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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吴纪闻(宋)龚明之

                                                                            中吴纪闻

                                                                        (宋)龚明之

简介

 

  《中吳紀聞》,宋龔明之著。六卷。此書成於宋孝宗淳熙九年(1182),作者時年九十二。是書博採吳中故老嘉言懿行及其風土民情,「皆新舊久《圖經》及《吳地志》所不載者。至于鬼神夢卜,雜置其間,蓋效范忠文《東齋紀事》體;談諧嘲謔,亦錄而弗棄,蓋效蘇文忠公《志林》體」(作者自序),口授其子吳昱編成。今有《四庫全書》、《知不足齋叢書》、《墨海金壺》、《珠叢別錄》、《學海類編》、《粵雅堂叢書初編》、《槐廬叢書四編》、《誦芬室叢刊初編》、《筆記小說大觀》、《叢書集成初編》、《彙刻太倉舊志五種》等本。

  龔明之(1091-1182),字希仲,自號五休居士,崑山(今屬江蘇)人。性至孝,屢試不中第。後以鄭興裔舉薦赴廷試,授高州文學,監衡州南岳廟。淳熙五年(1178),以宣教郎致仕歸鄉。九年卒,年九十二。(以上按《中國文學大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00年及《中國文學家大辭典·宋代卷》,中華書局,2004年)

  是次錄文,主要據孫菊園校點之《中吳紀聞》(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並參王稼句點校之《中吳紀聞》(古吳軒出版社,2005年)。前書以《知不足齋叢書》本作底本,以《墨海金壺》、《學海類編》、《珠叢別錄》、《粵雅堂叢書》、《槐廬叢書》、《彙刻太倉舊志五種》、《誦芬室叢刊》諸本作校本,並取《宋史》、《吳郡志》、《宋詩紀事》、《吳郡文粹續集》、《誦芬室叢刊初編》、《吳中舊事》等他書作參校,有校記。後書亦以《知不足齋叢書》本作底本,參校《學海類編》本、《粵雅堂叢書》本,無校記。

自序

 

  吾家自先殿院占籍中吳,距今幾二百祀,相傳已及雲仍矣。明之幼嘗逮事王父,每聞講論鄉之先進所以誨化當世者,未嘗不注意高仰云[1]。少長從父黨游,皆名人魁士。及又獲識典刑於親炙之人[2],乃從事於進取,虞庠魯泮,餘三十年,同舍亦多文人行士,揭德振華,咸有可紀。厥後世異事變,利門名路,絕不復往。由是聲迹益晦陋,瓜疇芋區,不過老農相爾汝,所與談笑者,無復有鴻儒矣。竊嘗端居而念焉,凡疇昔飫聞而厭見者,往往後輩所未喻。今年九十有二,西山之日已薄,恐其說之無傳也,口授小子昱,俾抄其大端,藏之篋衍。不惟可以稽考往跡,資助談柄,其間有裨王化、關士風者頗多,皆新舊《圖經》及《吳地志》所不載者[3]。至于鬼神夢卜,雜置其間,蓋效范忠文《東齋紀事》體;談諧嘲謔,亦錄而弗棄,蓋效蘇文忠公《志林》體,皆取其有戒於人耳。昱,新學小生,屬意不倫,措辭無法,不可以為書。予意為是不滿,必得老於文者櫽括之,庶幾不為撫掌之資,而使後之人誦其所聞,以代莊舄之吟爾。淳熙九年中和日,宣教郎賜緋魚袋致仕龔明之期頤堂書。

 

  注釋

  [1] 「高仰」,正德陸敕先校本(下稱正德陸校本)、墨海金壺本(下稱墨本)、學海類編本(下稱學本)、粵雅堂叢書本(下稱粵本)、槐廬叢書本(下稱槐本)、彙刻太倉舊志五種繆荃蓀校本(下稱太倉繆校本)均作「景仰」。

  [2] 「親炙之人」,「人」原作「久」,據《四庫提要辨證》卷八《中吳紀聞》條所引龔明之《自序》改。

  [3] 「吳地志」,弘治嚴春刻本(下稱弘本)、正德本、若墅堂刊本(下稱若本)、汲古閣本(下稱汲古本)、墨本、學本、太倉繆校本均作「夫地志」。

 

卷第一

 

  范文正公

  天聖五年,范文正公居母喪,上書宰執,請擇郡守,舉縣令,斥游惰,去冗僭,遴選舉,崇教育,養將材,實邊備,保直臣,斥佞人,使朝廷無過,生靈無怨,以杜姦雄,凡萬餘言。時王文正公曾為相,見而偉之。服滿,薦充館職。由此為人主所知,不次擢用。慶曆三年九月,拜參知政事。上開天章閣,訪以治道。公條陳當世急務十條,一曰明陟黜,二曰抑僥倖,三曰精貢舉,四曰擇官長,五曰均公田,六曰厚農桑,七曰修武備,八曰覃恩信,九曰重命令,十曰減徭役。上嘉納之。一歲之間,次第舉行,無或遺者。公初上宰相書,即受知於王文正;後陳十事,即見聽於仁宗。雖曰抱負奇偉,不容不見於施設,自非聖君賢相委曲信任之,亦安能行其所學邪?

  許洞

  許洞,太子洗馬仲容之子,(洗馬墳在城西。)登咸平三年進士第。平生以文章自負,所著詩篇甚多,當世皆知其名,歐陽文忠公嘗稱其為俊逸之士。所居惟植一竹,以表特立之操,吳人至今稱之曰:「許洞門前一竿竹。」真廟祠汾陰,時洞為均州參軍,在路獻文章,令召試中書。(予之族妹,適洞之曾孫,見其家藏洞之敕牒三四紙。)

  洞與潘閬、錢易為友,狂放不羈。閬坐盧多遜黨,亡命,乃變姓名,僧服入中條山。洞密贈之詩曰:「潘逍遙,平生才氣如天高。倚天大笑無所懼,天公嗔汝口呶呶。罰教臨老頭,補衲歸中條。我願中條山,山神鎮長在[4]。驅雷叱電,依前趕出這老怪[5]。」

  丁陳范謝

  錢武肅王鏐之子,廣陸王元璙;廣陵王之子,威顯王文奉;皆為中吳軍節度使,開府於蘇。時有丁、陳、范、謝四人者同在賓幕,丁諱守節,陳諱贊明,范諱夢齡,謝諱崇禮,職中吳軍節度推官,俱以長者稱。守節者,丞相謂之祖;贊明者,屯田之奇字虞卿之曾祖;夢齡者,參政仲淹之曾祖;崇禮者,太子賓客濤之父。其子孫又皆登高科,躋膴仕,足見慶源深厚矣。

  辟彊園

  吳中舊傳,池館林木之勝,惟辟彊園為第一。辟彊姓顧氏,晉人。見於題咏者甚眾。李太白云:「柳深陶令宅,竹暗辟彊園。」陸羽云:「辟彊舊林園,怪石紛相向。」陸龜蒙云:「吳之辟彊園,在昔勝概敵。」皮日休云:「更葺園中景,應為顧辟彊。」近世如張伯玉亦云:「于公門館辟彊園,放蕩襟懷水石間。」今莫知其遣跡所在。

  鬥百草

  吳王與西施嘗作鬥百草之戲,故劉禹錫詩云:「若共吳王鬥百草,不如應是欠西施。」

  陳君子

  陳之奇,字虞卿。鄉人以其有賢德,故以君子稱之。初登第,為鄱陽尉,後為丹徒泰興令。李瑋尚秦國大長公主,下國子監,舉通經術有行義者為教授,遂以公充選。未幾,乞致仕,遷太子中允,時年未五十。俄除平江軍節度掌書記,復以為教授,詔裝錢促遣之,力辭不赴,公道德著於鄉,雖閭巷小兒,亦知愛敬。有爭訟久不決者,跨蹇驢至其家,以大義感動之,皆為之革心。自掛冠後,閒居十八年。熙寧初卒,葬花山。王岐公為作志,題之曰《陳君子墓銘》。始公之謝事也,蔣堂侍郎語人曰:「舉天下皆知有富貴,而虞卿獨以知止易眾人之心,吾喜林下有人矣。」因為賦詩曰:「寵秩拜春坊,歸休識慮長。掃門卑魏勃,設醴謝元王。一水蒪鱸國,羣山橘柚鄉。喜君添老社,煙駕共徜徉[6]。」張伯玉郎中亦贈之詩曰:「東吳王孫歸掛冠,玉絲紅鱠滿雕盤。狂吟但覺日月久,醉舞不知天地寬。小圃移花山客瘦,夜窗搗藥橘童寒。新書近日成多少,且告先生旋借看。」

  梅聖俞與僧良玉詩

  崑山慧聚寺僧良玉,字蘊之。僧行甚高,旁通文史之學,又善書,工琴棋。因游京師,梅聖俞見而喜之,以姓名聞于朝,賜以紫衣。其東歸也,聖俞以詩送之曰:「來衣茶褐袍,歸變椹色服。扁舟洞庭去,落日松江宿。水煙晦琴徽,山月上巖屋。野童遙相迎,風葉鳴橡槲。」後潛遁故山,專以講經為務,號所居曰「雨花堂」。

  半夜鐘

  唐張繼《宿楓橋》詩云:「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村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半夜鐘聲到客船[7]。」昔人謂鐘聲無半夜者,詩話嘗辨之云:「姑蘇寺鐘,多鳴於半夜。」予以其說為未盡。姑蘇鐘唯承天寺至夜半則鳴,其它皆五更鐘也。(此張繼詩,王氏《學林新編》誤以為溫庭庭。)

  白樂天

  白樂天為郡時,嘗携容、滿,蟬、態等十妓,夜游西武丘寺,嘗賦紀游詩,其末云:「領郡時將久,游山數幾何?一年十二度,非少亦非多。」可見當時郡政多暇,而吏議甚寬。使在今日,必以罪去矣。

  六經閣記

  姑蘇自景祐中范文正公典藩,方請建學。其後富郎中嚴繼之,又建六經閣。張伯玉公達嘗為郡從事,遂命為之記。今但傳其篇首數句,《聞見錄》又誤載其始末。予家偶藏公達所著《蓬萊集》,恐後人不復見全文也,因具載之:

  六經閣,子、史在焉,不書,尊經也。吳郡州學,始由高平范公經緝之。其後天章蔣公待制,中書柳舍人,史館、昭文張陸二學士,行郡事、殿中丞李公仲塗先生之猶子,中臺柳兵曹,今尚書富郎中,十年更八政,仁賢繼志,學始大成。丙戌年,六經閣又建。先時書籍草創,未暇完緝,廚之後廡,澤地汙晦,日滋散脫,觀者惻然,非古人藏象魏、拜六經之意。至是,富公始與吳邑、長洲二大夫,以學本之餘錢,僦之市材,直公堂之南,臨泮池建層屋。起夏六月乙酉,止秋八月甲申,凡旬有七浹。計庸千有二百。作楹十有六、楝三、架霤八,桷三百八十有四,二戶六牖,梯衝楶梲、圩墁陶甓稱是。祈於久,故爽而不庳;酌於道,故文而不華。經南嚮,史西嚮,子、集東嚮。標之以油素,揭之以油黃。澤然區處,如蛟龍之鱗麗,如日月之在紀,不可得而亂矣。大抵天地之極致[8],皇王之高道,生人之紀律,盡在是矣。古者聖賢之設教也,知函夏之至廣,生齒之至眾,不可以頤解耳授,故教之有方,導之有源。乃本庠序之風,師儒之說,始於邦,達於鄉,至於室,莫不有學。烜之以文物,聳之以聲明。先用警策其耳目,然後清發其靈腑。故其習之也易,其得之也深。其教不肅而成,不煩而治。敺元元入善域,優而柔之,使自得之。萬世之後,尊三王四代法者無他焉,教化之本末馴善也。然則觀是閣者,知六經之在,則知有聖人之道;知有聖人之道,則知有朝廷之化;知有朝廷之化,則嚮方之心日懋一日。禮義之澤流于外,絃歌之聲格于內。其為惡也無所從,其為善也有所歸,雖不欲徙善遠罪、納諸大和不可。召康公之詩曰:「豈弟君子,來游來歌。」子思之說云:「布在方策,人存則政畢。」凡百君子,由斯道治斯民[9],暢皇極,序彝倫者,舍此而安適?得無盡心焉。諸儒謂伯玉嘗從事此州,游學滋久,宜刊樂石,庶幾永永無忽。

  唐郎官題名

  唐郎官題名碑,承平時在學舍中堂之後,已漸刓缺,兵火後不復存矣。序文乃張長史楷書,長史以草聖得名,未嘗作楷書,世尤愛之。題名之人雖不一,亦盡得古筆法。唐世崇尚字學,用此以取人,凡書皆可觀。今所傳止序文爾。長史蘇人,故立碑於此。

  丁晉公(祖守節,吳越中吳軍節度推官[10]。)

  公諱謂,字謂之。家世於冀,其祖仕錢氏,遂為吳人。公少負才名,先叔祖端公在鼎州日,公嘗贄文求見,因贈之詩曰:「膽怯何由戴鐵冠?祇緣昭代獎孤寒。曲肱未遂違前志,直指無聞是曠官。三署每傳朝客說,五溪閒憑郡樓看。祝君早得文場雋,況值天階正舞干。」淳化三年,公登進士科,名在第四,與孫何俱有聲。當時王黃州有詩云:「三百年來文不振,直從韓柳到孫丁。如今便合教修史,二子文章似六經。」祥符中,為參知政事。上問:「唐酒價幾何?」公曰:「每斗三百。」按杜甫詩:「速宜相就飲一斗,恰有三百青銅錢。」又侍宴賞花釣魚,公詩云:「鷥驚鳳輦穿花去,魚畏龍顏上釣遲。」上賞詠再三,羣臣皆以為不及。天禧中拜相。仁宗即位,進司徒兼侍中。後為章聖山陵使,擅移陵域,貶將仕郎、崖州司戶參軍。公自遷謫,日賦一詩,號《知命集》。後因奏表叙策立之功,有云:「雖遷陵之罪大,念立主之功多。」因徙雷州,移道州,復祕書監,光州居住。貶竄十五年,鬚髮無斑白者,人皆服其量。臨終,半月不食,焚香危坐,誦佛書,以沈香煎湯,時呷而已。至光州,謝執政啟有云:「三十年門館從游,不無事契;一萬里風波往復,盡出生成。」在海上對客,問:「天下川郡孰大?」客曰:「唯京師。」公曰:「朝廷宰相只作崖州司戶,則崖州為大。」眾皆大笑。歸葬華山。所居在大郎橋,號晉公坊,堂宇甚古,有層閣數間臨其後。予嘗至其第,與公之孫德隅游。德隅善篆,亦工於四六。

  解額

  姑蘇自祥符間定制,秋舉以四人為額。慶曆中,就舉者止二百人。范貫之龍圖嘗作《送錢正叔赴舉序》,已言四人之額,視他藩為最寡。熙寧、元豐間,應舉者尚多[11],增為六人。三舍既行,罷去科舉法,歲貢四人。舍法罷,乃合三年之數為十二人。紹興丙子,又增流寓一名。今終場者幾二千人,其額又不勝其窄矣。

  紅蓮稻

  紅蓮稻從古有之,陸魯望《別墅懷歸》詩云:「遙為晚花吟白菊,近炊香稻識紅蓮。」至今以此為佳種。

  陸宣公

  《唐書》云:陸贄,蘇州嘉興人。按武德中,蘇州所管七縣,而嘉興本號長水縣,後改為由拳,又改為嘉禾。吳赤烏中,方易今名也。

  太一宮

  太平興國六年,方士言:「五福太一在吳越分。太一,天之貴神也,行度所至之國,民受其福。」故令蘇州建太一宮。後以地遠,不便於禱祀,遂於京城蘇村建之。今天慶觀乃其舊址,鄉人尚有以宮巷、宮前稱者。

  孫百篇

  吳士孫發,嘗舉百篇科,故皮日休贈以詩云:「百篇宮體喧金屋,一日官銜下玉除。」陸龜蒙亦有云:「直應天授與詩情,百咏唯消一日成。」其見推於當時如此。此科不知創於何代,國初亦無定制,惟求應者即命試。太平興國五年,有趙昌國願試此科,帝御殿出四句詩為題,詩云:「松風雪月天,花竹鶴雲煙。詩酒春池雨,山僧道柳泉。」每題五篇,篇四韻。至晚,僅成數十首。方欲激勸後學,特賜及第。仍詔今後有應此科者,約此題為式。

  蘇子美

  蘇舜欽,字子美,易簡參政之孫。慷慨有大志,工為古文,聲名與歐陽公相上下。天聖七年,玉清昭應宮災,子美以太廟齋郎詣登聞上疏,謂:「天以此垂戒,願陛下恭默內省[12]。」語甚切宜。時年方二十[13]。登景祐元年進士第。俄有詔戒越職言事者,子美又上書,極論其不可。慶曆四年,授大理評事、集賢校理,監進奏院。當時用事者,以子美乃范文正所薦,而杜正獻之壻也,因鬻故紙會客事誣奏之,遂除名勒停。嘉祐初,韓魏公為請於朝,追復元官。卒年四十一。山谷先生嘗有《觀祕閣蘇子美題壁》詩,曲盡其平生大節,真蹟藏汪玉山家。今集中不載,故見之於此:「仁祖康四海,本朝盛文章。蘇郎如虎豹,孤嘯翰墨場。風流映海岱,俊鋒不可當。學書窺法窟,當代見崔張。銀鈎刻琬琰,蠆尾迴縑緗。擢登羣玉府,臺閣自生光。春風吹細雨,禁直夢滄浪。人聲市朝遠,簾影花竹涼。秋河湔筆硯,怨句挾風霜。不甘老天祿,誠欲叫未央[14]。小臣膽如斗,朱儒俸一囊。請提師十萬,奉辭問犬羊。歸鞍飲月支,伏背笞中行。人事喜乖迕,南遷浮夜航。此時調玉燭,日行中道黃。柄臣似牛李,傾奪謀未臧。薄酒圍邯鄲[15]。老龜禍枯桑。兼官百郡邸,報賽用歲常。招延青雲士,共醉椒糈觴。俗客避白眼,徵歌舞紅裳[16]。謗書動宸極,牢戶繫桁楊。一網收冠蓋,九衢人走藏。庖丁提刀立,滿志無四旁。論罪等饕餮,囚衣禦方良。姑蘇麋鹿疃,風月有書堂。永無湔祓期,山鬼共幽篁。萬戶封侯骨,今成狐兔岡。邇來四十年,我亦校書郎。雄文終膾炙,妙墨見垣牆。高山仰豪氣,崢嶸乃不亡。張侯開詩卷,詞章尚軒昂[17]。草書十餘紙,雨漏古屋廊。誠知千里馬,不服萬乘箱。達令駕鼓車,此豈用其長?事往飛鳥過,九原色莽蒼。敢告大鈞手,才難幸扶將!」子泌,字進之,任湖北運使。(先殿院之女,適參政公之子宿,宿乃耆之弟,於子美為叔父。)

  紅梅閣

  吳感,字應之,以文章知名。天聖二年,省試為第一。又中天聖九年書判拔萃科,仕至殿中丞。居小市橋,有侍姬曰紅梅,因以名其閣。嘗作《折紅梅》詞曰:「喜輕澌初泮,微和漸入、芳郊時節。春消息,夜來斗覺,紅梅數枝爭發。玉溪仙館,不是箇、尋常標格。化工別與、一種風情,似勻點臙脂,染成香雪。重吟細閱。比繁杏夭桃,品流真別。只愁共、彩雲易散,冷落謝池風月。憑誰向說。三弄處、龍吟休咽。大家留取,倚闌干,聞有花堪折,勸君須折。」其詞傳播人口,春日郡宴,必使倡人歌之。吳死,其閣為林少卿所得,兵火前尚存。子純,字晦叔。文行亦高,鄉人呼為吳先生。(楊元素《本事集》誤以為蔣堂侍郎有小鬟號紅梅,吳殿丞作此詞贈之。)

  先高祖

  先高祖諱識,給事中諱慎儀之子[18]。登端拱三年第[19]。大中祥符間,用翰林學士李宗諤薦,權監察御史。屬真宗東封護蹕還都,遷殿中侍御史、兼左巡使,時年四十有二。本朝承襲唐制,御史不專言職。至是,始擇學術醇正、操履端方、可以紀綱朝廷者,俾入臺言事。得之至難,故被選者實為不世之榮。先高祖任職踰年,遽抱目疾,累表乞退,遂除檢校司封郎官、平江軍節度副使。

  先高祖登第時金花帖子尚存,其制用塗金黃紙,大書姓名,下有兩知舉花押,仍用白紙作一大帖貯之,亦題姓名於上。近吳南英於周參政處,模寫王扶、盛京二帖子,名士題跋甚眾,皆以為今世所罕見者。予因歸而視其所藏,適與王扶同此一榜,規模無毫髮不相似,但多白紙為護爾。今所謂榜帖者,蓋起於此。

