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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第七十四回阅读碎札

吴营洲

 
潘金莲的“可悲”与“可叹”
应伯爵的儿子过满月,请西门庆的妻妾过去。潘金莲因为没有皮袄,便向西门庆讨要。而要的当口,恰是“两个并肩交股,枕籍于床上,不觉东方之既白”之时。
此处,“崇祯本”有一眉批:“以金莲之索取一物,但乘欢乐之际开口,可悲可叹。”
想来也是。既“可悲”,又“可叹”。“可悲”之处无须烦言,“可叹”之处当是堂堂的潘金莲竟然没有“皮袄”!(其实潘金莲倒是有件皮袄,只是太旧了!形同于无!)
不过,潘金莲此时所索要的皮袄,绝非一般:其一,它是李瓶儿的遗物,个中意味不言自明(这或就是坊间所传言的,“一个女人要对自己好点儿,不然的话,会有人穿你的衣,住你的房,睡你的老公,打你的娃”);其二,它的确价值不菲,是件价值六十两银子的貂鼠皮袄。
此处,“崇祯本”另有一则眉批:“诗曰:'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千古伤心,似属此作。”——该诗为《诗经·唐风·山有枢》,其意思是:“你有华美衣,却又不穿起。哪天你死了,他人会笑你。”
秋水堂(田晓菲)对这则眉批赞道:“是极。”
其实在我看来,此处的所引的“诗曰”用在李瓶儿身上,貌似并不合榫。因为,《山有枢》是首讽刺嘲笑守财奴的诗,或是首“讽刺贵族不能及时行乐,死后一切都会化为乌有”的诗。可李瓶儿并不是“守财奴”啊!李瓶儿是典型的“富婆”,她的衣服多得穿不过来,哪里是舍不得穿!一如她的鞋,就“约百十双”,哪里穿得过来!(当然,她拥有那么多双“鞋”,或许就有一种“病态”!)
王招宣府竟然“当皮袄”
潘金莲在向西门庆讨要皮袄时,西门庆曾道:“有年时王招宣府中当的皮袄,你穿就是了。”妇人道:“当的我不穿他。你与了李娇儿去;把李娇儿那皮袄却与雪娥穿,我穿李大姐这皮袄。”
此处我有点儿不明白,王招宣府竟然“当皮袄”?
一般情况,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或一时钱不凑手了,才当东西,可王招宣府不该是这等情况啊!其一,林太太是“高官”遗孀,是“贵族”,相应的遗产自会有的;其二,自己又“兼送外卖”,“四海纳贤”;其三,她的亲家是六黄太尉,当朝权贵。如此这般,她招宣府的日子怎么会窘迫到靠典当过活?
即便真的需要钱,那西门庆会收林太太的“当”?
兰陵笑笑生为何这样写?
西门庆“深知”潘金莲
潘金莲跟西门庆要李瓶儿的皮袄,西门庆答应了,便来到李瓶儿房里,自然见到了如意儿,自然和如意儿说起了话。如意儿说起前日为了棒槌,潘金莲好不和她“大嚷了一场”,并问:“他(潘金莲)也告爹来不曾?”西门庆道:“他也告我来。你到明日替他陪个礼儿便了,他是恁行货子,受不的人个甜枣儿就喜欢的!嘴头子虽利害,倒也没什么心。”如意儿道:“前日我和他嚷了,第二日爹到家,就和我说好话。说爹在他身边偏的多:'就是别的娘都让我几分。你凡事只有个不瞒我,我放着河水不洗船,好做恶人?’”西门庆道:“既是如此,大家取和些。”
由此可知,西门庆当是“深知”潘金莲的。潘金莲就是个“有心没肺”的性情中人。从如意儿的讲述中也可说明这一点。
在我看来,潘金莲这人,性情心地、事事处处的,都很可爱!而她的悲剧,说到底就是“遇人不淑”,就是那个社会环境毁了她!
莫非是兰陵笑笑生的又一“疏漏”
潘金莲跟西门庆要李瓶儿的皮袄,西门庆答应了,便来到李瓶儿房里,让迎春去后边吴月娘那里要钥匙。此时书中写道:
只见迎春取钥匙来了。西门庆教开了床房门,又开橱柜,拿出那皮袄来,抖了抖,还用包袱包了,教迎春拿到那边房里去。如意儿悄悄向西门庆说:“我没件好裙袄儿,你趁着手儿,再寻出来与了我罢。有娘小衣裳儿,再与我一件儿。”西门庆连忙就教他开箱子,寻出一套翠蓝缎子袄儿,黄绵裙子;又是一件蓝潞绵裤儿;又是一双妆花膝裤腿儿,与了他。老婆磕头谢了。西门庆锁上门去了,就使他送皮袄与金莲房里来。
待我读过这段文字后,我感觉其中有“抵牾”!
这件皮袄拿出来后,西门庆既然“教迎春拿到那边房里去”了,怎么又“使他(如意儿)送皮袄与金莲房里来”?
而接下来的文字,则是如意儿来给潘金莲送皮袄,并没看见迎春的身影。
西门庆为何“就没言语”
安郎中作东请蔡九知府,却在西门庆府上操办。
那日,门外韩大姨、孟大妗子都到了,又是傅伙计、甘伙计娘子、崔本媳妇儿段大姐并贲四娘子。西门庆正在厅上,看见夹道内玳安领着那个五短身子,穿绿缎袄儿、红裙子,勒着蓝金绡箍儿,不搽胭粉,两个密缝眼儿,一似郑爱香模样,便问:“是谁?”玳安道:“是贲四嫂。”西门庆就没言语。
西门庆为何“就没言语”?
