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太极的方法研习太极拳(五)

李新方

五、内求和外求

如果说，内家和外家确实存在本质差别的话，那就是内求和外求的问题了。内求者练什么拳都是内家，外求者练什么拳都是外家。太极拳之所以被世人称为内家拳，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知人仍是问己”(李亦畬《走架打手行工要言》)，也就是说，责己而不责人，一切问题都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在打手中，能赢人不一定对，不能赢人肯定不对。说能赢人不一定对，是自己不一定对，而不是别人不一定对。首先要看赢的是什么人，也许是对方的功夫比自己更差，也许是对方比自己强，只是一时疏忽了，或当时的身心状态不是很好，以及对方不是以技击为主的习练者等等，所以用了错误的(非太极的)打法也能赢他。

其次要看赢得是否轻松，干净利索，如果赢得很费劲，说明自己用的是蛮力，而不是引进落空、四两拨千斤的打法，赢了也是侥倖，还没有立于不败之地的把握。

还有要看赢得是否有分寸，在具体情况下该不该打，该不该赢，赢到什么程度，在中国武术中从来都是有讲究的，如果是在不该打的情况下打的，或者是在切磋技艺时把人打疼了，甚至打伤，有时候即使是很轻松地掷人于丈外而不使絲毫触痛，但没有使对方心服口服，都不算真正赢人，有时候表面上赢了，实际上是输了。

而不能赢人肯定是自己不对，不会是对方不对。打手与推手有所不同，是要在太极拳与太极拳，其中包括各种不同流派，太极拳与其他一切武术的实战中接受检验的打法，所以允许对方使用太极拳和太极拳以外其他任何武术的一切打法，只要赢不了对方，都是自己的错，对方永远都是没有错误的(在技术上)。

如果觉得对方双重，实际上是自己双重，对方是不是双重与自己无关，只要自己不双重，一定会很轻松地走化，也一定会很轻地把对方击出，相反，对方越是双重，自己化和打就越容易。

如果觉得对方用蛮力，实际上是自己用蛮力，对方用不用蛮力与自己无关，只要自己真正放松了，对方越是用蛮力，自己就会赢得越轻松。

如果觉得对方发冷劲，或偷袭，或好勇斗狠，专攻要害，也同样是自己的错，说明自己的功夫还不能完全适应实战要求，没有做到人不知我，我独知人，因为在实战中，“后发制人”，“制人而不伤人”的要求只能约束自己，而无法要求对方也必须这么做。

当然，在推手训练和同门切磋中，要求双方都严格遵守相应规则，避免伤害事故，是完全必要的，但这只是学太极拳一定阶段的习练方法，如果长期停留在这个阶段，即使推手功夫再高，也还很难适应与太极拳各种不同流派，以及太极拳以外其他武术实战的要求，只能算极，还不是太极。至于因为推手这个名称早已约定俗成，把打手也叫做推手，则是另外的事情。

其他许多方面也都是如此。批评别人练拳不对，而别人不肯接受，不论所提出的意见正确与否，都只能说明自己不对，这是对太极拳研习者的要求。作为研习者，就必须内求而不是外求，用无而不是用有，“管却自家身与心，胸中日月常新美”，只允许别人批评自己，自己决不随便批评别人，对别人的观念、作法和体会不抱任何成见，只有虚心接受，但不一定照办，君子和而不同。

在太极拳队伍中，从来都是外求者、用有者，即一般的习练者和传习者居多，很多人学拳的目的只是为了健身、娱乐和表演，所处的境界不同，对提高的要求不同，他们通过学拳对健康有好处，从中得了乐趣，在表演中得到称赞，就是真功夫。如果站在技击的立场，指责他们练的是太极操、花架子，恰恰说明自己的技击功夫还不是很高，还精神外露，没有做到人不知我，我独知人，更没有达到“内固精神，外示安逸”(武禹襄《太极拳解》)的高级境界。

而在学技击的人当中，由于阅历和认知水平等方面的差异，许多人在学太极拳之前都练过其他武术，对某些专攻要害的打法已经习惯，在一定阶段很难适应推手的严格规则，没有练过其他武术的人也可能在工作和生活中，不同程度地形成某些好用拙力的习惯，况且太极拳的不同流派和传承，对走架打手的理解和要求也有所不同，如果见到练的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就指责人家是外家，恰恰说明自己是外家，还在向外追求，要求别人和自己一样，所以才不能够包容。

虽然每个习练者所处的境界不同，但都能够从太极拳中获益，他们的练拳教拳活动都对包括武术在内的中国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做出了贡献，他们的心得体会都是可贵的。对于一般习练者和传习者来说，张扬一点，好为人师，也没有错，这有利于太极拳的传播；但对于研习者来说，则不可张扬，不可好为人师，而应该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省。

当然，研习者同时也是习练者和传习者，但只传有缘人，只有当对方确有得到帮助的愿望时才可以教，不仅要教，而且要倾囊相授，这样就不是好为人师，而是诲人不倦了，同时还要向受教者学习，向一切人学习，把无数的极集中起来，才有可能逐步成为太极，用无则功夫无息，永无止境，做老师是相对的、暂时的，而做学生是绝对的、永远的。(连载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