  趙霖水利

  政和六年,莊徽待制為郡守,中使以金字牌奉御筆云:「訪聞平江府三十六浦內,自古置閘,隨潮啟閉,泄放水勢,歲久堙塞,遂致積年為患。今差本府戶曹趙霖,躬親具逐浦相度經久利害,繪圖赴尚書省指說。」既被旨,因徧歷諸縣,遂得其利害。霖意不過三說:一,開治港浦;二,置閘啟閉;三,築圩裹田。遂條析其事,合成一書奏之,後略施行。霖所建明與郟正夫差異。霖專主置閘之說,正夫則屬意於開縱浦橫塘,使水趨於江而已。竊謂二公之論,與今日又不同。往時所在多積水,故所治之法如此;今所以有水旱之患者,其弊在於圍田,由此水不得停蓄,旱不得流注,民間遂有無窮之害。舍此不治而欲興水利,難矣。

  黃氏三夢

  建寧黃氏,乃名族也,因游宦,遂徒居于吳。黃氏有三子,皆勤於學問,其父夢捷夫持榜帖報黃顏者,遂以名其長子,已而果第。久之,其夢如初,乃折偏旁名仲子以「彥」,彥復掇高科。後數年,其夢亦如初,黃甚怪之,又以「頡」名其季。頡既第,顏即死矣。

  崑山編

  唐人劉綺莊為崑山尉,研窮今古緗帙,所積甚富。嘗分類應用事,注釋于下,如六帖之狀,號《崑山編》。今其書尚傳。

  臯橋詩

  臯橋者,漢臯伯通所居之地。梁鴻娶孟光,同至吳,居伯通廡下,為人舂役。後伯通察而異之,乃舍之於家。皮日休嘗賦詩云:「臯橋依舊綠楊中,閭里猶生隱士風。惟我到來居上館,不知何道勝梁鴻。」陸龜蒙詩云:「橫絕春流架斷虹,凭闌猶想《五噫》風。今來未必非梁孟,卻是無人繼伯通。」

  謝賓客

  公諱濤,字濟之,其先三世仕吳越。公幼而奇敏,嘗講學于陽山澄照寺之西廡。時王翰林禹偁宰長洲,羅拾遺處約宰吳縣,皆器重之,自此名顯於時。登淳化三年第,知益州華陽縣,通判壽州,知興國軍。真宗即位,銳意任人,一日中,出朝士姓名有治狀者,凡二十四人,付中書門下,令驛召至闕。公在選中,命知曹州,有凶人趙諫者,交權勢,結豪俠,務乘人之弊以告訐。公奏之朝延,斬于都市。乃下詔:「凡民非干己事,無得告言。」遂著于令。為兩川安撫,還除三司度支判官,出守海陵、新安二郡。俄召試直史館,出為兩浙轉運使。還判司農寺、兼待御史知雜事。知越州,任滿,拜太常少卿、判登聞檢院。又得請權西京留司御史臺,就拜祕書監,遂分司洛下。朝廷嘉其恬退,遷太子賓客。其子既入臺閣,迎侍于京師。景祐元年卒,年七十五。贈禮部尚書。子絳,女適梅堯臣聖俞,孫景初、景溫。公始以文學中進士上第,而子孫世踐其科。又父子更直館殿,出處僅二十餘年,皆衣冠之盛事。公分務洛下,悉屏去外累,於筆硯歌詩素所耽嗜,亦不復為,曰:「佚我以老也。」數年間,惟日看舊史一編,以代賓話。一日,因假寐,夢中作《讀史》一絕云:「百年奇特幾張紙,千古英雄一窖塵。惟有炳然周孔教,至今仁義浹生民。」越一夕捐館。范文正為記其事。

  張子野吳江詩

  張子野宰吳江日,嘗賦詩云:「春後銀魚霜下鱸,遠人曾到合思吳。欲圖江色不上筆,靜覓鳥聲深在蘆。落日未昏聞市散,青天都淨見山孤。橋南水漲虹垂影,清夜澄光合太湖。」為當時之絕唱。

  春申君

  姑蘇城隍廟神,乃春申君也。按《史記》,春申君初相楚,後請封於江東,考烈王許之,因城故吳墟以為都邑。《吳地志》亦云:春申君嘗造蛇門以禦越軍。其廟食於此也,固宜。(《越絕書》云:「幽王立,封春申君於吳。」其說又似不同,要當以《史記》之言為正[20]。)

  蔣密學

  蔣堂,字希魯,嘗兩守此郡。後既謝事,因家焉,自號曰「遂翁」,所居曰「靈芝坊」,作園曰「隱圃」。圃之內如巖扃、水月菴、煙蘿亭、風篁亭、香巖峰,皆極登臨之勝。公喜賓客,日為燕會,時以詩篇為樂,范貫之龍圖嘗賦詩云:「勇退人難事,明公識慮長。波濤濟舟楫,霜雪見松篁。林下開前圃,花間撤亞槍。二疏良宴會,老杜好篇章。道向清來勝,機於靜處忘。常除印如斗,試一較閒忙。」

  丁晉公拜老郁先生

  祥符中,丁晉公自參知政事拜平江軍節度使、知昇州。時建節鉞者,出入必陳其儀度。既還本鎮,鄉人為之改觀。公在童齠時,嘗從老郁先生學。(先生居光盪巷,師孟之父,戶部師淳之伯父,予嘗從師孟學。)至是,首入陋巷,詣先生之居,以兩朱衣掖之,拜于其下。先生惶懼,大聲呼之曰:「拜殺老夫矣。」既坐,話舊極款密,且云:「小年狹劣,荷先生教誨,痛加榎楚,使某得成立者,皆先生之賜也。」先生愈不自安,不數月果卒。公遣吏為辦棺斂,葬埋之物甚厚。吳人至今以為美譚。

  李璋

  李璋,(忘其字。)居盤門內,為人不羈。王荊公甚愛其才,嘗有《送行》詩云:「湖海聲名二十年,尚隨鄉賦已華顛。卻歸甫里無三徑,擬傍胥山就一廛。朱轂風塵休悵望,青鞋雲水且留連。故人亦見如相問,為道方尋木鴈篇。」又有公《下第》詩云:「浩蕩宮門白日開,君王高拱試羣才。學如吾子何憂失,命屬天公不可猜。意氣未宜輕感概,文章尤忌數悲哀。男兒獨患無名爾,將相誰云有種哉!」由此聲譽益著,後以特恩補官。孫益,字彥中。擢高科,歷監察御史,徙居常熟。

  公素好譏謔。有一故相遠派在吳中,嘗於嬉遊之地,書其壁曰:「大丞相再從妷某嘗遊。」公因題其傍曰:「混元皇帝三十七代孫李璋繼至。」嘗赴特奏恩,語同試者云:「廷唱日,必不以名見呼,止稱某排第耳。」眾皆不以為然,厚與之約。已而進狀云:「因在京師,有遠族相遇,譜系亦有以璋名者,欲以玖易之。」它日殿下,果唱李玖,蓋公排第九也。

  木蘭堂詩

  木蘭堂,多為太守燕遊之地。范文正公作守時,嘗賦詩云:「堂上列歌鐘,多慚不如古。卻羨不蘭花,曾見《霓裳》舞。」白樂天在蘇,嘗教倡人為此舞也。(堂之前後,皆植木蘭,幹極高大,兵火後不存。)

  林大卿買宅

  州民有宅一區,多出變怪,無有售之者,林顏大卿獨求買之。既徙入,中夜據廳事獨坐,以示其不恐。忽見一白衣婦人,縱其所如,俄至一處所,潛伏不見。詰朝,使人穿其地,得銀百餘鋌,其上皆鐫一「林」字。此無異尉遲敬德事也。

  富祕監

  富祕監嚴,丞相文忠公之叔父也[21]。登大中祥符四年第。慶曆中,以刑部郎中守鄉郡。嘉祐中,守祕書監致仕,退居于家。未嘗一造府治,終年無毫髮干請,士大夫皆賢之。《皇朝類苑》嘗載其事。卒贈司徒,葬寶華山。有子臨,娶先都官之女。(祕監與都官聘書,今尚存。)飽學能文,終池陽守。鈞洵及元衡擢進士第,皆祕監公之曾孫也。

  智積菩薩

  靈巖寺,乃智積開山之地。智積當東晉末,自西土來此,創立伽藍。泗州僧伽,持鉢江南,至常之無錫,聞智積在蘇,即回曰:「彼處已有人矣。」由此名遂顯。有一貧嫗慕其行,嘗持角黍為獻,智積受之,嫗因得度。至今上巳日,號智積誕日,聚數十百嫗為角黍會。

  三江口

  松江之側,有小聚落,名三江口。酈善長云:「松江自湖東北逕七十里,至江水分流,謂之三江口。」《吳越春秋》云:「范蠡去越,乘舟出三江之口,入五湖之中。」皆謂此也。三江,即《禹貢》所指者。

  楊惠之塑天王像

  慧聚寺有毘沙門天王像,形模如生,乃唐楊惠之所作。惠之初學畫,見吳道子藝甚高,遂更為塑工,亦能名天下。徐稚山侍郎以此像得塑中三昧,嘗記其事,謂其傍二侍女尤佳,且戒後人不可妄加塗飾。近為一俗工修治,遂失初意。

  王贄運使減租

  初,錢氏國除,而田稅尚仍其舊,畝稅三斗,浙人苦之。太宗乃遣王贄為轉運使,(轉運衙,舊在姑蘇州治之西偏。)均兩浙雜稅。贄悉令畝稅一斗。使還,大臣有責其增減賦額者。贄謂:「畝稅一斗,天下之通法。兩浙既已為王民,豈可復循偽國之制?」上從其說,浙人至今便之[22]。

  鬥鴨

  陸魯望有鬥鴨一欄,頗極馴養。一旦,驛使過焉,挾彈斃其尤者。魯望曰:「此鴨善人言,見欲附蘇州上進,使者奈何斃之?」使者盡以囊中金以窒其口。使徐問其語之狀,魯望曰:「能自呼其名爾。」使者憤且笑,拂袖上馬。復召之,還其金,曰:「吾戲耳!」



  注釋


  [4] 「我願中條山山神鎮長在」,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本及《墨客揮犀》卷一、《宋詩紀事》卷七許洞詩均作「我願中條山神鎮長在」;而正德陸校本、菉竹堂何焯校本(下稱菉竹何校本)同。

  [5] 「依前」,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及《宋詩紀事》卷七許洞詩均無此兩字。

  [6] 「共」,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及蔣堂《春卿遺稿補遺·贈陳虞卿詩》均作「尚」。

  [7] 「半夜」,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均作「夜半」;而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粵本同。

  [8] 「大抵」,原作「判矣」,據各本改。

  [9] 「治斯民」,「治」原作「活」,據各本改。

  [10] 「祖守節吳越中吳軍節度推官」,此十二字附注原脫,據各本補。

  [11] 「尚多」,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均作「漸多」。何焯校注:「此『尚』字對罷科舉法言之。」

  [12] 「陛下」,「陛」原作「陞」,據各本改。

  [13] 「年二十」,各本同。按《歐陽文忠公文集》卷三十一《湖州長史蘇居墓誌銘》云:舜欽卒于慶曆八年十二月,享年四十一。則天聖七年當是二十二歲。《宋史》卷四百四十二《蘇舜欽傳》作「年二十一」。

  [14] 「誠欲」,「誠」,菉竹何校本及《山谷別集詩注》卷下《觀祕閣蘇子美題壁》均作「試」。何焯校:「試」字以《山谷別集》及施元之跋校。

  [15] 「圍邯鄲」,「圍」,粵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太倉繆校本及《蘇舜卿集》附錄一均作「病」。何焯校:「所謂意不在子美也。」

  [16] 「徵」,粵本、菉竹何校本及《山谷別集詩注》卷下《觀子美祕閣題壁》、《蘇舜卿集》附錄一均作「傲」。

  [17] 「詞章」,「章」,粵本、菉竹何校本及《山谷別集詩注》卷下《觀子美祕閣題壁》、《蘇舜卿集》附錄一均作「意」。

  [18] 「諱慎儀之子」,「慎」字原闕,據各本補。「慎儀」下原有小注「上一字犯壽皇御名」,今刪。

  [19] 「三年」,「三」,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及《吳郡志》卷二十五《人物》、《崑山郡志》卷三《進士》均作「元」。疑「元年」為是。

  [20] 「幽王立」,各本均作「吳伐楚」。《越絕書》卷十四:「幽王嗣立,女環使園相春申君,相之三年,然後告園以吳封春申君,使備東邊。園曰:『諾。』即封春申君于吳。」何焯校:《越絕書》最疎謬寡學,不應取之,當春申君時,越軍不得至吳地。

  [21] 「文忠公」,「文忠」原作「忠文」,據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及《皇朝類苑》卷八、《宋史》卷三百一十三《富弼傳》乙正。

  [22] 「至今便之」,此句下,菉竹何校本有「周文襄之不得為王贄時為之」十二字。

卷第二

 

  姚氏三瑞堂

  閶門之西,有姚氏園亭,頗足雅致。姚名淳,家世業儒,東坡先生往來必憩焉。姚氏素以孝稱,所居有三端堂,東坡嘗為賦詩云:「君不見董召南,隱居行義孝且慈。天公亦恐無人知,故令雞狗相哺兒,又令韓老為作詩。爾來三百年,名與淮水東南馳。此人世不乏,此事亦時有。楓橋三瑞皆目見,天意宛在虞鰥後。惟有此詩非昔人,君更往求無價手。」東坡未作此詩,姚以千文遺之。東坡答簡云:「惠及千文,荷雅意之厚。法書固人所共好,而某方欲省緣,除長物舊有者,猶欲去之,又況復收邪?」固卻而不受。此詩既作之後[23],姚復致香為惠。東坡於《虎丘通老簡》尾云:「姚君篤善好事,其意極可嘉,然不須以物見遺。惠香八十罐[24],卻託還之,已領其厚意,與收留無異。實為它相識所惠皆不留故也。切為多致,此懇。」予家藏三瑞堂石刻,每讀至此,則歎美東坡之清德,誠不可及也。

  丁氏賢惠錄

  《丁氏賢惠錄》,安定先生文,蘇子美書。丁氏乃晉公之女弟,陳君子之母也。封長安縣君,賢行甚著。晉公鍾愛其甥,欲官之,丁氏固辭,俾其以學術進,晉公竦然稱歎。已而同其弟繼登進士科。觀此,足以知夫人之賢矣。

  里人張紳,世與陳舊,其婦娩而沒,夫人褓其嬰歸,付乳媼,親加拊視,能言而還之。相兄既南謫,家日淪困,有姪孫女幼孤,夫人訓育篤於己生。及歸馮氏子,婦式閒淑,甚宜其家。時工部黃郎中宗旦守蘇,聞而謂人曰:「玆事可書于史。」

  張文定公知崑山

  張文定公方平,景祐中宰崑山。時蔣堂侍郎為郡守,得公著《芻蕘論》五十篇上之[25],因舉為賢良。公知崑山時,吳越歸國未甚久,郡邑地曠,民占田無紀,歲遠多侵越,訟數十年不能決。公召問所輸租稅幾何?大約百一二。悉收其餘,以賦貧民,自是無訟。

  傳燈錄

  永安禪院僧道元,纂佛祖訖近世名僧禪語,為《傳燈錄》三十卷以獻。祥符中,詔翰林學士楊億、知制詻李維、太常丞王曙刊定,刻板宣布。

  曾大父

  曾大父諱宗元,字會之。自幼穎悟絕人,讀書於虎丘寺,晝夜不絕。舉進士,為鄉里首選。繼登天聖五年第,主杭州仁和縣簿。時范文正公為帥,改容禮之曰:「公器業清修,他日必為令器,謹勿因人以進。」曾大父敬服其訓。高祖既抱疾,因乞便親,移吳縣簿。後以居憂服闋,調建安尉。藹有稱聲,保任者二十有二章。召見,改大理寺丞,知句容縣。發擿姦伏,政如神明。葉道卿內翰時開府金陵,甚為之前席。楊紘持使節行部,號為深酷,吏望風投劾而去。紘過境上,獨不入縣,或問其故,紘曰:「龔君治民,所至有聲,吾往徒為擾耳。」其見重如此。自登朝,未嘗游公卿之門,皆文正公之教也,士論美之。嘗通判衢、越二州,終都官員外郎,葬南峰山。有文集十卷,號《武丘居士遣稿》。子程、孫況,俱擢第。曾大父善作詩,嘗有《六月吟》云:「曦輪獵野枯杉松,火焚泰華雲如峰。天地爐中赤煙起,江湖煦沫烹魚龍。生獰渴獸脣焦斷,峻翮無聲落晴漢。飢民逃生不逃熱,血迸背皮流若汗。玉宇清宮徹羅綺,渴嚼冰壺森貝齒。炎風隔斷真珠簾,池口金龍吐寒水。象牀珍簞凝流波,瓊樓待月微酣歌。王孫晝夜縱娛樂,不知苦熱還如何?」《夜宴》詩云:「兔魄侵堦夜三刻,蜀錦堆香花院窄。風動簾旌玳瑁寒,露垂蟲網真珠白。美人匝席羅弦管[26],綺幄雲屏爐麝暖。只恐金壺漏水空,不怕鸞觴琥珀滿。勸君莫負秉燭游,曾見古人傷晝短。」《贈處士林逋》詩云:「高蹈遺塵蛻,含華傲素園。璜溪頻下釣,蕙帳不驚猿。養浩時清嘯,忘機只寓言。幾回生蝶翅,明月在西軒。」《送陳君子之四明》詩云:「短亭祖帳接平川,柳拂迴波繫畫船。漸向落暉分繡袖,忍聽離曲怨鵾絃。雲連稽嶺應懷古,路近花源好訪仙。那更憑高望天際,江堤煙重草綿綿。」《搗砧詞》云:「星河耿耿寒煙浮,白龍銜月臨霜樓。誰家砧弄細腰杵,一聲擣破江城秋。雙桐老翠墮金井,高低冷逐西風緊。靜如秋籟暗穿雲,天半驚鴻斷斜影。哀音散落愁人耳,何處離情先喚起。長信宮中葉滿堦,洞庭湖上波平水。萬里征夫眠未成[27],搖風搗月何丁丁。楚關秦嶺有歸客,一枕夜長無限情。」曾大父嘗以所業投范文正,文正曰:「子之文,溫厚和平而不乏正氣,似其為人也。」世以為確論云。

  婁侯

  崑山,乃古之婁縣,今縣之東北三里有一聚落,尚以婁縣為名。或云在漢為疁,後避錢王諱改今名。予考《三國志》,張昭拜輔吳將軍,封婁侯,則縣之為婁舊矣。《漢書》云改於王莽時。

  滕章敏公

  滕元發名甫,避高魯王諱,以字為名,更字達道。九歲能賦詩,敏捷過人。范文正之父為諸舅,見而奇之,教以為文。文正為鄉郡,而安定胡先生居於郡學,公往從之,門人以千數,第其文常為首。舉進士,試于廷,宋景文公奇其文,擢為第三。以聲韻不中程,黜之。其後八年,復中第三,通判湖州。時孫威敏公沔守錢塘,一見曰:「後當為賢將。」授以治劇守邊之要。召試學士院,判吏部南曹,同修起居注、知制誥、知諫院。王陶論宰相不押班為跋扈,上以問公,公曰:「宰相固有罪,然以為跋扈,則臣以為欺天陷人矣。」知開封府,遷御史中丞,抗論得失為多,出知秦州。河朔地震,壞城池廬舍,命公為安撫使。還,復知開封府,除翰林學士,出知鄆州,移定州。入覲,力言新法之害。至定,虜人畏服。上喜,令再任,詔曰:「寬嚴有體,邊人安焉。」因作堂,以「安邊」名之。又上疏論新法,徙青州,留守南都,知蒲、鄧二州[28]。坐累,知安州。侍郎韓丕,旅殯於安,五十年矣。學士鄭獬,安人也,既沒十年,貧不克葬,公皆葬之。以言者復貶筠州,已而為潮州。哲宗即位,徙蘇、揚二州,除龍圖閣直學士,復知鄆州。歲方饑,乞淮南米二十萬石為備,全活五萬人。徙真定、河東,除龍圖閣學士,復知揚州。未至而卒,年七十一。贈左銀青光祿大夫,諡曰章敏,葬陽山。公屢領帥權,條畫皆有方,議者謂近世名將無及公者。朝廷雖知公之深,而終不大用。每進,小人必讒之。公嘗上章自訟,有曰:「樂羊無辜,謗書滿篋;即墨何罪,毀言日聞。」天下聞而悲之。

  滄浪亭

  滄浪亭,在郡學之東,中吳軍節度使孫承祐之池館。其後蘇子美得之,為錢不過四萬。歐公詩所謂「清風明月本無價,可惜只賣四萬錢」是也。予家舊與章莊敏俱有其半,今盡為韓王所得矣[29]。

  范文正公復姓

  范文正公幼孤,隨其母適朱氏,因從其姓,登第時,姓名乃朱說也。後請于朝,始復舊姓,表中改用鄭準一聯云:「志在投秦,入境遂稱於張祿;名非伯越,乘舟偶效於陶朱。」范蠡、范睢事,在文正用之,尤為切當。今集中不載。

  鄭宣徽

  鄭戩,字天休,居臯橋。天聖初,登進士第。嘗知開封府,發擿姦伏,都下肅然。遷三司使、知樞密院,俄以資政殿學士知杭州,移鎮長安。有表曰:「聽嚴宸之鐘鼓,未卜何晨;植勁柏於雪霜,更觀晚節。」上稱誦者數四,謂左右曰:「戩氣質英豪,朕欲用為宰相,故屢試於外也。」慶曆三年,代范文正為四路都招討,元昊畏其威。再知長安,蕃酋部將遮道卧轍,不得行。六年移并州。尋拜宣徽使、奉國軍節度使。未幾薨,贈太尉,諡文肅,葬橫山。

