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原创散文《一个人 一群羊》

一个人一群羊行走天地间，彼此给与对方自由，一个人不是束缚，一群羊不是牵绊，我的理想是带给你们肥美的草，自由的空间和无限的岁月。这和羊的理想一致，这是现实的存在。而当我抬起头，满目青山叠翠，高远白云悠悠，我心向往的远方就在故乡重山圈围之外。这群羊并不知道我已把他们看做地上的白色云彩，而我则是漂游在天地云彩间的仙游的过客。

一个人 一群羊

我从上小学开始就和羊群为伴。

一个人，一群羊，一根短杆儿长绳的牧羊鞭，一把长铲长把儿的羊铲。

牧羊鞭子有些特别，挨近鞭杆儿一段叫鞭吊，用上好的皮子一根围成封闭的O形，一段系成“猪蹄扣”牢牢系在短而粗的鞭杆儿上，另一端系在鞭绳的主体上，鞭绳的主体是蛇形，挨近鞭吊的最粗，用细软的牛皮编成花状的绳子，一段比一段细，到最细端打成绳扣，用以拴鞭梢，鞭梢一般用塑编袋搓成细绳，要搓得密而紧实，在最末端要系一个死结，死结后面留出一小段，如少女的辫稍，这一段留好了就可以把牧羊鞭耍的山响，一鞭打下去，四面群山回响，作为羊倌，颇有将军威武之气。牧羊鞭，鞭杆短，约有二尺半左右，而鞭绳加起来足有一仗多长。抡起牧羊鞭，先要在头顶顺时针甩一圈，然后猛然逆转，鞭子在头顶划出优美的弧线，在鞭梢猝不及防时，突然逆转，鞭梢便会发出一声脆响，那是牧羊者的号角，也是牧羊人寂寥生活的呐喊，这喊声群山回应，百鸟鸣和，这是羊群的号令，更是牧者心底的歌。

牧养铲也很特殊，狭长的铲子再加上细长的铲把儿，可铲土，可铲石块，在牧羊的工具中是驱赶和控制稍远处羊的工具。铲一块石头，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做一次杠杆原理的抛投，将那只偷嘴吃的羊赶回群里，更多的是吓唬震慑，羊倌是不舍得打羊的，好不容易放出的羊膘，一铲子下去，或许就打没了。

我就是一个人，伴着一群羊，行走在故乡的沟沟岔岔，羊群的小蹄子把故乡的路走的烂熟，我也会把故乡的每一寸土地读的透彻。

我喊一声，羊群知道我的用意，羊群回应一声我理解它们在思考。那是世间最自由的空间，牧鞭和牧铲只是一种规矩，教给羊群什么该吃什么不能吃，羊每天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吃，吃什么一定有规矩，农人的庄稼一定不能吃，但秋后，地里收割完毕后，那满田的秋香可以任意分享，直吃得羊群大腹便便，膘肥体壮。

与其说我在牧羊，不如说我在放牧心境，一个人的山水，一个人放牧，故乡的山清水秀，林木苍莽，天高云淡。最自由的人，伴随最自由的羊群，我衔着口琴吹奏我心底的歌，无关乎别人，无关乎韵律，只有羊群懂我。

我在牧羊，羊群也在用独特的方式放逐悠闲的我，我给羊划定了每天的路线，而羊群总也不那么如我意，偏离我的意志，我也会谅解羊有羊的思维，也会默许他们原则下的自由，如此而言，我弄不清是我在牧羊，还是羊群在牧放闲散的我，我曾用一种无奈和因不服管理的訓怒的目光看着羊群，而羊群回我以同样的目光，我曾怒吼，羊群跑远，回我以对粗鲁者的嘲笑，之后，一切平和，归于最初的寂静。

蓝天的云朵慢悠悠飘荡，挂在山腰或浮在山顶，自由闲散，羊群也如白云挂在山腰或浮在山顶，自由闲散。我也闲散地躺在绿草坡上，羊群就飘在天上，而我则浮在白云之上。

我一个人扯开嗓子大声歌唱，不同于其他歌曲，我不识乐谱，不懂音律，我只唱我自己的歌，没人能懂。而羊群能懂，大山能懂，要么为什么，群山与我多声部立体回应，羊群也总是在我唱的高潮处混声相应！那是最好听的多声部合唱，风做琴，山做音响效果，人声与羊群声做最自由最默契的合作，在故乡这世界最大的，最自然、最深沉的歌唱舞台上，我唱自己的歌，歌唱一个人，歌唱一群羊。使得白云留恋在山间，久久不愿离开。

一个人的故乡是心灵固守的领地，只属于一个人；一群羊的血脉源自于故乡土地上一株株嫩草中，只属于这群羊。生于斯守于斯，草吃了，很快就在雨水和露水的滋润下成长起来，因为这根深扎在故乡的土地上，永生永长，羊群也就有了永远血脉的来源。我也会在口渴时，趴伏在故乡山泉的泉眼中贪婪地喝足甘甜的泉水，水在我腹内叮咚作响，这水也融入我的血液中，我也同故乡的花草树木一样，同羊群一样，被滋养，被长大，被故乡深深地同化，像毒品一样被故乡吸引，永远无法离开走远，即使远离，也会在梦中被拉扯回去，无法自拔。

羊走羊肠小路，人走人行大道。在故乡，羊和人都走一样的路，人的脚印覆盖了羊蹄印，后来又被羊蹄印敲碎，翻来覆去，山村的生活也就周而复始。羊的目标是肥美的水和草，我的目标是羊的肥美的骨和肉，目标不同，方向却一致，早上的方向是山上，晚上的方向是回家。

一个人，肩扛牧羊铲，背背牧羊鞭，穿行在茫茫的故乡山水间，自由奔放，无拘无束，心野了；一群羊陪伴在我身旁，一样穿行于大山间，自由自在，渴饮山泉水，饿食鲜美草，人快乐心舒畅。

一个人一群羊行走天地间，彼此给与对方自由，一个人不是束缚，一群羊不是牵绊，我的理想是带给你们肥美的草，自由的空间和无限的岁月。这和羊的理想一致，这是现实的存在。而当我抬起头，满目青山叠翠，高远白云悠悠，我心向往的远方就在故乡重山圈围之外。

这群羊并不知道我已把他们看做地上的白色云彩，而我则是漂游在天地云彩间的仙游的过客。

当一个人独自面对这群羊，彼此共同游走在熟悉的天地之间，我给你美味，你给我时空，我们相安无事，时光就变得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