一个人。”留在记忆深处的这两件事,母亲让莫言懂得了理解与宽容的力量。

    坚强不屈

    由于常年劳碌奔波,在莫言十几岁时,他的母亲患了严重的肺病,饥饿,病痛,劳累,使这个家庭几乎陷入困境,看不到光明和希望。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在少年莫言心中产生,幼小的他总担心母亲会因此随时自寻短见。

    这导致每次莫言劳动归来,一进大门,就高喊母亲的名字,只有听到她的回应,莫言的心中才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如果一时听不到她的回应,莫言就马上跑到厢房和磨坊里寻找。

    有一次,莫言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便坐在院子里大哭。也是在那时,他看到母亲背着一捆柴草从外边走进来。母亲虽然对他的哭很不满,但是看透了莫言的心思,便对莫言说:“孩子,你放心,尽管我活着没有一点乐趣,但只要阎王爷不叫我,我是不会去的。

    不仅如此,1976年2月,为了支持应征入伍的儿子,在家庭经济状况并不乐观的情况下,莫言的母亲卖掉了结婚时的首饰帮他购买了四本《中国通史简编》。带着这份沉甸甸的启蒙礼物,莫言走出了高密乡,开启了人生重要时期的大门。

    呵护天赋

    莫言的母亲虽不识字,但对识字的人十分敬重。年少时由于全家生活困难,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只要莫言对母亲提出买书买文具的要求,总是会得到满足。在莫言心中,母亲是个勤劳的人,讨厌懒惰的孩子,但只要是莫言因为看书耽误了干活,便从来不会得到母亲的批评。

    有一段时间,高密乡的集市上来了一个说书人,吸引了很多人去听故事。莫言瞒着家里偷偷地跑去听书,忘记了母亲分配给他的活儿,因此受到了母亲的批评。到了晚上,趁着母亲就着一盏小油灯为家人赶制棉衣时,莫言忍不住地将白天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故事复述给母亲听,母亲起初有些不耐烦,因为在她心目中,说书人都是油嘴滑舌、不务正业的人,从他们嘴里,冒不出什么好话来。但母亲却被莫言复述的故事渐渐地吸引。以后每逢集日,母亲便不再给莫言排活儿,默许他去集上听书。

    很快,莫言不再满足于复述说书人讲的故事,而是在复述的过程中加以改造。听完莫言的故事后,他的母亲有时会忧心忡忡,莫言读懂了母亲的这份担忧。在村子里,一个贫嘴的孩子,总是招人厌烦的,有时候还会给自己和家庭带来麻烦。母亲希望莫言能做一个沉默寡言、安稳大方的孩子。但在莫言的身上,这种极强的说话能力和极大的说话欲望,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危险,但母亲同时也意识到了莫言拥有说故事的超常能力,这使她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但并未对莫言横加阻挠,沉甸甸的母爱呵护着正在萌芽的天赋。

    坚守真善美

    莫言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一个中秋节的中午,全家难得的包了一顿饺子,每人只分到宝贵的一碗。正当全家就餐时,一个乞讨的老人来到了他们家门口,于是莫言端起半碗红薯干打发他,不料乞讨者却愤愤不平地说:“我是一个老人,你们吃饺子,却让我吃红薯干。你们的心是怎么长的?”莫言反驳道:“我们一年也吃不了几次饺子,一人一小碗,连半饱都吃不了!给你红薯干就不错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滚!”听到这里,母亲端起她那半碗饺子,倒进了老人碗里,并训斥了莫言。母亲教会了儿子什么是怜悯和同情。

    莫言记忆中最后悔的一件事,是跟着母亲去卖白菜,有意无意中多算了一位买白菜的老人一毛钱。算完钱后莫言就去了学校。当他放学回家时,看到很少流泪的母亲泪流满面。母亲并没有骂他,只是轻轻的说:“儿子,你让娘丢了脸。”母亲教会了儿子什么是诚实和耻辱。

    有段时间,因为相貌问题,莫言曾遭到学校里几个性格霸蛮的同学的殴打。回到家后,母亲教导莫言:“儿子,你不丑,你不缺鼻子不缺眼,四肢健全,丑在哪里?而且只要你心存善良,多做好事,即便是丑也能变美。”长大后莫言走入城市,也曾被一些很有文化的人在背后甚至当面嘲弄长相,但因为记着母亲的教诲,莫言早已释怀。母亲教会了莫言什么是真善美。

    1994年,莫言的母亲走过人生最后一段岁月。骨灰埋葬在村庄东边的桃园里。2011年,家乡修铁路需要穿过那里,族人不得不将她的坟墓迁移到距离村子更远的地方。历经近二十余年的风霜雨雪,棺木早已腐朽,母亲的骨殖,已经与泥土混为一体。族人只好象征性地挖起一些泥土,移到新的墓穴里。也就是从那一时刻起,莫言感到,母亲是大地的一部分,他站在大地上的诉说,就是对母亲的诉说。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夜读丨孩子的优秀,浸透着父母的汗水
教育好孩子,是你最重要的事业!
母亲拣麦穗被劣人打脸,多年后再遇'仇人'莫言想动手出气,母亲却说了一句谎言
不能不服:莫言的母亲教育孩子的深刻启示
现在,你应该知道莫言为什么能获诺贝尔奖了吧?
莫言母亲的育儿观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