  五柳堂

  五柳堂者,胡公通直所作也。其宅乃陸魯望舊址,所謂臨頓里者是也。公諱稷言,字正思,兵部侍郎則之姪。少學古文於宋景文,又嘗獻時議於范文正,晚從安定先生之學,皆蒙愛獎。後以特奏名拜官,調晉陵尉,又主鄞縣簿,又為山陰丞。自度不能究其所施,乃乞致仕。陞朝之後,仍賜緋衣銀魚。公既告老,即所居疏圃鑿池,種五柳以名其堂,慕淵明之為人,賦詩者甚眾。公自中年清修寡欲,延納後進,談論不少休。日入後不飲食,率以為常,或與客夜坐久,不過具湯一杯而已。年八十餘而終,江諫議公望為志其墓。子嶧。

  中隱堂三老

  曾大父自都官員外郎分司南京,謝事家居,(所居在大酒巷。)取白樂天「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不如作中隱,隱在留司間」之詩,建中隱堂。與尚書屯田員外郎程適、太子中允陳之奇相與游從,日為琴酒之樂,至於窮夜而忘其歸。二公皆耆德碩儒,致政於家,吳人謂之「三老」。

  林氏儒學之盛

  林氏本福清人,徙居吳門,有諱概者,嘗為省試第一,登載《國史儒學傳》。其子曰希、旦、邵,顏,相繼俱登科級。希為樞密,諡文節;旦為殿中侍御史;邵為顯謨閣直學士,諡文肅;顏為光祿卿。希之子虞,中詞科;旦之子虙;亦登第;邵之子攄,賜出身,為中書侍郎。近世儒門之盛,必推林氏云。

  國一禪師

  國一禪師,乃崑山圓明村朱氏子。捨俗為僧,受業於景德寺,法名道欽。因游歷叢林,遇一有道者,語之云:「乘流而行,遇徑而止。」既至雙徑,遂借龍潭築菴於其上,即開山之祖也。事載《塔銘》云。今慧聚寺之西,有以羅漢名橋者,蓋指國一云。

  葉少卿

  葉參字少列[30],嘗守此郡,既謝事,因居焉。其子清臣,登禁從,少列猶及見之。范文正公嘗贈之詩,云:「退也天之道,東南事了人。風波拋舊路,花月伴閒身。湖外扁舟遠,門中駟馬新。心從今日泰,家似昔時貧。見子登西掖,携孫過北鄰。白雲高閣曙,綠水後池春。尊酒呼前輩,爐香叩上真。只應陰德在,八十富精神。」其居第在天慶之東,中有七檜堂。內翰道卿,嘗持本路漕節侍養。道卿之子公秉,又嘗守鄉郡[31],搢紳榮之。(善卷寺丞,乃內翰之孫,長於詩,與祠部叔父唱和甚多。其姪主簿公,娶叔祖四朝議之女。)

  二游詩

  吳之士,有恩王府參軍徐修矩者,守世書萬卷,酣飲於其間,至日晏忘飲食。又有前涇縣尉任晦,其居有深林曲沼,危亭幽砌。皮日休嘗游二君宅,每為浹旬之款,篇章留贈不一,號《二游詩》。

  安定先生

  胡翼之,本海陵人。學者尊其道,皆稱為安定先生。景祐中,范文正公薦先生,白衣對崇政殿,授秘書省校書郎。文正上疏請建郡學,首以先生為吳興學官,繼移此邦。先生居學,嚴條約以身先之。雖大暑必公裳,終日延見諸生,以嚴師弟之禮。解經有至要義,懇懇為諸生論其所以治己而治乎人者。學徒千數,日月刮劘,為文章皆傅經義,必以理勝。信其師說,崇尚行實。自後登科為大儒者,累世不絕。如滕章敏、范忠宣、錢內翰醇老,皆從先生之學者也。至今學宮畫像而祠之。

  蘇子美飲酒

  子美豪放,飲酒無算,在婦翁杜正獻家,每夕讀書以一斗為率。正獻深以為疑,使子弟密察之。聞讀《漢書·張子房傳》至「良與客狙擊秦皇帝,誤山副車」,遽撫案曰:「惜乎!擊之不中。」遂滿引一大白。又讀至「良曰:『始臣起下邳,與上會於留,此天以臣授陛下』」,又撫案曰:「君臣相遇,其難如此!」復舉一大白。正獻公知之大笑,曰:「有如此下酒物,一斗誠不為多也。」

  張伯玉郎中

  張伯玉,字公達,嘗為郡從事,剛介有守,文藝甚高。范文正公深愛之,嘗舉以應制科,舉詞云:「張某,天賦才敏,學窮閫奧,善言皇王之治,博達古今之宜。素蘊甚充,清節自處,堪充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其應詔也,又作《上都行》送之,果中高選。伯玉在蘇日,述作並見《蓬萊集》。

  上方詩

  唐孟郊,因其父為崑山尉,嘗至山中,題詩於上方云:「昨日到上方,片霞封石牀。錫杖莓苔青,袈裟松柏香。晴磬無短韻,晝燈含永光。有時乞鶴歸,還放逍遙場。」其後張祜嘗游,亦有詩云:「寶殿依山險,凌虛勢欲吞。畫簷齊木末,香砌壓雲根。遠景窗中岫,孤煙竹裹村。憑高聊一望,歸思隔吳門。」皇祐中,王荊公以舒倅被旨來相水事,到邑已深夜,艤舟寺之前,秉火炬登山,閱二公之詩,一夕和竟,詰旦即回棹。其詩云:「僧溪蹯青蒼,莓苔上秋牀。霜翰飢更清,風蔦遠亦香。埽石出古色,洗松納空光。久游不忍還,迫迮冠蓋場。」「峯嶺互出沒,江胡相吐吞。園林浮海角,臺殿擁山根。百里見漁艇,萬家藏水村。地偏來客少,幽興祇桑門。」此四詩,為山中之絕唱。

  陳龍圖使高麗

  陳睦,字子雍。嘉祐六年登進士科,名在第二。治平中,詔舉館閣才行之士,子雍與劉攽、李常寧、李清臣輩首被選擢。熙寧、元豐間,高麗屢航海修貢,朝廷以為恭,選使往諭之。初命林希子中,力辭。更命睦,睦即日就道。神宗大喜,語輔臣曰:「林希無親,堅辭不行;陳睦親在,乃不憚於往。」因出希知池州;假睦起居舍人,直昭文館,特賜黃金帶。受命七日而行,涉海踰月,出入驚濤中,遂抵其國。使還,乃真拜所假官職,且令服所賜黃金帶,又賜黃金盞於令式外,以為寵。俄直龍圖閣、知潭州,卒。二子:彥文經仲,嘗躋法從;彥武緯叔,為提舉官。墓在南峯山。

  初,林希樞密買卜於京師,孟診為作卦影,畫紫袍金帶人對大水而哭,林以為高麗之役涉瀚海,故力辭之。後出知池州,繼遭喪禍。其驗不在彼而在此,始知禍福不可避也。

  朱樂圃先生

  朱長文,字伯原,未冠擢進士第,英聲振于士林。元祐初,充本州教授,入朝除秘書省正字、樞密院編修官。後以疾解任,退居于家。所居在雍熙寺之西,號樂圃坊。地有高岡清池,喬松壽檜,先生以志不得達,棲隱于中。潛心古道,篤意著述,人莫敢稱其姓氏,但曰樂圃先生。樂圃在錢氏時,號金谷。方子通嘗有詩云:「吳門此圃號金谷,主人瀟洒能文章。」子通又嘗著《樂圃十詠》:一曰《樂圃》,二曰《邃經堂》,三曰《琴臺》,四曰《墨池》,五曰《魚溪》,六曰《詠齋》,七曰《灌園亭》,八曰《見山岡》,九曰《峨冠石》,十曰《洌泉井》。常公安民嘗造先生隱居,愛其趣識志尚灑然有異於人,而惜其遺逸沈晦,因觀所著《續圖經》,遂作序以紀之。

  海涌山

  虎丘,舊名海涌山,闔閭王既葬之後,金精之氣化為虎,踞其墳,故號虎丘。山椒有二伽藍,列為東西,白樂天有東武丘、西武丘詩,顏魯公亦云:「不到東西寺,於今五十春。」今之西菴,所謂西武丘也。「虎」字避唐諱,改曰「武」。

  盧通議

  盧革,字仲辛,本德清人。少奇穎,舉神童,年十六,擢進士乙科。慶曆間,知龔州。時蠻人入寇桂管,公經畫軍須,以應辦聞。歷婺、泉二州,除廣南提點刑獄、福建湖南兩轉運使。力請郡以自効,神宗嘉之,顧執政曰:「盧革恬退如此,可與一佳郡。」遂除宣州。未幾告老,遷光祿卿致仕。以子貴,進秘書監、太子賓客。官制行,改太中大夫。哲宗踐阼,遷通議大夫。退居于吳十五年,年八十二卒。子秉。今盧提刑橋,即公所居之地也。先殿院既以散秩養痾,日與賓客酌酒賦詩自娛,公誠慤莊重,有前輩之風,先殿院雅好其為人,朝夕與之議論。公性不甚飲,每勸之,酒至三分,則起而拱手,曰:「已三分矣。」至五分,則曰:「已五分矣。」其他率以是應之。既去,先殿院審執事者,皆曰:「客之言毫髮不妄。」由是益器重之。

  閶門樓詩

  閶門舊有樓三間,予猶及見之。陸機《吳趨行》云:「閶門何峨峨,飛閣跨通波。重欒承游極,回軒啟曲阿。」蘇子美詩云:「年華冉冉催人老,雲物瀟瀟又變秋[32]。家在鳳凰城下住[33],江山何事苦相留?」更建炎兵火,不復存矣。

  章守子用皂蓋

  元豐中,章岵(岷之弟。)朝議為郡守[34],剛介不可屈,人因目之曰「章硬頸」。其子出入,用皂絹蓋,肩輿不過二人。

  隨緣居士

  黃策,字子虛,彥之子。中進士乙科,為雍丘縣主簿。元符末,詔許中外言事。時昭慈既復位號,典冊有未盡正者,因上書引古義力爭之。崇寧初,黨論起,名入黨籍,羈置登州。會赦,還鄉里,遂休官,號「隨緣居士」。欽廟嘗書「隨緣」二字賜之,藏宸翰於家。著《隨緣居士記》,書之於壁。建炎中,追錄黨人,除直秘閣。公無疾端坐而逝,葬光福山,自題其墓曰「隨緣居士之塔」。

  石點頭

  今虎丘千人座旁,有石點頭,《十道四蕃志》云:「生公,異僧竺道生也。講經於此,無信之者,乃聚石為徒,與譚至理,石皆為點頭。」

  軌革卦影

  韓中孚,字應天。將游上庠,聞市肆有精軌革術者,應天筮之。畫一金章紫綬人,有賁色瓶在其旁,後有一人處圓圈中[35]。術士謂之曰:「君此行未必到闕,中途必為貴人所留。」應天未之信。行次南徐,適朱行中龍圖為郡守,與之厚善,聞其來,倒屐迎之,延於郡圃。朱平生愛一賁色酒壺,因宴出示之。圃中有草菴,其狀甚圓,應天寢於其間,與卦影所畫,無一不驗。以此知不惟飲啄前定,雖受用之物,寢處之地,亦非偶然者[36]。

  夢石天王像

  後唐時,慧聚寺有紹明律師,僧中傑出者,居半山彌勒閣。一夕,夢神人曰:「簷前古桐下有石天王像與銅鐘,師宜知之。」詰旦,掘其地,果獲此二物。今尚龕置壁間,形製極古,故前輩有詩云:「一旦石像欲發現,先垂景夢鳴高岡。」常熟破山恩高僧[37],嘗學于紹明,見本朝《僧史》。

  改正洪範

  余燾,字元輔。方舍法欲行,上書引成周事力贊之,因命以官,累遷至正郎。後復上書改《洪範》篇,自「王省惟歲」,「月之從星,則以風雨」乃屬之「四、五紀:一曰歲,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曆數」之下,謂九疇皆有衍文,惟「四、五紀」無之。至於「八,庶徵」之後[38],既言「肅,時雨若」止「蒙,常風若」,意已斷矣[39],而又加「王省惟歲」,已下之文,則近於贅。或者是其說,然為臺諫所彈,不果施行。

  范文正四子

  文正四子,純佑字天成,純仁字堯夫,純禮字彝叟,純粹字德孺。。長子少有大志,借乎享壽不遐,終軍器簿;堯夫位丞相;彝叟為右丞;德孺亦躋法從。平時文正喜收接名士,如孫明復、胡安定之徒,皆出其門。朝夕與其子弟講論道德,故賢行成於所習云。

  林酒仙

  國初時,長洲縣東禪寺有僧曰遇賢,姓林氏,以其飲酒無算,且多靈異,故鄉人謂之林酒仙。口中可容兩拳,賞醉於酒家,每出,羣聚而觀之者不絕。能自圖其形,無毫釐不相似。好賦詩,雖多俗語,中含理致,然亦有清婉者,如云:「揚子江頭浪最深,行人到此盡沉吟。它時若向無波處,還似有波時用心。」「門前綠柳無啼鳥,庭下蒼苔有落花。聊與東風論箇事,十分春色屬誰家?」「心閒增道氣,忍事敵災屯。謹言終少禍,節儉勝求人。」若此之類,皆名言也。真身塑寺中。

  章岷

  章岷,字伯鎮,嘗為平江軍推官,文聲甚著。與曾大父同登天聖五年第,情好極密。高祖殿院墓銘,乃其所作也。范文正公有《和章岷從事鬭茶歌》及《同登承天寺竹閣》詩。

  鮠魚(《廣韻》:鮠,吾灰切,魚名,似鮎。《集韻》:吾回切,魚名,鯷之小者。)

  鮠魚出吳中,其狀似鮎。隋大業中,吳郡嘗獻海鮠魚乾膾四缶,遂以分賜達官。皮日休詩云:「因逢二老如相問,正滯江南為鮠魚。」

  徐都官九老會

  徐祜,字受天,擢進士第,為吏以清白著聲。慶曆中,屏居於吳,日涉園廬以自適。時葉公參亦退老于家,同為九老會。晏元獻、杜正獻皆寓詩以高其趣。晏之首題云:「買得梧宮數畝秋,便追黃綺作朋儔。」杜之卒章云:「如何九老人猶少,應許東歸伴醉吟。」時與會者纔五人,故杜詩及之。享年七十有五,終都官員外郎。(子仲謀,屢把麾持節;女適樞密直學士施昌言。)



  注釋

  [23] 「此詩」,「詩」原作「書」,據各本改。

  [24] 「八十」,各本同。按《東坡集續集》卷五《書簡·答水陸通長老五言》之四作「十八」。

  [25] 「五十篇」,「五」原作「三」,據《東坡續集》卷十七《張文定公墓誌銘》及《樂全集》卷六至十五《芻蕘論》改。

  [26] 「匝」,弘本、若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及《宋詩紀事》卷十一龔宗元《夜宴作》均作「正」。

  [27] 「夫眠」,粵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太倉繆校本均作「衣成」,「衣成」較善。

  [28] 「知蒲」,「蒲」,《蘇東坡集後集》卷十八《故龍圖閣學士滕公墓誌銘》及《宋史》卷三百三十二《滕元發傳》均作「齊」。

  [29] 「為韓王所得矣」,此句下何焯校有云:「承祐本出教坊,《宋太宗實錄》有傳。」

  [30] 「少列」,宋祁《景文集》卷五十九《故光祿卿葉府君墓誌銘》及《嘉泰吳興志》卷十七《葉參傳》:參,字次公。下同。

  [31] 「公秉」,「秉」,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均作「乘」。

  [32] 「雲物」,「雲」,各本及《吳郡志》卷三《城廓》、《宋詩鈔·滄浪集·秋懷》及《蘇舜欽集》卷七《秋懷》均作「風」。

  [33] 「城下住」,《宋詩鈔·滄浪集·秋懷》作「城闕下」,《吳都文粹》及《吳郡志》卷三作「山下住」。

  [34] 「岷之弟」,原作「弟岷」,據各本改。

  [35] 「後有」,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均作「復」。

  [36] 「亦非偶然者」,此句下弘本、正德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均有小字注「賁色一作祕色」。

  [37] 「常熟」,「熟」原作「熱」,據各本改。

  [38] 「八庶徵」,「徵」原作「證」,據《尚書·洪範》改。

  [39] 「常風若」,「常」,《尚書·洪範》作「恒」,此避宋真宗諱。

 

卷第三

 

  葉道卿

  葉清臣,字道卿,少列之子。天聖二年,劉筠知貢舉,得公所對策,奇之,擢為第二。國朝以來,以策擢高第,自清臣始。寶元中,為兩浙轉運使。康定初,知制誥。慶曆初,出知江寧府,召入為翰林學士。俄丁父憂,有詔起復為邊帥,力辭不行。免喪,知邠州,改知澶州,又改青州、永興軍。皇祐初,復召入為三司使。帝嘗訪以禦邊之策,公對曰:「陛下御天下二十八年,未嘗一日自暇逸,而叛羌黠虜,頻年為患。詔問:『輔翼之能,方面之才,與夫帥領偏裨,當今孰可以任此者?』臣以為不患無人,患有人而不能用爾。今輔翼之臣,抱忠義之深者,莫如富弼;為社稷之固者,莫如范仲淹;諳方今政事者[40],莫如夏竦;議論之敏者,莫如鄭戩。方面人才,嚴重有紀律者,莫如韓琦;臨大事能斷者,莫如田況;剛果無顧避者,莫如劉渙;宏遠有方略者,莫如孫沔。至於帥領偏裨,貴能坐運籌策,不必親當矢石,王德用素有威名,范仲淹深練軍政,龐籍久經遵任,皆其選也。狄青、范全頗能馭眾,蔣偕沈毅有術略,張亢倜儻有膽勇,劉貽孫材武剛斷,王德基純慤勁勇,此可補偏裨者也。」上用其言,皆見信任。未幾,出守河陽,卒。公識度奇拔,議論出人意表,其立朝也,數以忠言鯁論啟沃上心,而媢忌者眾,竟不果大用。范文正公嘗為文祭之云:「濬學偉文,發於妙齡。天然清流,不雜渭涇。」又云:「高節莫屈,直言屢諍。朝廷風采,搢紳輝映。天子知人,期以輔政。弗諧而去,能不曰命。」數語盡之矣。

  觀風樓

  子城之西,舊建樓其上,名「觀風」。范文正公作守時,嘗賦詩云:「高壓郡西城,觀風不浪名。山川千里色,語笑萬家聲。碧寺煙中靜,紅橋柳際明。登臨豈劉白,滿目是詩情[41]。」在唐但謂之「西樓」,白樂天有《西樓命宴》詩。後改為「觀風」,今復名「西樓」矣。

  三高亭

  越上將軍范蠡、江東步兵張翰、贈右補闕陸龜蒙,各有畫像在吳江鱸鄉亭旁。東坡先生嘗有《吳江三賢畫像》詩。後易其名曰「三高」,且更為塑像。臞菴主人王文孺獻其地雪灘,因遷之。今在長橋之北,與垂虹亭相望,石湖居士為之記。

  程光祿

  程師孟,字公闢。所居在南園之側,號晝錦坊。自高祖思為錢氏營田使,因徙姑蘇。擢景祐元年進士第,知吉水、錢塘二縣,皆有政聲。後通判桂州。慶曆中,詔近侍二十人,各舉所知,於是柳植、施昌言薦公可任。除知南康軍,又知楚、遂二州,提點夔路刑獄。屬歲大饑,公行部,以常平粟賑民,猶不足,即奏發倉以濟之。吏勸須報,公曰:「本道至都五千里,報至民殍矣。」遂活飢民四十餘萬。擢提點河東路刑獄。岢嵐等郡無常平粟,邊民飢,或竄藩境。公得請,出祠部牒,募民納粟置廪,以備荒歲。汾、晉之旁,山谷之水,可以漑田,公為釃渠續通泉源,所漑者無慮萬頃。召拜三司度支判官。居一歲,知洪州,興利除害,一方甚賴之。英宗即位,召判三司都磨勘司,委公商度河北四榷場利害。公請減物直,償閣欠,以來北賈。使還,除利州路轉運使、江南西路轉運使。始,江西茶禁既通,賦民納茶租,謂之「白紐錢」,民甚患之。公奏令鬻茶者,計斤輸秤頭錢代其數,以寬民力。至熙寧中,以公之請頒下諸路。俄傳交阯為寇,遂以公直昭文館、知福州。一新學宮,禮先生賢士,以厚教育之意。鐵錢亂幣,公為罷之。餼疾教荒,蘇息以萬計。閩中父老有云:「自國朝守吾郡者,謝諫議泌,以惠愛著;蔡端明襄,以威名顯;兼之者,惟公而已。」移知廣州。廣控蠻粵,而無藩垣扞禦之備。公至,則請作西城,廣踰十二里,由是廣人有自安之計。大修學校,日引諸生講解,負笈而來者相踵,諸藩子弟,皆願入學。秩滿,除右諫議大夫,再任。公治廣六年,威愛並行。上遣中使撫問,召判三班院,遷給事中、充集賢殿修撰、判都水監,改判將作監,出知越州。公至越,寬猛適中而事自治,民皆愛之,又逾於洪、福、廣也。官制行,換太中大夫。青社闕帥,以通議大夫充京東安撫使。期年政成,上疏告老,遷正議大夫致仕。哲宗即位,授光祿大夫。卒年七十八,葬橫山。公強敏精察,出於天性,凡臨治五大鎮,斷正滯訟,辨活疑罪,蓋不可勝計。所至之地,囹圄空虛,道不拾遺。既去,民為立祠,刊石頌德。樂圃先生少許可,至言公政事,則曰:「雖韋丹洽豫章,孔戣帥嶺南,常袞化七閩,無以加也!」故天下以為才臣吏師。有詩集二十卷,奏議十五卷。

