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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夏花秋叶
2018-09-06 阅读1.1万
有些课,本来不需要用生命来学,而她用生命不可承受的痛给世界上了这一课。
这应该是一朵在文学苑里刚刚开放的小花,迅速凋谢,只留了一本书做她的墓志铭——《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作者林奕含,在书的扉页写下“改编自真人真事”。在书的后记里,精神科医生对林奕含说:“你的文章里有一种密码。只有处在这样的处境的女孩才能解读出那密码。就算只有一个人,千百个人中有一个人看到,她也不再是孤单的了。”


2017年4月27日,林奕含在住处上吊自杀,她父母证实女儿13岁时,遭补习班名师诱奸。

一时轩然大波,林奕含美丽而忧伤的眼神中,盛有不可修复的心碎。这本书,原应该是她的一次解脱,却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本书的文字,细节描述和比喻无处不在,显然有一个文学少女的用力过度,好像在模仿张爱玲,却浓了数倍。


稠如老汤的文字背后,有一把梅花刀,从浅浅开始割起,直至将这人世间一切的丑陋剖开,血肉模糊,令人无力呼吸。


性侵,这个巨大的社会问题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文化缺失?这本用生命留下的书,细微如丝的心理描写,值得每位做父母的阅读,并深思。
东西方文化发展至今,无论女权主义多么叫嚣,叫嚣背后是巨大的黑洞——女人的原罪。


亚当是被夏娃诱惑的,红颜往往和祸水等意。印度的强奸文化令世界侧目,然这种文化的阴影,或浓或淡,哪个国家会完全没有?


太美了是错?迷你裙是错?喝了酒是错?......在性侵发生时,自幼浸淫在文化里的脑袋,会下意识地反应——男人的荷尔蒙是本能,女人的诱惑是犯错。


而林奕含写了一种更大的悲剧——乖乖女的自我否定。她们从小听父母说要尊敬老师,要崇拜英雄,要让自己卑微仰望,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们,那些要尊敬和崇拜的偶像们,也有魔鬼的一面。


她们被父母洗脑,被魔鬼偶像洗脑,然后再自我洗脑,仿佛幻化成祭坛的圣女,崇高得任人宰割。


书中的房思琪,老师是代表文学的神祗,接受她的奉献,即便少女的鲜血蜿蜒成扭曲的小溪,她却以为那指向文学的光明。


书的封面是一只小鹿,白色小鹿在粉红色的背景里,干净透明,像一触即碎的薄瓷。如房思琪,十三岁,被带着文学面具的文学老师诱奸。

两千个夜晚重复的凌辱,她成了斯德哥尔摩症的重度患者,她疯了——她怕她的“文学”抛弃她,她觉得自己背叛了“文学”。


房思琪从噩梦中惊醒,意识到:“联想、象征、隐喻,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
书里除了房思琪,还有两位女主角,一位是隔壁家的太太伊纹,一位是好朋友怡婷。


伊纹就是房思琪的成人版,相貌,气质,以及对文学的热爱。


伊纹和房思琪都有一张“赎羊的脸”——传说家中有病人,想赎羊放生,随意掷一件衣物,落在哪只羊的身上,就放生哪只。


生活的表面看来,她们是捡到“上帝之衣”的幸运者,美丽温柔,气质脱俗,“生活幸福”。
美丽的伊纹嫁给爱情,英俊的世家子。钟情陀思妥耶夫斯基,幻想生活的复调可以改变彬彬有礼下的家庭暴力。她一年四季穿高领长衫,遮蔽淤青。终于,孩子在踩踏下流产,伊纹伤痕累累地离开。

怡婷眼睁睁看着房思琪日益苍白,消瘦,神秘,古怪, 万分不解,甚至有些嫉妒老师对思琪的偏爱。直至后来,翻开思琪的日记才明白,“世上越是黑白分明的事越是容易出错”。

老师常年玩弄的另一位女学生郭晓奇,在网络公开指责老师性侵,招来大众的鄙夷,人对他人的痛苦总是缺乏共情。

老师的不专情,网络的暴力攻击,“赎羊之脸”的房思琪从地狱的第十七层跌到第十八层,她沉溺在对这个世界的彻底丧失之中。

开始认识老师时,学业繁重,她们感恩,“多亏李老师才爱上语文,不自觉期待去补习。”
老师的家,一面墙都是书,散发着文学的金色光芒。被“重点补课”、“特别照顾”的房思琪,小心翼翼想跟父母说,两次开口都被打断,怀疑老师,那是对“神”的亵渎。
第一次被强迫后,房思琪竟然对老师说:“对不起。” 书里写:“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虽然也不是我的功课。那天,我隔着老师的肩头看天花板起伏,像海哭。”从教室到旅馆,老师的“文学”张口即来:“我跟你在一起,好像喜怒哀乐都没有名字”。感慨“我的爱情,是怀才不遇”,轻易让小女孩把自己当做爱情的拯救者。补习班的老师有一群,他们信奉奸污崇拜自己的女生,是最安全和廉价的欲乐。他们想象自己是狮子,凌虐乖巧迷途的羔羊。他们掌握话语的权利,随时都能颠倒黑白。

在书里面,没有任何人能制裁他们,甚至公开指责老师性侵的郭晓奇,被父母带来跟老师道歉。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旁。”


这里面有位“校园鸨母”蔡良,为了补习班的利益,不定期给“老师”们输送人选。

这种成为男权帮凶的女人最可怕,她奉行“床上纵情,课上尽兴” ,“欲望在老师的背后,如一条不肯退化的尾巴”。


对房思琪而言:“文学的生命力就是在一个最惨无人道的语境里挖掘出幽默,也并不向人张扬,只是自己幽幽地、默默地快乐”,

而对于衣冠禽兽的老师: “文学就是对着五十岁的妻或十五岁的情人可以背同一首情诗”。
林奕含在脸书上写的“对你们来说,这只是一本读来痛苦的小说,但这就是我真实的人生”。


她用房思琪说出了沉淀多年,太多的“不可说”。她太勇敢,勇敢到竭尽全力,终于无能为力。她用生命揭开了月亮背后,坑洼不平的丑陋真相。


书最后写: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她把自己彻底晾晒在世界面前,提醒我们,特别提醒父母,从小要告诉女孩美好背后可能有豺狼,权利背后可能站着洛丽塔情结的男人。

有些课,本来不需要用生命来学,而她用生命不可承受的痛给世界上了这一课。


在沉重的不能喘气的幽暗中,只有一抹亮光。

离开家暴男的伊纹,遇到了真心爱她,疼她的男孩毛毛。毛毛对伊纹的情话,很美。


“想到未完的稿子就要熬夜,熬夜看见日出了还要去店里,看着店里的电子行事历就在心里撕日历,就想到再一天就又可以看见你了。到最后我竟然看见星星就想到你,看见太阳也想到你。”


这是一个美丽的寓言,勇敢冲破黑暗的女子,涅槃重生。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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