窃以为,西门庆之所以“就没言语”,并非贲四嫂“一似郑爱香模样”,而是西门庆想到了宋惠莲。
西门庆第一次见到宋惠莲时,宋惠莲“身上穿着红紬对衿袄、紫绢裙子”,“怪模怪样”的,十分醒目也十分不搭。而西门庆此时见到的贲四嫂,其衣着是“穿绿缎袄儿、红裙子”,同样“怪模怪样”的,十分醒目且也十分不搭。而尤为重要的是,贲四嫂与宋惠莲“身份”一样,都是西门庆伙计的媳妇。
此时西门庆的心里所想,当是“不言而喻”的。既有对宋惠莲的追怀,也有对宋惠莲的愧疚,更有对贲四嫂的渴欲。难怪他“就没言语”。
西门庆为何“闭口无言”
西门庆到月娘屋里吃粥,并递与月娘钥匙。
月娘道:“你开门做什么?”西门庆道:“六儿他说明日往应二哥家吃酒没皮袄,要李大姐那皮袄穿。”被月娘瞅了一眼,说道:“你自家把不住自家嘴头子。他死了,嗔人分散他房里丫头;像你这等,就没的话儿说了。他现放皮袄不穿,巴巴儿只要这皮袄穿!早是他死了,你指望这皮袄;他不死,你只好看一眼儿罢了!”几句说得西门庆闭口无言。
西门庆为何“闭口无言”?
在下愚鲁,一时想不明白。
但有一点,吴月娘所说的,“他(潘金莲)现放皮袄不穿”,实属假话。因为潘金莲并没有皮袄可穿。因为当时潘金莲对西门庆说:“他们都穿着皮袄,只奴没件儿穿!”倘若潘金莲真有皮袄的话,那么西门庆一定会当即便说:“你现放皮袄不穿!”然而西门庆并没有这样说。
也许,西门庆是懒得回怼吴月娘,才“闭口无言”的!
吴月娘所说的“你自家把不住自家嘴头子”,当是嫌西门庆答应潘金莲了!
吴月娘“揶揄”潘金莲
被西门庆“梳笼”过的李桂姐,再二再三地偷偷接客,被西门庆恼了。于是李桂姐特来西门府负荆请罪。经吴月娘一番说和,西门庆便也原谅了她。随后,久惯欢场、能说会道的李桂姐,竟对月娘道:“耶嚛嚛!从今后我也不要爹了,只与娘做女儿罢。”月娘道:“你虚头愿心,说过道过罢了。前日两遭往里头去,没在你那里?”桂姐道:“天么天么!可是杀人!爹没往我家里,若是到我家,见爹一面,沾沾身子儿,就促死了我,浑身生天疱疮!娘,你错打听了,敢不是我那里,都往郑月儿家走了两遭,请了他家小粉头子了。我这篇是非,就是他气不愤架的;不然爹如何恼我?”金莲道:“各人衣饭,他平白怎么架你是非?”桂姐道:“五娘,你不知,俺们这里边人,一个气不愤一个,好不生分!”月娘接过来道:“你们里边与外边怎的打偏别?也是一般,一个不愤一个。那一个有些时道儿,就要躧下去。”
吴月娘这话,自然是在“揶揄”潘金莲。潘金莲自然是个“一个不愤一个”,哪一个“有些时道儿,就要躧下去”的主。用西门庆评述潘金莲的话说就是:“爱咬群儿!”
但在书中,并没有直言潘金莲听到这话后的任何反应。
孟玉楼竟称西门庆为“他爹”
吴月娘以为西门庆那晚要进她的房,便把申二姐、李大姐、郁大姐都打发往李娇儿房内去了。结果小厮来安道,西门庆已去了潘金莲那里。月娘听了,自然“心内就有些恼”,遂向玉楼道:“你看恁没来头的行货子!我说他今日进来往你房里去,如何三不知又摸到他那屋里去了?这两日又浪风发起来,只在他前边缠!”
吴月娘何有此说,是因这天是玉楼生日,依照“常理”,西门庆该进玉楼的房才对,用“实际行动”为孟玉楼庆生,结果却进了金莲的房。
孟玉楼听罢,则对吴月娘道:“姐姐,随他缠去!恰似咱们把这件事放在头里,争他的一般。可是大师父说笑话儿的来头,左右这六房里由他串到。他爹心中所欲,你我管的他?”
此时孟玉楼的心里,自然是恼的,又经吴月娘此一挑拨,肯定更恼,但她却说了上面一番话。
在这番话里,令我吃惊的是最后这句,竟把西门庆称作“他爹”,即把西门庆称作潘金莲的“爹”,或“他人的爹”,而不是自己的“爹”。她好像跟西门庆不是夫妻似的,可她明明是“第三房”啊,座次很靠前的。
我知道,所谓的“他爹”,是指“孩子的爹”。在古代,农村缺少文化的妇女有了子女后,多称自己的丈夫为“他爹”。可是,此时的孟玉楼,并没有孩子啊,称西门庆为“他爹”,就有点怪异了。况且,她此时是在跟吴月娘说话,而此时对着吴月娘称西门庆为“他爹”,更是有点怪异。而吴月娘却称西门庆为“俺爹”。(第九十五回)
那么,她为何如此称呼西门庆?在我此时度来,或许是她一直很超脱,很冷静,很现实,一直把自己当“局外人”,一直是身在西门府,却一直不失自我,一直在冷眼看着整个西门府的各色人等……
这也难怪她在西门庆的诸妻妾中,最后的“命运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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