  丁晉公飯僧疏

  丁晉公南遷日,夢南嶽懶瓚禪師,遂捨白金一笏,飯僧于潭州。自製齋琉云:「右。伏以佛垂徧智,道育羣情,凡欲拯於傾危,必豫形於景貺。某,白衣干祿,叨冢宰之重權;丹陛宣恩,忝先皇之優渥。補仲山之袞,雖曲盡於寸心:和傅說之羹,實難調於眾口。嘗於安寢,忽夢清容。妙訓泠泠,俾塵心而早悟;真儀隱隱,恨凡目以何知。蓋以智未周身,事乖遠慮。既禍臨而不測,誠災及以非常。出向西京,感聖恩而寬宥;竄於南裔,當國憲以甘心。咎實自貽,孽非他作。念一家而散地,思萬里以何歸?既為負國之臣,永廢經邦之術。程游湘土,道假垔山,正當煩惱之身,忽接清閒之眾。方知富貴,難保始終。直饒鼎食之榮,豈若盂羹之美。持形歸命,恭發精誠。捐施白金,充羞淨供。仰苾蒭之高德,報懶瓚之深慈。冀保此行,乞無他患,惟願天回南睠,澤賜下臨。免致邊夷,白日便同於鬼趣;賜歸中夏,黃泉亦感於君恩。虔罄丹誠,永繫法力。卑情不任,激切之至。」(「補仲山之袞,雖曲盡於寸心」,今多作「巧心」。後人見晉公以智巧敗,故改云「惟其曲盡於巧心,是以難調於眾口」,不知以「巧」對「眾」,未如「寸」字為切。)

  蔡君謨題壁

  張子野宰吳江,因如歸舊亭撤而新之[42]。蔡君謨題壁間云:「蘇州吳江之濱,有亭曰如歸者,隘壞不可居。康定元年冬十月,知縣事秘書丞張先,治而大之,以稱其名。既成,記工作之始,以示于後。」

  郟正夫

  郟亶,字正夫,太倉人。起於農家,自幼知讀書,識度不類凡子。年甫冠,登嘉祐二年進士第。崑山自國朝以來,無登第者,正夫獨破天荒。後住金陵,遣其子僑就學於王荊公,嘗有贄見詩云:「十里松陰蔣子山,暮煙收盡梵宮寬。夜深更向紫微宿,坐久始知凡骨寒。一派石泉流沆瀣,數庭霜竹頗琅玕。大鵬汎有摶風便,還許鷦鷯附羽翰。」荊公一見奇之。今集中有《謝郟亶祕校見訪於鍾山》詩云:「誤有聲名只自慙,煩君跋馬過茅簷[43]。已知原憲貧非病,更許莊周智養恬。世事何時逢坦蕩,人情隨分就猜嫌[44]。誰能胸臆無塵滓,使我相從久未厭。」自此聲價頗重。熙寧中,為司農寺丞,上書言水利,朝廷以其功大役重,頗難之。正夫條水之利害,著成一書,今刊行於世。未錢,復司農寺丞,除江東運判。元祐初,入為太府寺丞,出知溫州。以比部郎中召,未至而卒,年六十有六,葬於太倉。孫升卿,登第,守徽、常二州。

  公初授睦州團練推官,知杭州於潛縣,未赴。以水利、役法、鹽、銅、酒五利獻諸朝[45],丞相王文公安石奇之,除司農寺丞,旋出提舉兩浙水利,議者以其說非便,遂罷免。已而歸,治所居之西積水田曰大泗灢者,如所獻之說,為圩岸、溝洫、井合、場圃,俱用井田之遺制,於是歲入甚厚,即圖其狀以獻,且以明前日之法非苟然者。復召為司農寺主簿,稍遷丞,預修司農寺勅式,頗號完密。除江東路轉運判官。

  陳君子父殿丞

  殿中丞陳質,德行著於鄉里,其死也,范文正公挽之云:「賢者逝如此,皇天豈易知。眾人皆墮淚,君子獨安碑。幾世傳清白,滿鄉稱孝慈。賢哉生令嗣,遺秀在蘭芝。」公有二子,曰郢、曰之奇,皆為吳中高士。

  鬱林石

  陸龜蒙居臨頓里,其門有巨石。遠祖績,嘗仕吳,為鬱林太守,罷歸無裝,舟輕不可越海,取石為重。人稱其廉,號鬱林石。

  謝希深

  謝絳,字希深,太子賓客濤之子。大中祥符八年,登進士甲科。楊文公薦其才,召試館職,充祕閣校理。景祐元年,丁父憂,服除,召試知制誥。歐陽文忠公嘗云:「三代以來,文章盛者稱西漢。公於制誥尤得其體,常、楊、元、白不足多也。」寶元初,知鄧州,卒,年四十有五。公自少而仕,凡三十年間,自守不回,而外亦不甚異,一時賢士大夫無不敬之。子景初、景溫,皆為時名儒。

  范文正公還鄉

  文正公自政府出,歸鄉焚黃,未至近邑,先投遠狀。或以為太過,公曰:「『維桑與梓,必恭敬止』,敢不盡禮乎?」既至,搜外庫,惟有絹三千匹。令掌吏錄親戚及閭里知舊,自大及小,散之皆盡,曰:「宗族鄉黨,見我生長,幼學壯仕,為我助喜。我何以報之?」又買負郭常稔之田千畝,號曰義田,以濟養羣族,擇族之長而賢者一人主之。其計日食人米一升,歲衣人二縑,嫁女者錢五十千,娶婦者二十千,再嫁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葬者如再嫁之數,葬幼者十千。放之聚者九十口,歲入粳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給其所聚,仕而家居俟代者預焉,仕而之官者罷其給。公雖沒,後世子孫修其業,承其志,如公存也。

  清遠道士詩

  清遠道士《同沈恭子游虎丘寺》詩云:「我本長殷周,遭罹歷秦漢。四瀆與五嶽,名山盡幽竄。及此寰區中,始有近峯翫。近峯何鬱鬱,平湖渺瀰漫。吟挽川之陰,步上山之岸[46]。山川共澄澈,光彩交零亂。白雲蓊欲歸,青松忽消半。客去川島靜,人來山鳥散。谷深中見日,崖幽曉非旦,聞子盛游遨,風流足詞翰。嘉玆好松石,一言常累歎。勿謂予鬼神,忻君共幽讚。」清遠道士,竟不知其為何人?以鬼神自謂,亦怪之甚者。顏魯公、李德裕、皮日休、陸龜蒙皆有和篇。沈恭子亦莫詳其因,詩中有「風流」、「詞翰」之稱,必神怪之儔也。

  幽獨君詩

  唐時虎丘石壁,隱出幽獨君詩二首,其一云:「幽明雖異路,平昔忝工文。欲知潛寐處,山北有孤墳。」其二云:「高松多悲風,蕭蕭清且哀。南山接幽壠[47],幽壠空崔嵬。白日徒昭昭,不照長夜臺。雖知生者樂,魂魄安能回?況復念所親,慟哭心肝摧。慟哭更何言,哀哉復哀哉!」其辭甚奇愴。後人又有賦《答幽獨君》一詩,不知誰氏所作。

  本禪師

  宗本圓照禪師,乃福昌一飯頭。(福昌,承天寺子院。)懵無所知,每飯熟,必禮數十拜,然後持以供僧。一日忽大悟,恣口所言,皆經中語,自此見道甚明。後住靈巖,近山之人,遇夜則面其寢室拜之。侍僧以告,遂置大士像於前。人有飯僧者,必告之曰:「汝先養父母,次辦官租,如欲供僧,以有餘及之。徒眾在此,豈無望檀那之施?須先為其大者。」其它率以是勸人。仁宗嘗召至京師,賜金襴衣,加圓照師號。後復歸本山。

  舊傳宗本至京師,有一貴戚欲試之,因以猾倡薦寢。本登榻,鼻息如雷,其倡為般若光所爍,通夕不寢。翌旦,炷香拜之曰:「不意今日得見古彿。」

  吳王拜郊臺

  吳王拜郊臺,在橫山之上,今遺跡尚存。春秋時,王政不綱,以諸侯而為郊天之舉,僭禮亦甚矣。

  范貫之

  范師道,字貫之,文正公之姪。登天聖八年甲科,嘗知廣德縣,有治狀。孫甫之翰薦之,通判許州。至和元年,吳育春卿薦公,召拜侍御史。公之少也,有經綸天下之志;其長也,遇事未嘗屈。及為上耳目,蚤夜思所以稱職者。始見上,即陳願擇賢相以久其任,既而論奏二府與近侍不法事,上多用其言。俄出知常州,御史府極言其不平,宰相亦以是罷去,而公之名迹愈聞天下。移廣東路轉運使,又移兩浙。未幾,拜起居舍人、同知諫院。嘉祐四年,百官上尊號,公獨諫,以謂無益於治體,而有損聖主謙尊之德;至言諸閤女御例遷,因災異以明天意。上皆深然之。兼遷侍御史知雜事。會大臣居機宥者無遠謀,繼而進者,復不協時論。公論列甚切,上雖納其奏,然用是出知福州,召為三司鹽鐵副使。嘉祐八年,以疾請郡,除戶部郎中、直龍圖閣、知明州。下車未久,卒,年五十有九。公出入臺諫凡九載,朝廷之事,聞無不言,言必欲行。如擇宗室以備問安之職,請士大夫終葬始得從仕,限民田以均民產,抑貪墨以清守令,止內降以杜漸,立私廟以廣孝,擇知典故近臣以任太常禮樂之官,減色役以恤民力之困,皆天下之急務,而眾所願行者。有奏議二十卷,文集五十卷。嘗為唐史,著君臣治忽之迹,命藏祕閣,有詔褒美。子世京、世亮,皆舉進士第。所居在承天寺前,號豸冠坊。葬天平山,趙清獻公志其墓。

  南翔寺

  崑山縣臨江鄉,有南翔寺。初,寺基出片石,方徑丈餘,常有二白鶴飛集其上,人皆以為異。有僧號齊法師者,謂此地可立伽藍,即鳩財募眾,不日而成,因聚其徒居焉。二鶴之飛,或自東來,必有東人施其財;自西來,則施者亦自西至。其它皆隨方而應,無一不驗。久之,鶴去不返,僧號泣甚切,忽於石上得一詩,云:「白鶴南翔去不歸,惟留真跡在名基。可憐後代空王子,不絕薰修享二時。」因名其寺曰南翔。寺之西又有村,名白鶴。

  張敏叔

  張景修,字敏叔。人物蕭灑,文章雅正,登治平四年進士第。雖兩為憲漕,五領郡符,其家極貧寠,僦市屋以居。嘗有絕句云:「茅簷月有千金稅[48],稻飯年無一粒租。生事蕭條人問我,水芭蕉與石菖蒲。」觀其詩,大抵多清淡。嘗題集清軒詩云:「洗竹放教風自在,傍溪看得月分明。」又多好用俗語,如《得五品服》詩云:「白快近來逢素鬢,赤窮今日得朱袍。」又《謝人惠油衣》詩云:「何妨包裹如風藥,且免淋漓似水雞。」蓋以文滑稽也。舊嘗作古風《送朱天錫童子》云:「黃金滿籯富有餘,一經教子金不如。君家有兒不肯娛,口誦七經隨卷舒。渥洼從來產龍駒,鸑鷟乃是真凰雛。一朝過我父子俱,自稱窮苦世為儒。雪窗夜映孫康書,春隴晝荷兒寬鋤。翻然西入天子都,出門慷慨曳長裾。神童之科今有無,談經射策皆壯夫。古來取士凡數塗,但願一一令吹竽。甘羅相秦理不誣,世人看取掌中珠。折腰未便賦歸歟,待君釋褐還鄉閭。」初,景修為汝州梁令,作此詩。天錫既到闕下,忘取本州公據,為禮部所卻,因擊登聞鼓,繳景修詩為證。神宗一見,大稱賞之。翌日,以語宰相王珪,而恨四方有遺材,即令召對。珪言:「不欲以一詩召人,恐長浮競,不若俟其秩滿,然後擢用之。」遂止,令中書籍記姓名。比罷官,而神宗已升遐矣。景修歷仕三朝,每登對,上必問:「聞卿作《朱童子》詩,試為舉似。」由此詩名益著。終祠部郎中,年七十餘卒。平生所作詩幾千篇,號《張祠部集》。子漢之。(漢之嘗宰崑山,頗緩於索租,邑人戲云:「渠家自來無此,故不與人索也。」敏叔有《花客詩》十二章。梁縣屬汝州[49]。)

  崑山夫子廟

  唐制,郡邑皆得置夫子廟。自黃巢之亂,存者無幾。崑山之廟,更五代五六十年不建[50]。自本朝太平興國三年,錢氏納土請吏,朝廷始除守以治之。至雍熙初,徵事郎邊倣首為崑山宰,因其遺址重立。夫子廟門闕甚麗,狀十哲像於其旁,王元之為作記。景祐初,范文正請立郡庠,於是縣亦有學矣。

  孫子和

  孫沖,字子和,登熙寧六年進士第。少負才名,為荊公之客,嘗著《鄉黨》、《傅說》二論,荊公甚奇之。後宰和之含山,號為循吏,律己甚正,一毫無妄取。秩滿,率家人解其歸裝,老獲有畜一砧者,子和視之,曰:「非吾來時物也。」命還之。其它大率類此。鶚章交上,改宣德郎。未幾,卒于京師,年三十有五。無子,以族姪畯為嗣,畯嘗倅江州,終朝請大夫。

  子和妻,予之姑氏,又與叔祖朝議為同年。叔祖嘗以詩挽之云:「結髮欣同籍,聯姻喜素風,期君千里逸,耀我一枝窮。新命拖紳後,殘編旅笥中。空餘《循吏傳》,紀次在元豐。」

  張翰

  東晉張翰,吳人,仕齊王冏,不樂居其官。一日,在京師見秋風忽起,因作歌曰:「秋風起兮佳景時,吳江水兮鱸正肥。三千里兮家未歸,恨難得兮仰天悲。」遂棄官而還。國初,王贄運使過吳江,有詩云:「吳江秋水灌平湖,水闊煙深恨有餘。因想季鷹當日事,歸來未必為蒪鱸。」贄之意謂翰度時不可有為,故飄然引去,實非為鱸也。至東坡賦《三賢》詩,則曰:「浮世功名食與眠[51],季鷹真得水中仙。不須更說知幾早,只為鱸魚也自賢[52]。」其說又高一著矣。

  皮日休

  皮日休,字襲美,唐咸通十年為郡從事。居官纔一月,陸魯望以所業見之,自此交從甚密,更迭倡和,無慮數百篇,總目之曰《松陵集》。松陵,吳江別名也。日休自有著述,號《鹿門子書》。

  橋名

  城中有橋梁三百六十所,每橋刻名於旁者,始於郡守韓子文度支,兵火後間有缺者。

  福昌長老正橋,頗具眼,禪林多宗之。一日升座,有問話者云:「蘇州三百六十座橋,那座是正橋?」答云:「度驢度馬。」

  賀方回

  賀鑄,字方回,本山陰人,徙姑蘇之醋坊橋。方回嘗游定力寺,訪僧不遇,因題一絕云:「破冰泉脈漱籬根,壞衲猶疑掛樹猿。蠟屐舊痕渾不見,東風先為我開門。」王荊公極愛之,自此聲價愈重。有小築,在盤門之南十餘里,地名橫塘。方回往來其間,嘗作《青玉案》詞云:「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53]?月僑仙館,綺窗朱戶。唯有春知處。碧雲冉冉衡臯暮,綵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閒愁知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後山谷有詩云:「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唯有賀方回。」其為前輩推重如此。初,方回為武弁,李邦直為執政,力薦之,其略謂:「切見西頭供奉官賀某,老於文學,泛觀古今,詞章議論,迥出流輩。欲望改換一職[54],令入文資,以示聖時育材進善之意。」上可其奏,因易文階,積官至正郎,終於常倅。

  白公檜

  白樂天為守時,恩信及民,皆敬而愛之。嘗植檜數本於郡圃後,人目之為「白公檜」,以況甘棠焉。

  癸甲先生

  潘勺,字叔治。登進士第,為吳興郡掾。後絕意祿仕,徧游天下佳山水,嘗為《雁蕩百詠》,其末云:「都為畫工圖不得,一時收拾作詩歸。」自號癸甲先生,或問其故,曰:「始終之義也。」後果以癸日亡,甲日殮。

  方子通

  方惟深,字子通。本莆田人,其父屯田公葬長洲縣,因家焉。最長於詩,嘗過黯淡灘,題一絕云:「溪流怪石礙通津,一一操舟若有神。自是世間無妙手,古來何事不由人。」王荊公見之大喜,欲收致門下。蓋荊公欲行新法,沮之者多,子通之詩,適有契於心,故為其所喜也。後子通以詩集呈荊公,侑以詩云:「年來身計欲何為?跌宕無成一軸詩。懶把行藏問詹尹,願將生死遇秦醫。丹青效虎留心拙,斤匠良工入手遲。此日知音堪屬意,枯桐正在半焦時。」凡有所作,荊公讀之必稱善,謂深得唐人句法。嘗遣以書,曰:「君詩精淳警絕,雖元、白、皮、陸,有不可及。」子通游王氏之門,極蒙愛重,初無一毫迎合意,後以特奏名授興化軍助教。隱城東故廬,與樂圃先生皆為一時所高。每部使者及守帥下車,必即其廬而見之。前後上章論薦者甚眾,子通竟無祿仕意,其於死生禍福之理,莫不超達。嘗造一園亭,不遇主人,自盤礴終日,因題於壁間云:「何年突兀庭前石,昔日何人種松柏。乘興間來就榻眠,一枕春風君莫惜。城西今古陽山色,城中誰有千年宅?往來何必見主人,主人自是亭中客。」其灑落類如此。仲殊一日訪子通,有絕句云:「多年不見玉川翁,今日相逢小榭東。依舊清涼無長物,只餘松檜養秋風。」可見其清高矣。年八十三而卒,有詩集行於世。無子,一女適樂圃先生之子發。

  破山詩

  常建詩云:「竹逕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此題常熟破山也。舊傳有四高僧講經山中,一老翁日來聽法,久之,問翁所從來,答曰:「吾非人也,龍也。」因問:「本相可得見乎?」曰:「可。」已而果以全體見。僧恐甚,亟誦揭諦呪語。揭諦神與龍角力,龍不能勝,破其山而去。《續圖經》所載不同,謂白龍與一龍鬭,未知孰是。

  甫里

  甫里在長洲縣東南五十里,乃江湖散人陸龜蒙字魯望躬耕之地。散人廟食於此,一方之人至今想其高風,常誇示於四方,以為榮焉。《唐書》云散人乃唐相元方七世孫,又自號天隨子。著《笠澤叢書》若干卷。

  有脚書廚

  叔祖諱程,字信民。剛正自守,不惑於禍福。嘗憤聖道不明,欲排異端之學,家不置釋老像,祭祀未嘗焚紙錢,儒家甚宗之。自幼讀書于南峰山先都官墓廬,攻苦食淡,手未嘗釋卷。記問精確,經傳子史,無不通貫,鄉人號為「有脚書廚」。嘗題一絕於壁間,云:「月度疎櫺起更慵,坐聽澄照五更鐘。卻思潮上西興急,風遶山前萬箇松。」登熙寧六年進士第,歷西安丞、桐廬令。子況,既登郎省,贈左朝議大夫。

  泰娘

  泰娘,吳之美婦人也。劉禹錫詩云:「有時妝成好天氣,走上臯橋折花戲。風流太守韋尚書,路傍忽見停隼旟。」

  南園詩

  南園,乃廣陵王舊圃,中有流盃、旋螺亭,亞於滄浪之景。王黃州為長洲時,無日不携客醉飲。嘗賦詩云:「他年我若功成後,乞取南園作醉鄉。」今園中大堂,遂以「醉鄉」名之。大觀末,蔡京罷相,欲東還,詔以其園賜之。京即以詩贈親黨,云:「八年帷幄竟何為,更賜南園寵太師。堪笑當時王學士,功名未有便吟詩。」黃州之詩,不過寓意耳,京遽以無功名誚之。黃州雖終為黜臣,其名與天地同不朽。京居相位二十年,又處師垣之尊,至今雖三尺之童,唾罵不已,其賢不肖何如也?

  朱子奢

  朱子奢,蘇州人,太宗時為宏文館學士。帝嘗詔:「起居記錄臧否?朕欲見之。」子奢曰:「陛下舉無過事,雖見無嫌;然以此開後世史官之禍,可懼也。」帝深納之。見《唐書·儒學傳》。

  錢氏納土

  太平興國三年,陳洪進奉表,獻漳、泉兩郡,詔授洪進武寧軍節度使,留京師奉朝請。是歲,錢忠懿王俶上表獻十三州之地。錢氏納土,蓋在陳氏之後,或說以為興國二年,非也。

  白馬磵

  南峰山北有聚落,號白馬磵。昔支遁騎白馬而來,飲於磵中,因以名焉。山之顛有石坎然,號馬跡石。又有一石室,號文遁菴,乃其修習之地也。

  禪月大師

  萬壽寺有禪月閣,禪月者,唐僧貫休也。生於婺之蘭溪,自祝髮為僧,徧參名德,又善作詩文,有《西嶽集》行於世。性好圖畫古佛,嘗自夢得十五羅漢梵相,既而尚缺其一,未能就,夢中復有告之曰:「師之相乃是。」遂如所告,因照水以足之,今其畫尚傳。既至吳,寓跡萬壽甚久,後入蜀死,葬于成都。平生行業,具載《白蓮塔銘》[55]。



  注釋

  [40] 「方今」,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及《宋史》卷二百九十五《葉清臣傳》均作「古今」。

  [41] 「是詩」,《范文正公集》卷四《蘇州十詠·觀風樓》作「見詩」。

  [42] 「撤而」,「撤」原作「撒」,據各本改。

  [43] 「跋馬」,粵本及菉竹何校本均作「躍馬」,槐本作「跨馬」,陳其榮校注:「跨馬」舊誤作「跋馬」。

  [44] 「就猜」,各本均同,《王文公文集》卷六十二作「值猜」。

  [45] 「銅酒」,粵本、菉竹何校本、正德陸校本、太倉繆校本均作「銅鐵」。槐本陳其榮校注:「酒」字一作「鐵」。

  [46] 「吟挽川之陰步上山之岸」,太倉繆校本作「吟挽川之陰步上川之岸」。

  [47] 「幽壠」,粵本及菉竹何校本均作「北壠」。

  [48] 「千金」,《宋詩紀事》卷二十三張景修詩作「千錢」。「千錢」近是。

  [49] 「敏叔有花客詩十二章梁縣屬汝州」,此段文字原無,據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本補。

  [50] 「五六十年」,粵本、菉竹何校本均作「六十年」,正德陸校本作「五十六年」,陸敕先校:「毛本誤作六十年。」

  [51] 「功名」,《東坡全集》卷六《戲書吳江三賢畫像》詩作「功勞」。

  [52] 「只為」,《東坡全集》卷六《戲書吳江三賢畫像》詩作「直為」。

  [53] 「錦瑟華年誰與度」,「年」,各本均作「筵」。「度」,粵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均作「主」。

  [54] 「改換一職」,「一職」原脫,據粵本、槐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太倉繆校本補。

  [55] 「白蓮」,原作「白運」,據各本改。

 

卷第四

 

  太公避地處

  常熟海隅山有石室十所,昔太公避紂居之。孟子謂「太公避紂居東海之濱」者,此也。常熟去東海止六七十里,故謂之海濱。楊備郎中嘗作詩紀其事。

  范忠宣公

  范純仁,字堯夫,為人寬厚長者。文正嘗使至鄉,還至京口,見石曼卿數喪未舉,盡以麥舟與之。蘇黃門稱其為佛地位中人,觀此亦可以見矣。元祐初,自慶帥召為給事中,遂執政柄。未幾,拜右僕射,凜然有父風烈。為宰相一年,出知潁昌府。既而復入相,坐元祐黨,散官安置。元符三年,徽宗即位,復欲召為相,尋即下世。遺表有云:「蓋賞先天下而憂,期不負聖人之學,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所以事君。」後御筆題其墓碑云「世濟忠直之碑」。子正平,字子夷;正思,字子默;學行亦為士林所稱。

  滕章敏公結客

  滕章敏公,慷慨豪邁,不拘小節。少嗜酒,浮湛里市,與鄭獬毅夫為忘形友,議論風釆,照映一世。嘗與毅夫及楊繪元素同試京師,自謂必魁天下,與二公約,若其言不驗,當厚致其罰。已而鄭居榜首,楊次之,公在第三,二公責所約之金,答曰:「一人解,一人會,吾安得不居第三?」俱一笑而散。公平生不妄交遊,嘗作《結客詩》云:「結客結英豪,休同兒女曹。黃金裝箭鏃,猛獸畫旗旄。北閣芒星落[56],中原王氣高,終令賀蘭賊,不著赭黃袍。」其立志可見矣。

  思賢堂

  郡齋後舊有思賢堂,以祠韋、白,劉三太守,後更名「三賢」。紹興末,洪內相景嚴為郡,益以唐王常侍仲舒、本朝范文正之像,復號為思賢堂,今參政范公作記。(郡庠亦有三賢堂,繪文正范公,并安定胡先生,及光祿朱公像於其中。)

  顧學正

  顧襄,字公甫,為太學上舍生,名聲籍甚,士流皆推之。登熙寧九年第[57],調潤州丹徒尉。召還,為太學正。元豐五年,卒於京師,時二親猶在。鄭達夫太宰與公甫為同舍生,以詩挽之云:「可惜病相如,誰尋封禪書?(公病渴而卒。)雙親千里外,一葉九秋餘。風露翻歸旐,塵埃鎖故廬。虎丘山下路,會葬有鄉車。」「廣文官舍冷如冰,幾歎朝衫脫未能。忽買春田埋玉地,猶懸絳帳讀書燈。佳名空綴仙都石,妙偈爭傳海寺僧。一幅粉旌春水漫,惜君誰不涕奔騰。」

  鄭希尹

  鄭景平,字希尹,居帶城橋。為人剛正不詭隨,蒞官有廉聲。嘗為大理,每有疑獄,中夜焚香露拜,蘄得其情,以故人無寃死者。既而請老家居,朝廷以其精力有餘,落職致仕,守鄱陽。到官未半歲,拂袖而歸。先君與公厚善,因問其故,答曰:「天子命景平為郡守,當以撫字為職,乃不得行其志,今日須金錢百兩,明日須銀幾千兩,枯骨頭上打不出也,景平後世要人身在。」其志竟不可奪也。時朱勔用事,勢可炙手,士大夫俛節從之者甚多,惟公終始無阿附意。子絪,字天和。

  執爨詩

  程光祿自幼穎悟,年五六歲時,戲劇竈下,家奴嫚之曰:「汝能狹劣爾,豈解為文章邪?」公怒曰:「吾豈不能!」家奴曰:「試為我吟一燒火詩。」即應聲曰:「吹火鶯脣斂,投柴玉腕斜。回看煙裹面,恰似霧中花。」甫冠登第。

  王元之畫像

  虎丘御書閣下,有王黃州畫像。東坡過蘇日見之,自謂想其遺風餘烈,願為執鞭而不可得,因為之作贊。今猶書其上。

  雙蓮堂

  雙蓮堂在木蘭堂東,舊芙蓉堂是也。至和初,光祿呂大卿濟叔,以雙蓮花開,故易此名。楊備郎中有詩云:「雙蓮倒影面波光,翠蓋風搖紅粉香。中有畫船鳴鼓吹,瞥然驚起兩鴛鴦。」政和中,盛密學季文作守,亦產雙蓮,范無外賦《木蘭花》詞云:「美蘭堂晝永,晏情暑,晚迎涼。控水檻風簾,千花競擁,一朶偏雙。銀塘,盡傾醉眼,訝湘娥、倦倚兩霓裳。依約凝情鑑裏,竝頭宮面高粧。蓮房,露臉盈盈,無語處,恨何長。有翡翠憐紅,鴛鴦妒影,俱斷柔腸。淒涼,芰荷暮雨,褪嬌紅、換紫結秋房。堪把丹青對寫,鳳池歸去攜將。」

  孫若虛滑稽

  孫實,字若虛。早年英聲籍甚,性好滑稽。郡庠有同舍生牛其姓者,因作《牛秀才賦》嘲之云:「腰帶頭垂,尚有田單之火;幞頭脚上,猶聞寗戚之歌。」又作《書》、《語》集句,譏一老生云:「孜孜為善雞鳴起,先王之道斯為美。四十五十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時樂圃先生為教授,知之,命其父訓敕。孫由此發憤游太學,不數歲登第而歸。嘗入朝為寺丞,後守台州卒。

  慧感夫人

  慧感夫人,舊謂之聖姑,或以為大士化身,靈異甚著。祝安上通守是邦,事之尤謹,每有水旱,惟安上禱祈立驗。後以剡薦就除台守,既至錢唐,詰旦欲絕江,夢一白衣婦人告之曰:「來日有風濤之險。」既覺,頗異之,卒不渡。至午,颶風倏起,果覆舟數十,獨安上得免。一夕,盜入祠中,竊取其幡。平旦廟史入視之,見一人以幡纏其身,環走殿中,因執以問,答曰:「某實盜也,夜半幸脫,已踰城至家矣。今不知潛制於此,神之威靈使然,敢不伏辜。」建炎間,賊虜將至城下,有一居民平昔謹於奉事,夢中告之曰:「城將陷矣,速為之所[58]。謹勿以此告人,佛氏所謂劫數之說,不可逃也。」不數日,兵果至。其它神驗不一。後加封慧感顯祐善利夫人,今參政范公作記。

  元少保

  元絳,字厚之,居第在帶城橋。登天聖五年進士甲科,初任金陵幕官,尋即進用,屢為藩郡帥。時有傳儂智高餘黨寇二廣者,遂以公知廣州,而所傳乃妄,因改知越州。公謝上表云:「忽聞羽檄之音,謂有龍編之警。橫水明光之甲,得自虛聲;雲中赤白之囊,倡為危事。」「橫水明光之甲」,乃唐時誤傳寇至,事見李德裕《獻替記》。人服其工。公在金陵時,王荊公之父益為通守,與公厚甚。荊公既相,神宗一日欲謹選翰林學士,公久在外,老於從官,荊公對曰:「有真翰林學士,但恐陛下不能用爾。況已作龍圖閣學士,難下遷知制誥。」遂自外遷翰林學士,中外大驚。既就列,有稱職之譽。公最長於四六,多取古今傳記佳語為之。神宗友愛嘉、岐二王,不許出閣,二王固辭,後因改封,先召公謂之曰:「可於麻詞中勿令更辭。」公遂草制,其略云:「列第環宮,彌聳開元之盛;側門通禁,共承長樂之顏。」神宗甚愛之,自是二王不復辭。未幾,參大政。元豐中,罷政知潁州。時以藩邸升為順昌軍節度。公作謝表云:「燾土立社,是開王者之風;乘龍御天,厥應聖人之作。案圖雖舊,錫命惟新。」又曰:「興言駿命之慶基,宜升中軍之望府[59]。謂文武之德順而聖,唐虞之道明而昌。合為嘉名,以侈舊服。」士大夫皆傳誦之。後以太子少保致仕,歸吳中。公既還鄉,與程光祿諸公為九老會,日以詩酒自娛,年七十餘卒,有《玉堂集》三十卷。初,公知荊南,嘗夢至仙府,與三人連書名,旁有告之曰:「君三人,蓋兄弟也。」覺而思之,不知所謂。既入翰林為學士,韓持國維、楊元素繪在院。一日因書奏列名,三人偏傍皆從「糸」,始悟夢中「兄弟」之意。既而持國、元素皆補外,公亦尹京兆。後三年,復與元素還職,而鄧文約綰相繼為直院,則三人之名又皆從「糸」,蓋始終皆同。以此知升沈進退,決非偶然者。許大夫選嘗作《四翰林》詩紀其事,公和云:「聯名適似三株樹,傳玩驚看五朶雲。」此亦一時之異也。

  仲殊

  仲殊,字師利,承天寺僧也。初為士人,嘗與鄉薦,其妻以藥毒之,遂棄家為僧。工於長短句,東坡先生與之往來甚厚。時時食蜜解其藥,人號曰「蜜殊」。有《寶月集》行於世。慧聚寺詩僧孚草堂,以其喜作豔詞,嘗以詩箴之云:「大道久凌遲,正風還陊隳。無人整頹綱,目亂空傷悲。卓有出世士,蔚為人天師。文章通造化,動與王公知。囊括十洲香,名翼四海馳。肆意放山水,灑脫無羈縻。雲輕三事衲,缾錫天下之。詩曲相間作,百紙頃刻為。藻思洪泉瀉,翰墨清且奇。惜哉大手筆,胡為幽柔詞?願師持此才,奮起革澆漓。騖彼東山嵩,圖祖進豐碑。再續輔教編,高步凌丹墀。它日僧史上,萬世為蓍龜。迦葉聞琴舞,終被習氣隨。伊予浮薄人,贈言增忸怩。倘能循我言,佛日重光離。」老孚之言雖苦口,殊竟莫之改。一日造郡中,接坐之間,見庭下有一婦人投牒立於雨中。守命殊詠之,口就一詞云:「濃潤侵衣,暗香飄砌,雨中花色添憔悴。鳳鞋溼透立多時,不言不語厭厭地。眉上新愁,手中文字,因何不倩鱗鴻寄?想伊只訴薄情人,官中誰管閑公事?」後殊自經於枇杷樹下,輕薄子更之曰:「枇杷樹下立多時,不言不語厭厭地。」

  如村

  胡嶧,字仲達,五柳之子。文與行皆能繼其父,與方子通為忘年交。後以年格推恩調安遠尉,非其志也,乃取老杜「諸孫貧無事,宅舍如荒村」之句,自號「如村老人」。治圃築室,遺外聲利,自放於閑適,而終不出仕。有文集二十卷,號《如村冗稾》,唯室先生及參政周公葵皆為作序。子伯能,登進士第。

  鄭毅夫吳江橋詩

  鄭獬,字毅夫。嘗作吳江橋詩寄劉孜叔懋,云:「三百闌干鎖畫橋,行人波上踏靈鼇。插天螮蝀玉腰闊,跨海鯨鯢金背高。路直鑿開元氣白,影寒壓破大江豪。此中自與銀河接,不必仙槎八月濤。」劉時為吳江尉,亦有和篇,皆刻之石。鄭詩題云《寄同年叔懋祕校》,劉於詩前具位,加「榜下」二字於其上,乃原父之弟也。

  張幾道挽詩

  張僅,字幾道,居萬壽寺橋。與顧棠叔思,皆為王荊公門下士,荊公修《三經義》,二公與焉。幾道登第,未幾捐館,方子通作挽詩云:「吳郡聲名顧與張,龍門當日共升堂。青衫始見登華省,丹旐俄聞入故鄉。含淚孤兒生面垢,斷腸慈母滿頭霜。嗟君十載人間事,不及南柯一夢長。」至今誦其詩者為之出涕,吳人目子通為「方挽詞」。幾道官至著作郎。

  范文正不取燒煉方

  范文正少養於朱氏,朱,南京人。文正幼年肄業京學,同舍有病者,親為調藥以療。病亟,屬文正曰:「吾無以報子,平生有一術,遊遠方未嘗窮乏者,用此術也,今以遺子。」因授藥一囊,方書一小冊。文正不得已留之,未嘗取視。後二十餘年,得其子還之,封記如故。

  夜航船

  夜航船,唯浙西有之,然其名舊矣。古樂府有《夜航船》之曲。皮日休答陸龜蒙詩云:「明朝有物充君信,(木審)酒三瓶寄夜航。」

  俗語

  吳人稱「來」為「釐」,始於陸德明。「詒我來牟」、「棄甲復來」,皆音「釐」,蓋德明吳人也。又吳人言「罷」,則以「休」繼之,始於吳王。昔吳王語孫武曰「將軍罷休」,亦吳語也。

  方子通詩誤入荊公集

  方子通一日謁荊公,未見,作詩云:「春江渺渺抱牆流,煙草茸茸一片愁。吹盡柳花人不見,春旗催日下城頭。」荊公親書方冊間,因誤載《臨川集》,後人不知此詩乃子通作也。

  盧發運

  公諱秉,擢皇祐元年進士第。元豐中,為發運使。其父太中公退老,公每歲上計,得請歸鄉。後帥涇原,懇辭歸養,特賜手詔慰勉[60],時以為榮。

  大雲翁

  林宓,字德祖,旦之子。擢進士第,為常州教授。在職六年,學者益信服。大觀二年大比試,決科者四十餘人,於是賜詔曰:「閱前日賓興之數,較其試中多寡,惟常州為最。苟依常格推恩,非古人進賢受上賞之意。」特改宣德郎。郡守因以「進賢」揭坊名於學之南,郡人榮之。後除河北路提舉學事,任滿,除開封府左司錄。居數月,浩然有歸志,優詔如所請。公既勇退,屏置朝服,足不踐州縣。舊隱在大雲坊,因自號「大雲翁」。卒年六十六,葬博士塢。平生好古嗜學,有《大雲集》一百卷、《神宗皇帝聖訓錄》一十卷。

  花客詩

  張敏叔嘗以牡丹為貴客,梅為清客,菊為壽客,瑞香為佳客,丁香為素客,蘭為幽客,蓮為淨客,酴醿為雅客,桂為仙客,薔薇為野客,茉莉為遠客,芍藥為近客,各賦一詩,吳中至今傳播。

  中吳

  平江本吳國,在秦屬會稽郡。東漢分會稽置吳郡。陳為吳州。隋為蘇州,大業末,復為吳郡。唐武德中,復為蘇州;乾寧中,錢氏據錢塘,蘇、湖之南,悉其奄有。後唐為中吳軍節度。皇朝興國中,置平江軍節度,又復為蘇州[61];州嘗為徽宗潛藩,遂陞為府。

  祖姑教子登科

  予之祖姑,適知泉州德化縣李處道。祖姑甚有文,讀書通大義,賦詩書字皆過人。其子援登進士第,乃祖姑所親教也。晚而事佛,誦《蓮經》皆千過,嘗問法於圓照禪師,師名之曰守安。年幾七十而卒。既得疾,即屏藥餌,書《佛頂呪》焚之,灰為丸,并以然燈法授援,曰:「我死置灰丸懷中,然燈如法也。」因起坐誦大士名號,久之而化。既小殮,視其手指屈結,皆成印相,佛徒歎服,以為不可及。張文潛學士為墓志,首記其事。

  范祕丞

  范世京,字延祖,龍圖公之子。登皇祐五年進士第,調應天府柘城簿、和州歷陽令。時龍圖公出守四明,公亟走膝下,曰:「人子者事親之日少,而事君之日多,豈忍曠年失定省邪?」既而龍圖公捐館,扶喪歸鄉,垢面跣足,晝夜哀號不絕,行道之人,莫不嗟惻。服除,知秀州海鹽縣,勸民孝友睦姻及耕桑之事,治聲動浙右。熙寧初,朝廷銳意改作,召公管勾湖北廣惠倉。至京師,論不合,乃辭歸舊治。海旁之民,聞公復來,驩呼鼓抃。已而有疾,乞以本官歸田里,乃卒,詔授祕書丞致仕,享年四十一。公居鄉,與樂圃先生甚厚。有文集若干卷,藏于家。

  徐朝議

  徐師閔,字聖徒,仕至朝議大夫。退老于家,日治園亭,以文酒自娛樂。時太子少保元公絳、正議大夫程公師孟、朝議大夫閭丘公孝終,亦以安車歸老,因相與繼會昌洛中故事,作九老會。章岵為郡守,大置酒合樂,會諸老於廣化寺。又有朝請大夫王珫、承議郎通判蘇湜與焉。公賦詩為倡,諸公皆屬而和之,以為吳門盛事。元公少保和篇云:「五日佳辰郡政閑,延賓談笑豁幽關。閶門歌舞尊罍上,林屋煙霞指顧間。德應華星臨潁尾,年均皓髮下商顏。名花美酒疎鐘永,坐見斜暉隱半山。」方子通亦有和篇云:「使君蕭灑上賓閑,金地無人晝敞關[62]。風靜簫聲來世外,日長仙境在人間。詩成郢客爭揮翰,曲罷吳姬一破顏。此際東南無此會[63],高名千古映湖山。」章守以五日開宴,故二詩皆及之。

  顏夫子

  顏長民,登元豐二年進士第。三子:釆、為、孚,亦相繼擢高科。釆字君用,終提舉常平;為字仲謙,終嚴陵守;孚字端中,崇、觀間有聲於太學。士行甚美,每試必居前列,皆目之為顏夫子,人欲識其面而不可得。既登第,滕樞密康許嫁以女,尋即下世。

  信義縣

  崑山在蕭梁時,分婁置縣號信義,屬信義郡。大同初,分信義置崑山焉[64]。華亭,舊亦為蘇之屬邑,或云嘗割崑山之境以縣華亭,今華亭亦有崑山,時人嘗以片玉比機、雲兄弟,而以此為北崑山。縣舊有城,《古圖經》云,在縣東三百步,今謂之東城者是也。近歲耕者於薦嚴寺田中,得城磚甚多,及箭鏃以銅為之,識者疑其為春秋時物。今縣之西二十里許,有邨曰信義,如婁縣之存舊名也,俗遂訛為「鎮義」。汴人龔猗,仕至殿中侍御史,居於是邨之南,因插銀杏枝活,時人異之,目為遇仙云。

  李無悔

  李無悔,名行中,本霅川人,徙居淞江。高尚不仕,獨以詩酒自娛。晚治園亭,號「醉眠」。東坡先生與之游從,嘗以詩贈之。無悔有《讀顏魯公碑》詩云:「平生肝膽衛長城,至死圖回色不驚。世俗不知忠義大,百年空有好書名。」又《賦佳人嗅梅圖》云:「蠶眉鴉鬢縷金衣[65],折得梅花第幾枝。嗅盡餘香不回面,思量何事立多時。」其詩意尚深遠,大率類此。

  蟹

  吳之出蟹舊矣。《吳越春秋》云:「蟹稻無遺種。」又陸魯望集有《蟹志》,云:「漁者緯蕭,承其流而障之,曰蟹斷[66]。」又曰:「稻之登也,率執一穗,以朝其魁,然後縱其所之,今吳人謂之輪芒。」

  大本錢王後身

  圓照在靈巖時,有一藍縷道人,自號「同水客」,往造其室中,守門者莫能遏。既而圓照屏侍者與語,有竊聽之者,聞圓照末後一語云:「汝今幾甲子矣?」答云:「八萬四千恒河沙數甲子。」圓照云:「八萬四千恒河沙數甲子以前,又作麼生?」道人拂袖而出,云:「錢大錢大,又待瞞人也。」當時疑圓照為吳越後身,道人為洞賓。

  郟正夫失鶴詩

  正夫童時作《失鶴詩》云:「久鎖沖天鶴,金籠忽自開。無心戀池沼,有意出塵埃。鼓翼離幽砌,凌雲上紫臺。應陪鸞鳳侶,仙島任徘徊。」其志已不凡矣。

  黃姑織女

  崑山縣東三十六里,地名黃姑。古老相傳云:嘗有織女牽牛星降于此地,織女以金篦劃河,河水湧溢,牽牛因不得渡。今廟之西,有水名百沸河。鄉人異之,為之立祠。按《荊楚歲時記》,黃姑者,河鼓也。牽牛謂之河鼓,後人訛其聲為黃姑。潘子直云:「亦猶桑落之語,轉呼為索郎耳。」鄉人因以名其地。見於題詠甚眾,古樂府云:「東飛伯勞西飛燕,黃姑織女時相見。」李太白詩云:「黃姑與織女,相去不盈尺。」李後主詩云:「迢迢牽牛星,杳在河之陽。粲粲黃姑女,耿耿遙相望。」劉筠內翰詩云:「伯勞東翥燕西飛,又報黃姑織女期。」其它不能盡載。雖非指此黃姑,然得名之由,亦可類推也。祠中舊列二像,建炎兵火時,士大夫多避地東岡,有范姓者經從祠下,題於壁間云:「商飈初至月埋輪,烏鵲橋邊綽約身。聞道佳期唯一夕,因何朝暮對斯人?」鄉人遂去牽牛像,今獨織女存焉。禱祈之間,靈蹟甚著。每遇七夕,人皆合錢為青苗會,所收之多寡,持杯珓問之,無毫釐不驗,一方甚敬之。舊有廟記,今不復存矣。

  孫積中

  孫載,字積中,其曾祖漢英仕錢氏,嘗為蘇州崑山鎮防遏使,故為崑山人。公幼岐嶷如成人,既學,為師友所推譽。治平二年,進士及第,為河中府戶曹。更三守,皆立威嚴者,公獨與之爭曲直,矯矯不少下,終以此見知,或稱薦之。中書撿正官察訪關中,辟公為官屬,公務佽助之,亦不苟與之合。乾祐縣去永興最遠,青苗法行,乾祐獨不以予民。察訪怒,移其令,檄公往案之。公還,言邑小民貧,其徒歲以禾麥博易為生,且立法之初,民未知稱貸於公家為利。令無罪,宜復其任。公用薦者遷官,知湖州德清縣。公聽斷精明,不專任刑罰,以開說其是非,出於至誠。訟有累年不決者,聞公一言,感悟相捨而去。熙寧八年,吳越饑,獨縣中熟,公勸大家乘時倍糴,得米十餘萬斛。明年春,米價翔踴,公平其直使糶,賴以全活者不可數計。其他便民者,別有數十事[67],德清人至今德公。又用薦者遷官,知考城懸。官制行,換奉議郎。其治考城,如德清於方田也,以最聞。縣四隣皆重法,地素饒盜,公明賞格,嚴保伍,姦無所囊橐。一日,都監與尉來告盜集境上,將以上元掠近郭。至期,公張燈與其僚樂飲,許民嬉游,不禁夜如故事。盜叵測,遂遁去。迄公受代,亦無復鼠竊者。府界提點薦公于朝,他使者亦相繼上公治狀。神宗出氏名付中書,蓋欲用公矣。未幾,除廣東路常平,召見便殿以遣之。二廣使者,春夏例簡出。公至,則犯隆暑,徧行所部,宣布德意。哲宗即位,轉承議郎。諸路常平官廢,公赴吏部,授通判陝州,移廣東轉運判官。於是公去嶺南五年矣。吏有嘗不快於公者,頗欲棄官,公聞而慰留之,乃舉焉。紹聖初,復諸路常平官,除公河北西路,改知海州。已而除沂州,興學養士,走書幣招禮宿儒,為學者師表,治務大體。遷朝奉大夫、知婺州,移河東路轉運判官,又移淮西路提點刑獄。徽宗即位,遷朝請大夫、知亳州。言者謂公嘗附薦元祐黨人,得提舉杭州洞霄宮,即歸崑山,日與親戚閭里置酒棊弈,道故舊為樂。任且滿,本路使者等言:「孫某先朝所選擢,名在循吏,年雖高,精力幸未甚衰,願使再任,以示優老之意。」詔從之。大觀中,遷朝議大夫。未幾,公亦自上章,乞守本官致仕。公體素無疾,先一月,至其先人墳壠,徧謁嘗所往來者,若將別然。既亟,呼妻子與訣,屬以後事,問日早晏,盥手焚香,即寢而逝,享年七十有五,葬高景山。公天資樂易,於吏治尤所長,使四路,典三大郡,咸著循蹟。每遇物,無忮害。所至汲引其屬,士大夫受薦者至四百餘人,多知名且貴顯於世者。自少喜讀《易》,慕唐人為詩。著《易釋解》五卷、文集五十卷,藏于家。

  王主簿

  王仲甫,字明之,岐公之猶子。風流翰墨,名著一時。後客于吳門,嘗有所愛。往京師,為岐公強留之,逾時不返,因作詩云:「黃金零落大刀頭,玉筯歸期劃到秋。紅錦寄魚風逆浪,碧簫吹鳳月當樓。伯勞知我經春別,香蠟窺人一夜愁。好去渡江千里夢,滿天梅雨是蘇州。」此詩效古樂府「藁砧今何在」體,人皆愛其巧。其歿也,丁永州注葆光祭之,有云:「爽秀英拔,出於天資。談經咏史,博識周知。文華自得,不務競時。古格近體,率意一揮。金玉鏘揚,組繡陸離。世俗所得,特其歌辭。」又云:「生習華貴,不見艱巇。徘徊鴟閣,出入鳳池。乘興南游,曠達不羈。朝賞夕晏,選勝搜奇。擺脫冠裳,卻去輪蹄。不驚榮辱,不罣是非。擾擾萬緒,付于一卮。頹然終日,去智忘機。」王之為人,於此可見矣。

  著作王先生[68]

  著作王先生,程門高弟,諱蘋,字信伯,世居福之福清。父仲舉,徙平江,政和元年卒,葬吳縣橫山桃花塢。誌其墓者江公望,書其誌者陳瓘也。先生為人,清純簡易,達於從政,有憂時愛君之心,有開物成務之學。高宗駐蹕平江,守臣孫佑薦於朝,賜對,前後所上疏剳,類切于時宜,聖諭以通儒目之。賜進士出身,除秘書省正字、兼史館校勘、遷著作佐郎,受敕正朱墨史,官至左朝奉郎。與門人陳長方、楊邦弼講道于震澤,如楊龜山、尹和靖、胡文定皆深推讓,吳中道學之傳,莫盛于先生。紹興二十三年,卒于家,葬湖州長興縣和平鎮茅栗山,門人章憲撰誌,吳中、閩中皆祠于學。其子大本,兩浙安撫司參議。先生平生所註《論語集解》[69]、《古今語說》,著作文集,并高宗所賜敕及遺像、《震澤記善錄》,至今藏于家。子孫世守府城德慶坊故居云。



  注釋

  [56] 「北閣」,菉竹何校本作「北闕」。

  [57] 「熙寧九年」,「九」原作「元」,據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及《吳郡志》卷二十八《進士題名》改。

  [58] 「為之所」,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均作「為之避」。

  [59] 「宜升」,各本均作「宜申」。

  [60] 「特賜」,弘本、若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均作「屢賜」。《宋史》卷三百三十一《盧革傳》:「帝數賜詔慰勉,時以為榮。」

  [61] 「又復」,原無「又」,據各本補。

  [62] 「敞關」,「敞」,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均作「閉」(蔽),《宋詩紀事》卷三十六方惟深詩亦作「閉」。而粵本及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同本刊。

  [63] 「此節」,「節」,粵本、槐本及正德陸校本、太倉繆校本均作「際」。從文義「節」字為善。

  [64] 「崑山焉」,粵本、槐本及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均作「崑山縣」。

  [65] 「鴉鬢」,各本及《宋詩紀事》卷二十五李行中詩均作「鴉髻」。

  [66] 「蟹斷」,「斷」下原有「鍛」字,乃注音,誤刊為正文。據各本及《說郛》卷十九、《唐甫里先生文集》卷十九《蟹志》刪。

  [67] 「數十」,弘本、正德陸校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均作「十數」。

  [68] 「著作王先生」,弘本、正德陸校本無此篇。汲古本毛校:「舊本無此一則,應是後人所增。」

  [69] 「所註」,學本、粵本、槐本及太倉繆校本均作「所著」。

卷第五

 

  唯室先生

  唯室先生,姓陳氏,諱長方,字齊之,其先本長樂人。父侁,字復之,擢進士第,娶林氏大卿旦之女、大雲翁宓之妹。與陳了翁交從甚密,了翁謫廉州,侁以書賀之,至千餘言,由此得罪。又嘗從游定夫學,深得治氣養心、行己接物之道,故其子亦為道學之士。唯室因外家居于步里,終日閉戶,研窮經史。著書名《步里客談》,又有《漢唐論》,俱行於世。其弟少方,字同之,亦端慧不羣,號「二陳」。

  姑蘇百題詩

  楊備郎中,天聖中為長溪令,夢中忽作詩曰:「月俸蚨錢數甚微,不知從宦幾時歸。東吳一片煙波在,欲問何人買釣磯?」及寤,心潛異之。明道初,宰華亭。俄丁內艱,遂家于吳中,樂其風土之美,安而弗遷。因悟夢中所作,幾於前定。嘗效白體作《我愛姑蘇好》十章。居吳中既久,土風人物皆深詳之,又作《姑蘇百題》詩,每題箋釋其事,至今行於世。

  范祕書

  范雩,字伯達,予之同舍也。嘗試《禹稷顏回同道論》,先生見之,以為奇作,置之魁選,遂馳譽於太學,學者至今以為模範。入館除祕書郎,今參政公即其子也。

  張子韶與周煥卿簡

  崑山周煥卿,與張子韶待郎為布衣交,相與之意極厚。煥卿有母喪,貧不能舉,及有妹未嫁;子韶自貶所專价賫錢銀供其費,書詞懇惻,讀之令人竦然生敬。前輩恤朋友之難,每每如此,范忠宣之於石曼卿,蘇文忠之於李方叔,皆同比一念也。今錄其書于後,以警薄俗云。

  九成頓首:日俟車馬之來,乃杳然無耗,不勝瞻仰,即辰孝履多福。九成此間學生,例不受其束脯。有信州劉益秀才,在此多時,告以公未葬母及未嫁妹,許以二百千足助公。今付去半,則銀三鋌、錢二十五千足,掩子內角子有九成親批「字紹祖」三字[70],及兩頭有「如此」二字,及封印全。遣去親隨兩人,便令歸也。發去此物時,已焚香對諸聖,願公無障難,幸見悉也。他節哀自重,不宣。九成再拜。

  蝦子和尚

  承平時,有蝦子和尚,好食活蝦,乞丐于市,得錢即買蝦,貯之袖中,且行且食。或隨其所往,密視之,遇水則出哇,羣蝦皆游躍而去。後不知所終。

  郭家朱砂圓

  郭氏,本郡中一小民。所謂林酒仙者,每至其家,必解衣以醉之。酒仙遷化前數日,語郭氏曰:「疇昔荷相接之勤,以藥一杯為報。」郭氏以味惡,頗難之。力強之,飲至三呷而止。酒仙自舉而盡,遂授以朱砂圓方曰:「惜乎,富及三世爾!」郭氏竟售此藥,四方爭求買之,自此家大富。三世之後,絕無有欲之者。

  陳了翁鱸鄉亭詩

  陳文惠公留題松陵詩,其末有「秋風斜日鱸魚鄉」之句。屯田郎林肇為吳江日,作亭江上,因以「鱸鄉」名之。了翁初主吳江簿,嘗為賦詩云:「中郎亭榭據江鄉,雅稱詩翁賦卒章。蓴菜鱸魚好時節,秋風斜日舊煙光。一杯有味功名小,萬事無心歲月長。安得便拋塵網去,釣舟閑傍畫欄旁。」了翁筮仕之初,已無戀官職之意矣。

  起隱子

  季父諱況,字濬之。登崇寧五年進士第,再遷入館。在館八年,學術文章俱不在人下,時同列知名者,惟季父與蘇元老在庭爾,當時號為「龔蘇」。葉石林俊聲籍甚,嘗為文字交。其他所與酬唱者,如洪玉父、朱新仲、王豐父、張敏叔,亦皆一時名士。用先都官中隱故事,自號「起隱子」。有文集三十卷,曰《起隱集》。終祠部員外郎、朝議大夫。季父詩格清古,如《詠劉伶》:「逃名以酒轉名高,醉裏張髯罵二豪。日月已為吾戶牖,何妨東海作醇醪。」《九日》云:「家家高會錦模糊,誰信貧家菊也無。多謝東隣送醅至,旋於籬畔覓茱萸。」「自古誰無九日詩?詩成須道菊花枝。直饒無菊何妨醉,野蓼村葵總是題。」《遊天峰寺》云:「杖藜高踏半山雲,不見此山知幾春。異時人物凋零盡,只有青山似故人。」《午歇惠安寺》云:「寒食都來數日閒,顏卿家帖到今傳。此公剛鯁無情煞,到得春時也自憐。」《送唐大監》云:「東門相別又相逢,轉覺衰頹一老翁。子約重來我方去,滿庭黃葉正秋風。」《古樂府》云:「妖嬈破瓜女,爭上鞦韆架。香飄石榴裙,影落薔薇下。牆外見鴛鴦,雙雙春水塘。歸來情脈脈,無緒理殘粧。」其他如「貪山借船賞,嗜酒典琴沽」;「閑多卷滿新題句,懶極牀堆未答書」;「客疎閑吠犬,庖匱割啼雞」;「得句怕難續,避人長轉多」;「山色秋難老,池光夜不昏」。此類甚多。

  閭丘大夫

  閭丘孝終,字公顯。東坡謫黃州時,公為太守,與之往來甚密。未幾,挂其冠而歸,與諸名人為九老之會。東坡過蘇必見之,今蘇集有詩詞各二篇,皆為公作也。公後房有懿卿者,頗具才色,詩詞俱及之。東坡嘗云:「蘇州有二丘,不到虎丘,即到閭丘。」

  寶嚴院

  常熟海虞山有古剎,號寶嚴院,吳越錢王之子祝髮於此。太宗嘗賜御書《急就章》、《逍遙詠》及《聖惠方》於寺中。有浮屠七級,極壯麗,吳人相傳,自京師來,泗州僧伽塔為第一,此為第二。至今尚在。

  洞庭山

  太湖之中有包山,一名洞庭。韋蘇州、皮陸唱和所言洞庭,及蘇子美詩云「笠澤鱸肥人膾玉,洞庭柑熟客分金」,皆在吳江也。今岳州之南,所謂洞庭者,即酈善長注《水經》云「洞庭之陂」,乃湘水,非江水也。周內相洪道嘗折衷二說云:「洞庭山在吳,而洞庭湖乃在荊襄之間,地形雖分,而地脈未嘗斷也。」周公之說,又本於東坡。

  方子通紅梅詩

  方子通《紅梅》詩膾炙人口,其云:「清香皓質世稱奇,謾作輕紅也自宜。紫府與丹來換骨,春風吹酒上凝脂。直教臘雪無藏處,只恐朝雲有散時。溪上野桃何足種,秦人應獨未相知。」

  范無外

  范周,字無外,文正公之姪孫,贊善大夫純古之子。少負不羈之才,工於詩詞,不求聞達,士林甚推之。所居號范家園,安貧樂道,未嘗屈折於人。石監簿存中有園亭在盤門內,嘗往謁之,不遇,題於壁間云:「范周來謁石存中,未必存中似石崇。可惜南山焦尾虎,低頭拜狗作烏龍。」方賊起,郡中令總甲巡護,雖士流亦不免。無外率府庠諸生,冠帶夜行,首用大燈籠,書一絕于其上云:「自古輕儒孰若秦,山河社稷付他人。而今重士如周室,忍使書生作夜巡。」郡將聞之,亟為罷去。盛季文作守時,頗嫚士。嘗於元宵作《寶鼎現》詞投之,極蒙嘉獎,因遺酒五百壺,其詞播於天下,每遇燈夕,諸郡皆歌之。嘗櫂舟訪郟子高於崑山,一日酒酣,題於絕頂云:「萬疊青巒壓巨崑,四垂空闊水天分。夜光寒帶三江月,春色陰連百里雲。桂子鶴驚空半落,天香僧出定中聞。不將此境憑張益[71],三百年來屬老文。」

  綽堆(避御名改曰堆,即今綽墩。)

  崑山縣西數里,有邨曰綽堆。古老傳云,此乃黃幡綽之墓。至今邨人皆善滑稽,及能作三反語。

  陸彥猷

  陸徽之,字彥猷,常熟人。高才博學,眾推為鄉先生,出其門者如陳起宗徽猷、張柟朝議、錢觀復郎中,皆為時顯人。徽宗即位,下詔求直言。公因廷對,與雍孝聞輩皆力陳時政闕失。唱名日,有旨駁放,孝聞立殿下叩頭曰:「陛下求直言,有云言之者無罪。今詔墨猶未乾,奈何以直言罪人?」衛士怒孝聞唐突,以拄釜撞其頰,數齒俱落,凡直言者盡捽出之。大觀末,彗星見,旋見收復。時雍公已不能語,止賜六字道號,居神霄宮。彥猷欲赴京師,已卒。其孫端成,字天錫,就特奏恩。

  時上書及廷試直言者俱得罪,京師有謔詞云:「當初親下求言詔,引得都來胡道。人人招是駱賓王,并洛陽年少。自訟監宮并岳廟,都一時閑了。誤人多是誤人多,誤了人多少。」

  翠微集

  崑山翠微,有主僧沖邈,年八十有八,生平好為詩,所著號《翠微集》。姚舜明侍郎嘗贈之詩云:「僧臘俗年俱老大,儒書佛教舊精勤。姑蘇一萬披緇客,四事無如彼上人。」邑宰蓋嶼,亦有《讀翠微集》,詩云:「聖宋吟哦只九僧,詩成往往比陽春。翠微閣上今朝見,格老辭清又一人。」

  生老病死

  崇寧中,有旨:州縣置居養院以存老者;安濟坊以養病者;漏澤園以葬死者。吳江邑小而地狹,遂即縣學之東隙地,以次而為之。時以諸生在學,而數者相為比鄰,謂之「生老病死」。

  郟子高

  郟僑,字子高,比部公之子。負才挺特,與范無外為忘形交。鄉人至今稱之,謂之「郟長官」,晚歲自號「凝和子」。崑山上方有層屋,曰翠微,子高多游歷山中。嘗賦詩云:「行客倦奔馳,尋師到翠微。相看無俗語,一笑任天機。曲沼淡寒玉,橫山鎖落暉。情根枯未得,愛此幾忘歸。」《訪凌峰賢上人》云:「步入凌峰閣,尋師師未歸。憑欄寂無語,唯見白雲飛。」簡公約有素琴堂,又為賦詩云:「素琴之堂虛且清,素琴之韻淪杳冥。神閑意定默自鳴,宮商不動誰與聽。堂中道人骨不俗,貌龐形端顏瑩玉。我嘗見之醒心目,寧必絲桐絃斷續。於乎!靖節已死不復聞,成虧相半疑昭文。阮手鍾耳相吐吞,素琴之道詎可論。道人道人聽我語,紛紛世俗誰師古。金徽玉軫方步武,虛堂榜名無自苦。」

  鄭應求相

  予年二十時,三舍法行,與鄭君聘應求同在郡庠。應求精於人倫,同舍皆為其品題,心甚畏之。嘗見唐輝子明,以手拊其腰曰:「異日金琅璫無疑矣。」子明性莊重,面大發赤。一日,顏仲謙過鄰齋,應求指以示余曰:「此公蛇行,居官必尚猛。」乘間又語予曰:「吾友乃一壽星,頗類應逢原,但得其半耳,然亦可銀琅璫。」眾皆未以為信。後二十年,仲謙守嚴陵,頗有郅都之風;後三十年,子明躋法從;後七十年,予始拜牙緋之寵,其言無一不驗。應求亦甚有文聲。

  獄山

  太湖中有東獄、西獄二山,吳王於此嘗置男女二獄。楊備郎中詩云:「雷霆號令雪霜威,二獄東西鎖翠微。髣髴酆都叢棘地,巖扉應是古圜扉。」

  王學正

  王彥光,察院之伯祖,諱僖,字康國。居太學有聲,鄉人謂之王學正,識與不識皆尊敬之。有堂名逸野,以累試不利,日遊適其中,讀書自娛。其持身治家甚嚴,鄉中率以為法。彥光自幼知讀書,乃學正公之訓也。生平無子。葉大年挽之云:「書劍當年游上都,賢關蟲篆挍諸儒。文華燦燦九苞鳳,俊氣駸駸千里駒。妙質競誰揮堊漫,白頭空此死樵蘇。遺編殘稾應猶在,搔首令人益歎吁。」又云:「遺文膾炙在吾鄉,賦罷誰能少薦揚。聲跡有妻先蝶夢,行藏無子付洴方。雲蘿煙蔓新泉宅,秋月春花舊野堂。交倡綵牋真翰墨,幾人知為寶巾箱。」逸野堂至今尚存,王氏舉族祀之不絕。

  范文正為閻羅王

  曾王父捐館,至五七日,曾王妣前一夕夢其還家[72],急令開篋笥,取新公裳而去。因問之曰:「何匆促如此?」答曰:「來日當見范文正公,衣冠不可不早正也。」又問:「范公何為尚在冥間?」曰:「公本天人也,見司生死之權。」既覺,因思釋氏書,謂人死五七,則見閻羅王。豈文正公聰明正直[73],故為此官邪!

  吳縣寇主簿詩

  石林居吳下,一日至閶門外小寺中,壁間有題一絕云:「黃葉西陂水漫流,籧篨風急滯扁舟。夕陽暝色來千里,人語雞聲共一丘。」石林極愛之,但不書其名氏,因問寺僧,云:「吳縣寇主簿所作,今官滿去矣。」寇名寶臣,除州人,善作詩,少從后山先生學,其源流有所自來矣。

  盤溝大聖

  承天寺普賢院,有盤溝大聖,身長尺許。人有禱祈,置之掌上,吉則拜,凶則否,人皆異之。推所從來,乃盤溝邨中有漁者,嘗遇一僧云:「何不更業?」漁者云:「它莫能之。」僧云:「吾教汝塑泗州像,可以致富。」漁者云:「人不欲之,則奈何?」僧云:「吾授汝一法。」遂以千錢與之,令像中各置一錢,所售之直,亦以千錢為率。漁者如所教,競求買之,果獲千緡。今寺中所藏,乃其一也,豈非僧伽託此以度人邪?

  魏令則侍郎

  魏憲,字令則。與其弟志,俱有聲太學,號熙、豐人才。徽廟朝,為東臺御史,入侍經幄,論思獻納為多。又代言西掖,得溫厚雅正之體。遷吏部侍郎,久之,除顯謨閣學士、知明州。建炎初,召赴行在,季父禮部送之以詩云:「炎祚無疆越萬齡,如何夷虜尚憑陵!中興事業須王導,撥亂韜鈐要孔明。劇盜巳分齊鉞定,端星行指泰階平。呼韓朝渭非難事[74],好繼當時丙魏聲。」

  圖經刊誤

  舊《圖經》云:「外岡、青岡、五家岡、蒲岡、塗松岡、徘徊岡、福山岡,竝在吳縣界。」今次第而數之,其上之四屬崑山,下之三屬常熟,言其地之遠近,與吳縣大相遼絕。《續圖經》云:「太和宮在盤門之外,其地唐相畢瑊之別業也。」切詳畢瑊未嘗為相,為相者乃畢諴也,瑊與諴兄弟爾。

  草腰帶聽聲

  元豐中,姑蘇有一瞽者,號「草腰帶」,善揣骨聽聲。一日,王父呼至家,以祖姑吉凶福禍扣之,云:「此婦人他日必以夫而貴。但出適時,事干朝延。」時祖姑已許嫁顧沂大夫,以其語不祥,舉室皆唾之。論命未竟,適有捷夫過門報省榜者,王父亟出問榜首姓名,云:「無為人焦蹈。」既入告之,嗟惋不巳。王父怪之,因問曰:「知此人聲骨否?」曰:「熟知之。」王父曰:「官職如何?」曰:「不能食祿,安問官職也!」眾皆以為焦已為大魁,術者之言必謬。經旬,有自京師來者云:「揭榜後六日,焦已死矣。」祖姑在曾王父服中,顧以欲之官,促其期,遂引女年二十不待父母服除法聞之朝,得旨方成禮,其言無一不驗。

  壓雲軒詩

  崑山翠微之上,有亭曰壓雲軒。邑士胡清嘗賦詩云:「誰建危亭壓翠微,畫簷直與莫雲齊。有時一片巖隈起,帶與老僧山下歸。」軒旁有小柏數根,又賦詩云:「栽傍巖隈未足看,謂言斤斧莫無端。它時直入掄材手,不獨青青保歲寒。」後有一文人作浙漕,因到山中,見之大喜,尋訪其人,厚禮以待之。既憐其貧,遂給官田,胡由此致富。

  翟忠惠

  翟汝文,字公巽。其先本南徐人,後徙居常熟。紹興初,為參知政事,卒,門人諡為忠惠先生。公文章甚古,所作制誥,皆用《尚書》體,天下至今稱之。自宣政以來,文人有聲者,唯公與葉石林、汪浮谿、孫蘭陵四人耳。孫嘗自評云:「某之視浮谿,浮谿之視石林,各少十年書。石林視忠惠亦然。」識者以為確論。公素儉,雖身歷兩府,奉養甚於貧士。一日招客,未飲時,與客論近世風俗侈靡,燕樂之間尤甚,因正色言曰:「德大於天子者,然後可以食牛;德大於諸侯者,然後可以食羊。」客自度今日之集必無盛饌,已而果以惡草具進。公在翰苑時,禁中新創儺儀,有旨令撰文。是日辰巳間,中使送篇目至,午後亟督索進呈。數篇既立就,而文法且極高古,石林乃謂公文極難得。在西掖時,以草詞遲罰銅。又在試院議策題,以冗官為問,一夜僅成四句,云:「太平日久,人樂仕進。可為朝廷慶者一,可為有司慮者二。」石林頗怪之。予切謂公之文,正不當以遲速論,當視其得意與否耳。策題雖止四句,實佳作也。

  白雲泉

  天平山有白雲泉,雖大旱不竭,或云此龍湫也。唐刺史白樂天有詩云:「天平山上白雲泉,雲自無心水自閑。何必奔衝山下去,更添波浪在人間。」蘇子美嘗至山中,為賦長篇。范貫之亦有和章。

  諝三命

  諝三命者,承天寺僧,精陰陽山水之術,吉凶無不立驗。好食活雞,已就死者,則卻而不食。人欲其卜葬,必以數十活雞自隨,聞其聲咿然,則食之愈喜,率以是為常。後享高壽而死。其荼毗也,有五色舍利,自舌本涌出。吾家虎丘墳,乃其所擇也。葬之明年,有偃松生其上。

  范文正詞

  范文正與歐陽文忠公席上分題作《剔銀燈》,皆寓勸世之意。文正云:「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孫權劉備。用盡機關,徒勞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細尋思,爭如共、劉伶一醉。人世都無百歲。少癡騃、老成尫悴。只有中閒,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牽繫。一品與千金,問白髮、如何回避?」

  臞庵

  吳江王份文孺,自號臞庵,嘗築圃於松江之側。方經始時,文孺下榻待余,延留數月,見買葑作址,計三百萬錢。圃成,極東南之勝。後湖蘇養直嘗賦詩云:「王郎臞庵摩詰詩,煙花遶舍江遶籬,石渠東觀了無夢,筆牀茶竈行相期。古人已往不可作,甫里顧有今天隨。灣頭蟹舍豈著我,請具蓑笠懸牛衣。」又為文孺賦草堂云:「笛弄松江明月,蓑披笠澤歸雲。若話青霄快活,五侯何處如君?」

  蠡口

  蠡口在齊門之北,又有蠡塘在婁門之東。故老相傳云:范蠡破吳辭越,乘扁舟遊五湖,潛過於此,遣人馳書招文種大夫,因以名之。楊備郎中詩云:「霸越勳名間世才,五湖煙浪一帆開。猶防烏喙傷同輩,此地復招文種來。」

  蛇化為劍

  干將墓在今匠門城東數里,頃有人畊其旁,忽見青蛇上其足,其人遽以刀之,上之半躍入草中,不復可尋,徐觀其餘,乃折劍也。至莫欲持歸,亦不復見。方子通有詩,具載其事。(衛月山《因筆錄》云:「匠門外干將墓土,人取作竈,無蟑螂竈雞。」)

  賈表之

  賈公望,字表之,丞相昌期之孫,青之子。頃倅平江,時朱勔父子方出入禁中,竊弄權柄,一時奔競之流,爭持苞苴,唯恐無門而入。賈獨疾之甚,嘗有詩云:「倏忽向六十,萍蓬無奈何。丹心猶奮迅,白首分蹉跎。正直士流少,傾邪朋類多。陽光一銷鑠,不復見妖魔。」其志尚亦足嘉矣。

  勔之子為浙西洛分司,有賜帶之寵,賈亦同時衣金紫服。旦日適相會於天慶,朱之虞兵因見賈所佩魚,熟視之,賈厲聲叱之曰:「此是年及得來[75],非緣花石之故。」左右皆錯愕。朱甚銜之,為其所擠,賈竟停任。

  易承天為能仁寺

  宣和中,戶部幹當公事李寬奏:凡以聖為名者,竝行禁止。又給事中趙野奏:凡世俗以「君」、「王」、「聖」三字為名字,悉合革而正之,然尚有以「天」為稱者,切慮亦當禁約。其後又有以「龍」、「皇」、「主」、「玉」字不當言者,亦請遏絕。前後共禁八字。遂易「承天」為「能仁」。其他觀寺及士庶名字,犯而不改,則重加之罪。雖橋梁有為龍形者,亦皆鑿去之。太學同舍陳朝老語余曰:「此無君無天之兆,甚可畏也。」(季父倅興仁日,一太守曲意奉行,盡取諸寺觀藏經,命翦去所禁八字,未幾而太守卒。)

  章戶部

  章縡,字伯成,莊敏公之子。莊敏教諸子甚嚴,恐其縱肆,閉置一書室中,故縡與綡皆中第而亦甚有文。季父禮部取縡之姪女,召為校書郎日,縡以詩餞之,有「船尾淮山青未了,馬頭隨柳綠相迎」之句,孫仲益甚喜之。晚年詩律益高,清淳雅健,得唐人之風。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終戶部郎中。

  王教授祭學生文

  慶曆中,郡學既建,養士至百員,亦有自他郡至者。建陽二江(忘其名。)肄業來久,其季忽感疾而殂。時王逢會之為教官,率同舍祭之云:「維慶曆七年,歲次丁亥,七月甲戌朔,初六日己卯,蘇州州學教授王逢,率在學同人,謹以香酒果實致奠,化冥紙告祭于學生建陽江君之靈:人固動物爾,氣完則在,氣散則死。生與死吾不得而知也,惟是生者,有名教存焉,得以異諸物。善而夭為得不死[76],惡而壽為不幸。子年尚少,徒步數千里旅吳學,以道義為身謀,於善無所負,今夭去,吾得謂子不死矣!夫旅而死,無親戚左右為之助者,有之今子兄在焉,啟而手足,比無助者為多。同門生幾百員為子哭,不為孤,其亦善德之召歟!子魂氣何所之,吾以子有生死之別,旅襯舉而望涕,不知其所從。哀哉,尚饗!」

  沈元叙滄浪亭詩

  蘇子美《獨步游滄浪亭》詩云:「花枝低欹草色齊,不可騎入步是宜。有時載酒只獨往[77],醉倒唯有春風知。」紹興初,崑山沈東元叙嘗游其亭,賦詩云:「草蔓花枝與世新,登臨空復想清塵。只今唯有亭前水,曾識春風載酒人。」程致道《和張敏叔游滄浪亭》詩有云:「醉倒春風載酒人,蒼髯猶想見長身。試尋遺址名空在,卻笑張羅事已陳。」皆寓其感歎之意。



  注釋

  [70] 「紹祖」,除粵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太倉繆校本外,其他各本皆作「紹宗」。

  [71] 「張益」,各本均作「張孟」。

  [72] 「夢其」,「其」原無,據粵本及菉竹何校本補。

  [73] 「豈文正公」,「豈」字下,粵本、槐本及菉竹何校本均有「非」字。

  [74] 「朝渭」,除粵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外,各本均作「朝漢」。《漢書》卷九十四《匈奴傳》:(呼韓邪單于)「上登渭橋,咸稱萬歲。」

  [75] 「年及」,除粵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及《吳郡志》卷十二《官吏》同外,他本均作「才力」。

  [76] 「善而夭為得不死」,菉竹何校本無「不」字。從文義恐何校誤,疑「得」為衍文。

  [77] 「有時載酒只獨往」,《蘇舜欽集》卷八《獨步游滄浪亭》作「時時携酒只獨往」。

卷第六

 

  西樓詩

  紹興中,郡守王?顯道建西樓,賦詩者甚眾,獨耿時舉德基為擅場,其詩曰:「西樓一曲舊笙歌,千古當樓面翠蛾。花發花殘香徑雨,月生月落洞庭波。地雄鼓角秋聲壯,天迥欄干夕照多。四百年來無妙手,要看風物似元和。」德基他文稱是,居太學久之,不得一第而死,惜哉!

  郭仲達

  郭章,字仲達,世居崑山。自幼工於文,游京師太學有聲,因歸鄉省親,作詩別同舍云:「菽水年來屬未涯,羞騎款段出京華。漲塵回旋風頭緊,綺照支離日脚斜。掠過短莎驚脫兔,踏翻紅葉鬧歸鴉。不堪回首孤雲外,望斷淮山始是家。」俄又賦一篇云:「也知隨俗調歸策,卻憶當年重出關。豈是長居戶限上,可能無意馬蹄間。中原百甓知誰運,今日分陰敢自閑。倘有寸功裨社稷,歸來恰好試衣斑。」其詩傳播一時。後以守城恩拜官,被知己薦居帥幕,久之,官至通直郎。卒於京師,年四十餘。無子。

  凌佛子

  凌哲,字明甫,與余同肄業郡庠,誠實君子也。紹興中為正言,上疏論秦氏親黨因緣得科第,有妨寒素進取之路。公論甚與之。累遷至吏部侍郎,後以敷文閣待制、通議大夫致仕,年八十餘而卒。公處己以廉,待人以恕,雖身至從班,不啻如寒士,非時未嘗輒至郡中,終年無一毫干請。書室之前有一茶肆,日為羣小聚會之地,公與賓客談話,甚苦其喧,遣介使之少戢,已而復然,公不與較,因徙以避之。其長厚類如此,人目之為「凌佛子」。

  崑山學記

  程詠之宰崑山,其政中和,有古循吏風。嘗修治縣庠,張無垢為作記,欲鐫之石。或謂無垢託此以諷朝士,尋即已之。今《橫浦集》亦不載,因附見于此:

  右通直郎、知平江府崑山縣事程公詠之,文簡公之曾孫,伊川先生之姪也。紹興二十八年七月十二日,作書抵余曰:「沂聞為政莫先於教化,教化莫先於興學。吾邑有學,卑陋不治,甚不稱朝廷所以尊儒重道之意。學門有社壇、齋廳掩蔽于前,氣象不舒。沂乃移于社壇之西,闢其門牆,廣袤數十丈[78]。又以東隅建學外門,周植槐柳,增崇殿門。營治齋宇,氣象宏偉。殿堂齋廡,鼎鼎一新。遇月旦,則率縣官詣學,請主學者分講六經,與諸生環坐堂上以聽焉。時知府事待制蔣公,名其堂曰『致道』,并書學榜以寵賁之。於乎!可謂盛矣。」又曰:「先生昔學于大儒,其所見聞,非俗儒比。願以其所聞者,明以告我,我將有以大之。」

  余曰:「吾老矣,久抱末疾,舊學荒落,顧何以副子之請?雖然,不可以虛辱也。輒以聞於師者,以告左右,左右其擇焉。竊嘗以謂學者當以孔子為師。以孔子為師,當學孔子之學。非為博物洽聞,絺章繢句,高自標置,視四海為無人,攘臂而言曰:『吾仕宦當至將相,吾富貴當歸故鄉,吾當記三篋於渡河,賦萬言於倚馬。』此正俗儒之學,孔子之學乃不如是。熟誦孔子『若聖與仁,則吾豈敢』之說,子夏『掬溜播灑』之說,孟子『徐行後長者』之說,以求孔子之心可也,是謂孔子之學。若乃學如馬融、如陸淳[79],博如許敬宗、文如班固、如柳子厚,亦可矣。而依梁冀,而助武氏,而事竇憲,而附王叔文,此吾儕之所羞道,而孔門之罪人也。詠之以為何如?如其不然,當明以教我。」

  王唐公

  王綯,字唐公,秦正懿王審琦五世孫。建炎中,為御史中丞。虜犯維揚,車駕南渡,公扈從以行。東宮初建,以資政殿學士權太子少傅[80]。未幾,拜參知政事,力丐奉祠,御書「霖雨思賢佐」一聯以賜之。紹興七年,薨于崑山僧舍,年六十四,諡和。子陔。公為人剛正有守,立朝無所阿附。宣和乙巳,策士于廷,公為詳定官,多取議論剴切者置甲科。建炎己酉,虜寇深入,公具陳攻守之策,宰相不以為然。已而虜犯維揚,終無策。公自建康扈從至臨安,道由鎮江,從容奏陳,陳東以忠諫被誅,此其鄉里也。即命賙其家,官其子。車駕幸會稽時,韓世忠邀擊虜寇歸騎於揚子江,公議遣兵追襲,俾與世忠夾擊之,同政者議不合,遂求去。公雖為執政,其家貧甚,每以祿不及親,自奉極儉薄。仕宦二十年,無寸椽可居。自奉祠後,寓崑山惠嚴僧舍,蕭然一室,服食器用無異於寒士。天性仁孝,賙恤婣族,無所不至。俸入之餘,買田贍給其孤貧者,又為之畢婚冠喪葬。平居無他嗜好,惟讀書為樂。其文溫潤典雅,深於理致,於死生禍福之說,尤所洞達。其寢疾也,家人召醫,且欲灼艾,公曰:「時至即行,留連無益。」薨背前二日,書「戊戌」字示左右,屬纊之日,果戊戌也,其前知如此。公所製述,有《內外制》四十卷,《奏議》三十卷,《進讀事實》五卷,《論語解》三十卷,《孝經解》五卷,《羣史編》八十卷,《內典略錄》百卷。

  顧景繁(與施宿武子同注蘇詩即其人。)

  顧禧,字景繁,居光福山中。其祖沂,字歸聖,終龔州太守;其父彥成,字子美,嘗將漕兩浙。景繁雖受世賞,不樂為仕,閉戶讀書自娛,自號「漫莊」,又號「癡絕」。嘗注杜工部詩,其他著述甚富。所與交者,皆一時名士。鄱陽張紫微彥實擴[81],以詩聞天下,景繁結為一社,與之唱酬。今張集有《送顧景繁暫歸浙西》,詩云:「牆頭飛花如雪委,牆根老柳絲垂地。春正濃時君不留,山路曉風鳴馬箠。濤江入眼浪千尺,想見吳儂問行李。田園久荒慢檢校,親舊相逢半悲喜。行朝諸公訪人材,故人新賜尚書履。袖中有策則可陳,君亦因行聊爾耳。」又他詩稱譽景繁不一,如云:「顧侯風味更嚴苦,家貧闕辦三韭菹。龜腸撐突五千卷,底用會萃箋蟲魚。」又云:「虎頭文字逼前輩,衮衮顓蒙分尺素。天閑老驥日千里,何用鹽車追蹇步?」景繁隱居五十年,享高壽而終。(子美除漕到蘇臺,過南峰山,拜先都官墓。都官,子美之外祖也。巡尉護送至山中,親題于享亭之壁[82]。予視景繁為中表。)

  慈受禪師

  慈受禪師深老,靖康間住靈巖,學徒甚尊之。平生所作勸戒偈頌甚多,皆有文法,鏤板行於世。嘗自為真贊云:「自顧箇形骸,舉止凡而陋。只因放得下,觸事皆成就。醍醐與毒藥,萬味同一口。美惡盡銷融,是故名慈受。」孫仲益作守,時因上元,命之陞座,慈受舉似云:「靈巖上元節,且與諸方別。只點一椀燈,大千俱照徹。也不用添油,光明長皎潔。雨又打不溼,風又吹不滅。大眾畢竟是甚麼燈?教我如何說。」時高峰瓚老雖相去不遠,絕不會面,因中秋賞月,書一絕寄瓚老云:「靈岫高峰咫尺間,青松長伴白雪閒。今宵共賞中秋月,莫道山家不往還。」(師名懷深。)

  蔣侍郎不肯立坊名

  胡文恭公守蘇,蔣公希魯將致政歸。文恭公頃為諸生,賞受學於蔣,因即其居第表為「難老坊」。蔣公見之,愀然謂文恭曰:「此俚俗歆豔,內不足而假之人以誇者,非所望於故人也。願即徹去。」文恭公槐謝,欲如其請,則營繕已嚴,乃資其嘗獲芝草之瑞,改為「靈芝」。文恭公退而語人曰:「識必因德而後達。蔣公之德,蓋人所畏,而其識如是,固無足疑,非吾所及也。」

  孫郎中

  孫緯,字彥文。擢進士第,仕至尚書郎。為人誠樸,好以俗下語為詩文而多近理。秦師垣生於臘月二十五日,嘗獻壽詩云:「面臉丹如朱頂鶴,髭髯長似綠毛龜。欽知相府生辰日,此是人間祭竈時。」師垣甚喜之。公精於本朝典故,及巨室大家名系世次,無不通曉。嘗著本朝人物志,行於世。

  潘悅之

  潘兌,字悅之。操履甚正,鄉人皆尊敬之。徽宗朝為中書舍人,遷禮部侍郎。與先君子甚厚,常往來於滄浪之上,飲酒賦詩,延款竟日。悅之無子。姪民贍[83],工於詩,與季父唱和成集。

  南北章

  章氏,本建安郇公之裔,後徙于平江者有二族,子厚丞相家州南,質夫樞密家州北。兩第屹然,輪奐相望,為一州之甲。吳人號南北章以別之。

  余良弼占卦影

  余仔,字良弼。三舍法行,與余皆肄業郡庠,又以同經聚于一齋。良弼試上舍,義題自「假樂君子,顯顯令德」至「千祿百福,子孫千億」,良弼反覆用天人之說,遂中高選。既貢京師,道由南徐。訪一日者揲蓍,得卦影畫文書一軸,書「天人」二字於其上,下書兩「甲」兩「癸」;又畫二雁,一入雲中,一為箭所中。日者云:「此文書二十年後可復用。」良弼以為不然。既試南宮,果不第,退舍而歸,累試皆蹉跌。後罷舍法,以免舉赴省,義題與預貢時不少異,即欲盡寫舊作。同舍曉之云:「文格與今不同矣,用之必不驗。」良弼深以卦影之言為信,竟書之不易一字。鄉人用新格者俱見黜,獨良弼得之。廷試後一第下世,時去揲蓍時,適滿二十年之數。

  王彥光

  王葆,字彥光,擢宣和甲辰第。崑山自郟正夫登第後,有孫積中,積中後六十載,無有繼之者。彥光擢第時,吳昉博士適為邑宰,有致語云:「振六十載之頹風,賈三千人之餘勇。」紀其實也。紹興改元,天子廣開言路,講求賢良等科[84]。彥光時主麗水簿,慨然上疏陳十弊,皆切中時病,其末以儲嗣為請,語尤切宜。至謂「仁宗時,中外無事,海宇晏然,而范鎮等為國遠慮,其所納忠,急急在此。況當今日,國步多艱,人心易動,強虜未靖,羣盜陸梁,天下之勢,危若綴旒,而甲觀之崇,未聞流慶,中外惴恐,此為甚急。臣願陛下為宗社無疆之計,廣求宗室之中仁明孝友、時論所歸者,歷試諸事,以係人心。」執政讀而奇之。彥光素為秦益公器重。和議既定,梓宮及太后皆還。彥光時主宗正寺簿,上書於益公,僅三百字,大意謂自古宰相功業之盛,無如伊尹、周公,究其終始之言,伊尹過周公遠矣。方其相成湯,輔太甲,其功無與比。當是時,遂思復政於君,而啟其告歸之意,今《咸有一德》之書是也。周公則不然,夾輔成王,坐致太平之功,此時可以告老矣,而卒不之魯,故其後有四國流言之禍。今欲為伊尹乎?欲為周公乎?惟閣下所擇。益公得書頗喜。久之,除司封郎。彥光既丁內艱,服闋,再居舊職。一日,益公語彥光曰:「檜待告老如何?」彥光曰:「此事不當問之於某。」益公曰:「他人不敢言,以公有直氣,故問之。嘗記紹興八年,某為右相時,公以書勸某去位,保全功名,今何故不言?」彥光曰:「果欲告老,不問親與讎,擇其可任國家之事者,使居相位,誠天下生民之福。」益公默然。俄除監察御史、兼崇政殿說書。益公薨,出知廣德,移漢州,又移瀘州,終浙東提刑。彥光居鄉,教誘後進,終日論文不倦。其所成就甚眾,所學最長於《春秋》,有《春秋集傳》十五卷,《春秋備論》兩卷。弟萬,姪嘉彥,登第。參政范公嘗作公挽詩云:「喻蜀三年戍,還吳萬里船。雲歸雙節後,雪白短檠前。百世《春秋傳》,一丘陽羨田。浮生如此了,何必更凌煙?」「日者悲離索,公乎又杳冥。門人辨韓集,子舍得韋經。此去念築室,空來聞過庭。路遙人不見,千古泣松銘。」

  彥光鑒裁甚精,李樂庵為布衣時,流落兵火之餘,一見以為佳士,妻以女弟。今參政周公初第時,愛其博洽,即納之為婿。二公尋即榮遇,而又學術氣節,聳動當世人,於是服其知人。至於從其學者,亦能第其甲科之先後,無不一如所期。至今言其事者,莫不稱歎,以為不可及。

  狀元讖

  穹窿山在城之西,里老相傳云:「穹窿石移,狀元來歸。」一夕,聞有風雨聲,詁旦視之,果有石自東而移西者。淳熙辛丑,黃子由遂魁多士。崑山雖去松江不遠,舊無潮汐,紹興中方有之,猶不及二十里外。李樂庵嘗見一道人云:「潮到夷亭出狀元。」後以此語葉令子強,因作問潮館識其語。今已過夷亭矣,但未知驗於何時?然潮汐起於崑山,邑人必有當此讖者。

  四幡之助

  大父自甲子既周之後,遇生朝,則捨一大幡於寶積寺剎柱,歲率以為常。時曾王妣之越上,留其壻顧沂大夫家。大父往省之,夜宿於蕭山渡,繫舟於一古柳之下,終夕為之安寢。拂曉,舟師大驚,回顧皆巨浸,舟齊於木之杪。須臾水退,獨免漂溺。是夕,王妣夢艤舟之地,有四黃幡覆其上,方有疑於心。王父既歸,言其事,因屈指計之,已歷四生朝矣。

  吳仁傑云:「龔浩,字子正。往蕭山訪顧沂,舟值水發。比到家,其妻云:『向夢有黃幡六首罩一舟。』龔問其日,正水發之夕也。蓋嘗以生朝施二幡於承天寺不染塵觀音殿,凡三歲矣,適如夢中之數云。」案《吳氏感應錄》所記,微有不同,當以此說為是。然不染塵觀音殿,乃是在城報恩寺,今北寺也。

  樂庵

  樂庵,在崑山之東南六七里,李公彥平游息之所也。公本江都人,紹興初避地居此。嘗為溧水宰,以德化民,四年無犯死罪者。剡章交上,召對,陳便民十事。除知溫州,未行,擢監察御史,出知婺州。召拜司封郎官,遷樞密院檢詳。高宗屢引見僧徒,譚性空之理。一日因對,論及禪宗,公奏曰:「昔周公亦坐禪。」上愕然。公徐曰:「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非坐禪而何?陛下誠能端坐而思所以愛人利物之道,即坐禪也,何必他求乎?」俄以引年挂其冠而歸,遂即庵廬而居之,自號「樂庵安叟」。居年餘,上愛公精力不衰,詔落致仕,除待御史。同知壬辰貢舉,因革去險怪之習,文體為之一變,而所得多一時名士。因上疏論后戚不當居樞筦之地,遷起居郎,不就,知台州,又不就,復上請老之章。時王仲行為右正言,亦力彈之;莫子齊為給事中,不書黃;周洪道直學士院,不草制,皆遭遷逐。布衣莊治嘗作《四賢》詩。公道學精通,且樂於教學者,嘗誦康節語以告人,曰:「學為人之仁,學為人之事,所以教人者,率不外此。」公中年以後,絕欲清修,唯一蒼頭給事。年幾八十,視聽言論,雖少年有所不及。庵之左右皆植修竹,經史圖書滿室。忽旬餘不食,屏醫卻藥,終日燕坐。一夕,親作手簡,徧別親舊,仍命其子不得齋僧供佛,書訖倏然而逝。所著文章甚多,號《樂庵集》,又有《易說》、《語孟說》若干卷。

  吳江詞

  建炎庚戌,兩浙被虜禍,有題《水調歌頭》於吳江者,不知其姓氏,意極悲壯,今錄之于後:「平生太湖上,短棹幾經過。如今重到,何事愁與水雲多。擬把匣中長劍,換取扁舟一葉,歸去老漁蓑。銀艾非吾事,丘壑已蹉跎。膾新鱸,斟美酒,起悲歌。太平生長,豈謂今日識兵戈。欲瀉三江雪浪,淨洗胡塵千里,不用挽天河。回首望霄漢,雙淚墮清波。」

  丁令威宅[85]

  陽山法海寺,乃丁令威宅。鍊丹井存焉,號「丁令威泉」。井水至今甘美,雖旱不竭。

  正訛[86]

  交讓巷謂之泔漿巷,織里橋謂之吉利橋,葑門謂之府門,帶成橋謂之戴城橋。字音之訛,罕有知者。

  徐望聖

  徐師回,字望聖,師閔之弟。嘗為南康太守,作直節堂。蘇黃門為之記,以為物之生未有不直者,一為物所撓,雖松柏竹箭之堅,不能自保,惟杉能遂其直。求之人,蓋不待文王而興者!黃門未嘗以言假人,其推重公如此。子閎中,孫林兢,曾孫藏。

  羊充實

  羊充實,舊與予肄業郡學,其為人好崖異,且狠愎。一夕,同舍對牀劇談,充實偶以言侵眾,遂相率聯句戲之云:「彼美羊充實,彎彎角向天。口內餐荷葉,尻中放瑞蓮。細毛堪作筆,麄毳可為氊。子貢雖曾愛,齊宣不見憐。」(其它不能盡記。)充實見諸公更相應答,機鋒甚銳,遂哀鳴不已。自是處眾和易,待人亦有禮。諺所調「菱角」、「雞頭」之說,信矣。

  蘇民三百年不識兵

  姑蘇自劉、白、韋為太守時,風物雄麗,為東南之冠。乾符間,雖大盜蠭起,而武肅錢王以破黃巢,誅董昌,盡有浙東西。五代分裂,諸藩據數州自王,獨錢氏常順事中國。本朝既受命,盡籍土地府庫,帥其屬朝京師,遂去其國。蓋自長慶以來,更七代三百年,吳人老死不見兵革。承平時,太伯廟楝,猶有唐昭宗時寧海鎮東軍節度使錢鏐姓名書其上,可謂盛矣。大觀中,樞密章公之子綖,為蔡京誣以盜鑄,詔開封尹李孝壽,即吳中置獄,連逮千餘人。遣甲士五百圍其家,鉦鼓之聲,晝夜不絕,俗謂之「聒囚鼓」。州民目所未覩,莫不為之震駭。獄既不就,又遣三御史蕭服、沈畸、姚(忘其名。)重案。其至也,人皆自門隙中窺之,不敢正視。識者已知非太平氣象,故其後有建炎之禍。方章氏事未覺時,城中小兒所在羣聚,皆唱云「沈逍遙」,莫知其由。已而,三御史果至。

  之彝老

  之彝老,外岡楊氏子,名則之,字彝老。嘗學詩於西湖順老,學禪於大覺璉禪師。詩號《禪外集》,禪學有《十玄談參同契》,俱行於世。嘗作《早梅》詩云:「數萼初含雪,孤清畫本難。有香終是別,雖瘦亦勝寒。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朔風如解意,容易莫吹殘。」又《雪霽觀梅》詩云:「荒園晚景斂寒煙,數朵清新破雪過。幽豔有誰能畫得,冷香無主賴詩傳。看來最畏前村笛,折去難逢野渡船。向晚十分終更好,靜兼江月淡娟娟。」

  紀異

  盛章季文作守時,譙樓一夕為火所焚,有得其煨燼之餘者,欲析而為薪,見其中有「大吉」二字,遂聞之於朝。又郡學有一立石,中夜光起,教官言於州,因作《瑞石放光頌》,亦奏之。又大成殿一夕忽為雷擊其柱,火光異常,東壁額上遺四帶青布巾,大可貯五斗粟,教官命以香案置之中庭,詰朝視之,無有矣。

  朱氏盛衰

  朱沖微時,以常賣為業,後其家稍溫,易為藥肆。生理日益進,以行不檢,兩受徒刑。既擁多貲,遂交結權要,然亦能以濟人為心。每遇春夏之交,即出錢米藥物,募醫官數人,巡門問貧者之疾,從而賙之。又多買弊衣,擇市嫗之善縫紉者,成衲衣數百,當大寒雪,盡以給凍者。諸延壽堂病僧,日為供飲食藥餌,病愈則已。其子勔,因賂中貴人,以花石得幸,時時進奉不絕,謂之「花綱」。凡林園亭館,以至墳墓間所有一花一木之奇怪者,悉用黃紙封識,不問其家,徑取之。有在仕途者,稍拂其意,則以違上命文致其罪。浙人畏之如虎。花綱經從之地,巡尉護送,遇橋梁則徹以過舟,雖以數千緡為之者,亦毀之不恤。初,江淮發運司於真、揚、楚、泗有轉般倉,綱運兵各據地分,不相交越。勔既進花石,遂撥新裝運船,充御前綱以載之,而以餘舊者載糧運,直達京師。而轉般倉遂廢,糧運由此不繼,禁衛至於乏食,朝廷亦不之問也。勔之寵日盛,父子俱建節鉞,即居第創雙節堂。又得徽廟御容置之一殿中,監司、郡守必就此朝朔望。勔嘗預曲晏,徽宗親握其臂與語,勔遂以黃羅纏之,與人揖,此臂竟不舉。弟姪數人,皆結姻於帝族,因緣得至顯官者甚眾。盤門內有園極廣,植牡丹數千本,花時以繒綵為幙帟覆其上,每花標其名,以金為標榜,如是者里所。園夫畦子藝精種植及能疊石為山者,朝釋負擔,暮紆金紫,如是者不可以數計。圃之中又有水閣,作九曲路入之,春時縱婦女游賞,有迷其路者,老朱設酒食招邀,或遺以簪珥之屬,人皆惡其醜行。一日勔敗,撿估其家貲,有黃發勾者素與勔不協,既被旨,黎明造其室,家人婦女盡驅之出,雖閭巷小民之家,無敢容納。不數日,已墟其圃。所謂牡丹者,皆析以為薪。每一扁牓,以三錢計其直。勔死,又竄其家於海島,前日之受誥身者盡褫之。當時有謔詞云:「做園子,得數載,栽培得那花木,就中堪愛。特將一个保義酧勞,反做了今日殃害。詔書下來索金帶,這官誥看看毀壞。放牙笏便擔屎擔,卻依舊種菜。」又云:「疊假山,得保義,幞頭上帶著百般村氣。做模樣偏得人憎,又識甚條制。今日伏惟安置,官誥又來索氣[87]。不如更疊箇盆山,賣八文十二。」初,勔之進花石也,聚於京師艮嶽之上。以移根自遠,為風日所殘,植之未久,即槁瘁,時時欲一易之,故花綱旁午於道。一日內晏,諢人因以諷之。有持梅花而出者,諢人指以問其徒,曰:「此何物也?」應之曰:「芭蕉。」有持松檜而出者,復設問,亦以「芭蕉」答之。如是者數四,遂批其頰曰:「此某花,此某木,何為俱謂之芭蕉?」應之曰:「我但見巴巴地討來,都焦了。」天顏亦為之少破。太學生鄧肅有《進花石》詩,大寓規諫之意,至今傳于世。

  徐稚山

  徐林,游定夫先生字之曰稚山。紹興中,坐趙忠簡公所引,忤秦丞相意,罷宗正少卿。又以前任江西運使日,嘗案秦之妻弟王昌,秦婦大銜之。俄有將兩浙漕節者,密受風旨,誣劾公譏議均田良法,安置興化軍。秦死放還,除戶部侍郎。事載《紹興正論》。

  無庵

  崑山陳氏子,名法全,棄家從道川為僧,參請勤至。一日,行靜濟殿前,偶撞其首於柱間,忽然大悟。旁觀者見其光彩飛動,而全自不知也。自此遍走山林,道價日增,後住湖州道場山,號無庵。

  結帶巾

  宣和初,予在上庠,俄有旨令士人結帶巾,否則以違制論。士人甚苦之,當時有謔詞云:「頭巾帶,誰理會?三千貫賞錢新行條制。不得向後長垂,與胡服相類。法甚嚴,人盡畏,便縫闊大帶向前面繫。和我太學先輩,被人叫保義。」

  周妓下火文

  崑山有一名倡,周其姓,後係郡中籍。張紫微作守時,周忽暴死。道川適訪紫微,公因命作下火文,云:「可惜許,可惜許!大眾且道可借許箇甚麼?可惜巫山一段雲,眼如新水點絳脣。昔年繡閣迎仙客,今日桃源憶故人。休記醜奴兒怪臉,便須抖擻好精神。南柯夢斷如何也,一曲離愁別是春。大眾還知歿故某人,向甚麼處去?向這裏,分明會得。驀山溪畔,芳草渡頭,處處《六么》《花十八》。其或未然,與君一把無明火,燒盡千愁萬恨心。」

  諧謔

  雞冠花未放,狗尾葉先生。(嘲葉廣文。)三間草屋田中舍,兩面皮韁馬轡丞。(田、馬自相謔。)冬瓜少貌猶施粉,甘蔗無才也著緋。(猜謎。婦人富英,對丁中散。)數行文字,那箇《漢書》;一簇人煙,誰家《莊子》。筵上枇杷,宛類無聲之樂;艸頭蚱蜢,猶如不繫之舟。醉公子酉生年九十,柳青娘卯生年十八。鏡上錢,銅聲相應。馬前斷事,鞍上治民。鉏麑觸槐,死作木邊之鬼;豫讓吞炭,終為山下之灰。(滕達道與鄭毅夫對。)

  思韓記

  韓正彥,字師德,魏公之猶子。嘉祐中,知崑山縣。崑山號為難理,而公能以靜勝,囹圄為之數空。剏石堤,疏斗門,作塘長七十里,而人不病涉。得膏腴田百萬頃,部使者以最上。又請以輸州之賦十三萬,從近便輸於縣,鳩造塘餘材為倉廪以貯之,民大悅。比去,遮道以留,生為立祠,作《思韓記》,鑱諸石。

  徐氏安人詩

  徐稚山侍郎,有妹能詩,大不類婦人女子所為。其筆墨畦逕,多出於杜子美,而清平沖澹,蕭然出俗,自成一家。平生所為賦尤工。有一文士嘗評之云:「近世陳去非、呂居仁皆以詩自名,未能遠過也。」有詩集傳於世。

  吳中水利書

  宜興士人單諤,賞著《吳中水利書》。其說謂:蘇、湖,常三州之水瀦為太湖,湖之水溢于松江以入海,故少水患。今吳江岸界於松江、太湖之間,岸東則江,岸西則湖,江東則大海也。自慶曆二年,欲便糧道,遂築北隄,橫截江流五六十里,遂致太湖之水常溢而不洩,浸灌三州之田。又覩岸東江尾與海相接之處污下,茭蘆叢生,沙泥漲塞。而又江岸之東,自築岸以來沙漲,今為民居、民田矣。雖增吳江一邑之賦,而三州之賦,不知反損幾百倍邪!今欲洩太湖之水,莫若先開江尾茭蘆之地,遷沙村之民,運其所漲之泥,然後以吳江岸鑿其土為木橋千所,以通糧運。隨橋谼開茭蘆為港走水,仍於下流開白蜆、安亭二江,使太湖水由華亭青龍入海,則三州水患必減。元祐中,東坡在翰苑,奏其書,請行之。

  翟超

  崑山弓手翟超,數以勇力奮,而酷嗜《金剛經》,晝夜誦之不輟。邑有盜,尉責其巡警失職,撻之。退而憤然曰:「他人被盜,而我乃受杖!」不復還家,坐於一廟中,誦經達旦。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忽若有悟,遂棄俗而投禮東齋謙老,名之曰道川。俄為僧,見處日明,因行脚江西。途中遇虎,無懼色,虎馴伏其旁,逡巡引去。晚注《金剛經》,超乎言句之外,名禪老納皆以為不可及。其後圓寂之際,大書四句云:「我有一條鐵楖栗,縱橫妙處無人識。臨行撥轉上頭關,轟起一聲春霹靂。」今葬於山中。



  注釋

  [78] 「數十丈」,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及《吳郡志》卷四《縣學志》所引張九成《崑山縣重修學記》均作「十餘丈」。

  [79] 「如陸淳」,此三字原脫,據各本及《吳郡志》卷四《縣學志》所引張九成《崑山縣重修學記》補。

  [80] 「少傅」,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均作「師」。

  [81] 「張紫微」,「紫」,弘本、正德陸校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及《宋詩紀事》卷三十七均作「子」,而粵本、菉竹何校本、太倉繆校本同本刊。張擴南渡後曾官中書舍人,宋稱中書舍人為紫微舍人,此處以官命相稱。

  [82] 「享亭之壁」,「亭」,各本均無,菉竹何校本作「亭高之壁」。

  [83] 「民贍」,粵本、槐本及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均作「民瞻」。疑「瞻」是。

  [84] 「等科」,各本均作「等材」。

  [85] 「丁令威宅」,此篇原無,據粵本、槐本、太倉繆校本補。

  [86] 「正訛」,此篇原無,據粵本、槐本、太倉繆校本補。

  [87] 「索氣」,粵本、槐本及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太倉繆校本均作「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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